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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跃跃抿着嘴巴  两手空空

　　小姑娘如释重负地跑过来，老远就笑着开始喊：“老板，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早上我在街摊上买了两个糖油粑粑，可能是霉糯米做的，吃得我直拉稀。”
　　庆如毫不介意被老板听到，煽动性地对不认识的小姑娘说：“别去了，他是骗人的。”
　　老板急了：“怎么是骗人呢，你不要乱讲嘛。”
　　“怎么回事呀？”小姑娘懵懂地，“我一点都搞不清楚。”
　　于是，老板又不失神气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厂规。
　　“那没问题，我一定会合格的。”小姑娘胸有成竹。
　　“对啊，”老板一副恍然大悟样地，“你们怎么就晓得自己会不合格呢？人要求上进嘛。”
　　“就怕到时候我们合格了，你偏讲不合格，成心榨我们两个月油，把我们一撵走，你又用这套路去找别人，同样让她们白白地为你做两个月事，又打发走。”庆如世故地说。
　　“哎呀，好悲惨哦。”小姑娘这下子情不自禁地牵紧着庆如的一只手。
　　她们一边说，庆如一边拖着小姑娘离开老板往回走。
　　冰厂老板站在那里望着她们，特别是看着庆如的背影，就满脸有一种难以言尽的复杂表情，他意识到失去的机会难以挽回，他不晓得自己刚才冷冰冰地使用的，终究是三十六计中的哪一计？他本以为欲擒故纵的，态度严肃的把条件说得苛刻，让她们有种逆反心理，更会相信他，乐意跟随他去，而一旦去了又会服服贴贴听从他的派遣，大家都晓得天上不会掉馅饼。然而他想错了。
　　这时候，贯底街上的人流突然都朝四处熟练有训地跑开，两辆三轮摩托开了过来，刚刚停下，几名身穿制服又手持电棒的管辖巡警，就下车开始赶着众劳力；街上有家门面里的店主，也趁势扯出一根很长的橡皮管，很快接上门内一个自来水管，拧开龙头，一只手指憋捏着水管以增大水流冲力，并高举着朝街上未及时散开的劳力冲挤，一个个顿时身上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过了一下子，正贯底街前方开过来长龙般的由小轿车、面包车、大卡车、三轮摩托组成阵势的出葬的队伍，街上立刻变得井然有序。这年月，红白喜事都搞得极其讲究排场。红色婚娶接亲的车量攀比成规，披红挂彩地招遥过市，摄像机跟着运转，比那大处女照镜子还要来得频繁啊。再说那白色殡丧挂素披青的车队，一路缓慢而歪歪扭扭的折腾，热闹得实在让人感觉除了显赫死者亲属有钱有势之外，见不到一点伤怀肃穆的应有气氛了；在疯狂燃放的鞭炮纸屑和如雪片抛洒的冥钱飞扬之下，你能诅咒生不如死，因为有些死者生前受尽了人世的孤寂与苦难、以及子女的不孝，他们在天有灵也会明白自己身后的壮观，都是后人做秀给別的活人看的。省城就变得有这么的虚伪了啊。
　　庆如与小姑娘被赶逃到邻巷里的一方角落，站在那里看着街上的壮丽。渐渐地，庆如觉得这生活是多么的沉重啊，她目视前方，心里却滋滋作痛，一切让她变得离奇模糊，而又怅然明晰。人只有到死后才能如此受到别人的重视吗？街面上，光照扩大着景物气氛被渲染的浓度，四处弥留下一大片仓惶遁跑和过行队伍独有的狼藉……
　　小姑娘躲缩一团，她来此才刚刚三天，萌动的一点点生活信心，似乎是饼干桶里仅剩的几片带焦的饼干，被人贪婪地很快地偷吃完了，顿时就有着一种难以撑受的委屈。共同的境遇，让人能短时迅速地产生特殊的亲近，她忽然对身边原本素不相识的庆如，哇然大哭，好像对方是她可以耍娇任性的人，拗直地：“我想回家！”
　　“我不想！”庆如喃喃地，像是自语，又像是回答。
　　人散后，她们终究是茫茫然各奔东西，庆如从此就再没有见到过小姑娘，不晓得她到底是走了，还是被人请去了？在嗣后的光景里，庆如只对她丢下老板，心急火燎地奔去大解时的背影还映像深刻。
　　
　　3
　　在那栋别墅里，马跃跃还有一大差事就是培养花草，刚来时，艾丽特意请了一位园林师傅教了他啊。在艾丽看来，雇马跃跃回家可做陈娭毑不及的体力事，冯卓尧的性处向正常，不可能会对他感兴趣。家中摆着一个没有姿色可言的老婆子和一个小伙子，艾丽外出时就绝对放心，冯卓尧在他俩面前没戏。如果问，在别墅马跃跃还会有什么使命？也许那使命会微妙得只可让他意会而不可以言传，这只有靠他今后逐渐地去搞清楚了，也许这还正是艾丽请他的最王牌最重大的作用呢。
　　艾丽喜欢搓麻将，因为这别墅处地偏远，牌友们都不怎么愿意去她家里玩牌，她只好每天午饭后，叫司机开车专程送去市区的麻将馆。马跃跃见过有这样的一天，当时，艾丽兴致勃勃的照例准备去市区搓麻，可她刚出门不久又踅足回府，因为她走到门外面明朗朗的自然光下，就觉得身上穿的裤子与上衣颜色款式搭配看上去别扭，正要回房去更换，刚步入客厅的时候，就见冯卓尧用座机正在与人通电话，看那种势头，好像已经是跟对方通了一阵话了。
　　艾丽隐隐约约地听到“……小江，你快来……”的声音。
　　马跃跃当时正在帮陈娭毑打扫客厅，陈娭毑正坐在厨房里拣青菜。艾丽大瞪着牛一样的眼珠对着冯卓尧，他极快速地恐怕只用了十秒钟，就挂了筒又消了座机中的那个去电号码，之后他脸上才逐渐浮现出青一块紫一块的形容，样子非常的难看，可还是想故作的镇定。艾丽却尽力先把自己镇静下来，她随即叫马跃跃去花园里问话，一时间则把那冯卓尧摆在了一边。
　　花园在疯长的爬山虎和葡萄架之类的藤蔓植物，大面积环绕密布之下，各种花草树木栽种得很多，都养得葳蕤，翠绿欲滴，清芳四吐。在通往卵石小径的长长石椅上，艾丽坐下来，身边正好摆有几盆绫衣和姫牡丹，以及难以侍候的龟背竹等等，她无心观赏这一切美景，只是关怀备至样地柔声说道：“跃跃，请你来我家做事委屈了你吧，怎么样，习惯我家的生活啵？你还有什么要求呢？讲讲啰。”
　　马跃跃受宠若惊地“嚄”了一声，望着艾丽没有说话，他递过一碗陈娭毑刚泡来的茶给她。艾丽揭开碗盖，名贵茶香飘溢，沁人口鼻，应该是绕扉舒心，可她并没有喝上一口，只是凑近上去长长的吮吸了一口气，热气蒸着她发白的脸，将脸转移开了之后，她忽然间话锋一转，声音带一点坚硬地问着马跃跃：“你晓得冯叔刚才是和谁通话？讲些什么？”
　　手里拿着一块抹布的马跃跃，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眼前忽然闪现出在那间租住小房里的画面，房间虽小，却承载着临行时姐姐嘱咐的深情，他就低着头轻轻地：“对不起，艾姨，我在抹桌子，桌子上面沾了好多灰，我没有听见。”
　　艾丽很恼火，不停的在压制着，瞥了几下花园的四周，随后努力地在她的脸上挤出一些笑容，用很特别的口气说：“跃跃，你是我请来的，希望你今后学得乖巧一点，我们家里有什么事情你不会看不到，也不会听不见。”
　　马跃跃就微微地点头，没说话，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那是另外一回事。
　　紧接着，艾丽就回到客厅里去逼问那冯卓尧，气势汹汹的吵闹声使得马跃跃躲缩在花园丛中不敢出来，生怕冯卓尧会以概念中的深恶痛绝多舌婆一样的态度对待他，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冤枉他了，他在心里嘀咕道：我可是什么不该讲的话，都没讲给你老婆听啊。客厅里只有艾丽像发怒的母狮一样的吼叫声：“你跟老子快讲，那个‘小江’到底是谁？……”
　　冯卓尧蜷缩一团，久久地埋在长沙发上，一句话都沉默不说，好像变成了一只死猫子，一副可怜相。这德性，艾丽早已见怪不怪了。她一直觉得冯卓尧风流不改，但只是有贼心罢了，要不然他不会玩出这样的高水平，因为她还从没抓住过他实际的证据，更没见过他拈花惹草的直观现形。她认为，他与别人打电话被她发现了，都龟缩得不敢说话，那是绝没有贼胆去实干的。瘸着一条腿，要去外面潇洒也不方便啊，背着她真把人搞回家，她亲自去请来的佣人，总对他有点顾忌有些震慑吧。他那种电话，最终，她只当成是他睁着眼睛说的一场梦话。这些，就成为了她一次次放过他的大同小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