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人格模板不可回溯，‘皮肤’个性构建自个人大数据。”山姆念道：“山姆在公司服务十年，难获升迁，而这个……”山姆指向何志武：出生草根、数月累迁，虽然不是权力部门、要害位置，但以山姆在人事总务部‘阅历’判断：如此频繁在基层调度任职，是‘大用’前奏，下一步即会被拔擢进入本野武权力层，威胁到自己地位。”
“山姆一直只是悄悄‘发掘’何志武‘底细’、寻找机会，直到安若望明显对他疏远，人事总务部明里暗里的一些‘活计’，也不再让他知悉参与，山姆这才下定决心，召集‘异议者’与公司死磕到底。”
“为我？”何志武苦笑道：“何德何能，我不过是云中城中一……”
“你？哪里是‘你’？”安若望冷笑，忽然喝道：“山姆，杀人！”
话落枪响，何志武、南岛应声仆倒，山姆走近昏厥在地的楚西溪，第三枪，楚西溪眉心流出一缕蓝血，山姆“做完”后，不言不语走到安若望面前，双膝跪下，倒持seburuo M5递给安若望，安若望点点头“做得好”，拿过枪，第四枪，山姆倒在安若望脚下。
马修心胆欲裂，“安若望！……安部长，你不能杀我，我不是机器人！”
枪口冲着马修点了点，“嗯，你当然不是机器人，我也当然不能杀你……少社长阁下。”
闻言马修面上惊惶一下僵住，片刻后，他笑起来“你知道？”
安若望欠了下身，“知道。”
“知道多久？”
“早就知道。”
“哼！”马修踢开楚西溪的“尸体”，与安若望隔桌对座，安若望扶桌吃力的站起，侍立。
“人事总务部到底想做什么？”
“应该是……社长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放肆！”
“是”安若望垂首应诺。
马修瞧了眼一地的“尸体”，心知不主动吐露点什么，这“老狐狸”决计不会多说一字，而且……他手里有枪，“社长大人”马修缓缓道：“也不是事事都会告诉我，我只是他众多子嗣中的一个。”
“在我入职本野武后，想见他一面，亦须申请报批，不比你见得多，不过——”
“不过。”
“不过三个月前，家父身前的执事大人，安排了一场聚会，我和A名媛彼此‘一见倾心’；和A名媛的‘日常’外，又牵线我与B妇人见面……那一个月啊！”马修捶了捶腰，眼神露出一丝怯惧。
马修胡七八扯，安若望听得饶有兴致，“那位名媛，父亲是联邦劳动部某大人；B妇人……嘿嘿，却是说不得。那个月，族帑账户列支了三千万第纳尔——社交专项，或者说风流帐？”
“如此啊！”安若望点头道：“这就说得通了，我掌握的情报是：公司确实在稳步的裁员，解聘条件优沃到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但公司职位数却没减少一个。”
“因为，莱黛公司在持续的为我们提供生化机器人——最新一批甚至是DNA定制打印，除了电子脑外与常人无异。”
马修似明非明“可是联邦劳工法……”
“联邦劳工法是严格限制生化机器人在非军用领域的使用——在阁下草过联邦名媛和贵妇之前。”
“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裁员专家，没有阴谋论，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生化机器人的嫉妒妄想？一个BUG？”
安若望道：“就是这样。”
默然半晌，马修道：“吾家真到了……用生化机器人替代雇员，连个体面也不能维持的地步了吗？”
“体面？！”安若望冷笑，“阁下哪里知道什么是‘体面’！”
“公司已不如前，阁下还在外边当花花大少的时候，那个时候……”安若望仰面眯目“公司人员规模比现在还要大不止一倍，朝九晚五，大河对岸、白鹭洲上码头各种发色人头攒动，大小渡轮如过江之鲫往来不息——那时节，低等员工无权留驻洲上，他们得回中央商务区的‘高尚’住宅区……那么多的人，那时节，茶水间、洗手间、电梯间甚至每一层楼梯间里，都有职位设置；虽是执事扫洒、侍应‘贱业’的，也个个俊美不俗，他们，随时随地满足高阶员工的各种侍奉要求……即使古代王侯，想也不外如是了吧。”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马修忽然笑道：“安部长这么高层级，还担心会替换到自己头上？社长大人，断不会让机器人填满整个公司架构。”
安若望耸耸肩，“谁知道呢，天意难测。”
“所以，安部长设的好大‘局’，是为了？”
“我要阁下去公司负五层。”安若望从怀里掏出一只没巴掌大的黑色碟状物，“把这个-‘鼩鼱’带进去。”
“根本没有负五层！”马修失声叫道。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那是‘智巢’所在，白鹭洲范围内所有生化机器人的‘人格’云端。‘鼩鼱’能‘嗅探’进任何系统，阁下只要把它贴在智巢主机上就好，其它就别管了。”
马修面色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地下五层，他只是不想卷入这件事中，再怎么说，他是社长的儿子，之一。就算，社长老爹要把本野武所有活人都开掉换成机器人，本野武‘万物公司’的地位还是岿然不动的，该他的那份产业，还是他的。不过……
马修瞄向安胖子的左手，seburuo M5内置安全识别模块，山姆杀不了安若望，安若望应该也杀不了自己。
“我能的。”安若望似能洞悉马修想法：“阁下最好别想试一试。”
“好”马修立刻答允。
“10827”安若望唤道。
障子推开，10827，又一个何志武走进来。
“何志武先生会陪阁下走一遭。”
马修目瞪口呆，“备份！你怎么能……”
“何志武”伸出右手，一直这么伸着，纹丝不动、不疲不倦，面带微笑。
马修横眉瞪目、无动于衷，他根本碰也不想碰“何志武”一下。
安若望拿枪轻拍着大腿，“何先生想跟阁下握手。”
静室里只听“啪啪啪”的沉闷拍击声。
马修一咬牙猛去抓何志武的手，甫一握触，便觉一阵刺痛，马修撤手去看，掌心一个细小针眼，一缕淡绿尾液诡异的“缩”进针眼，随即，针眼也消失了。“你了做什么？！”马修又惊又怒。
“当然是下毒咯，人工病毒。”安若望道：“1小时后触发增殖，随机模拟任意一种致命病毒：天花、埃博拉、C病毒……”
安若望看了看手表，“如果阁下不再废话磨蹭，我想时间还是够？”
障子合上，安若望面上讥嘲褪去，他娴熟无比的将seburuo M5拆解成十数个模块，齐整放置在几桌上，这才近到和室西袄，恭敬的欠身道：“已按计划进行，让阁下久候了。”
眼瞳一金一银一身黑的两个机器人保镖穿过西袄，银瞳守住障子，金瞳卫在西袄一旁，西袄的一段虚化消失，莱黛公司总裁，个头矮小，一双冰蓝眼瞳的冯·卡普兰走进房间。
“安，你做的很好。”卡普兰道。
十六
白厦，地下五层，洁白的穹顶，洁白的四壁和地板，溅了一团团的红，马修提着一把枪，大口喘着气，由远及近，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与他熟识的朴应泰和马克施泰因一个怒目圆睁，一个满面惊惧。
都是他杀的，马修恨恨看了眼正在攀爬“智巢”的何志武，通体深黑、十几米高的智巢矗立在穹顶大厅中央，似一座嶙峋峭岩，何志武已经爬到峭岩三分之二处，马修把抬对向何志武——他根本不想杀人的：本野武就是他家私产，作为社长继承人之一，盗用安全识别码闯一趟公司机密之地有什么大不了，但马修根本没料到几个月来一直行踪诡秘的IT业务部一帮核心居然全在里面，本来完全可以蒙混过去，能取得安全码下来，就足以说明问题。岂料何志武猝然发难，向朴应泰“坦陈”了马修的身份和此来目的，还嚣张的要IT部乖乖配合。
在未来可能遭到的报复和眼下公司的失职惩罚间，朴应泰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朴应泰和手下们纷纷丢掉数据面板，操起消防斧——为了保护昂贵的量子主机，智巢内严禁烟火枪支，为防被黑自动防卫系统也是没有的，唯一与外界联通的是一部需要最高权限才能通行的电梯。
七八柄消防斧围过来，“马修阁下。”何志武道：“这下您估计要被社长大人圈禁个二三十年，直到……你兄弟的一个上台，然后，继续圈禁？”
马修狠狠瞪了何志武一眼，不过他知道，何志武所言不虚，他这个操蛋的家族……实际情况只会更坏。
何志武袖中滑下一把枪，何志武把枪塞给马修道：“他们权限太高，我杀不了。”
“马修阁下，我相信这是个误会，什么都说得清……还请您自重身份，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朴应泰目露凶光、语气谦逊，马克施泰因和另外一人一左一右已抄到了他们身后，逃向电梯的路被截断了。
马修左眼皮突突的跳，他一咬牙，举枪、开火，弹无虚发，纵算马修没在黑帮片里沉浸式学习过子弹交织与血肉横飞，这把自动修正弹道的seburuo M5亦能帮他实现枪枪爆头——血，流到地上，就再也收不回来，杀了一个，就得杀了每个，性命攸关，没人在乎你是谁。
何志武快攀到顶了，seburuo M5将何志武的放大图像投射到马修的视网膜上，“而今只有杀了他，然后全都推给安若望身上了。”
“哒，哒”枪身震动，错误警告，“高安等级？杀不了？！！”但何志武从“智巢”黑色峭壁上直直摔落下来。
“什么鬼？！”
本想一走了之，马修又小心翼翼的绕回来，何志武俯卧在地，耳孔眼角都溢出蓝血——传导液，“这就摔‘死’了？”马修狐疑的用脚把何志武“尸体”勾翻过来，何志武双眼圆睁、“死相狰狞”——马修狠给吓了一条，“他妈的……咦？”马修蹲下来凑近去，何志武瞳孔周围，各有一圈光栅，左蓝右绿，方向相反，“这是……”
“分析模式！”马修叫道。
“死尸”何志武道：“执行破坏性下载源人格进程，进度63%，65%……”
虽不明白“源人格”是个什么鬼，马修还是感到强烈的不妥“停止下载！”他吼道：“赶快他妈的停止下载！”
“无法停止，进程不可逆。”
“wXXk！”马修骂了一声，拿枪指向何志武，“哒，哒”枪身震动，马修卸掉弹匣，倒持seburuo M5猛砸何志武的头。
“您正在损坏本野武公司的财产，请即刻停止此种侵权行为。”马修砸得何志武头面破损，传导液糊了一脸，但人造皮层下的硬合金头骨可就不是能轻易砸开的了。
“停止……行为，将告知联邦法务部门及安保公司，立即停止……”何志武断断续续道，硬质合金头骨并不能完全抵消撞击力，电子脑多少受到影响。
马修砸得起劲的时候，并未留意前头“智巢”-黑色峭岩已缓缓降了下来，黑岩逾降逾低，何志武仅存的一只好眼里绿色光栅也逾转逾快。
光栅蓦的停住，“轰”的声巨震，黑岩降到了最底，只露出米许高一截，马修骇然抬头，“这是……”
那截黑岩如莲四裂，露出一方八面晶体，肉筋血脉一样的生物组织虬结其上，晶体内滚涌着时清时浊的液体，马修知道那是一个培养液囊，待走近几步去看，却见未被肉筋盘踞的一小面晶体上倒映出一个人影，在他身后。
浑身浴“血”，眇了一目的何志武站在马修身后，“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马修感到脖子僵硬无法转动，就像啮齿动物遇见捕食者，无法动弹、甚至连丝逃走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何志武凑到马修耳边道：“那是我的脑子，本野武一万替身员工的人格母版，现在，我‘取回’了它。”
何志武已经走了，马修跪在黑岩前，八面体上的肉筋血脉皆已枯萎发黑，培养液囊里的大脑被分解成了一锅有机物浓汤，马修感到体内血如煮沸，手上皮肤寸寸炭化皲裂，挤出一个个血脓包，胀到一定大就噗的爆开，流出红和黄的“岩浆”，马修混不在意，他只喃喃自语：“来不及了……”
十七
何志武走出“关押”他的地底“牢房”，一层层向着地面世界，向着白厦的上层建筑行去，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安保公司的机器哨卫“蛛怪”还未来及反应便被紧随何志武而来、“集体狂暴化”的北野武员工们扯得稀烂，而后后者又被从电梯井、通风孔里群集来援的蛛怪们用刃爪分了尸。
何志武在厮杀的蛛怪和本野武员工间穿过，人类的肢体躯干和蛛怪的在何志武四周交相横飞，蓝色的传导液和绿色的在地上流到一起，何志武知道它们根本上并无不同，都是机器人公司批量制造的产品--不过是一个用DNA定制打印，一个用金属和碳纤维；它们也都有一块电子脑，让莱黛公司的产品更像是个“人”的原因是：每个本野武“替身”员工的电子脑里都有一个他分裂出去的人格，虽千万人，实则只他一个而已，他肉体凡胎的最后留存亦已化为原生质，现在的“他”-“它”-“何志武”，非生非死，不是人类也不是机器，何志武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
九层白厦乱成一团，就像白蚁巢堡被食蚁兽破入饕餮。
活人、机器人、七肢蛛怪交织的尖叫与恐惧的湍流里，何志武步过IT业务部，电子脑与记忆的数字化存储，让记忆“闪回”变得和电影“闪回”并无二致：清晰如胶片，精确到每一秒每一帧，他“看见”：在莱黛公司的技术指导下，IT业务部-朴应泰对他进行了全身分子级别的扫描，而后同比例打印电子脑，置入量子微控制器，构建神经网络，写入十万页的“灵魂内核”根代码——一只完美的“格式化”过的电子脑，只差激活生物主脑，用化学手段加梦境诱导（第一个电子脑何志武的所见）不断“分裂”出新的人格写入替身员工的电子脑中——伟大的本野武减员增效计划。
本来按照计划，裂变人格的日常“回归循环”毋须消灭他的肉身—把他脑子切下来，那位总坐在白厦地底喝酒的大人发话说：在最终完成人力资源置换后，如果他（何志武）拔掉脑插，逃出地下，那时谁是本野武的主宰？分裂人格之于主人格即像工蚁之于蚁后。
何志武步上白厦第三层，人事总务部：
39天前
“我刚刚，是晕倒了吗？”何志武对着地板照了下，发型未乱，就是脸色有点难看，赶在被扶起之前，何志武赶快爬了起来——怎么能初来乍到，就让前辈“侍候”呢，这太不合礼。
发蜡抹得头上油光可鉴的前辈，收回伸出的手，悻悻而回，何志武赶忙鞠躬，“不好意思，劳动前辈！”
——“不对，不是这样”，何志武的电子脑侵入本野武安保内网，整合进那一天的监控视频：
朴应泰从地下试验室把初号体带到人事总务部、安若望面前——初号体电子脑里装的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他主人格的部分映射，化学和梦境人格分裂诱导的前提是：必须在真实世界、真实体感、真实社交中见过某人、某些人，以及一段时间记忆的加深“渲染”，才能做到“我见众生”——“众生是我。”
“动作模仿”朴应泰道，他做了一个“扑街”的动作，初号体/何志武跟着“扑街”。
“模仿停止”，朴应泰爬起来，对安若望做了个OK的手势，朴应泰挥挥手，运送初号机的七肢蛛怪们爬上墙壁天花板，寻到隐蔽的通风口钻了进去，IT部的家伙们退出门外，朴应泰最后掩上门前，念咒般说道：“因人之力而敝之，功施到今。”
“我刚刚，是晕倒了吗？”何志武对着地板照了下，发型未乱，就是脸色有点难看，赶在被扶起之前，何志武赶快爬了起来……
何志武望向三楼窗外，两架联邦空军的战斗机低空掠过沙洲上空——之后便是万米高空的无人机母舰释出千计的侦查无人机，将沙洲细分成几百个“侦查象限”；之后莱黛公司的佐警机器人会通过电磁弹射舱登岛控制局势；再之后才是“全时段雇佣”、“有完全保险”以及“完整执法资格”的“联邦执法公务员”“白鹭洲警备亭亭长”查理·皮特森先生率领手下二人乘船登岛执法：也就是宣读权利义务条款和推销联邦安全债券而已了。
“得赶快走了。”何志武思忖，穿着动力装甲的辅警机器人可比七肢怪难对付多了，一念方起，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蹬着高跟鞋、抱一把椅子冲向全景幕窗……何志武面前一面幕窗全碎，“这个，有自杀倾向？”何志武踩着玻璃渣走到窗口，大河之风扑面，俯瞰而下，他瞧见惊异的一幕：十五六米下，黑压压的人群涌出白厦，汇到他的下边，叠床架屋般人堆人，人踩人，层层相累，越积越高，渐与三层平齐，何志武迈出一步，一个替身员工扑过来及时填上“人梯”的最后一阶。
十八
大河之风拂面，汽笛呜咽，火鸟号就像一只神灯，烟囱里冒出一股黑烟，何志武靠在船艏栏杆上仰望，一旁的迈耶啧道：“这往返一趟，要交多少排污税啊？”
何志武从迈耶盘中拈了一片生火腿放入口中“怎么也得个二十万吧！”
托着雪利酒的福全叔傲然道：“‘万物公司’名头这么好叫的？二十万不过社长呼吸之间的进账。”
火鸟号航迹后方，白鹭洲上火光隐隐，浓烟蔽日，佐警机器人电磁震暴枪“咚”“咚”“咚”的巨响此起彼伏、如雷滚云，岸边码头上，百来个正装的本野武公司员工，如得“离魂症”般呆呆站在码头岸边和水中，左张右望、神经质的一会前进一会后退。
何志武嚼了几口，味同嚼蜡，替身员工是比“廉价劳动力”还要“廉价”的劳动力，口腔中自然毋须装味觉传感器，何志武把生火腿吐进河里，福全叔递来一杯雪利酒，尚未接住，酒杯脱手摔在甲板上，玻璃渣和“西班牙阳光”溅了何志武一裤，福全叔和迈耶一齐瘫在他脚下，——火鸟号已经驶出岸边两百米，莱黛公司装在电子脑里的自毁装置启动了。
“为什么……我没有？”何志武蹲下来瞧着迈耶和福全，自融的电子脑成涕状从鼻孔中淌出来，也不知道‘真的’迈耶和福全现在在哪里？拿着一笔优沃的、可以逍遥个十几年的遣散费。何志武蹲在那里，记忆闪回，41天前，火鸟号从彼岸开来，也是开到离白鹭洲200米的时候，迈耶，还是福全叔动的手？何志武一帧帧的检索他“生而为人”的最后几秒记忆：大口啖肉，大杯喝酒，而且，前程无忧，彼时乐昏了头的自己接过满面笑容的福全叔递来的酒，迈耶从身后给了他一酒瓶——简单粗暴，一点也不专业，这么大的公司弄晕一个人，有一百种办法，居然用支酒瓶，虽然是自己喝空的。
“就这么让他走了？”白鹭洲码头的咖啡馆，安若望和卡普兰并排而坐，望着一窗之隔的奥尔良河水。
咖啡馆的白木墙外，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电子脑融掉的替身员工，卡普兰的黑衣保镖守在咖啡馆门口，他们手中一把枪也没有，佐警机器人会自觉绕开，失控的替身员工只要逼近了，他们就按一下手中的控制器。
“不然呢？”卡普兰反问。
“他是我们放出来的，这一番闹腾……咱们就这么放了他，于联邦、于本野武，不好交待。”
卡普兰啜了口黑咖啡：“他什么都没干，岛上杀人放火搞破坏的都是我。”
“山姆一直只是悄悄‘发掘’何志武‘底细’、寻找机会，直到安若望明显对他疏远，人事总务部明里暗里的一些‘活计’，也不再让他知悉参与，山姆这才下定决心，召集‘异议者’与公司死磕到底。”
“为我？”何志武苦笑道：“何德何能，我不过是云中城中一……”
“你？哪里是‘你’？”安若望冷笑，忽然喝道：“山姆，杀人！”
话落枪响，何志武、南岛应声仆倒，山姆走近昏厥在地的楚西溪，第三枪，楚西溪眉心流出一缕蓝血，山姆“做完”后，不言不语走到安若望面前，双膝跪下，倒持seburuo M5递给安若望，安若望点点头“做得好”，拿过枪，第四枪，山姆倒在安若望脚下。
马修心胆欲裂，“安若望！……安部长，你不能杀我，我不是机器人！”
枪口冲着马修点了点，“嗯，你当然不是机器人，我也当然不能杀你……少社长阁下。”
闻言马修面上惊惶一下僵住，片刻后，他笑起来“你知道？”
安若望欠了下身，“知道。”
“知道多久？”
“早就知道。”
“哼！”马修踢开楚西溪的“尸体”，与安若望隔桌对座，安若望扶桌吃力的站起，侍立。
“人事总务部到底想做什么？”
“应该是……社长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放肆！”
“是”安若望垂首应诺。
马修瞧了眼一地的“尸体”，心知不主动吐露点什么，这“老狐狸”决计不会多说一字，而且……他手里有枪，“社长大人”马修缓缓道：“也不是事事都会告诉我，我只是他众多子嗣中的一个。”
“在我入职本野武后，想见他一面，亦须申请报批，不比你见得多，不过——”
“不过。”
“不过三个月前，家父身前的执事大人，安排了一场聚会，我和A名媛彼此‘一见倾心’；和A名媛的‘日常’外，又牵线我与B妇人见面……那一个月啊！”马修捶了捶腰，眼神露出一丝怯惧。
马修胡七八扯，安若望听得饶有兴致，“那位名媛，父亲是联邦劳动部某大人；B妇人……嘿嘿，却是说不得。那个月，族帑账户列支了三千万第纳尔——社交专项，或者说风流帐？”
“如此啊！”安若望点头道：“这就说得通了，我掌握的情报是：公司确实在稳步的裁员，解聘条件优沃到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但公司职位数却没减少一个。”
“因为，莱黛公司在持续的为我们提供生化机器人——最新一批甚至是DNA定制打印，除了电子脑外与常人无异。”
马修似明非明“可是联邦劳工法……”
“联邦劳工法是严格限制生化机器人在非军用领域的使用——在阁下草过联邦名媛和贵妇之前。”
“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裁员专家，没有阴谋论，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生化机器人的嫉妒妄想？一个BUG？”
安若望道：“就是这样。”
默然半晌，马修道：“吾家真到了……用生化机器人替代雇员，连个体面也不能维持的地步了吗？”
“体面？！”安若望冷笑，“阁下哪里知道什么是‘体面’！”
“公司已不如前，阁下还在外边当花花大少的时候，那个时候……”安若望仰面眯目“公司人员规模比现在还要大不止一倍，朝九晚五，大河对岸、白鹭洲上码头各种发色人头攒动，大小渡轮如过江之鲫往来不息——那时节，低等员工无权留驻洲上，他们得回中央商务区的‘高尚’住宅区……那么多的人，那时节，茶水间、洗手间、电梯间甚至每一层楼梯间里，都有职位设置；虽是执事扫洒、侍应‘贱业’的，也个个俊美不俗，他们，随时随地满足高阶员工的各种侍奉要求……即使古代王侯，想也不外如是了吧。”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马修忽然笑道：“安部长这么高层级，还担心会替换到自己头上？社长大人，断不会让机器人填满整个公司架构。”
安若望耸耸肩，“谁知道呢，天意难测。”
“所以，安部长设的好大‘局’，是为了？”
“我要阁下去公司负五层。”安若望从怀里掏出一只没巴掌大的黑色碟状物，“把这个-‘鼩鼱’带进去。”
“根本没有负五层！”马修失声叫道。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那是‘智巢’所在，白鹭洲范围内所有生化机器人的‘人格’云端。‘鼩鼱’能‘嗅探’进任何系统，阁下只要把它贴在智巢主机上就好，其它就别管了。”
马修面色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地下五层，他只是不想卷入这件事中，再怎么说，他是社长的儿子，之一。就算，社长老爹要把本野武所有活人都开掉换成机器人，本野武‘万物公司’的地位还是岿然不动的，该他的那份产业，还是他的。不过……
马修瞄向安胖子的左手，seburuo M5内置安全识别模块，山姆杀不了安若望，安若望应该也杀不了自己。
“我能的。”安若望似能洞悉马修想法：“阁下最好别想试一试。”
“好”马修立刻答允。
“10827”安若望唤道。
障子推开，10827，又一个何志武走进来。
“何志武先生会陪阁下走一遭。”
马修目瞪口呆，“备份！你怎么能……”
“何志武”伸出右手，一直这么伸着，纹丝不动、不疲不倦，面带微笑。
马修横眉瞪目、无动于衷，他根本碰也不想碰“何志武”一下。
安若望拿枪轻拍着大腿，“何先生想跟阁下握手。”
静室里只听“啪啪啪”的沉闷拍击声。
马修一咬牙猛去抓何志武的手，甫一握触，便觉一阵刺痛，马修撤手去看，掌心一个细小针眼，一缕淡绿尾液诡异的“缩”进针眼，随即，针眼也消失了。“你了做什么？！”马修又惊又怒。
“当然是下毒咯，人工病毒。”安若望道：“1小时后触发增殖，随机模拟任意一种致命病毒：天花、埃博拉、C病毒……”
安若望看了看手表，“如果阁下不再废话磨蹭，我想时间还是够？”
障子合上，安若望面上讥嘲褪去，他娴熟无比的将seburuo M5拆解成十数个模块，齐整放置在几桌上，这才近到和室西袄，恭敬的欠身道：“已按计划进行，让阁下久候了。”
眼瞳一金一银一身黑的两个机器人保镖穿过西袄，银瞳守住障子，金瞳卫在西袄一旁，西袄的一段虚化消失，莱黛公司总裁，个头矮小，一双冰蓝眼瞳的冯·卡普兰走进房间。
“安，你做的很好。”卡普兰道。
十六
白厦，地下五层，洁白的穹顶，洁白的四壁和地板，溅了一团团的红，马修提着一把枪，大口喘着气，由远及近，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与他熟识的朴应泰和马克施泰因一个怒目圆睁，一个满面惊惧。
都是他杀的，马修恨恨看了眼正在攀爬“智巢”的何志武，通体深黑、十几米高的智巢矗立在穹顶大厅中央，似一座嶙峋峭岩，何志武已经爬到峭岩三分之二处，马修把抬对向何志武——他根本不想杀人的：本野武就是他家私产，作为社长继承人之一，盗用安全识别码闯一趟公司机密之地有什么大不了，但马修根本没料到几个月来一直行踪诡秘的IT业务部一帮核心居然全在里面，本来完全可以蒙混过去，能取得安全码下来，就足以说明问题。岂料何志武猝然发难，向朴应泰“坦陈”了马修的身份和此来目的，还嚣张的要IT部乖乖配合。
在未来可能遭到的报复和眼下公司的失职惩罚间，朴应泰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朴应泰和手下们纷纷丢掉数据面板，操起消防斧——为了保护昂贵的量子主机，智巢内严禁烟火枪支，为防被黑自动防卫系统也是没有的，唯一与外界联通的是一部需要最高权限才能通行的电梯。
七八柄消防斧围过来，“马修阁下。”何志武道：“这下您估计要被社长大人圈禁个二三十年，直到……你兄弟的一个上台，然后，继续圈禁？”
马修狠狠瞪了何志武一眼，不过他知道，何志武所言不虚，他这个操蛋的家族……实际情况只会更坏。
何志武袖中滑下一把枪，何志武把枪塞给马修道：“他们权限太高，我杀不了。”
“马修阁下，我相信这是个误会，什么都说得清……还请您自重身份，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朴应泰目露凶光、语气谦逊，马克施泰因和另外一人一左一右已抄到了他们身后，逃向电梯的路被截断了。
马修左眼皮突突的跳，他一咬牙，举枪、开火，弹无虚发，纵算马修没在黑帮片里沉浸式学习过子弹交织与血肉横飞，这把自动修正弹道的seburuo M5亦能帮他实现枪枪爆头——血，流到地上，就再也收不回来，杀了一个，就得杀了每个，性命攸关，没人在乎你是谁。
何志武快攀到顶了，seburuo M5将何志武的放大图像投射到马修的视网膜上，“而今只有杀了他，然后全都推给安若望身上了。”
“哒，哒”枪身震动，错误警告，“高安等级？杀不了？！！”但何志武从“智巢”黑色峭壁上直直摔落下来。
“什么鬼？！”
本想一走了之，马修又小心翼翼的绕回来，何志武俯卧在地，耳孔眼角都溢出蓝血——传导液，“这就摔‘死’了？”马修狐疑的用脚把何志武“尸体”勾翻过来，何志武双眼圆睁、“死相狰狞”——马修狠给吓了一条，“他妈的……咦？”马修蹲下来凑近去，何志武瞳孔周围，各有一圈光栅，左蓝右绿，方向相反，“这是……”
“分析模式！”马修叫道。
“死尸”何志武道：“执行破坏性下载源人格进程，进度63%，65%……”
虽不明白“源人格”是个什么鬼，马修还是感到强烈的不妥“停止下载！”他吼道：“赶快他妈的停止下载！”
“无法停止，进程不可逆。”
“wXXk！”马修骂了一声，拿枪指向何志武，“哒，哒”枪身震动，马修卸掉弹匣，倒持seburuo M5猛砸何志武的头。
“您正在损坏本野武公司的财产，请即刻停止此种侵权行为。”马修砸得何志武头面破损，传导液糊了一脸，但人造皮层下的硬合金头骨可就不是能轻易砸开的了。
“停止……行为，将告知联邦法务部门及安保公司，立即停止……”何志武断断续续道，硬质合金头骨并不能完全抵消撞击力，电子脑多少受到影响。
马修砸得起劲的时候，并未留意前头“智巢”-黑色峭岩已缓缓降了下来，黑岩逾降逾低，何志武仅存的一只好眼里绿色光栅也逾转逾快。
光栅蓦的停住，“轰”的声巨震，黑岩降到了最底，只露出米许高一截，马修骇然抬头，“这是……”
那截黑岩如莲四裂，露出一方八面晶体，肉筋血脉一样的生物组织虬结其上，晶体内滚涌着时清时浊的液体，马修知道那是一个培养液囊，待走近几步去看，却见未被肉筋盘踞的一小面晶体上倒映出一个人影，在他身后。
浑身浴“血”，眇了一目的何志武站在马修身后，“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马修感到脖子僵硬无法转动，就像啮齿动物遇见捕食者，无法动弹、甚至连丝逃走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何志武凑到马修耳边道：“那是我的脑子，本野武一万替身员工的人格母版，现在，我‘取回’了它。”
何志武已经走了，马修跪在黑岩前，八面体上的肉筋血脉皆已枯萎发黑，培养液囊里的大脑被分解成了一锅有机物浓汤，马修感到体内血如煮沸，手上皮肤寸寸炭化皲裂，挤出一个个血脓包，胀到一定大就噗的爆开，流出红和黄的“岩浆”，马修混不在意，他只喃喃自语：“来不及了……”
十七
何志武走出“关押”他的地底“牢房”，一层层向着地面世界，向着白厦的上层建筑行去，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安保公司的机器哨卫“蛛怪”还未来及反应便被紧随何志武而来、“集体狂暴化”的北野武员工们扯得稀烂，而后后者又被从电梯井、通风孔里群集来援的蛛怪们用刃爪分了尸。
何志武在厮杀的蛛怪和本野武员工间穿过，人类的肢体躯干和蛛怪的在何志武四周交相横飞，蓝色的传导液和绿色的在地上流到一起，何志武知道它们根本上并无不同，都是机器人公司批量制造的产品--不过是一个用DNA定制打印，一个用金属和碳纤维；它们也都有一块电子脑，让莱黛公司的产品更像是个“人”的原因是：每个本野武“替身”员工的电子脑里都有一个他分裂出去的人格，虽千万人，实则只他一个而已，他肉体凡胎的最后留存亦已化为原生质，现在的“他”-“它”-“何志武”，非生非死，不是人类也不是机器，何志武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
九层白厦乱成一团，就像白蚁巢堡被食蚁兽破入饕餮。
活人、机器人、七肢蛛怪交织的尖叫与恐惧的湍流里，何志武步过IT业务部，电子脑与记忆的数字化存储，让记忆“闪回”变得和电影“闪回”并无二致：清晰如胶片，精确到每一秒每一帧，他“看见”：在莱黛公司的技术指导下，IT业务部-朴应泰对他进行了全身分子级别的扫描，而后同比例打印电子脑，置入量子微控制器，构建神经网络，写入十万页的“灵魂内核”根代码——一只完美的“格式化”过的电子脑，只差激活生物主脑，用化学手段加梦境诱导（第一个电子脑何志武的所见）不断“分裂”出新的人格写入替身员工的电子脑中——伟大的本野武减员增效计划。
本来按照计划，裂变人格的日常“回归循环”毋须消灭他的肉身—把他脑子切下来，那位总坐在白厦地底喝酒的大人发话说：在最终完成人力资源置换后，如果他（何志武）拔掉脑插，逃出地下，那时谁是本野武的主宰？分裂人格之于主人格即像工蚁之于蚁后。
何志武步上白厦第三层，人事总务部：
39天前
“我刚刚，是晕倒了吗？”何志武对着地板照了下，发型未乱，就是脸色有点难看，赶在被扶起之前，何志武赶快爬了起来——怎么能初来乍到，就让前辈“侍候”呢，这太不合礼。
发蜡抹得头上油光可鉴的前辈，收回伸出的手，悻悻而回，何志武赶忙鞠躬，“不好意思，劳动前辈！”
——“不对，不是这样”，何志武的电子脑侵入本野武安保内网，整合进那一天的监控视频：
朴应泰从地下试验室把初号体带到人事总务部、安若望面前——初号体电子脑里装的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他主人格的部分映射，化学和梦境人格分裂诱导的前提是：必须在真实世界、真实体感、真实社交中见过某人、某些人，以及一段时间记忆的加深“渲染”，才能做到“我见众生”——“众生是我。”
“动作模仿”朴应泰道，他做了一个“扑街”的动作，初号体/何志武跟着“扑街”。
“模仿停止”，朴应泰爬起来，对安若望做了个OK的手势，朴应泰挥挥手，运送初号机的七肢蛛怪们爬上墙壁天花板，寻到隐蔽的通风口钻了进去，IT部的家伙们退出门外，朴应泰最后掩上门前，念咒般说道：“因人之力而敝之，功施到今。”
“我刚刚，是晕倒了吗？”何志武对着地板照了下，发型未乱，就是脸色有点难看，赶在被扶起之前，何志武赶快爬了起来……
何志武望向三楼窗外，两架联邦空军的战斗机低空掠过沙洲上空——之后便是万米高空的无人机母舰释出千计的侦查无人机，将沙洲细分成几百个“侦查象限”；之后莱黛公司的佐警机器人会通过电磁弹射舱登岛控制局势；再之后才是“全时段雇佣”、“有完全保险”以及“完整执法资格”的“联邦执法公务员”“白鹭洲警备亭亭长”查理·皮特森先生率领手下二人乘船登岛执法：也就是宣读权利义务条款和推销联邦安全债券而已了。
“得赶快走了。”何志武思忖，穿着动力装甲的辅警机器人可比七肢怪难对付多了，一念方起，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蹬着高跟鞋、抱一把椅子冲向全景幕窗……何志武面前一面幕窗全碎，“这个，有自杀倾向？”何志武踩着玻璃渣走到窗口，大河之风扑面，俯瞰而下，他瞧见惊异的一幕：十五六米下，黑压压的人群涌出白厦，汇到他的下边，叠床架屋般人堆人，人踩人，层层相累，越积越高，渐与三层平齐，何志武迈出一步，一个替身员工扑过来及时填上“人梯”的最后一阶。
十八
大河之风拂面，汽笛呜咽，火鸟号就像一只神灯，烟囱里冒出一股黑烟，何志武靠在船艏栏杆上仰望，一旁的迈耶啧道：“这往返一趟，要交多少排污税啊？”
何志武从迈耶盘中拈了一片生火腿放入口中“怎么也得个二十万吧！”
托着雪利酒的福全叔傲然道：“‘万物公司’名头这么好叫的？二十万不过社长呼吸之间的进账。”
火鸟号航迹后方，白鹭洲上火光隐隐，浓烟蔽日，佐警机器人电磁震暴枪“咚”“咚”“咚”的巨响此起彼伏、如雷滚云，岸边码头上，百来个正装的本野武公司员工，如得“离魂症”般呆呆站在码头岸边和水中，左张右望、神经质的一会前进一会后退。
何志武嚼了几口，味同嚼蜡，替身员工是比“廉价劳动力”还要“廉价”的劳动力，口腔中自然毋须装味觉传感器，何志武把生火腿吐进河里，福全叔递来一杯雪利酒，尚未接住，酒杯脱手摔在甲板上，玻璃渣和“西班牙阳光”溅了何志武一裤，福全叔和迈耶一齐瘫在他脚下，——火鸟号已经驶出岸边两百米，莱黛公司装在电子脑里的自毁装置启动了。
“为什么……我没有？”何志武蹲下来瞧着迈耶和福全，自融的电子脑成涕状从鼻孔中淌出来，也不知道‘真的’迈耶和福全现在在哪里？拿着一笔优沃的、可以逍遥个十几年的遣散费。何志武蹲在那里，记忆闪回，41天前，火鸟号从彼岸开来，也是开到离白鹭洲200米的时候，迈耶，还是福全叔动的手？何志武一帧帧的检索他“生而为人”的最后几秒记忆：大口啖肉，大杯喝酒，而且，前程无忧，彼时乐昏了头的自己接过满面笑容的福全叔递来的酒，迈耶从身后给了他一酒瓶——简单粗暴，一点也不专业，这么大的公司弄晕一个人，有一百种办法，居然用支酒瓶，虽然是自己喝空的。
“就这么让他走了？”白鹭洲码头的咖啡馆，安若望和卡普兰并排而坐，望着一窗之隔的奥尔良河水。
咖啡馆的白木墙外，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电子脑融掉的替身员工，卡普兰的黑衣保镖守在咖啡馆门口，他们手中一把枪也没有，佐警机器人会自觉绕开，失控的替身员工只要逼近了，他们就按一下手中的控制器。
“不然呢？”卡普兰反问。
“他是我们放出来的，这一番闹腾……咱们就这么放了他，于联邦、于本野武，不好交待。”
卡普兰啜了口黑咖啡：“他什么都没干，岛上杀人放火搞破坏的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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