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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哥以为遇见了讨猪食的姑娘，一见面却是自己家的亲阿妹。
　　阿哥说：我家的阿妹啊，你到后山找一找，我到箐底找一找。你兜着一衣兜野姜叶，吹着姑娘的叶号，去找你那心爱的人，给我找来一个好妹夫。我拿着巴乌，吹着直笛，给你找回来一个漂亮阿嫂。我们都去找，我们都去瞧，是合心的人隔着七天的路，也会听见；是合意的人隔九天路，也能找着。
　　阿妹高兴地向北走，阿哥开心地往南走，一个拿着叶号，一个拿着巴乌。
　　佐罗找过后山的九坳，找过箐底的九洼，听见了象鸟叫的叶号声。阿哥的心象江水一样翻腾：叶号声声这样有情，声声叶号这样有意，是不是来了合心的姑娘，是不是遇到了有意的人？
　　阿哥拿出巴乌，佐罗拿起直笛，心花怒放地吹出了自己的心声。
　　巴乌好听是有铜打的簧片，直笛好听是开着后面的音孔。
　　吹过巴乌吹直笛，引来更加动听的叶号声。
　　佐罗和佐白见了面，才知道是吹出了一家人。
　　九个河坝吹过，九个河湾吹过，怎么又吹出了一家人？
　　朝上吹一回，走出来自家的阿妹；朝下吹一回，跳出来自家的阿哥。
　　朝上看一眼，不见别家的阿妹；朝下看一眼，不见别家的阿哥。
　　找来找去，还是只有佐罗；找来找去，还是只有佐白。
　　瞧来瞧去，老是只见自家的人；瞧来瞧去，老见的人还是自家的。
　　佐罗阿哥发愁了，就对佐白阿妹讲：阿妹啊，不要光想着哈尼的伙子，我也不要光想着哈尼的姑娘！
　　阿妹佐白笑笑同意了，在九山吹起了彝族的好听的声音。阿哥佐罗笑嘻嘻地迎过来，怎么又是一家人？
　　高兴的阿妹不高兴了。
　　阿哥在九岭吹出了汉人的好听的声音。阿妹佐白喜盈盈地迎上来，怎么还是一家人？
　　开心的阿哥不开心了。
　　找来找去，就是佐罗和佐白；转来转去，就是阿妹和阿哥；看来看去是一家人；瞧来瞧去是一家人。
　　难道世上的人都死了吗？难道世上的人都绝了吗？
　　心里空落落的佐罗走到大地的边边上，看见了地神的儿子阿直，阿直是地神最爱的小儿子，是个既聪明又懒惰的人。
　　心里郁闷闷的佐白来到天水相连的地方，遇见了天神的姑娘阿白，阿白是天神最心疼的女儿，是个既好看又勤快的人。
　　阿直说给佐罗：你好好的瞧瞧，世上哪里会有人？你要传世上的哈尼人种，只有兄妹来结亲！
　　佐罗阿哥说：这样的事情，天地不容！
　　阿白对佐白说：你好好的看看，世上哪里还有人？你要传世上的人种，只有兄妹快成婚！
　　佐白阿妹说：这样的事情，听听都羞人！
　　阿直知道和佐罗说不清，就领着佐罗顺着大河朝下找人，然后又顺着大江朝上找人。
　　找来找去，转来转去，世上那里有人嘛，只找到阿白和佐白两个人。
　　阿白了解和佐白说不通，就领着佐白顺着大山朝下找人，然后又顺着山箐朝上找人。
　　找来找去，转来转去，世上那里有人嘛，只找到阿直和佐罗两个人。
　　阿直说：佐罗兄弟，在天塌地陷的年月里，在洪水淹天的近处，太阳都能出来两个，月亮都能出来一对，大水都能上天去---
　　古规古礼不能讲了，现在再讲古规古礼，哈尼人就没有办法了，世上就没有办法了！
　　佐罗左思思右想想，眉头皱起又放开，放开又合上，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嘛，是那么个道，理嘛，是那么个理---
　　看来，人种不传也得传了，这婚不成也得成了---
　　兄妹成婚我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可---可是---愁只愁阿妹不答应呢---
　　阿直就去找阿白来商量，阿白也来找阿直商量。
　　实实在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为了世上的人，为了世上的哈尼人，不走的路也得走几转，不过的桥也得来几回，不爬的大山也得爬几回，不渡的大海也得淌过去！
　　阿直是个好心肠的神，阿白是个心肠好的神。
　　于是嘛，阿直阿白一齐帮衬，佐罗和佐白相遇了，阿哥和阿妹相会了。
　　他们相遇在两条水相交的地方，他们相会在两条河汇聚的地方。
　　可是，经过好复杂哟！
　　两条河是好河，两条水是好水。
　　河好大小不一样，水好颜色不一样。
　　河分大河和小河，水分黑色和白色。
　　阿哥吃得是大河水，变成了皮肤黑黑的伙子；阿妹吃得是小河水，变成了白白的阿妹。
　　阿哥阿妹的皮肤都变了个样子，看是看不出是一家人来了。
　　两条河是好河，两条水是好水。
　　河好大小不一样，水好声音不一样。
　　河分大河和小河，声音分粗声和细声。大河声音粗粗的，小河声音细细的。
　　阿哥吃得是大河水，变成了粗声粗气的伙子；阿妹吃得是小河水，变成了细声细气的姑娘。
　　阿哥阿妹的声音都变了个样子，听是听不出是一家人来了。
　　阿哥的身上，好看的黑色有七层；阿妹的身上，好看的红色有七层。
　　阿哥的喉咙，好听的声音粗粗的有七样；阿妹的嗓门，好听的声音细细的有七样。
　　瞧嘛，瞧是瞧不出是一家人来了，可是还会认得出是一家人；
　　听嘛，听是听不出是一家人来了，可是还会认得出是一家人。
　　阿直让佐罗说说话，佐罗说：我家的阿妹，为了世上的人，为了世上的哈尼人，我们俩虽然是亲亲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只能是亲兄妹成婚了---
　　聪明的懒人阿直这样说了呢，漂亮的能人阿白这样说了呢---
　　阿白也让佐白说说话，佐白说：兄妹成婚的话，不是七代老人说下的话；兄妹成婚的话，不是远古天神说出来的话。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成婚，亲亲的兄妹成一家，除非最高的俄乐山顶去滚石头，看看石头会说什么话！
　　石头是七代老人的嘴，会说出七代老人的话；石头是远古天神的舌头，会说出远古天神的话！
　　佐白说出了有理的话，阿直瞧瞧阿白，阿白看看佐罗，佐罗点头同意了。
　　于是嘛，阿哥背起黑石头，阿妹背起白石头，阿直和阿白陪着兄妹俩一爬爬上俄乐山的山顶顶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块黑白石头同时放开滚下山。
　　黑石头顺着东坡往下滚。
　　咕噜碌碌------咚！
　　白石头顺着西坡往下滚。
　　咕噜碌碌------咚！
　　跑下山坡瞧一瞧，奔下山坡望一望。
　　哎呀，白石头脸朝上；哎哟，黑石头脸朝下。
　　两块黑白石头合在一起，两块石头成一家了！
　　七代老人说话了，兄妹可以成婚了！远古天神说话了，兄妹可以做一家！
　　阿直要佐罗说说话，佐罗看着佐白说不出话。
　　阿白问佐白，佐白说：兄妹成婚的时候还不到呢，我还要去找别的人家！
　　阿妹佐白一边说话一边就跑了，阿哥佐罗赶紧追，阿直阿白摇摇头也没有好办法，也只好从后面追上去了。
　　他们走过七条沟，跑过七条冲。七条沟里没有人种，七条冲里没有人烟。
　　阿妹看看没有了办法，又说：我家的亲阿哥，兄妹要成婚，就去俄乐山顶去滚石磨盘，看看磨盘怎么说！
　　磨盘是七代老人的嘴，磨盘是远古天神是舌头，会说出七代老人的话，会说出远古天神的声音！
　　于是嘛，阿哥背起一扇黑磨盘，阿妹背起一扇白磨盘，一齐来到俄乐山的山顶顶上。
　　东边放一扇黑磨盘，西边放一扇白磨盘，两个喊声一声，黑磨盘顺着东坡往下滚，白磨盘顺着西坡往下滚。
　　骨碌碌碌碌------咚啪！
　　骨碌碌碌碌------咚啪！
　　阿直追下山瞅一瞅，阿白追下山眊一眊，阿哥追下山瞧一瞧，阿妹慢慢地下了山看一看。
　　白磨盘稳稳地脸朝上，黑磨盘正正地脸朝下，白磨盘黑磨盘重合了，白磨盘黑磨盘是一家！
　　阿直看看阿白，阿白看看佐罗，佐罗不敢去看阿妹。
　　他们在等着佐白阿妹说出满意的话语。
　　唉，佐白说话嘛，倒是说了；听声嘛，声是小小的；听音嘛音却硬硬的。
　　佐白阿妹说：我家的阿哥，兄妹成婚的事情，世上从来没有过；亲哥亲妹成一家的事情，哈尼人古今没有过。我还是要嫁给别家的人，我还是要说别样的话！
　　就这样，佐白走在前面，爬过九架山，越过九道岭，佐白一路走一路呼叫，佐罗阿哥跟着呐喊，阿白笑着不语，阿直低头赶路。
　　爬遍九山，越过九岭，就是找不见别家的人，就是听不见别样的声音。
　　阿妹佐白的脚步还没有停下，身后边三个人的脚步还没有站稳，佐白阿妹又说话了：我家的亲阿哥，兄妹要成婚，就去俄乐山顶去滚筛子；兄妹要成一家人，就去俄乐山顶去滚簸萁。看看筛子怎么说，听听簸萁怎么讲！
　　筛子是七代老人的嘴，簸萁是远古天神是舌头，会说出七代老人的话，会说出远古天神的声音！
　　于是嘛，阿哥背起一个筛子，阿妹背起一个簸萁，一齐来到俄乐山的山顶顶上。东边放一个筛子，西边放一个簸萁，两个喊声一声，筛子顺着东坡往下滚，簸萁顺着西坡往下滚。
　　扑碌碌碌碌------啪！
　　扑碌碌碌碌------啪！
　　阿妹阿哥心里都着急，急急忙忙地跑到山脚下，筛子脸朝上，簸萁脸朝下，簸萁筛子还是合在一起了，兄妹成婚就成定局了。
　　这次佐罗说话了：我家的好阿妹，这一回该可以了吧？
　　佐白摇摇头说：不能，还不能！七代老人留下来的规矩，没有兄妹成婚的规矩；远古天神传下来的古今，没有兄妹成一家的古今！我还要去找找别个，我还要去看看别人！
　　
　　
　　第5章 夏明亮长歌当哭（4）
　　
　　阿哥佐罗没办法，只好跟着阿妹继续去找别家人。
　　阿妹无声地前面走，阿哥在后面悄悄地跟，阿直和阿白却来了精神，和兄妹俩若即若离，说说笑笑地指指点点地看风景呢。
　　只见沿途一蓬一蓬的芭蕉树合成了芭蕉树林，一扇一扇的巨大的芭蕉叶象手一样伸出来，无计可施的阿妹突然来了精神。
　　佐白说：我家的阿哥，芭蕉树是不死的树，我们俩去问问芭蕉树神吧！
　　佐罗问：怎么个问法嘛？
　　佐白说：你拿一扇公芭蕉树叶，我拿一扇母芭蕉树叶，要去去到大河的河头，你我一起放进水里芭蕉树叶，一流流到大河河尾，如果两扇公母芭蕉树叶合在了一起，亲兄妹才能成婚呢！
　　于是，阿哥撇芭蕉树叶，一撇撇下一扇公芭蕉树叶；阿妹撇芭蕉树叶，一撇撇下一扇母芭蕉树叶。兄妹俩扛起大芭蕉树叶，走啊走，走啊走，一走走到大河的河源头。却没有看见阿直和阿白的身影，佐罗就大声呼喊起来。
　　阿直的声音传过来了，他们俩原来在大河的河尾。
　　阿直说：你们的话我们听见了，我们俩在河尾等着你们呢！
　　阿白笑嘻嘻地说：佐白小阿妹你听着，左一回听你的你说了话没作数，右一回听你的你说了话又不作数，这一回我和阿直在大河河尾等着你哩！世上嘛，已经没有别的人了，走来走去就是佐罗佐白，找来找去就是佐白佐罗，转来转去还是阿哥阿妹，转去转来还是阿妹阿哥……
　　佐白听见了低着头叹了口气，佐罗听见了没有言语。
　　兄妹俩顺着大河河岸，跟着水里漂浮的两扇芭蕉树叶走。
　　大河河水淌过九道弯弯又九道弯弯，兄妹俩就随着芭蕉树叶在大河河岸走了九道弯弯又九道弯弯。
　　啊，终于到了大河河尾了，两扇公母芭蕉树叶合在一起了，阿哥的公芭蕉树叶脸朝下，阿妹的母芭蕉树叶脸朝上，两扇叶子变一扇，两扇叶子成一家了！
　　阿白嘻嘻嘻地笑起来了，阿直哈哈哈地乐起来了，他们俩去看佐罗和佐白，两个人都不见了！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来，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阿妹佐白跑走了，阿哥佐罗追去了。
　　阿妹佐白一边跑一边扔下一句话：哥妹要成婚，就来比脚力。我在前边跑，你在后边追，追得上就成婚，如果追不上，羞人的话再也不许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