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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  人生  救赎  命运

　　三
　　孩子能在林瑞手里活下一条命来，真真算是一个奇迹。林瑞从来不知道将一个呱呱坠地的孩子带大竟然需要如此辛苦。刚开始几天，熬了几个昼夜之后，林瑞才大致确定孩子是真的活下来了，没有事先的准备，一切都变得仓促，奶粉、奶瓶、尿布、包被、小衣服、尿垫乱七八糟一应事物整整花去了林瑞两千多块钱。也是楼下刚开的母婴店品类齐全，仓皇外出的林瑞顾不上选择，依着店员的推荐，凡是店员说有用的东西，不问价格，不问功效，统统买上，装了整整两大包。顾不得店员惊异的眼神，林瑞提了东西便飞奔回家。
　　解决了最迫切的吃奶的问题，其他的事情慢慢揣摩便是。林瑞抛开一切事情，专心在家照看孩子，他给她起名叫路见，每天都喊着路路。等到名字确定下来，林瑞才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来路不明的孩子，就算是有名字，又该怎么落户？没有医院的出生证明，找不到生母，不光是如此，孩子出生就开始要接种各种疫苗，这一切都因为孩子来路的特殊性搁置了。林瑞也打电话咨询过社区和老家的派出所，双方提及到的各种手续，林瑞一样都提供不了，而且据林瑞自己查到的信息，捡来的孩子并不是能直接收养的，一来是林瑞并没有及时报警处理，再者林瑞本身也不符合收养条件。发愁了几天之后，林瑞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一切还是先以路路能够安全的活下来为主。
　　从此林瑞过上了深居简出而又忙碌的生活，每天睡觉的时间已经不再是固定的了，路路随时都会醒来，醒来就会哭，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喂奶粉。而且路路拉屎和撒尿的时间也是极不确定的，但凡拉了，尿了，也同样是哭，喂奶粉也不一定管用。林瑞已经在长时间的实践演练中学会了怎样抱起路路，怎么摇晃身体安抚路路情绪。每天除了吃外卖的时候，大部分都在照料路路，但凡得空就在网上翻看各种各样的育儿经验。知道喂完奶粉要给路路拍嗝，知道擦完屁股要给路路拍粉，红屁屁了要涂滋润的软膏，路路热了会起红疹子，小脚丫凉了会睡不安稳。每天晚上林瑞几乎都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帮路路盖好踢掉的被子，也会伸手摸路路屁股底下是不是已经尿湿。
　　家里的床单，沙发，以及林瑞的衣服，已经全部糊满了路路的屎尿，林瑞竟没有多余的时间浣洗，当第一次买的三十多块尿布全部糟蹋了之后，林瑞就开始用纸尿裤了。脐带因为没有处理好，红肿了很长时间，林瑞也不敢抱去医院处理，只是学着网上的教程每天用碘伏棉签擦拭，好在过了一段时间，竟然是结痂掉了。网上介绍的黄疸的症状也没有出现，林瑞每天都把路路放在沙发上晒一会儿太阳，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每天看着平躺在床上四肢张开的路路间或露出笑脸，林瑞的心里感到莫名的轻松，生活的阳关渐渐照进阴霾，往昔沉重的担子似乎终于找到了救赎的理由。
　　林瑞大致回想自己见到孩子的时间，将那个时间定为孩子的生辰。一个月的时候，林瑞小小的帮孩子过了满月，并且正式以爸爸的身份自居。一切的事由大概已经走上了正规，照料孩子的经验也丰富了起来，就连手忙脚乱的换衣服环节也开始得心应手，林瑞还大胆的尝试了给路路洗澡和剪指甲。一切理顺之后，关于孩子落户疫苗的问题，再一次的涌上林瑞心头。不光如此，以后的生计问题也得想个法子，依照现在的情况，林瑞出去挣钱是根本不可能的。在装修完房子买了车以后，林瑞的积蓄基本上已经见底了。而且路路的花销竟然是非一般的大，光是奶粉已经花出去两千多了。这些事情，都要想解决办法了。
　　林瑞将自己熟悉的人全部在心里排了一遍，先是亲戚，仅有一个四姑近几年还算是稍有来往。接下来曾经曙光社几个好兄弟，曹曙光在呼市，驴蛋也在呼市，老二在北漂，龙王和疯子都已经复员了，疯子真的进了公安系统，而龙王却是在民政局，这两人说不定能帮些忙。老皮正在山头上奋斗，积蓄应该不少，不过他也该筹划着买房子买车娶媳妇儿的。婷婷？婷婷也不知道在哪儿上大学，以后还能不能见得到。林瑞忽然想到了小清，不由得一阵心悸，刚才还在盘算的担忧莫名其妙的消散了，满脑子都是小清的笑脸，渐渐的，小清的笑脸和路路逐渐融合，以至于林瑞恍惚看到了小清正抱着路路甜甜的看着他笑着，小清笑的温文尔雅，路路笑的可爱动人。
　　
　　
　　第十章
　　
　　一
　　武川县向来安宁，近几年虽然稍事发展，但是毕竟还是没有繁华的气象。几个主要的路口已经加了红绿灯，街上很明显的变化就是轿车要比拖拉机和三轮车多了不少，比起刚过复员回来的时候，杨剑锋峥嵘的棱角已经消磨殆尽了，长治久安对于刚刚调到刑事组的杨剑锋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除了值班鲜有案件处理，师父孙永昊又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还不如在户籍处的时候热闹一些。
　　接到林瑞的电话杨剑锋颇为惊喜，自从当兵走了以后，断了三年音信。本以为回来以后这帮好兄弟都还在，不曾想其他人都联系上了，唯有林瑞销声匿迹，接连问过了龙王和驴蛋都没有林瑞的消息，更别说在北京打拼的老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再找到林瑞的心思也就不再那么热切了，却是在这时候，从曹曙光的嘴里听到了林瑞的消息。虽然简单的通了话，但是几年时间还是没有见到林瑞本人，就连偶尔的通话也变得客气陌生了许多，杨剑锋心知这是必然的事情。现在到底还是和早以前不一样了，兄弟们都各奔前程，走出社会以后，迅速的沾染了唯利是图的风气，生活永远是将钱摆在第一位，什么情义，什么道德，什么礼教，能保持固然是好，但是如果和挣钱一经冲突，那便是果断的抛弃不要。就连呆着静如潭水的小县城的他，还不是一天到晚被这物欲横流的气息所冲击，购物节早晚有一天要取代传统的文化节日了，不涉及到金钱的节日怕是以后想过都难了，就连春节联欢晚会上，都到处透着铜臭味，自从流行起来抢红包，所有的繁文缛节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好在也省去了不少的应酬，杨剑锋也乐得自在。就在他做好了在生命中失去一个伙伴的准备的时候，回到武川的曹曙光遇上了他，在晚饭酒桌上，他才知道了林瑞家中发生的变故，一度唏嘘不已，很是为自己的小肚鸡肠耿耿于怀。却是没有多久，林瑞的电话就打来了。
　　林瑞求他办的事，说复杂也很复杂，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只是杨剑锋很是不解，林瑞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莫名其妙的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还罢了，竟然还想着自己养大，他还没有结婚就多了个孩子，以后不想娶媳妇儿了？电话里面谈不明白，也就随便应承下来，却没有当做是要紧的事情办，这一拖就过了三个月，再次接到林瑞的电话，林瑞竟然已经回了武川。而且一中后街开了家花店，就要定居下来了。既然人已经在家门前，说什么也要见见的。
　　林瑞的花店开在一中后正对校门口偏东一点，校门口的四周基本上全是小商店和文具店书店，生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兴隆，根本没有店家愿意转出。也只有稍微走远一些，才会有几家不甚景气的老店面，校门口一直向东两百米左右，新建了一个小区，楼层全部是六层小楼，沿街的商铺虽然店面宽敞明亮，但是缺点是距离校门口稍远，也就很少有人出租或者是买下了。林瑞的店面正是这些小区底店最西面把边的一家，装修得清新淡雅，挂着一块木头牌子，上书几个繁体字是“路见花屋”，依照内蒙古的自治规定，汉字招牌的上方还有一排小小的蒙文，除了牌子上的字，便再没有了其他装饰。双开的玻璃门正上方却是架了什么东西，放着两盆吊篮，吊兰的茎叶长长的垂下来有如门帘一般遮在门上，别有一番风味。杨剑锋对于朴素的装修格调并没有什么见解，只是在进门的时候下意识的躲开头顶上花盆的位置，担心花盆会渗出水来落在头上，因为是休息，杨剑锋并没有穿制服，进得店来，一股混合了多种味道的香味便扑面而来。一眼看去，店中央是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中心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多肉植物，圆桌的边上却空着大概三十厘米左右的空处，围绕桌子一周摆着四张小藤椅子，两面墙就是大花架子了，也是摆满了植物，稍一绕过圆桌，便看到了再往深处一方沿着墙体延伸出来的台案，台案相对于店面的入深还是比较靠前的，台案身后是一大片空地，什么都没有，尽头是一个通向楼上的楼梯。杨剑锋绕过圆桌，一眼就看到了正伏在桌上的林瑞，同时也听到了键盘霹雳啪来的的敲击声。杨剑锋惊喜的叫道：“三圈？”
　　林瑞听到叫声，抬起头来，看见了正面对站着的杨剑锋，也很惊喜的回道：“疯子！”刚站起身来又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身后，又对着疯子说道：“小声一点，孩子正在睡觉。”
　　疯子听到林瑞的提示，心知他的身后便是睡着孩子了，他走前几步，目光越过台案的前沿，便看到了林瑞身后的场景。地上平平展展的铺着一块爬行垫子，垫子上乱七八糟全是小孩的东西，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只很小的儿童床，距离不是很近，只能看到孩子的脚，却看不清全貌了。疯子好奇心大起，一边压着嗓子问林瑞：“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一边就走过了吧台，小心的接近靠在墙上的婴儿床。及至看到孩子的面容，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不点，脸蛋圆圆的，虽然没有几根头发，但是看着白白净净很是可爱，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向头顶方向举着，间或露出一个笑脸，好看极了。疯子却只是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他走到圆桌前提了一张小椅子，径直坐到林瑞旁边。探看一看，林瑞的台案十分宽敞，除了电脑显示器，键盘鼠标，还放着一摞厚厚的书，水杯，茶叶，烟，打火机，一应俱全，俨然一张微型办公桌的模样。在看电脑屏幕，正开着一个文档，密密麻麻的小字已经写了半篇，疯子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林瑞回道：“哦，随便写点东西，湖口饭吃！”
　　疯子有些揶揄的道：“呦，这是要当个作家啊，大才子？”
　　也不见林瑞不好意思，开口回道：“也不全是，虽然也会投些稿，不过人家都看不上，我现在写的主要是自媒体。”
　　疯子有些好奇：“自媒体？什么东西？”
　　林瑞笼统的解释了一下：“网络媒体的一种形式，就像我，自己在平台上申请账号，通过不断的写获得权益，之后就是扔一些垃圾文章，或者是小短视频之类的，吸引读者的眼球，以此来获得点击量，平台最后按照点击量就算收益，大概就是这样，轻松愉快，还挺挣钱。”林瑞说着，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出几个自媒体平台的软件给疯子看：“就是这些，你应该也看，这上面的文章视频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写的！”
　　疯子还是半懂不懂，不过大概也明白了运营的套路，也就没再多询问，只是扔下一句：“我看过，一群愣球写的愣球文章，狗屁不通。”林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再开口。
　　疯子还是想起了正事，问林瑞：“后来听驴蛋说，你不是在呼市买房了吗？怎么突然又跑回武川开店，你存了多少钱啊！”
　　林瑞笑笑：“我有个锤子，我有钱？房子卖了，就有钱开店了。”
　　疯子好奇道：“房子卖了？好好的怎么想起来卖房？”
　　林瑞：“呼市物价往死了高，住着花销大，而且我那房子近几年飞一般的涨价，趁着行情好还是卖了回武川住的舒服。”
　　疯子又问道：“卖了多少钱？”
　　林瑞提到房子卖价显然有些开心：“我买的时候三千多，现在放假基本上是翻了倍，六千卖的，再加上我装修差不多花了十万，我也懒得搬家，一并卖了。”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卖了五十多万，我让我四姑帮我在武川买的这套商铺，上下两层，下面开店，上面住人，一共才花了三十多万，我还余下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