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都市  现实  人性  悬疑

　　门开了，赵东升进来，换了拖鞋。
　　赵：我回来了。
　　没人答应他。
　　赵听着声音走到卫生间，看到点着蜡烛洗衣服。
　　赵：你这唱得是哪出啊？
　　赵妻子（继续使劲搓洗衣服）：我点蜡烛给自己过生日，我生日洗衣服。不成吗？
　　赵：哦，今儿是你生日，忘个干净。一会儿我去买点面条。蜡烛是白来的？能省几个电钱？
　　赵妻子：可不就是白来的，人家过生日，散场了我捡回来的。
　　赵点点头，然后轻轻走到女儿房间门口，探头看看，女儿正在认真看书。
　　赵东升坐在沙发上，拿出烟点着抽着，默默的。等到搓洗的声音停下来。
　　赵东升：那个什么，我们公司今天发了两百块钱，说是什么几周年庆祝。哈哈，不用随份子，还发钱，挺好。
　　卫生间没有传来老婆的声音。
　　赵东升：我们公司也搞大改革，像我这岁数的，都要提前离岗。
　　卫生间传来搓洗衣服的声音，忽快忽慢。
　　赵东升：大家都这样，也没什么人有意见。老张比我还年轻两岁，都一样，这个月底就离岗。我准备去石岗路看看，那有个朋友，开一个小店，天天盼着我去帮忙。你听见了吧？
　　洗衣声停下来，妻子腾腾腾腾走过来。赵东升满脸憨笑。
　　妻子：提前离岗？说得好听，离岗还发钱吗？
　　赵东升：离岗了就不开车了，当然不发钱了。
　　妻子：去石岗路？天天盼着你帮忙？你能做什么？就你那破腰，搬砖头你都不如我。让你去当掌柜的是吗？
　　赵东升嘿嘿笑笑：朋友嘛，一起做事儿，一起赚钱呗。
　　妻子：人家赚钱凭什么分给你？你当人家做慈善呢？你也别蒙我，老实跟我说，离岗了能干什么，月月有多少钱往家里拿？
　　赵东升：你别着急啊，慢慢来。
　　妻子：我不着急，我不着急。你闺女马上就要高考，人家都请一对一，咱家请不起。你跟出题的人去说，去跟教育部说，高考缓缓，慢慢来。你去跟养老院说，下个月费用先缓缓。去呀你！
　　赵东升低头不吭声。
　　妻子：我们超市招保洁的，我帮你问问。
　　赵东升：保洁？切，还不够丢人的。
　　妻子：保洁丢人？不丢人的事儿你倒是给我干出来呀，没见过你这样的，面子倒挺大。你懂什么叫月光族吗？咱家就是。他妈的，显得还挺年轻似的。
　　赵东升嘿嘿笑笑，花儿也笑出了声。
　　妻子：一老一小，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我可告诉你赵东升，给你半个月时间，想不出辙别怪我不留情面。
　　赵东升：我总得好好想想吧？
　　妻子：你慢慢想着。我他妈的倒了八辈霉，我受够了！
　　赵东升：我去买面条。
　　赵东升慌忙地出门。
　　花儿（走出来）：您算是说对了。我们年级前二十名的同学，不是家庭教育好，就是名师一对一。我是两样儿都不沾，家庭教育您搞得好吗？又请不起名师，我的成绩怎么可能好。
　　妻子（恶声地）：你倒挑我的不是了，我天天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你？白眼狼！就你那学上的，还不如回家，打工还早赚钱呢。考不上好大学，还不照样失业？
　　花儿（哼了一声）：人家老师都说了，家庭教育是关键，我学习不好是事实，可你们得明白是谁造成的，凭什么怪我呀。
　　妻子：你念不好书还是我的责任了？你们老师没说他课讲得那么差也是他爹妈的责任？
　　花儿：您简直蛮不讲理。
　　花儿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重重地把门关上。
　　妻子气呼呼地：我还不管了我，我明儿就傍个大款给你们瞧瞧。
　　花儿的声音传来：傍大款？还是我去靠谱。
　　
　　12.赵东升家门外 日 外
　　人物：赵东升 邻居
　　赵东升走着走着，突然脸色痛苦起来，伸手在腹部、腰部乱揉，疼得坐在地上。
　　路过的邻居忙问：怎么了您这是？要不要叫救护车？
　　赵东升满脸是汗，表情痛苦，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
　　邻居：我扶您回家。
　　赵东升：不用，歇会儿就好。我还得给老婆过生日呢，定了一个大蛋糕，人家打电话说做得了，我这就去取。
　　邻居：老夫老妻这么恩爱，不容易啊。您要没事儿，我可就走了。
　　赵东升：谢谢您，真没事儿，您忙着。
　　
　　13.日 外
　　方小林开车驶进一个院子，门牌上写着：爱夕阳养老院
　　
　　14.院子中 日 外
　　人物：方小林 陈盈
　　方小林下车，锁车。绕车看一圈儿，特意看了看补过胎的轮子。
　　陈盈悄悄走过来。
　　陈盈：轮胎扎了吧？
　　方小林：哦。你怎么知道？
　　陈盈：你那些小破事儿我当然知道。
　　陈盈嘿嘿笑笑，转身向大楼走过去。
　　方小林愣了一下，追上去。
　　
　　15.大楼内 日 内
　　方小林 陈盈 院长 工作人员若干
　　方小林快步进入大楼内，不提防门后有人伸出一只脚，方小林踉踉跄跄，终于还是扑倒在地上。
　　身后传来咯咯咯地笑声。
　　方小林（趴在地上，脸色通红，扭头看看）：陈盈，你怎么这样啊？
　　陈盈：你没看见我的车吗？你的警惕性如此之低，难怪会中招儿。
　　方小林（爬起来）：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淘气啊？
　　陈盈：我这周一共绊过三次，就你一个人上演了狗啃泥。看来你真是奇葩一个。
　　方小林：你作恶多端，我以后离你远远的。
　　陈盈：比你作恶还多？我还做得不够。远远是多远？心说了算。你能躲到哪儿去？
　　方小林苦笑着，不敢看她，无奈地摇头。
　　院长走过来。
　　院长：小方，小陈，你们来啦。
　　方小林（有些尴尬）：张院长好，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
　　院长：怎么会。不好意思的是我们。周末还让你们辛苦，实在抱歉。客气话就不说了，老人家们早就盼着你们呢，刚才还问你们，怎么还没来啊？
　　陈盈：我们其实没那么崇高，只是想让人生有些意义。
　　院长：小陈，我就喜欢你这种率真。说不崇高，其实就是崇高，这才是真正的崇高。我是比不了。也就小林跟你有一比。
　　方小林：张院长您还夸她？我更比不了人家了。我们赶紧上去吧。张院长您忙，我们上去了。
　　张院长：辛苦你们，我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16.养老院房间内 日 内
　　赵老太太 方小林 陈盈
　　一位老太太躺在床上。方小林正在给她做腿部按摩。
　　陈盈提着一只水桶，拖着墩布进来。
　　一边哼着歌，一边拖地。拖到床边，用屁股碰碰方小林：挪挪挪挪，这么没眼力劲儿。
　　方小林换个地方，让陈盈拖床下。
　　方小林：陈盈，一会儿给大妈洗个澡。
　　陈盈：放心吧您。一定洗得跟刚出生似的。
　　陈盈停下干活，看方小林给大妈按摩。
　　陈盈：手法够专业啊，什么时候给我服务？
　　方小林：给多少钱都不伺候。
　　大妈笑笑：小林，你就给盈子做做吧，你瞧她眼红的。
　　陈盈：可不是吗，求您还不成？
　　方小林：大妈，前几天住院我没顾上去看您，儿子去了吧？
　　大妈：以为他会去，可直到出院也没见着人。他也不容易，孙女要高考了，他腰不好，挣钱不容易。来了反倒都不好受。
　　方小林：是啊，不容易。
　　大妈：儿子其实心眼特别好，特别孝顺。把我送到这儿，最难受的就是他了。倒像亏欠我多少似的。我老了，光吃喝不干活，给他添累赘。一家人老老小小，多重的担子都是他一个人挑，真怕他哪天挺不住……
　　方小林：不会的。养老、上学、医疗，政府的投入越来越大，日子都会越来越好的。您就放宽心吧。再说了，您操心也没用啊，还不如放下不想呢。
　　大妈：说的也是，我也是瞎着急，什么忙帮不上。
　　方小林：您心情好点儿，身体好点儿，让他少惦记您，就是帮儿子的大忙了。
　　大妈：小林就是会说理儿。
　　陈盈：按摩我是外行，说道理也都能歪到沟里去，刚才听方老师一番话，觉得这世界的明天阳光灿烂啊。高考我倒是能辅导一下，要不要一起去？
　　方小林：我可没资格。咱先说好了，你要辅导，就得认真点，别跟这儿似的，嘻嘻哈哈。
　　陈盈：听不惯。高考就不能嘻嘻哈哈？我考试有高招儿，嘻嘻哈哈就拿高分了，信不信？
　　方小林：我信。
　　陈盈：不信拉倒。大妈，您给个电话，下周我就去辅导，有些人就见不得我比我强点儿。
　　方小林：这种人纯粹是忌妒。大妈，把您家的电话给小陈，如果真行，就让小陈辅导一下，高考毕竟是大事儿。
　　大妈：哎呀，我怎么尽遇上好人啊。我家电话好记，86688668.
　　陈盈：黑，这号码。大妈，您儿子是在电信局工作吧？以权谋私。
　　大妈：他哪儿有那福气。他开出租，挣钱辛苦着呢。盈子就是嘴巴厉害，心肠可热乎着呢。我儿子当初要是有这么个好媳妇，就不会受窝囊气了，我也不会来这儿了。
　　方小林：大妈，现在也挺好的，在这儿还有好多伴儿，还有我们陪着。
　　陈盈：哎哟，现在大叔最抢手了，就冲这号码，冲这位大叔，我也得辅导一回。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老方你别吃错啊。
　　方小林：我不吃醋。我就等着吃喜糖了。
　　陈盈（把一桶水举起来，真生气）：信不信我给你来个狗血淋头？
　　方小林：我信，我错了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