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张锋

　　独到的选题，精彩的画面，感人的细节，一部中国式祖母精雕细刻的形象塑造；现实和回忆交替出现的演绎方式，不仅加深了人物深刻的印象，更因为彼高此低的反差，深刻提示人类道德精神的退化，从而揭示精神文明和传统道德建设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张锋：“屙过了。”
　　后娘：“玩这么晚了，以后早点睡觉啊？”
　　张锋点头，睡着了。
　　
　　102（特写）张锋半夜尿床，尿了一大床。
　　那头的张父惊醒了，将后娘推醒。
　　张父：“这孩子又尿床了！”
　　才睡着的后娘赶紧一边抢着收拾，一边生气地埋怨。
　　后娘：“真是的，真是的！叫你屙你不屙？不叫你屙你又屙！你看你看！尿了一满床！这才洗的，明天又要洗！你怎么尿了也不做声？”
　　张锋憋不住，先是嘤嘤地哭，后故意放声大哭。
　　张父：“哭什么哭！自已屙尿在床上，还有脸哭？”
　　张锋吓得不敢哭了。
　　
　　103内，夜。
　　并没有睡着的祖母边往进走边说。
　　祖母：“你们就是这样爱孩子么？一个骂，一个吼，孩子就屙点尿在床上，又不是故意的，就这样不得了，爱什么爱什么！真是有个后娘就有个后老子！带伢儿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么？你们不带，我带！”
　　祖母边说边抱起张锋往自已房里去。
　　
　　104（特写）祖母一双细脚儿，抱着几十斤重的孙子，趔趔趄趄，歪歪倒倒。
　　
　　105内，日。
　　城里张锋家。
　　祖母平躺在病床上。
　　床头吊的是药水瓶。
　　床边放的是中西药。
　　床底下放的是便盆。
　　祖母的手因打针而多处有戳伤的痕迹。
　　祖母想动一下身子，却因挂针不敢动。
　　张锋手拿一本杂志进屋。祖母一把抓住他的手问。
　　祖母：“锋儿，你说我这病还能治不能治？”
　　张锋：“那有治不好的病，你安心治吧！慢慢就会好的。”
　　祖母：“你这份心我知道，可我这病要是治不好，不是白费了你的钱？”
　　张锋：“花不花钱你不管！你只管治病就是了！”
　　祖母：“你要想我愿意治，就把我送医院查一查，看究竟有治没治！有治就治，没治就莫花那冤枉钱。人老了，总要得个病去的，迟早要走那条路。”
　　张锋：〈想想〉好吧。
　　张锋转身出门。
　　床上的祖母问：“锋儿！听说查病要饿肚子？”
　　张锋：“哦！是的。”
　　张锋走了出去。
　　
　　106祖母：“要饿多长时间？”
　　没人应声。
　　祖母自言自语：“要饿多长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吃饭？”
　　
　　107内，傍晚。
　　保姆送饭进来。祖母看着保姆。
　　祖母：“孩子！奶问你个话。”
　　保姆：〈一边摆放饭菜〉“什么话？奶你说，我听着呢！”
　　祖母：“这郎中看病，还要人饿肚子，是个啥道理？”
　　保姆：“大概是为了把病查得更清楚吧！听说病人只有饿了肚子， 肚子里空空的，那机器才照得清，看得明，拿得仔细呢！”
　　祖母：〈若有所悟〉“哦……那，要饿多长时间？”
　　保姆：“大概一晚上吧！我也不很清楚。反正是肚子饿得越干净越好。”
　　祖母：“是的！从几时开始。”
　　保姆：“从头天晚上开始。”
　　祖母：“饿肚子，禁吃饭，禁不禁喝水？”
　　保姆欲下楼，祖母拦住。
　　祖母：“那我还问你，这饿肚子的时候，有大小事可不可以？”
　　保姆：〈看看饭菜直皱眉头〉“那恐怕不碍事吧！”
　　保姆一面说，一面下楼。
　　
　　108内，傍晚。
　　二楼餐厅，一家人正在说笑。保姆进来。
　　张锋问：“怎么送个饭上去挨这半天？”
　　保姆：“还不是奶，拉着我就问，问个没完！”
　　张锋：“奶奶都问些什么？”
　　保姆：“多着呢！什么查病为什么要饿肚子？饿多长时间呀？ 从什么时候开始呀？喝水行不行呀？还有……”
　　张锋：“还有什么？”
　　保姆：〈白一眼张锋〉“还有的不能说！”
　　张锋：“有什么不能说？说说看！”
　　保姆：“我不说！因为大家正在吃饭！”
　　张锋醒悟过后，一笑，大家一笑。
　　张锋：“你就没说晚上这顿饭照常要吃？”
　　保姆：“说了，就不知道她吃没吃！”
　　
　　109内，傍晚。
　　张锋上楼。
　　祖母一碗饭没动。
　　张锋：“奶！你这饭怎不吃？都冷了。”
　　祖母：“多饿一餐不是更好？”
　　张锋：“没必要，赶快吃了吧，都冷了，我拿下去热热吧！”
　　祖母：“不用了，不用了。费火钱，能吃。”
　　祖母端起饭碗就吃。
　　
　　110内，日。
　　天刚亮。祖母翻来覆去睡不着。欠起上身问睡在三楼休息台上的保姆。
　　祖母：“姑娘！都几点了？该去医院了吧？”
　　保姆：“还早着呢，奶就安心睡一会儿吧！”
　　祖母：“啊啊！”
　　（特写）祖母大睁着眼睛躺着，不敢睡着。
　　
　　111，内，日。
　　医院。
　　祖母躺在走廊的担架上。
　　专家门诊的内科室内围满了看病的人。
　　张锋掏挂号单时，顺手将一叠末开封的一千元票子露了出来。
　　一位心宽体胖的女专家不假思索地开了一大堆检查单给张锋。张锋一看检查费，总共950元，想问医生，又不好说。就走到祖母面前说。
　　张锋：“奶，医生跟你开了上十种检查呢。”
　　祖母：是要好好检查一下，查得越多越好！
　　张锋回过头来对女专家说。
　　张锋：“医生！我奶这把年纪，又病成这样，象胃镜这种检查，恐怕不能做吧？”
　　女专家收回胃镜检查单，另开出一张钡餐检查单。
　　张锋：“医生，我奶这病恐怕与肠胃无关，所以……”
　　祖母：“不怕，不怕，多查一下子，把稳些！”
　　张锋：“奶！我不是怕用了钱，象胃镜这些检查，你受不了的。”
　　旁观者也一起附和：
　　甲：“是的！年纪大了，这种检查很难受的。”
　　乙：“不是非检查不可，这种检查尽量不做。”
　　祖母领悟地点头：“那倒也是。”
　　
　　112内，日。
　　祖母躺在床上。
　　张锋将一堆发票掏在床边，一张一张地理。
　　祖母：“锋儿！你今日跟我看病，花了两百块吧？”
　　张锋：〈笑着说〉“两百块，十个两百块还差不多。”
　　祖母：“什么什么？十个两百块，怎么那么多？你说给我听听。”
　　张锋：“两千也好，两百也好，你不用管，你只管好好治病。”
　　祖母：“你好好说给我听听，是不是医院搞错了？”
　　张锋：“怎么会错呢，人家是电脑开单结帐的。光检查费就好几百呢。”
　　祖母：“什么？查病也要钱，哎！不该不该！我以为郎中只是开药要钱，哪知他查病也要钱，还要那么多。这医院！也太黑心了！不该不该大不该！晓得这样，我死了也不查……”.
　　说着说着昏过去了。
　　
　　113内，夜。
　　祖母坐在床上。张锋头痛发热，躺在祖母身边。
　　祖母一边替张锋按摩头部，一边摇晃着身子祈祷神灵。
　　祖母：“观音老母，各路神灵，您们大恩大德，大慈大悲，保佑我孙平平安安，没病没灾，明日我给你多烧香，多磕头。万一他是运气不好，逃不过去，就叫我折寿，以一折十也行。观音老母，娘娘在上……”
　　祖母声音越来越小……
　　
　　114内，日。
　　天亮。
　　祖母尚在昏睡。
　　张父在堂屋取锄，响声惊醒了祖母。
　　祖母：“国华！你上哪儿去？”
　　张父：“去锄地。”
　　祖母：“锄地锄地，你只知道锄地，没看见你儿子病成这个样子么？都两餐没吃饭了，全身上下烧得象火炭笼一样。”
　　张父面有愧色地站着。
　　祖母：“还不快去把游先生叫来，把你儿子看看。”
　　张父放下锄头，出门去叫医生。
　　
　　115内，日。
　　病中的张锋，低声呻吟，满头是冷汗。
　　
　　116内，日。
　　祖母在厨房看药。
　　祖母将药罐子提起一试重量，放在一边。
　　祖母踮起细脚从碗篮里拿出一个有小豁口的专门用来喝药的蓝花碗，用一块抹布擦了两圈，又抹一抹，放在灶边的小桌上，右手提起药罐，左手控制住罐子盖，慢慢往碗里倒药。不多不少，正好大半碗药汤，药汤冒着热气。
　　祖母端起药汤，慢慢走进房里。
　　
　　117内，日。
　　张锋见了药汤就皱眉头。
　　祖母将药汤放在床边小几上，走到一陈老柜前，伸手在柜里取出一块黑沙糖，放在一个汤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