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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呼伦贝尔大草原有史以来，第一部全方位描写草原上的人们，在新中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初期，在各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发生的一系列动人的故事。此书具有开创性、唯一性、文献性，值得各方专家研究。

　　第十章 黄瓜喜剧
　　
　　周跃华探索性地第一次独闯北草地莫日根河夏营地卖菜，初战告捷，相当成功，收入颇丰。一般人以为，到草地卖菜，跟在市里农贸市场卖菜没啥区别，都是小买卖，其实成本与风险完全不同，有时不成正比。莫日根夏营地距市区近二百公里，上岗下坡，过沟溏趟小河，只有重型机车才能承载翻山越岭的重任。这对驾驶者的开车技术，要求极高，不但驾术娴熟，而且对机车的电路、传动、发动机性能及可能出现的突发性故障了如指掌，能迅速而准确地査明原因而迅速排除，否则，你只有把车扔了，徙步回家，因为遍地草叶哪一根都帮不上你忙。另外，要懂草地的经商之道，让人、让利、交朋友，这样三者高度完美统一，你才有可能在草地活下去。可是，去莫日根卖菜第一次钱挣多了，也让周跃华郁闷。
　　家里 ，周跃华推门进屋，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一迭票子，随意翻弄着，望天花板出神。
　　妻子郝桂兰正给小女儿洗澡。她扫了一眼丈夫，轻声地，怎么样哬？收皮子赔了吧？
　　周跃华轻叹一声，挣了。
　　妻子仍低着头，挣的不多吧？
　　周跃华，挣的太多了。
　　妻子把孩子放在小毯上包好，抬起脸，我怎么听不明白？
　　周跃华心情沉重地，回来时，我不跟你讲了吗，在头一个夏营地，收了一个妇女的两袋羊皮和羊毛，我是按袋给的，一袋十元，一袋八元。刚才到收购部一卖，卖了六十五元。咱才给人家十八元钱。其实我不是故意唬她，是咱不懂啊。
　　妻子慢慢地包着孩子，思忖着，那咋办呢？咱们也不是卖一次就不去了。再去，见了人家，也抬不起头来。
　　周跃华呑吐着，退给她？怕也不妥。一旦传出去，叫草地人知道，红帽子唬人，我的名声可就完了。
　　妻子包好了孩子，系上了腰，以后记着，欠了谁家的情，想着给补上，到时候，你多给他一些菜。咱卖菜可是卖菜，可不出卖良心。
　　周跃华，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自己刚刚趟出一条路来，决不能为一点小利，损害了咱们的名声。
　　
　　乌力吉家门前 ，周跃华依着铁筐，瘫软地垂下头。两只大狗居然没咬，友好地走了过来，揺晃尾巴，舔他的手。
　　乌力吉从屋里出来，诧异地，哎，今天怎么没听摩托响声呀？
　　周跃华有气无力地，坏了。八里地走了一天------
　　
　　屋里 ，周跃华捧着缸筒给乌力吉看，活塞环固定肖掉了一个，打碎了活塞环，打坏了活塞和缸筒，车不能开了。
　　乌力吉，那咋办呢？
　　周跃华，只有回市里买新缸筒和活塞了，没别的办法。
　　乌力吉犯愁了，咱家也没机动车，就一匹放羊的马，放羊用呢。
　　周跃华无奈地，那我只好走回去了。
　　乌力吉沉思了一下，你骑马走吧。来回二百路山路，还能快点。我走着放羊，克服两天。
　　周跃华感激地，大爷，多谢你了。
　　乌力吉，你到草地卖菜，为了我们牧民。帮助你，也是帮助我们自己，应当。
　　
　　夕阳下 ，周跃华双手按着马鞍头铁环，站在马蹬上，痛得直咧嘴。
　　
　　乌力吉老俩口吃力地抬着铁筐放进仓库。
　　老太太，都搁在仓库里，盖好。谁来了，看见了就吃多不好。卖点菜，这老远，孤身一人跑草地，真不容昜------
　　
　　什劳布夏营地 ，周跃华约完秤，把苹果倒在妇女兜起来的蒙古袍里。妇女笑盈盈地问他，明天还来吗？
　　周跃华肯定地，来！妇女满意地笑笑走了。
　　刘树林跟巴登骑马飞奔而来，一齐急问，周哥，怎么好几天没过来呀？我们以为你不来了呢！
　　周跃华笑了，不来这儿卖菜，上哪儿挣钱去？有事了，耽误了。这趟没到彩云家，缸筒就打了，又拐回市里买缸筒活塞------捧出几个苹果，来，吃苹果。
　　两人接过苹果，仍心有余悸地叨咕，我说不能吗，卖一趟菜就不来了，汉人不都这样吧！
　　望着走远的妇女，周跃华不解地问刘树林，兄弟，这些牧民总问我还来不来呢，好象明天我再也不来似的。
　　刘树林，周哥，你不知道。头几年，草地也来卖菜的汉人，有的来一次二次，再就不来了。去年一夏天，我们没吃过一次菜，没人到草地卖菜。
　　周跃华，为啥来一次二次就不来了呢？什么原因？不挣钱？
　　刘树林，一来路途遥远，没有摩托、机动车到不了草地，二来有人喝酒闹事抢他们的菜，吓得人人都不敢来了。
　　周跃华笑着，我不怕什么人，我守法经营，谁也不怕！又环顾了一下，树林，我怎么没看见那天卖两袋皮子的妇女呢？我还想给她点菜。
　　巴登，那是我大嫂多玛，感冒了，在包里躺着呢。
　　周跃华关切地，病的怎样？咱们去看看他。
　　
　　多玛包里 ，多玛头上围着一条毛巾，侧身躺在床上，脸色涨红，痛苦地呻吟着。
　　巴登拉门进来，大嫂，摩托来看你来了。
　　周跃华来到床前轻声地，大嫂，有病啦？好点了吗？
　　多玛用生硬的汉话，感冒，发烧，两天了，没有药，不好。
　　周跃华，大嫂，给你点菜，还有西瓜，吃罢。放下苹果，掏开了兜，我媳妇好象往我兜里装去痛片了，怕我在路上有病没处找药。摸到上衣小兜时，摸出个药包，打开一看，是去痛片，正好带着呢，去痛片，先吃着，明后天我再来时，给你买几包。递给了多玛。
　　多玛接过药，十分感激地，谢谢！谢谢！喝茶！挣扎要起来。
　　周跃华忙按住她，大嫂，我不喝茶，你休息吧，我还要去卖菜。环顾了一下包里，四壁空空，便沉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大嫂，上次收你的羊毛和皮子，多卖了不少钱，再给你二十元钱吧。
　　多玛慌忙摆手，不要！不要！上次你都给了那么多的菜，不要！
　　刘树林在他身后紧扯他衣襟。
　　周跃华很诚恳地，你有病了，先拿着用，行吧，算我借给你的。多玛高兴地接过钱。
　　三人便告辞出来。路上，周跃华搂着刘树林肩膀，兄弟，往东还有人家么？
　　巴登，有人家。冬营地有好几家没出包，没菜吃。听说摩托卖菜了，捎信叫你去呢。家家都有皮子。
　　周跃华兴奋极了，我去！远么？
　　刘树林，不远，二十多里地。过了阿山队小河，还有两家，只是路不好走。
　　周跃华，路不好走怕啥？挣钱就行。
　　
　　摩托陷在阿山队小河里 。
　　他卸下铁筐，站在河中往外啁车。
　　
　　木头垛房前 ，周跃华停住车。房门开了，矮胖的老头色愣出来了。
　　周跃华冲他点头致意，买菜吧，元葱、苹果、西瓜、黄瓜都有。
　　色愣醉眼朦胧地，噢，来啦，我以为干什么地呢，我们阿山队从来没有来过卖菜的。
　　周跃华一脸自豪，这不，我来了。
　　色愣惊讶了，那你的摩托是怎么过河的？小河可陷得狠呢。
　　周跃华，我缷下铁筐，硬给抬出来的。看，裤子和鞋全湿了。
　　色愣感慨地，汉人真行。为了挣钱，阿山队也敢来。
　　周跃华，大爷，我来一趟不容昜，你多买点菜吧。
　　色愣瞅瞅筐里，有酒么？纯粮！
　　周跃华，大爷，我不卖酒，只卖菜，什么菜都有------
　　色愣火了，不卖酒，来干啥？
　　周跃华耐心解释，牧民需要菜，我只卖菜。如果有要酒的，我可以给你捎几瓶，你买菜不一样吗？
　　色愣，酒和菜能一样吗？我没吃菜，光喝酒，也活了几十岁了。你看我瘦么？
　　周跃华拍着胸脯反唇相讥，你看我从不喝酒光吃菜，也长这么大了，你看我矮吗？
　　色愣更火了，我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买，只买纯粮！今后，你不带纯粮，别到草地卖菜，不带酒，别来啦！
　　周跃华气得不行，推车就走，回头冲他骂道，我就不卖酒，就卖菜！老醉鬼子，你喝去吧，好孬不知！
　　黑山老俩口已站在地窨子前等他了。周跃华气呼呼地停下车，不拿好眼剜着色愣的房子。
　　黑山笑着，他喝多了，不要理他。他是我妻哥，格日勒的大舅！
　　周跃华心平了许多，含笑地，买菜吧。有元葱，西瓜，苹果，青椒，黄瓜。
　　黑山，元葱五斤。
　　周跃华称完了，还有西瓜，黄瓜。
　　黑山，西瓜不吃，有奶茶。黄瓜什么样的？
　　周跃华摸出一根大黄瓜，炫耀地，看！大爷，多嫩的黄瓜！拌凉菜吃多好！
　　黑山接过黄瓜，仔细辨认一番，然后，十分肯定地，不是黄瓜！黄瓜不是这样的！这我知道，你别哄弄我了。
　　周跃华以为他开玩笑，便笑着，不是黄瓜，是角瓜？大爷你真逗！
　　黑山仍然很认真地，黄瓜我见过，不是这样子。
　　周跃华给弄蒙了，瞅着这老俩口张口结舌。
　　老太太在一旁作着旁证，决无戏言！
　　周跃华夺过黄瓜，真的仔细看看，气得大叫，我今天这是怎么啦？我到外星球上啦？见到外星人啦？这不是黄瓜，又是啥？你不买拉倒，别说我骗你呀！
　　黑山仍然认真地，摩托，你到阿山队，见到的是老牧民。七一年我去过那吉见过黄瓜，不是这样的。
　　周跃华这才恍然大悟，大爷，从那以后，你多少年没去那吉了？
　　黑山，从七一年到现在，我没离开过冬营地。
　　周跃华想了想，比划着，大爷，你七一年看见的黄瓜，是不是这样的，这么短的，这么粗，皮是黄的，不长？
　　黑山，对，对！是那样的！
　　周跃华告诉他，大爷！那是旱黄瓜，大田地里长的。现在的黄瓜，全生长在塑料大棚的温室里。今天的时代进步了，所以黄瓜也变得又长又绿又好吃了！将黄瓜掰成两截，自己先咬一口，另一截给他，大爷！你吃吃改革开放年代的黄瓜，味道怎么样呀？
　　黑山欣喜地接过黄瓜，小心地咬了一口，嗯，是不是黄瓜，我不敢说，不过挺好吃的。细细地品尝着。
　　周跃华也细细品尝着。
　　老太太在一边，馋的直叭嗒嘴。
　　周跃华赶紧抓起一根黄瓜，递给老太太，并风趣地，大娘，咱们来共同品尝一下改革开放的果实吧！
　　老太太接过黄瓜，高兴地咬了一口，心满意足。
　　周跃华高兴地咬着，心满意足。
　　黑山高兴地咬着，心满意足。
　　三个人吃着黄瓜，会心地笑着。
　　
　　刘春秀家 ，周跃华，刘树林，刘春秀围着桌子吃西瓜。
　　刘老太也捧着西瓜坐在小炕上啃。
　　刘树林边啃边赞不绝口，西瓜真甜！西瓜真甜！
　　周跃华，哲盟运来的，新品种。
　　刘春秀感慨地，我们二年没吃着西瓜了。去年草地发大水，一夏天一点菜也吃不着。
　　刘春秀的话，给周跃华震动很大。他带着征询的口气问，大姐，我想让草地上的每一个牧民，都有菜吃。你说，这可能吗？
　　西瓜皮‘啪’地抛到窗外。刘春秀断然否定，决不可能！草地有的地方，你没见过。别说你的摩托车，连骑马走都费劲。你听过陷马山吗？
　　周跃华，我只听过有陷马河，没听说有陷马山。
　　刘老太，你姐在陷马山还有一段故事呢，全莫日根人都知道。
　　周跃华，真的？姐，那你就讲讲呗。
　　刘春秀十分有兴致地，小周，等你以后来的时间长了，我有的是时间给你讲那段故事。话长着呢，一时半时也讲不完。再说，你刚到莫日根一带，你不了解牧民的生活。这一带牧民穷，一年总没钱，拿什么总买菜？等你在草地呆长了，这些你才一点一点知道。
　　周跃华很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