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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呼伦贝尔大草原有史以来，第一部全方位描写草原上的人们，在新中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初期，在各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发生的一系列动人的故事。此书具有开创性、唯一性、文献性，值得各方专家研究。

　　周跃华说，我真不是那种死倔硬臭的人！这些年，你见我跟谁干过仗，吵过架，多展有出口不逊的时候？一事当前，我总是先为别人着想。这样的脾气不行，那人还怎么活了？这些天，我也想过了，卖菜事件所引发的冲突，也许是必然的，只不过早晚而已。商品经济的发展，必定会触动一个民族最深层的心理意识。何况，这个民族已封闭的太久了。我走进了草原牧区，才深切地感到：这个有过辉煌历史的古老民族，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远远地落后了。牧区的现代化建设，牧区的改革开放，远远没有开始。这里的关键在于干部的认识------
　　郝桂兰又叹了一口气说，哎，除了草地牧民，谁能理解咱们的心呢？
　　
　　早晨，院子里，周跃华驮了两大铁筐菜，上面又放了一袋子给牧民捎的东西，启动了摩托车。
　　郝桂兰抱着女儿又凑他耳边叮嘱，记住，遇事儿躲着点儿！
　　周跃华应允着，车开动了。
　　郝桂兰又跑到面前，大声地喴，卖完菜早点回来，省得我惦着。
　　周跃华应允着，摩托车驶出了院子。
　　郝桂兰抱着女儿，又追出大门，喊道，我们娘俩儿等着你！灵灵，快跟爸爸再见！拉起女儿小手拼命摆着。
　　摩托车走远了，驶进了太阳的光环中。
　　郝桂兰抱着女儿又追了几步，才站住脚。一只手捂住了嘴，泪水却溢出眼眶，没哭出声来------
　　
　　金秋明亮的朝霞，照在这座具有民族风格建筑的琉璃瓦上，金碧辉煌。
　　盟公署大楼，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盟长办公室，白希图盟长在打电话：喂，你好。我是白希图，你是哪一位？
　　
　　新旗，旗长办公室，旗长章和顺在接听电话，你好，白盟长，我是章和顺。
　　俩人在通电话。白盟长拿着一封信，老章啊，我这里收到一封群众来信，反映的是，你们旗里干部，和那吉乡派出所干警，非法劫持、绑架、殴打、扣押－个去草地卖菜的个体户的严重事件。
　　章旗长也在翻看一封信，老白呀，我这里也收到了同样一封信，是复印件，讲的是同一件事，我也刚刚收到。
　　白盟长，这封信，是写给盟长的，几个副盟长也都圈阅过了，盟委、盟公署对此事件很重视，责承由我处理这个事件。
　　章旗长，请盟长指示。按动电话录音，并拿起笔记录。
　　白盟长，呼伦贝尔的改革开放，需要大批有志之士，前来与我合力奋斗。我们应当支持那些为牧区的现代化建设努力工作的一切人。开放的大草原欢迎他们！
　　章旗长，请盟长放心，我们旗委、旗政府会尽快落实盟长指示精神的！
　　白盟长，老章啊，我们应当以这个事件为契机，来对广大的基层干部，进行一次法制教育和公民意识教育。我们的干部，首先应当是守法的公民。我们党的干部，不应该有任何超越宪法赋予的权力的行为。我们对待群众，首先是尊重宪法给予的权力。这种权力，是不容许任何人肆意侵犯和践踏的。对于那些侵害公民权的行为，必须依法处理。责承旗委、旗政府，将此事件写成调查报告，并把处理结果，送交盟长办公室。
　　章旗长，新旗旗委、旗政府，坚决执行盟政府的指示！
　　白盟长，老章啊，你侄子章光明也卷进了这个事件中，对他，你应当严厉批评教育，可不要手软哟！该给什么处分就给什么处分，正己才能服人！
　　章旗长，这都怪我，平时对他教育不够。这个事件发生在新旗，我们旗领导也有责任。老白呀，我们确实应该反思了，过去时代的草原精英们，为什么在改革开放时代落后了；从更深层次上讲，我们的民族，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怎么就没了大的作为------
　　白盟长，问的好，老章。商品经济已经走进了我们的草原，必然会引起我们草原民族的生活和思想，发生巨大变化，并且将会改变我们民族千百年来所形成的各种习俗。许多人在这股商品经济的大潮面前，将会迷失自我。我们党的少数民族干部，首先要自觉投身到商品经济中去，引导我们整个民族，跟上时代潮流，重塑民族形象，走进世界民族之林！
　　
　　新旗，旗政府的大会议室，会议还没开始，各乡镇党员干部，有说有笑，陆续来到大礼堂，准备听旗领导的重要报告。一个角落里，章光明跟白云山两人坐在一起，神情沮丧。
　　白云山盯着主席台，低低地问，章旗长找你了吧？
　　章光明阴沉着脸说，找了。让我做深刻检查。
　　白云山说，我把责任都揽过来了，说不定要受处分。
　　章光明说，我当了好几年助理，也各处抓过不少汉人小贩子，没人敢说我个不字，这次怎么啦？
　　白云山说，还告到盟里！
　　
　　会议上，章旗长在讲话，------我们的干部，应该从两个方面，对此次事件加强认识；一是党内的腐败现象和文革遗风对我们思想的侵蚀；二是狭隘的地方民族主义旧观念，所形成的保守和封闭的心态，造成的盲目的排外倾向------
　　章光明困惑了，说谁呢？
　　
　　敖巴图家，晚上，敖巴图坐在沙发上抽烟，若有所思。
　　章玉娜在打毛衣。女儿美芳的房间里，不时传出激烈地打斗声。
　　章玉娜冲屋里喊了句，美芳，小点声。
　　电视里的打斗声消失了。
　　章玉娜问，老爸还对你说啥了？
　　敖巴图吐了一口烟说，咱爸说了，盟里有新的人事安排，不久他就要盟里当副盟长。为了加强牧业四旗的领导班子的建设，各旗都要从乡镇干部中，选拔一二名副旗长。咱们旗里提名我是第一人选。
　　章玉娜兴奋极了说，嗨！我早就说过，你有当旗长那天！真照我的话来了。现在当乡长，没大意思了。不象头几年，队里什么都归公社管，要钱有钱，要物有物。这一分畜到户，乡长算个啥呀，谁也不尿你了，你说你还有啥权？
　　敖巴图说，不过，我跟咱爸说了，这几年，我还不打算到旗里去。
　　章玉娜大叫，啊？你疯了吧？多少人拖门子，送礼，找关系，还当不上呢，叫你干你还不干？傻吧你？
　　敖巴图思忖着说，我有我的打算。牧区的改革刚刚开始，我还没有做出－定的成绩，没有政治资本，到旗里长了，恐怕也站不住脚的。我要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干出一番事业，再到旗里，有了经验，也增长了能力。
　　章玉娜寻思着说，可也是。咱老爸过几年退居二线，你没了后台，再没业绩，真的站不住脚，再回乡里，那多掉价。再说，我也想了，开放的地区乡镇头头，都十万元、百万元户。咱官做不了太大，钱再捞不到多少，当一回官，那可亏大了。
　　敖巴图有些不耐烦了说妻子，你呀，总是钱、钱、钱的。咱们都是党员，要注意点影响。下边的干部群众，都叮着咱们呢。有些事，不能太过份了。就象这回抓什么红帽子，依我当时意思，放人家走得了，人家并没什么错嘛。可你表弟高低不干，非要治气，高低抓他。结果怎么样，他给了党内批评，白云山给党内警告了，这还是旗里化解了不少，否则，法律来过问了。乡干部随便抓人打人还行啊，咱们是有法律的，这不是文革时期了。
　　章玉娜也忿忿地说，白云山这犊子，真不是个揍儿！干事，净撵尽杀绝！他告诉旗里的汽车不准拉红帽子，叫人瞅着多来气！我叫美芳给红帽子捎话跟奶车回去了！这小子，从来没安好心，咱可防他点！
　　敖巴图说，我对他从未有好感，只是上级一劲儿宣传团结－致向前看，我才表面上同他共事，我和我姐－样，从未忘记过去！
　　章玉娜轻叹了一声说，哎！话又说回来了，来草地的小贩子，哪有几个好人？简直就是到草地抢钱一样，挣的钱，翻几翻，不治也不行。我有时在想，没有外来人，草地人也许过得也挺自在？是不是想法挺傻呀？哈哈！
　　敖巴图也嘲笑着点指她说，是不尖！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咱们还倒退回几十年前，我爷爷的那个时代，除了穿羊皮袄，吃牛羊肉，别的一无所有？你没看见现在，咱们牧民一出草地，就得大把大把花钱。这钱从哪儿来？不都是卖牛卖羊的钱吗？除此以外，我们还有什么收入？没了。不象汉人，开这个企业，开那个公司，挣钱的路千万条。现在我就想了，咱们得跟汉人学了，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些话，汉人都会说，可到了咱蒙古人嘴里，觉得是新鲜不得了的话呢！
　　章玉娜十分夸张地说，那就让他们都来吧！不出几年儿，咱们草地就得给倒腾空了，咱们还剩啥呀，就剩几根儿草棍了！哈哈哈！
　　敖巴图笑着说，这事也得两方面看。等你要是把呼伦贝尔的牛羊运到深圳，运到香港，一样抢他们的钱，也许还是美元呢！这就看咱们的能耐了！
　　章玉娜听得顿时喜笑颜开说，是么？抢他们的钱？这事，咱们得干！要不，咱们心里不平衡呀！
　　俩人一齐大笑起来。
　　电视机里的打斗声，又激烈起来，美芳一劲叫好！
　　
　　乌力吉家，乌力吉家三口人，早已在门前迎候，表情庄严肃穆，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周跃华停稳了摩托车，两只狗过来亲昵睐舔着他的裤角。
　　乌力吉低沉地问好，来啦。
　　周跃华低沉地回答，来了。
　　乌力吉老伴只是慈祥地笑着，频频点头致意。
　　彩云迈步上前，庄重地摘下他的头盔，深情地注目它，然后，戴在自己的头上，拉住他的手，问她阿爸，阿爸，你看，我象红帽子吗？
　　乌力吉同老伴儿会心一笑说，我看你不象红帽子。
　　彩云撒着娇说，象啥？阿爸，你快说呀！
　　乌力吉颇为欣赏地说，我看你象红帽子的小妹妹。
　　几个人都笑了。周跃华被让进屋里，
　　进了屋，彩云仍戴着头盔，很有风采，忙着往上端茶端肉。
　　乌力吉老俩口子陪坐，亲切地同周跃华交谈。
　　彩云给周跃华倒了一碗奶茶，说的很认真说，周哥，我们都以为再也不来了呢。你要是不来了，我就接过你的红帽子，在草地卖菜！
　　周跃华一扫连日来的忧郁和沉闷，又快乐地开起了玩笑，他跳起来，佯作嗔怒地说，那是不可能的！你放羊的工资没给我开，我能不来吗！
　　逗得三人开怀大笑。
　　随后，周跃华扶着彩云肩头，真心称赞道，好妹妹！有志气！有一天，也许你真的成为，你们蒙古人中的女中豪杰！
　　彩云端起奶茶碗说，周哥，借你的吉言，咱兄妹俩，干！
　　俩人真啁了一碗奶茶，开怀大笑。
　　乌力吉喝了一口茶说，孩子，你受委屈的事，莫日根人都知道了。乡干部代表不了我们牧民。他们以为撵跑了到草地来的汉人，自己能过得更好，那可错了。没有你们，我们永远也不会富裕！我们离不开你们！远的不说，就说你彩云妹妹，这几天愁眉锁眼，一点也不开心。从早到晚，总在外面转悠。我没问她，就明知道她盼你来。草地人人想念你！
　　周跃华深受感动地说，谢谢！谢谢大爷、大娘、彩云妹妹！我为你们能这样理解我高兴！这一点挫折对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有党的领导，有法律保护，我什么都不怕！
　　彩云深情地说，周哥！你也许并没有感受到，你的到来，对于我们草地的牧民来说，决不是单纯地送来一点菜呀果呀什么的。从你的身上，我们体会出，党的民族政策的温暖，祖国的改革开放，并没有遗忘我们草原深处的少数民族人民，你给我们的民族，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思想观念，你走进了大草原，也走进了我们民族的心中！
　　周跃华站起来，一手拉住彩云，一手拉着乌力吉说，大爷！妹妹！有你们这些话，我周跃华为了大草原，死而无怨！
　　
　　暖洋洋的太阳，照耀着黄绿相间的草地。什劳布夏营地，一派甜谧祥和。
　　突然，一个大孩子指着远处的岗坡，惊喜地叫起来，摩托来了！看哪——红帽子摩托！红帽子来了！
　　立时，跑出了二三十个孩子，望着远处的山坡，狂呼乱叫起来，红帽子来喽！红帽子来喽！
　　正在合面的妇女，欣喜地走出包外；
　　正在挤奶子的姑娘，站起身来兴奋地眺望；
　　正欲撵走牛群的男人，停住了脚步，笑了。
　　远处的山坡下，周跃华的摩托，在十多匹骑马的簇拥下，飞奔而来。
　　草地卷起一片烟尘。
　　车轮飞转，马蹄狂奔。
　　马蹄声、摩托车突突声，震撼着草地。
　　七彩的朝霞光环中，二三十个孩子，欢呼着，跳跃着，迎着摩托车跑去。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跑丢了一只鞋，光着一只脚，仍在奔跑。
　　一个二三岁的小男孩，一个跟头栽倒了，趴在地上，张着两只小手，嚷着，我要红帽！我要红帽！
　　多玛的傻儿子，乐得一劲儿往天上钻。
　　
　　蒙古包前，周跃华刚停下车，没等他摘下头盔，人们便一拥而上，上前握手、问候、称赞，弄得他目不暇接。
　　妇女们瞅着他笑盈盈地，兄是一个劲的乐着。
　　男人们都过来，亲热地拥抱他一下，向他表示祝贺。
　　色愣挤开人群，扑到周跃华跟前，紧紧地抱住他，老泪纵横地说，我再也不要纯粮了！我就要红帽子！我就要红帽子！
　　周跃华激动的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紧紧搂住老人，泣不成声。
　　阳光灿灿，白云飘飘，清风阵阵。
　　草原上，荡漾着亲如手足般的深情厚谊，是那么的感人肺腑，动人心弦。
　　
　　第二十章 知恩图报
　　
　　莫日根夏营地，流动小学大帐前，孩子们拿着苹果和月饼，四下散开，跑到河崖边，吃着玩去了。格日勒和周跃华，望着可爱的孩子们，脸上笑的那么开心。
　　稍许，格日勒拉起周跃华说，周哥，进教室喝茶！俩人进了帐蓬里。帐蓬里，格日勒端着奶茶，递给周跃华，却不松手，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轻声说，周哥，你叫公社抓起来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周跃华双手去接碗，顿觉吃惊问她，什么？你也做梦了？梦见什么了？
　　格日勒欲言又止说道，真不好意思告诉你的，嘻嘻，可不对你说吧，心里总觉是回事儿。
　　周跃华急切地说，妹妹，你快说呀，我都着急了。
　　格日勒思忖着讲起来，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了你------
　　惊得周跃华端奶茶的碗倾斜了，奶茶撒了一桌子，吃惊地说，梦见了我？梦见了我什么？
　　格日勒坦率地告诉他，周哥，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梦见男人。
　　周跃华有点着急了追问说，梦见男人什么？你快说呀！
　　格日勒站起身，绘声绘色地给他表演梦中景致，那天夜里，我梦见了你，骑着摩托，驮着我，在草地上跑呀跑------我坐在你身后，双手搂住你的腰，只是笑呀笑------你的摩托真是神奇呀，能飞过山岗，能飞越小河，我们就在大草原上飞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