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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呼伦贝尔大草原有史以来，第一部全方位描写草原上的人们，在新中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初期，在各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发生的一系列动人的故事。此书具有开创性、唯一性、文献性，值得各方专家研究。

　　两个押款员手握冲锋枪，高兴地谈天论地。
　　车轮飞转，车后卷起一片雪雾。
　　
　　第二十一章 风雪大草原（结束篇）
　　
　　如果世事都顺顺当当，那也就没故事了。如果乳品厂放款车，平平安安地给奶支送到牧民手里，那周跃华也没有独闯风雪大草原，给五十八户牧民送奶支的最具传奇色彩的惊险一搏，从而实现了他的人生最值得骄傲的辉煌和壮丽。只有在危难时刻，才能方显英雄本色！且看周跃华人生最亮丽的精彩华章是如何奏响的吧！
　　
　　彩云家，两辆吉普车先后停下。乌力吉一家三口都迎了出来。
　　放款员孙宏升没下车，放下档风玻璃说，你家奶支给你们送来了，共计一千三百五十一元整。拿手戳来。彩云转身进屋，取来手戳。
　　老乌头笑着说，进屋喝茶，吃手把肉！
　　孙宏升递过钱说，不啦，太忙，百十户呢，全送到，就没功夫喝茶了。老乌头，杀羊了吧？
　　乌力吉忙笑答，杀了，现在拿呀？
　　孙宏升说，回来拿！拣大个的！
　　
　　哈头家，孙宏升发完奶支，问高科长说，他家要五十斤牛肉，少不少？
　　高科长点头，不少，可以了。
　　两车继续往前开。
　　
　　巴图家，巴图一家五六口，全出了木板房，笑迎他们。
　　孙宏升递过一大叠钱，恭维地说，就数你家奶支多，一万七！
　　巴图点头应承说，是的，是的！挤奶子的牛多，六十多头呢！
　　孙宏升问，你家杀几只羊呀？
　　巴图老实地说，四只，都是二年羊趴子，不小！
　　孙宏升说，那你家给两个吧！
　　巴图满口应承说，好的，好的！
　　孙宏升告诉他说，回来拿！吉普车又开走了。
　　巴图一家人欢天喜地，簇拥着捧钱的巴图回木板房。
　　
　　草原路上，吉普车里，高科长，孙宏升，王师傅三人，谈笑风声。
　　前面是一个大岗，整个被大雪覆盖，岗下的河滩边露出一点道路车辙。
　　王师傅果断打把说，咱走岗下。
　　雪下有溜冰，吉普车打滑失控，横着撞到路边巨石上，车猛地被撞停住。
　　后车老远就停住。所有人都急忙跳下车，查看情况。
　　王师傅蹲下一看，大叫一声说，糟了！油箱撞坏了，漏油了！
　　几个人也都蹲下查看车损状况。
　　高科长问王师傅，王哥，这样情况，还能往前开么？
　　王师傅思忖着判定说，断然不可能了！现在马上往回返，大概能维持到上公路，上路，就得用后车拽着回厂------
　　高科长果断地决定说，马上返城，快！
　　王师傅上车，倒车离开岗底，两车调头回返------
　　车里，高科长安排说，羊个子和牛肉，都放后车------
　　孙宏升说，咱也尽力了！送了三户，草地牧民也就都知道开奶支了，自个儿来厂取吧！
　　王师傅有些懊恼地说，这活干的，咱们也分不上一个羊个子了------
　　
　　格日勒家地窨子，晚上，梁上吊着两盏汽灯，把地窨子照得雪亮。
　　十七八个牧民，大家散坐在学生椅上，炕边小木桌边，还有站着、蹲着的，抽烟的人吐着烟圈。整个地窨子，乌烟瘴气，不断有人咳嗽，不断有人叹息。
　　格日勒不停地给大伙倒奶茶，还不时地劝几句宽心话。
　　坐在炕桌边上的斯来说，我家奶支顶多能开二百来块钱。去了来回路费，在市里吃住，不剩啥了，我咋去领啊？真愁人！哎！
　　地下蹲着不停猛吸烟的巴吐猛和喃喃地说，我老婆病了，也没钱看病。我这连放牛，再侍候她，能去么？
　　一个牧民火了，开口骂上了说，他妈的乳品厂，真不是东西！压我们奶支，几个月都开不出来，不算，见着我们杀羊杀牛，就要肉，不给就不高兴！这眼看就过年了，连奶支也不给我们送，叫我们牧民怎么过年？太坏了，太坏了！
　　坐在学生椅上的一个牧民把奶茶碗一礅说，如果咱莫日根再有一个收奶子的，我都不交给他们厂！
　　这话引起一阵笑声。巴特手指他笑说，那你收呗？当时就给我们钱，多好！
　　格日勒也冲他说，管咋地，是国家的厂子，早晚都能给咱们开呀，黄不了咱牧民的钱呀！
　　巴特冲大伙讲道，要是摩托能来么，叫红帽子给咱领回来，那可真行！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几个人响应说道，对呀，对呀，红帽子要是能给咱们开回奶支，咱们大家就不用都去领了，省老多钱了！
　　一个牧民不无忧心地说，汉人不可信哪。来草地的汉人，全是骗子！西尼河的张三，那年，从我这儿借走三百块钱，一去不返，永远不来草地了。
　　又一个牧民随和着说，是呵，是呵，市里奋斗乡的刘二坏，借走我家一个大油桶，说是给捎来，至今也没捎来，三年了。
　　格日勒尖叫着说，我周哥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可知道！来草地的汉人，他是最可信赖的一个！我们信任他！
　　又一个牧民说，红帽子可靠，这我知道！可人家快过年了，还能不能来呢？
　　大伙正议论着，地窨子外面，响起了周跃华的摩托车声。
　　满屋人又惊又喜，争相往外挤。
　　巴特拍着斯来的肩膀，自信地说，怎么样？我说他能来吧！这回你能过好年了。
　　
　　刘春秀家，夜里，刘春秀跟周跃华两人在桌上归拢着收奶本。
　　刘树林不在屋，刘老太仍躺在小火炕上打盹儿。
　　屋里点了四根蜡烛，墙上闪动着黑影。
　　刘春秀点指桌上的两堆收奶本说道，一共是五十八户。回屯队是二十八户，什劳布是三十户。全莫日根草地十月份奶支钱都在这儿呢。
　　周跃华问她，姐，这奶支钱，总共能有多少钱呢？
　　刘春秀寻思了一下说，怎么也得有二三万块吧？
　　周跃华点点头，计算起来说道，我明天中午能到家，下午，我就去乳品厂开奶支，如果能开出来，后天，大后天，我两天就能挨家送到。阴历二十六、七，牧民就能到那吉买年货了。
　　刘春秀虔诚地说，老天爷，这两天千万别再下雪了。
　　周跃华严肃认真地表示说，姐！下多大雪，我也要把牧民的奶支送来，让草地的牧民过个好年！
　　刘春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弟弟，草地的全体牧民都在盼着你呢！有史以来，草地的牧民，对咱汉人的信赖，没有一个人能与你相比！许多牧民并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就把这么多钱托付给你了，冲什么？就冲你这顶红帽子！
　　周跃华掷地有声地讲道，姐姐！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我要给咱们汉人争回一口气，树立一个崭新的形象！
　　这时房门开了，俩人朝门口望去。
　　巴登披着一身清雪气喘吁吁地进屋来告诉他说，周哥！我大嫂多玛，从马上摔下来了，手臂坏了，肿的什么也不能干，叫你给捎两盒跌打丸！
　　
　　家里，白天，妻子郝桂兰正逗着女儿玩，叽叽嘎嘎地乐着。
　　周跃华披着一身雪花，带着一身凉气，进了屋。
　　女儿见周跃华进了屋，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喊出‘爸’ 来！
　　郝桂兰欣喜万分地说，听哪！咱闺女喊出一声‘爸’ 来！八个月就会说话了！抱起女儿就亲了一口。
　　周跃华摘下头盔，兴奋地说，咱女儿真灵！不会叫妈呢，先会叫爸！看来这爸爸有多重要吧！是不是呀女儿？
　　郝桂兰骄傲地说，一家之主嘛，能不重要？这回你就不去草地了吧？咱家也该准备过年的东西了。人家老叔家，打多展，就开始办置年货，都办置齐了。咱还没动静呢。
　　周跃华脱掉大衣说，还用办置啥，牧民给了那么多牛羊肉，奶坨，刘姐还给咱烤了这么多小面包圈。
　　郝桂兰放下女儿，从外屋端进饭菜。
　　晚饭后，郝桂兰开始给女儿洗澡。
　　周跃华坐在沙发上，紧皱眉头，侧耳倾听收音机。
　　盟电台在播报呼盟岭西天气预报，未来几天里，呼盟将出现大风降温天气。全盟将有一场小到中雪，牧业四旗将有大到暴雪，望有关单位做好防灾保畜工作------
　　他心烦意乱地关上收音机。
　　郝桂兰给女儿洗澡，自顾自地说，我给你说，你听着。明个儿，你到市场去，把过年的糖块、冻梨、对联、福字、黄纸都买回来，再买条大鲤鱼！今年咱挣了一千五百多块钱，再叫它年年有余------
　　周跃华神情忧郁，闷闷不乐。
　　善于察言观色的郝桂兰轻声问，你这是怎么啦？一回来就不开心。干一年了，不差这一趟，咱不去了。包好孩子，让她去玩。
　　周跃华起身踱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听着一声接一声二踢脚凌空炸响，心情沉重地说，我把草地牧民，五十八户奶支本，都带回来了，明天我去乳品厂，给他们开奶支。全草地人，都眼巴巴地等这钱过年呢，我，能不去吗？
　　郝桂兰急了说他，你也不算算，今天几儿啦？今天都二十三啦，家家都过小年了！人家左邻在舍，都忙着蒸馒头，包冻饺子，忙的不亦乐乎。就咱家，还跟没事似的，你还给他们送奶支去？过了年，再给捎去不一样么？
　　周跃华认真地讲道，那可大不一样。莫日根这几十户牧民都挺困难，全指望这些钱过年了。我年前送不去，大伙能过好年吗？咱们的心，能好受吗？
　　郝桂兰背过脸去说，这天气不好，雪又这么大，吉普车都走不了，你摩托车就能行啦？看车坏了，冻死你，我们娘俩儿咋办？说着，落下泪来。
　　
　　盟公署，盟长办公室，盟长白希图，正连夜召集各部门领导，听取草原白灾的情况汇报。
　　盟气象局长汇报说，------草原积雪平均三十公分，风口子有的地方深达两米厚的积雪，而且雪一直在下，但后天才能放晴------情况就是这些了，盟长。
　　白盟长指示说，明天上午九时，召开牧业四旗旗领导班子电视电话会议，布署抗灾保畜工作。
　　
　　草地，比洛吐冬营地，扎布家木头垛房前，雪地里，扎布光着头，双手平托，面南而立，一动不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落上一层雪花，犹如一尊雕像。
　　他喃喃地为周跃华祈祷，长生天保佑你红帽子，你平安来吧！
　　
　　草原城，南屯，夜里，包金财家，俩口子正合计年前干一把大买卖，挣个过年钱。
　　五丫妈说，------我老妹子婆家，答应赊咱一车粉条子，钱，过了年给行；车呢，前院狗不理答应出车了，也答应卖了粉条给车钱，但要预付二百块钱汽油钱，这钱，咱还上哪儿掏腾去呢？
　　包金财沉思地说道，拉一车粉条，到草地卖，光咱俩，肯定人手不足------
　　五丫妈探试着问，要不，你找他——怎样？
　　包金财一拍大腿说，对！撺掇他去给咱搭把手，帮咱再挣一把，他还有钱！
　　
　　家里，晚上，周跃华温柔地搂住她，坐在炕边，轻轻地给她抹去泪珠，充满激情地说，
　　草地对于我来说，已经超越了挣钱和谋生的狭窄的范畴，一走进草地，我就有一种心灵的快慰和幸福，有种男人的事业和成就的自豪！当我看到，草地牧民用深情友好的目光，期待地望着我，草地的孩子扬起天真可爱的笑脸，喊我红帽子的时候，我内心激动不已！我走进了大草原，也走进了一个民族的心中！
　　我的好妹妹，你也许还没有感受到，被许多人热爱，被许多人爱戴的幸福感！
　　当我翻山越岭，历经艰辛，把新鲜的蔬菜，大红的苹果，日用的物品，送到焦渴的牧民手中，看到自个儿的劳动，给花的草原带来欢笑，增添一点繁荣，受到许多素不相识的民族兄弟姐妹的信赖和赞誉，才豁然醒悟，我走进了大草原，才寻觅到自己生活的座标，生命的意义和人生价值，活在牧民中间，我很幸福！
　　郝桂兰依在他怀里喃喃地说，我们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我们的爱情，刚刚开始，一切都刚刚开始！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女儿，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不许你有什么意外！
　　周跃华说，我到草地这几个月，曾遭遇多少次危难，结果，不都化险为夷么？这说明，有无数人在保佑我，我不会出事的！
　　郝桂兰深情地望着他说，我天天在家，为你祝福，为你每一次都能平安归来祈祷！你能感应到么？你是个粗心大肺的人！
　　周跃华说，我怎么没感应到？无论是白天风雨兼程，还是黑夜独闯草地，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难，只要向家这个方向眺望，想到你的温存和爱抚，想到咱女儿的活泼可爱，想到我们这个家的温馨，我就立刻产生巨大的勇气，浑身充满了力量！你给我的爱，是我无所畏惧的力量源泉！
　　郝桂兰真诚地说，你这趟，快去快回，省着我掂着。让草地的牧民，也跟咱们一样，过一个祥和欢乐的春节！
　　周跃华激动地说，我代表草地全体牧民，感谢你的爱的崇高与恢弘！好妹妹，请接受哥哥对你的深情一吻！郝桂兰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周跃华深情凝视妻子美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