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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思文革  着眼未来

　　长篇小说《弯弯的乌裕尔河》，是反映文革前后，一个国农场在进行现代化建设过程，遭遇十年动乱的干扰和破坏，广大职工群众在党的领导下，进行不懈的抗争，所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是作家从今天的时代高度，从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文革给党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干部群众反击极左思潮的光辉形象，给人以希望和力量，是一部弘扬主流价值观的优秀作品。

　　何淑芬吿诉他，团省委，要求我和吳美环去省里开重要会议，明天到省城，后天开会。
　　贺场长仰天长叹，唉，天时不利，天公不作美，没法子，去吧。
　　何淑芬凑近一步，小声地请示说，贺场长，我和吳美环去省里汇报工作，我想让晓爱跟我们俩去，临时写个材料，做个会议记录什么的，回来好传达什么的，你看这样合适么？
　　贺场长瞅了一眼王晓爱，很爽快地答应道，去吧！让这孩子见识一下，增长点才干！还愣着干啥？准备去吧。
　　何淑芬招呼俩人，把东西都放我办公室！
　　几人拎东西就走了，只听贺场长叹了口气，就剩我老头子一人喽！
　　何淑芬回头喊了句，贺场长，我们几天就回来，你也歇几天得啦！
　　仨人进了办公室，放下东西后，何淑芬对吳美环说，把门关上。回头对王晓爱命令，你给我站好，立正听着——又冲吳美环，你把他嘴，使劲给我捏住了！
　　吳美环真的用两手把他嘴给捏死死的。
　　吓得王晓爱惊恐万状地瞪圆了眼睛瞅何淑芬。
　　何淑芬使劲地点他脑门，厉声地喝道，小二儿，你给我听好喽！我俩带你去省里开会，给你立约法三章，听见没？
　　吓得他连连点头。
　　何淑芬掰着手指讲给他听，第一条，在任何公共场合，你都不准拉我俩的手，更不准捧过来就亲，记住没？
　　王晓爱连连点头。
　　何淑芬，第二条，我俩向领导汇报工作，你不准插一句言，只管记录，听懂没？
　　王晓爱还是连连点头。
　　何淑芬，第三条，你对外职称是场长秘书，跟任何人谈话，你装得大气些，你长的俊，也别象小孩子似的，拿出点风度来，给俺俩添点彩，这回听懂了吧？
　　王晓爱只是点头。
　　何淑芬，松开吧。这回可能长记性了吧。
　　谁知吳美环刚一松开他的嘴，他过来捧住何淑芬的脸，梆梆就亲了两口，姐！我爱你！又捧过吳美环，也梆梆亲了两口，姐！我更爱你！出这门，我就不亲了！
　　明明心里美的不行，何淑芬脸上硬装着无奈样，美环哪，这孩子咋这样呢？是不是，咱俩现在给他修理板正喽，出外就不赶脚了？
　　吳美环笑着表示赞同。
　　王晓爱忙真心表白，姐！你俩就是那大标的月亮！我跟你们走，会有大好前程的！领着弟弟吧！我会乖乖听你俩的话！
　　两位姐姐又惊又喜，何淑芬，爱弟说的也挺好听啊！吳美环，不总信口开河！
　　两个女人击掌大笑。
　　
　　县政府大院，招待所里，整个政府大院，给染成了一片红色海洋！红旗、红横幅、红标语、红语录牌、红口号------到处是红的、红的、红的------
　　全县各乡缜、村屯的中小学老师，全聚集在政府招待所里，到处是人头攒动，到处是人声鼎沸，喊叫声震耳欲聋。整个招待所，人满为患。
　　文教局的一众领导逐个房间进行慰问。
　　来到红五月农场住处时，刘校长逐一给冯慕林副局长介绍各位老师。
　　来到沈荣荣老师面前时，冯副局长主动伸手，握住她的手，还特别地摇了一下，亲切地对众人夸道，沈老师不但歌唱的好，还会作曲！真是难得的人材！你们红五月农场可要重用她呀！是我把她调到你们场子的！
　　众人都陪着笑，应答着。
　　领导们随后又慰问其他乡镇学校老师去了。
　　待老师都去送领导出门的当儿，沈荣荣急忙低头看一下手心里的纸条，上写，‘六点，茶馆’，随即揉碎，扔到废纸篓里，跟了出去。
　　
　　‘老宁年茶馆’破牌子，油漆斑驳脱落，七裂八半，真有年月了。破茶馆就开在县政府大院对面，暗黑的土平房里，乌烟瘴气，蓝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破条桌破条凳上，居然有一屋人在喝茶闲聊。这是小县城唯一的公共场所。
　　沈荣荣牵着占学青的手，进门，就四处张望，看见了，两人慢慢向西北角走过去。
　　冯副局长，独自一人，在角落里饮茶。两人轻轻地坐在他对面，沈荣荣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俩，都在高声大气地胡扯六拉。
　　冯副局长首先伸手，同两人握手，又给两人倒了一碗茶，手指占学青问沈荣荣，这就是你说的你对象吧？两人连连点头。冯副局长手抚茶碗缓慢而又轻声地，荣荣她爸，你们场农中老教师沈蕴材，是我在省城读书时的音乐老师。五七年时，写了一首歌，后来给打成右派分子；戴帽后，一再下放，最后下放到咱县农业三中教学。六年前，荣荣幼师毕业，也分配到镇里一小教音乐。当时我在文教科工作，也管教师档案。她找到我，让我帮忙把她爸‘右派’档案，想办法给‘改’了，要不，就要把她爸下放农村，监督改造了。我冒极大风险，偷出那条右派罪状歌词，又私盖了公章，改成‘摘帽’右派。荣荣当时给我写了个保证书，答应为我做一切事情。当时我已有家室了，两个孩子。就这样，她爸如今一直当老师。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把荣荣保证书和那首反动歌词交给你们，处理掉吧。说着，掏出两张发了黄的纸，递给了荣荣。
　　沈荣荣接过来，只看一眼，就递给占学青。
　　冯副局长掏出烟，递给占学青，抽烟吧。
　　占学青接过打火机，点着了罪恶的两张纸。烟灰杵在茶碗里。
　　冯副局长意味深长地，我们都解脱了。随后，异常兴奋地对他俩讲，咱们教育战线很快就要掀起一场大革命风暴！我们就要掌管党政军文大权了！你们在红五月农场造反，我全力支持你们！大胆地干吧，天下者，我们的天下！我们不干，谁干？！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头脑机敏的占学青，立即凑上前，轻声但坚定地，冯局长！我们跟着您干！
　　
　　省团委机关大楼里，这里的办公室到走廊墙壁，贴着清一色的打倒、捍卫、誓死、忠于、万岁、紧跟的红色标语，这里的男男女女，清一色的绿军装，佩带红卫兵袖标，个个脸上即兴奋又紧张的表情。他、她们手握材料，在各个办公室里出出进进，忙忙碌碌着，他、她们互相见面打招呼时，清一色的做宣誓状，忠于毛主席。
　　精明干练的省团委副书记孟仰韶，也是青年妇女，也佩带红袖标，她送何淑芬步出办公室。
　　吳美环和王晓爱跟在她们身后，认真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新鲜、激奋和鼓舞；显然受到了这种氛围的感染，俩人竟然情不自尽地下意识地紧握了一下手。
　　孟仰韶副书记边缓步走着边，------淑芬，回去以后，一定要认真传达贯彻团省委会议精神，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要带领全县广大青年和团员，积极投身到这场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来，保卫我们的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
　　何淑芬认真地聆听着，频频点头。
　　孟仰韶副书记，------你们团县委创作的独幕话剧‘天堂恋歌’，我们团省委创作班子，根据当前阶级斗争形势，做了较大改动，增加了阶级斗争内容，变成三场五幕------名也改成‘团委书记’------
　　何淑芬下意识地回头瞅了王晓爱一眼。
　　副书记也跟着回望一眼，悄声问，淑芬，你带孩子来啦？
　　王晓爱快速地记录着。
　　何淑芬，是场长秘书，剧本就是他写的。
　　副书记颇感惊喜，又认真地打量了王晓爱一下，居然回身同王晓爱来握手，这么年青，写这么好剧本，前途无量！
　　王晓爱优稚地同副书记轻轻握了一下手，甜甜地回答道，谢谢首长！您过奖了，我还要继续努力！
　　说得首长开心地笑了。
　　
　　县教师集训中心，由开始的平和的讨论、学习‘五一六’通知，变成了言辞激烈的辩论，又变成了高声大气的批判，又变成了无限上纲的揭发------各乡镇的教师集训室里，开始传出怒吼般地叫喊，站好！交待！批斗！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红五月农场教师集训室，满满地坐了一屋子人，大家都挺紧张的，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谁被批斗。
　　门口放了一张课桌，两把椅子，沈荣荣和占学青主持批判会，沈老师做会议记录。
　　占学青的‘变天帐本’终于今天派上了用场，他翻开了记事本，读道，今年的六月一日，上午十点二十一分时间，刘纪东在讲台上，假借‘忆苦思甜’之名，开始大肆美化苏修，歪曲篡改中国革命历史，公然为赫鲁晓夫张目，涂饰抺粉，歌功颂德，具体原话如下------
　　王晓春老师一如即往地，还觉不外，直接打断他的揭发，哎哎——占主任，你扯哪儿去了，这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你咋往一块儿胡按烟泡呢？是斯大林叫苏联红军解放东北的，那时候，赫秃子在谁娘肚子蹬腿玩呢，还不知道呢！
　　全屋人给逗得哄堂大笑，气氛立时大变，纷纷议论开来。
　　这一回，占学青毫不示弱，站起来，猛拍桌子，手指王晓春，厉声喝道，王晓春！你居然给黑帮份子进行无耻辩护，居心何在？你这是明目张胆地干扰斗争大方向！你等着！转身离去。
　　王晓春也没在意他，对大伙耸耸肩，满不在乎地，俺俩经常抬扛！我不等你，等谁？
　　又博得一阵赞许的笑声。
　　沈荣荣盯视着王晓春，眼里直冒火，钢笔狠狠戳进记录本。
　　转瞬之间，占学青就回来了，进门就闪在一旁，倒背手一阵冷笑。
　　五六个领导，全戴红卫兵袖标，一齐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文教局冯副局长，他今天容颜大变，怒目圆睁，手指刘纪东怒吼道，刘纪东——你给我站起来！你身为一名共产党员，官为校长，居然向小学生放毒，美化苏修，公开为赫鲁晓夫歌功颂德！你完全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气节！现在，我代表县教育改革领导小组，以组长的名义，立即撤销你红五月农场中心校校长职务，由占学青主任，代理校长职务，行使校长职权！王晓春！你站起来！你一个代课老师，居然为黑帮份子大肆辩护！我宣布，解除王晓春的老师职务，同黑帮份子一齐批斗！如果态度不老实，将召开全县教师批斗大会，对他们进行坚决地斗争！开始批斗他俩！
　　如同突然降临一样，领导又突然离去。
　　可是，灾难开始降临了。全屋老师谁也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结果，面面相窥，无言以对。
　　占学青大模大样地又坐在椅子上，手指全屋人叫阵，不服我的，还有谁？用手点指王晓春，这就是你的‘苏联首都莫斯科’的下场！扬老师，孙老师，给他俩先端正态度！
　　
　　一周以后，场长办公室，贺场长正在专注地读报，不时地记录下重点段落的论述。
　　这时，门开了。何淑芬三人，风尘扑扑地走了进来，三人齐声问，场长好！
　　贺场长笑着站起身，指椅子，坐下歇会儿！看三人大包小裹背了不少东西，便打趣地逗他们，给我买这么多礼物呀？
　　何淑芬笑着喊道，哪是呀，全是省团委下发的传单、海报、材料什么的！
　　三个人把东西都放到地下，喘着气，个个是红光满面，汗流夹背。
　　何淑芬用手帕不住地擦汗，场长，我向你汇报------
　　贺场长摆手，不忙！你们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吃过午饭，下午咱们好好谈谈。
　　三个人愉快地应着，拎着材料出去了。他们把材料放在团委办公室。何淑芬邀请他俩，去我家吃饭吧。
　　王晓爱拉着吳美环的手，美环姐跟我回家去吃点得啦，不去麻烦你了。
　　何淑芬点头说，也好，下午办公室见。
　　三人出了办公室大门，便分手各自走了。走着走着，王晓爱和吳美环，就搂脖抱腰了，开始亲脸儿了，笑的停不下了------来到家门口，王晓爱拉开门就大喊道，妈！我回来啦！
　　晓爱妈闻声从厨房出来，欣喜地说，二儿你们回来了，我刚好贴了一锅大饼子，炖的酸菜粉条猪肉！我算你们今儿个回来！早早做好饭了等你们！
　　吳美环上前拉住她手，婶！看把你累的！掏出手绢给她擦汗，真情地，有妈的孩子多幸福，二儿，你可要知足啊！
　　王晓爱边脱衣服边，咋不知足呢。妈，我们先洗把脸，再吃饭。
　　饭桌上，两人大口吃着，晓爱妈慈祥地望着俩孩子，一脸满足和幸福。
　　吃着，王晓爱忽然问，妈，我哥他们集训，咋样了？有啥信么？
　　妈答，听说是封闭集训，不让打扰。刘校长姑娘去了，没让见就回来了。
　　王晓爱咬一口大饼子，我想跟美环姐看看我哥，不让见，算了，不去了。
　　
　　场长办公室，已经谈了很久了，三个人是喜笑颜开，场长听得津津有味。
　　王晓爱很随便地伏在桌子上，脸往前凑了凑，小声地，贺叔啊，我在团省委见到一条标语是打倒------轻声说出名字。随后，又大点声，这真的可能吗？
　　贺场长拍下桌上的报纸，你们走这几天，我也给自己放了几天假，认真读报学习，才知道中央发了个重要文件‘五一六’通知，才知道开始文化革命了，揪什么身边的‘赫鲁晓夫’，可能就是你看到那条‘打倒’标语。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可严重了，不是简单的破四旧、立四新的文化革命了。
　　听得三人面面相窥，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王晓爱，叔啊，我听说上海都开始夺权了------吳美环在下边直扯他衣襟。
　　何淑芬，传说，还有北京。
　　王晓爱忙，离咱农场远着呢。叔，你当场长，算是当权派吗？吳美环紧扯他。
　　贺场长，我只是个基层领导，听上级任命，上级领导叫我干，我就当权：不让我干，那我就不当权，我是国家干部，听从组织安排。
　　王晓爱真心诚意地，叔啊，你还是当权吧，咱场的大发展，全仰仗你的领导了，我回乡参加生产，跟着您干，我干得朝气逢勃------吳美环紧扯他。
　　何淑芬，场长，我和吳美环明天要去县里给团干部和妇联干部，传达团省委的会议精神。还让晓爱跟我俩去，写个材料什么的。让他出去，也是个锻炼，能增长点才干！
　　贺场长，行！以后有机会，我还带他出去见识见识呢！
　　王晓爱乐得蹦起来，一句话没说出口，就叫吳美环一把给拽坐下了。
　　何淑芬起身，场长，那我们就去准备材料了。招呼俩人，咱们走吧。
　　三人出门，吳美环带上门后，过来就掐王晓爱屁股，何淑芬掐一半拉脸蛋子，两人全恨得牙根痒痒的模样，一直给掐进团委办公室。王晓爱给掐的莫名其妙，不敢言语一句。
　　进门后，何淑芬关好门，对吳美环，你掐屁股，我掐脸，刚好两天又犯病了，还得治！
　　吓得王晓爱捂住她双手，央求，姐，傻弟又咋啦？刚两天没挨掐，这又------
　　何淑芬点他脑门，小声急切地，你再多啰嗦两句，场长就把你留下了！
　　王晓爱不解地，留下咋啦？
　　吳美环狠狠地拧了他脸蛋子一把，留下你，我俩还能带着你去外岀开会么？你傻呀你！
　　何淑芬又乘机拧了他脸一把，不带着你出门，光俺俩出门，还有啥意思呢？听不懂人语咋地你？
　　吳美环笑着，时间长了不拧，有点拧不动了！
　　乐的何淑芬跟她双击掌，离了他的脸蛋子，咱们真没地儿练手劲儿呢！
　　两个女人玩得开心极了。
　　王晓爱摸着挨掐的脸蛋子，忽然冒出一句，姐！我成了你俩人肉沙包了！净当挨掐的角！
　　两个姐姐拉住他的手。一个，有你跟着走，俺俩增添多少光彩！知道不？另个，小傻样，啥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