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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5/5/13
都市,家庭
小说
我不愿凝望那束花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我立刻一点儿也不想听,想立刻就逃出去,却听见她又说,前些日子那个活蹦乱跳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听说自己患的是那种病,立刻便停止了说笑,忍不住嚎啕大哭,引得附近的人们都聚在门口偷偷看他。他索性就出门躲到无人的地方去了,哭了整整一个白天和整整一个晚上。当然了,夜里他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进来躲在病床上哭的,虽没出声,却仍然搅得她俩一宿也没睡好。第二天,天不亮,那个小伙子就一头跑出医院,一头跳进附近的莲花水里淹死了。当然了,此时的莲花水里,并未有一朵莲华盛开,只是徒有一池冰凉的冷水罢了。
我赶紧匆匆忙忙收拾行李,听见她们继续说,那小伙子家里很穷,除了打工挣钱养活自己,还要供一个妹妹上初中,他家里就剩他们俩了。他妹妹上的是当地的私立初中,学费和生活费都很高,但为了考取好的大学,出来能有一个好工作,村里人都这么做,他们也就这么做了。他为了不给他妹妹添负担,他这次来医院,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来的。“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都把他瞎了!”
另一个说:“是啊!他是实在痛得受不了了,才来的医院。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年轻,他也是真想不开啊!你说,他死了,他的妹妹那可咋办呢?你看咱俩,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来来回回住了多少次院,不都活得好好的吗?!”那个说:“是啊!”沉吟了一下:“要说‘好’,还真算不上,那都是硬挺着,我都挺了十年了,花了不计其数的钱。”停了一下,又说:“这次住了一个半月,花了五万多块,明天就该出院了。”我慌忙胡乱逃到门口,听见一个又说:“花钱能保住命,那就算不错了。”另一个说:“是啊,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一口气出来了,乱哄哄满是紧张、恐惧和吵闹的楼道里,我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子,她大概三十岁上下,静悄悄绕过杂乱的人群,默默地走入楼道的另一个尽头,那里,没几个人,我也不知不觉跟着过去了。这时,我看见她的后背开始剧烈地抖动,她正面墙而泣。
我犹犹豫豫,几次想上前,我想劝慰她几句。她一转身,忽然发现我了,立刻看了我一眼,双眼通红,赶忙走开了。我看着她的静悄悄的背影越来越远,在前面的一个病房忽而不见了,我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要到哪里去?我四顾茫茫地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了一大会,又提着行李踅了回来,我又回到了那间病房。已是晚上了,刚才医生拒绝了我住到外面的我的一再请求。
一进门,她们两个还没有睡,她们的两个女儿,分别出去给她们洗衣服了,她们两个还在聊闲话。我极力不让自己去听,我故做轻松地打电话给我外面的好几位朋友,我们都久未联系了。值得一提的是,后来,我的这几位朋友中的一位,她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不到半年,却因“那种”病去世了。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直到现在,我都对她充满了难言的叹惜和感激之情,她曾缓解了我多少煎熬和无奈啊。
我和我的朋友们东南西北,西北东南,我极力扯来各种各样的话题,直到我看见我屋里的那两个人她们睡了,她们的女儿也都回来了,我们便停止了谈话,我便躺在床上开始哭。我哭了整整一夜,当然了,我没让自己发出半点痛苦的声音来,我只允许自己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然后,我再默默地用双手将它们擦掉。
第二天一大早,我拐了几道弯,来到一个两旁挤满了人的逼仄的楼道里。他们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有的像是睡着了,将棉衣的厚厚的脊梁背冲着我。他们的身下分别是从医院附近各处买来的或好或赖、或厚或薄的一张,或几张堆叠在一起的黑心棉垫子或小编织席子。我一一小心地走过他们,这时,我老远看见我家里的那个“他”,他正躺在楼道拐角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我走上前去,不由自主地小声对他说:“我一分一秒也不愿在那儿呆了,我想换个病房,那里离死亡太近了。”
他一回身,看见我,讶异地看了我一眼,一张脸上满是泪水和不知所措。我们正各自愁苦,忽然听见一名护士在楼道的另一头高声喊,让大家都起来,把各自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要正常上班了。接下来,我开始激灵一下,我忽然听见她在高声喊我的床位号,要我立刻到另一个房间去。刹那间,住在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像猛然搬了一下家。
进了新的病房,里面有五六个人,包括三个病人和好几个病人家属,他们正有说有笑,像没事人一样大肆谈着天。看到我们的到来,他们顿时停了嘴,地上站着的几个赶紧上前帮我们拿行李,只有靠窗的那个,她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扭着头,继续望向她面前的窗外。后来我才知道,她和我刚刚离开的那屋一样,患的是“那种”病。我还知道,她每天白天早早输完液,早早就走了。我听他们说完,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我的爱人,也就是我之前一再提到的那个“他”,他看起来有些兴奋的样子对我说:“你看,我们会没事的,你的床位是26号,这是个吉祥号啊。”我一听,心中大喜,立刻坐上这个吉祥的床位号上去,仿佛刚才恍恍惚惚又住进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恍然间又变得小了一些,而周围的缝隙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正透进缕缕光亮来。
正说着,护士拿进来一身病号服,她温柔地双手递给我,让我穿上。我看了它一眼,又看了护士一眼,我说:“护士,我能不能不穿它呢?”她说:“为什么?”我嗫嚅着,双眼不敢看她,我说:“它看起来很可怕,像一身死亡和病痛。”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周围一眼,大家正看着我们,一语不发。她扭过头来,对我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只穿上件就行了,这是医院的规定,最低也要穿一件。”我说:“好吧,谢谢您。”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穿上了,又看她脚步轻柔地出了门。
那个我邻床的病人家属,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是本地莲花市人,我发现我越来越依赖他了,他就像是这个病室里的一朵莲花。当然了,你也许认为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在我心里,的确是这样的,我这样形容他,一点儿也不过分。他既年轻又帅气,每天除了细心照顾他的那位年轻貌美的妻子外,便是妙语连珠地给我们讲一个个动人的故事,那些古代的、近代的、现代的、当代的,这让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不时地隐了又隐,隐了又隐,直至好多时候退化到无影无踪。
他还常常把属于自己的小吃全部拿出来,一一送到我们手里,我们自然都不接,却都异常感激他。直到现在,我都会想起他来,他真得是个好人哪,我一直在心里默默祝福他。当然,每当这时,那位患了“那种”病的年轻女子,她也不知不觉输完了液,一边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笑盈盈往门外走,我也常常假装很镇定和她打着招呼,看着她终于摇摇晃晃出了门,我便更加开朗起来了。
几天来,术前的一切检查和准备工作终于做完了,医生通知我,第二天要做手术。这时,我的能来的亲人们,他们一一提前都来了,还带来了许多好吃的,都是我平时吃不到的,可是,我看着它们,一点儿也不想吃。我又看见他们有意无意避开我的一双红肿的眼睛,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刹那间又生长起来。我对他们说:“你们都回去吧,别惦记我了,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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