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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  爱情  历史

　　瘸子（一愣，看桂花）：桂花儿，你今儿这是咋了？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桂花（擦干净手，从油布下面拿出离婚证给瘸子看）：他大，我们离婚吧。
　　瘸子看着桂花。
　　桂花低头不看瘸子。
　　瘸子接过离婚证，翻开。
　　闪回：瘸子拿着红色的结婚证高兴地翻来覆去地看。
　　闪进：瘸子满面愁容地翻看着蓝色的离婚证。
　　瘸子（苦笑）：桂花儿，你真不打算跟我过了？要离婚了？
　　桂花（点头）：嗯。（笑）跟着你挺受累的，我想过几天好日子。
　　瘸子：那福生咋办？
　　桂花：福生我想带走。
　　瘸子（坚定地）：不行！福生不能跟你走。有了后爹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桂花（为难地）：可是……你的腿不好，咋能照顾了他？
　　瘸子（看看自己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腿，笑）：不碍事，这不快好了么。再说福生也大了，过两年就能跟着我下地干活了，能给我打个下手。你还能生，嫁给别人后再生，不愁个孩子。福生和我呆在家里也是个伴儿。（哽咽）是个说话人儿。你啥时候想来就来，来看看福生，（流泪）——看看我。
　　桂花努力控制，可还是流出了泪。
　　桂花（猛地抱住瘸子，哭喊）：他大，我其实不想离婚啊——
　　瘸子没有抱桂花，用袖子擦了擦泪。
　　瘸子慢慢地把桂花推开，面无表情地翻开离婚证，打开包着塑料的红印泥，伸出右手食指，在印泥上蘸了个饱满，颤抖着伸向离婚证。
　　桂花眼睛里含着眼泪，看着瘸子。
　　突然，桂花抓住瘸子的食指。
　　瘸子挣了几下，挣不脱。
　　瘸子：桂花儿，你放开我。（抬头看桂花一眼，又急忙低下头）老实跟你说吧，我早就想跟你离婚了。跟你呆在一块儿我真是呆不起。你看看这一年到头来我是累死又累活呀。我图了个啥？你走了正好，你走了就没有人轮番来欺负我了，也少一个人吃饭，我能清闲不少。
　　桂花慢慢松开瘸子的食指，愣愣地看着瘸子。
　　瘸子认真地使劲在离婚证上留下了个鲜红的印。
　　
　　第114场 瘸子家院子 上午 外
　　
　　桂花在院子里晒豆角丝。
　　队长进。
　　队长（笑嘻嘻地）：桂花儿，忙那。
　　桂花：有事儿？
　　队长（走上前，帮桂花往开摊豆角丝，为难地）：你说这让我咋说哩？其实你也应该懂。离了婚是不能往一起住的。你要是……你要是没事就搬出去吧，和瘸子分开住。国家有法啊——是不允许离了婚还住在一起的。这有个说法，叫，叫，对，叫非法同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桂花（弄完豆角丝，拿着簸箕）：队长，我知道啦。要是再没别的事儿就先回去吧。我得等福生他大能下地了才能走。
　　队长（愤怒地）：瘸子那死鬼要是一直不下炕你就一直侍候他了？
　　桂花：对，福生大一天不下炕我就一直侍候着他。（转身回屋）
　　队长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摔了一下手中抓着的一根豆角丝，退出。
　　
　　第115场 队长家 上午 内
　　
　　队长坐在椅子上，抽烟。
　　大柱斜坐在炕沿边，抽烟。
　　队长：现在桂花和瘸子终于把婚离了，一会她来了，咱今儿就和她当面锣对面鼓地摊开了说——让她和你结婚。我想她也不会有啥想法的。
　　大柱翘起二郎腿，呵呵笑。
　　桂花进，站在门口。
　　队长：桂花儿啊，你现在婚也离了，就嫁给大柱吧。咳！家里少不了个男人啊，要不你一个亲的也没有，日子可咋过。
　　桂花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看窗外。
　　队长（对大柱）：大柱啊，咱先说说你和桂花儿结婚的事儿。桂花儿哩，是离了婚的人，没必要大操大办，简单点儿就好。
　　大柱（疑惑地）：简单？咋个简单法？
　　队长：摆上几桌，请几个亲戚吃上一顿就行。不要大红大绿地弄了。桂花儿毕竟是离了婚的人，弄太铺张了不好。再说，结了婚在一起过日子就行了，讲那排场干啥？
　　大柱（快速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离不离婚我不管，反正我才是第一次结婚。我一辈子能结几次婚的。不能就那么算了。
　　队长（着急的）：大柱，你懂点儿事听点儿话好不好？都三十大好几的人了，一句人话也递不进去。
　　大柱（跳下地，把烟屁股使劲摔在地上）：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有啥呀？你不就是怕花你那几个臭钱么！你也不问问你那钱是哪来的？妈的，哪有一个是你正儿八经挣的？
　　队长（站起来，指着大柱，骂）：你花的还少啊？从你瞎了眼睛到瘸子断腿哪样儿花得少了？
　　大柱：妈的！瘸子断腿跟我有啥关系？咋也算在我的账里啦？
　　队长（气急败坏地）：你他妈猪脑子啊！要不是你硬要娶桂花那瘸子能断腿么？那瘸子断腿你以为无缘无故就能断了？到现在还没打发那三个人哩，那钱谁去给呀？——那三个人不是那善茬，一不高兴能把我老命要了……
　　桂花（震惊）：哪三个人？
　　队长（一愣，慌张地）：我被这小子气糊涂了，——竟胡说开了。哪有啥三个人……对，就是三个人。就那三个人，就那次那三个人干那啥事么……对吧，大柱。
　　桂花扭头慢慢退出。
　　队长和大柱面面相觑，互相用目光责备着对方。
　　
　　第116场 瘸子家 上午 内
　　
　　瘸子半躺在炕上和福生玩泥弹子。
　　福生：大，你耍赖。该我弹了。
　　瘸子笑着把弹子放在炕上，让福生弹。
　　福生（认真地弹弹子）：大，离婚是个啥东西啦？
　　瘸子：这个跟你小孩子说不清，等你长大就知道啦。
　　福生（停止弹弹子，看瘸子）：那你这几天咋老跟妈说离婚了？一说离婚就把我妈说哭啦。
　　瘸子瞪了福生一眼，把手中的弹子扔了一炕，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侧身睡下，背对着福生。
　　桂花慢慢走进。
　　桂花（心事重重地）：他大。
　　瘸子转过身来。
　　桂花：你知道是谁把你腿打断的不？
　　瘸子：说这干啥哩？反正断啦，知道不知道都没用啦。再说，这不是已经接好了么。
　　桂花（看瘸子，流泪）：他大，是我害了你啊。
　　瘸子（艰难坐起来）：啥？
　　桂花：是队长——是队长——
　　瘸子摆摆手，示意桂花不要说了。
　　桂花（一惊）：你知道？
　　瘸子：唉，我人孬，平时啥人都不得罪。除了他们还有谁？
　　桂花（强忍着泪水）：是我害了你啊！
　　瘸子：桂花，你不要这么说。——是我害了你。其实我当初就不该娶你，先不要说你这几年跟我受苦受累的。就连你大也——
　　桂花（大惊）：我大咋死的你也知道？
　　瘸子：我瘸是瘸，可我不傻。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你大一死，大柱就不见啦。而那天我又喝得……（叹气）唉，那么醉。你也正好，正好出了事儿。
　　桂花（盯着瘸子看）：他大，那些事儿你早就知道啦？你咋不跟我说？
　　瘸子：说啥？说了又有啥用？（低头）我也不是不敢像你大那样端起火枪去跟队长大柱拼命，那事儿我也想过。可我又想，我死了你咋办？福生咋办？
　　
　　第117场 瘸子家 下午 外
　　
　　瘸子拄着一根用树根做成的拐杖，福生在一边扶着瘸子，在院子里来回走。
　　桂花：福生，好好扶着你大，别摔了。（抱了一捧柴火，进了屋子）
　　队长进。
　　队长（哈哈大笑）：哈哈，瘸子能下地走路啦！桂花儿，桂花儿哩？桂花在哪？
　　桂花从屋里走出。
　　瘸子（小声地）：福生，扶大进屋。
　　福生扶着瘸子进屋，关了门。
　　队长（看着关上的门，笑）：你看，瘸子都能下地走路了，你也该去大柱那儿了吧。
　　桂花：还不行，我还不能去。我得等福生他大能到地里干活才能走。
　　队长（愤怒地）：你他妈到底想咋？要是实在离不开瘸子就还那三百块钱吧。
　　桂花：你就等着我还你那三百钱吧！
　　队长（央求地）：桂花儿啊，不是叔说你。你和瘸子多呆几天倒无所谓，可你想想那能管啥用？多一天少一天又能咋地？反正这婚也离了。
　　桂花（淡淡地）：我得等他能干活了才能走。
　　队长（笑，点头）：好，好。能干活，能干活。叔等着。你放心，到了大柱那儿他一定对你好，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这关他就过不了。
　　桂花：等福生他大腿好了我自己过去，不用队长来催。（转身离去）
　　队长叹口气，离开。
　　
　　第118场 队长家 上午 内
　　
　　队长坐在椅子上。
　　桂花站在队长面前。
　　队长（嘻嘻笑）：瘸子的腿好利索了？
　　桂花：好利索了。
　　队长：你先搬我家住着吧，那儿有一间小粮房空着。过几天找个人看看日子，挑个好日子跟着大柱再过他那儿。我和大柱商量通了，你直接跟着他过去就行，你是离了婚的，没必要办那么风光。
　　桂花：如果是这样，我有房子，我在自己家住。在别人家我睡不着觉。
　　队长（疑惑地）：你有房子？哪个？（想起来）就你大原来那间？唉，不行，不行。那还咋能住人？五六年没人管早塌片儿了。
　　桂花：我住福生他大那儿！
　　队长（大叫）：不行！（生气地）你再不能去那儿了，你离婚了知不知道！
　　桂花（淡淡地）：队长，等你选好了日子再告诉我吧。（转身离开）
　　
　　第119场 瘸子家 上午 外
　　
　　桂花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队长进。
　　大柱叼着纸烟，跟在队长后边进。
　　队长（快步走近桂花，笑）：桂花啊。明天，明天吧。明天就是个好日子。
　　桂花：咋这么早？
　　队长（哈哈大笑）：明天是好日子嘛！你明天就去大柱那儿。锅碗瓢盆、行李被褥啥的都不用带，给瘸子留着吧，爷俩也不容易，他们用得着。你一去大柱那儿一马平川都是新货。
　　桂花：明天不行，我想等过几天再去。
　　队长：啥？那你想啥时候去？
　　桂花：七月十五。阴历七月十五。
　　大柱（上前一步，摘掉眼镜，愤怒地）：啥？鬼节？你个败家娘们儿，没等跟老子睡一块儿就想着法儿的整老子。（冲上上去想打桂花）
　　队长（拉住大柱，训斥）：你就少说两句吧！七月十五咋了？鬼节咋了？皇历上说是好日子，那鬼节一样是好日子！
　　桂花不为所动地一如既往洗衣服。
　　桂花：那就七月十五以后吧。（站起来晾衣服）
　　大柱：啥以后！说七月十五就七月十五，没有以后！
　　桂花（把洗衣盆端起来，看大柱）：好，七月十五也行。你要七月十五来，我也拦不住你。（倒水）不过，那天你最好来晚一点儿，等我给福生过完生儿再来，要来早了就别怪我不跟你走。（提着洗衣盆进屋）
　　队长和大柱往出走。
　　大柱（骂）：妈的！屁用没有。好不容易送上门来了，还他妈等啥子皇道吉日。这下好啦？挑个鬼节！
　　
　　第120场 瘸子家 傍晚 内
　　
　　桂花在锅台旁炒菜。
　　锅台上放着几盘炒好的菜，用碗扣着。
　　福生的下巴抵着锅台，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菜。
　　桂花（看福生，笑）：小馋猫儿，等你大回来一块儿吃。馋了先把自己的小指头呷上。
　　福生（咽口水，可怜巴巴地）：今儿是我过生儿，又不是我大过，为啥不让我吃？
　　桂花（笑）：好，好，福生过生儿。（用手从锅里捡起一块肉，放到福生嘴里）吃了肉就到外面耍去吧，不要打搅妈做饭。
　　福生嚼着肉，高兴地跑出。
　　桂花看着跑出的福生，眼泪流出。
　　桂花回过神来炒菜，眼泪掉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