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

　　
　　
　　
　　
　　
　　
　　
　　
　　
　　
　　
　　（五）生活在继续
　　“宝贝！开门！怎么在里面待那么久。”阿旷的声音。
　　阿旷见沫沫跑去洗手间，马上给她去热鸡翅。沫沫一身的酒气，怕是还醉着，吃点东西也许有点帮助。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阿旷先是在厨房，然后在卧室看了看财经新闻，眼见沫沫还没出来，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个死沫沫，又占着厕所这么长时间。
　　何筱沫终于在阿旷的呼喊下回过神来，刚刚漫长的回忆让沫沫陷入一种不能言说的焦虑和不安。她知道林峰的突然出现不可避免地将造成她和阿旷之间的动荡，沫沫不仅在身体上背叛了阿旷，更让她恐惧的是这种背叛或许已经渗透到骨髓。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林峰的味道，是她每每想起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会充满期冀的味道，她不知道怎么才能真正把林峰从自己的世界删除，这种伴随着伤痛的回忆刻骨铭心，难以割舍。
　　阿旷的家大气宽敞，装潢是她喜欢的风格，她记得自己初次来到阿旷家里有多么惊讶。才三十出头的男人就如此成功，是这个城市被人熟知的风云人物。何筱沫在市台实习的那段时间接到要去采访阿旷的通知，忐忑不安，不仅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独立采访，而且阿旷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那类人群。沫沫怕这么成功的人会难以接近，会对陌生人有太强烈的戒备心理。
　　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旷坐拥上亿家产，仍旧谦逊好礼，全身上下散发着温暖。沫沫第一眼见到他就感觉到亲切和难以言说的快乐，阿旷总是时不时把她逗乐，讲很多关于自己创业的有趣故事。沫沫听的出来，阿旷今天的事业是靠自己的血汗打拼来了，辛酸拮据，还受过不少的打击和挫折，但是阿旷却能把这么沉重的故事说的轻松幽默。她打心眼里钦佩他，觉得阿旷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说话都谦卑到小心翼翼。
　　阿旷后来对沫沫说，那天见到她，就知道她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也正是这句话让沫沫心甘情愿地放弃流浪跟随在阿旷的身边，她是个需要家的孩子。
　　沫沫心里的阿旷，像兄长，更像个父亲，有他在沫沫就会莫名地踏实。每当沫沫又做噩梦，阿旷总是抱紧她，抚摸着她的头，等她睡去才放开。
　　阿旷煮得一手好菜，总是变着花样满足沫沫挑剔的胃口。他知道沫沫的肠胃不好，还专门去研究适合这样肠胃的食物和营养搭配，生怕自己的沫沫再瘦下去，瘦到让他心疼。
　　这样好的阿旷自己为什么要背叛？何筱沫恨自己的不坚定不忠诚恨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敢面对阿旷，怕自己会羞愧到想埋进地缝里。
　　可是仍旧要面对，沫沫逃不过，无处可逃。
　　“阿旷，别叫了，我马上出来。”沫沫换上睡衣，整理了头发，仍旧是美好的样子。露出修长的腿，白皙紧致。
　　“宝贝，困了吗，我们睡觉吧。”阿旷抱了抱沫沫。
　　何筱沫突然哭了，困惑，痛苦，愧疚…这些情感混杂在一起倾泻而出，惶恐不安。
　　“宝贝你哭什么，是不是晚上的生意谈的不开心？我早就说不要出去做事了，你是个女人，在家好好呆着有什么不好。”阿旷的口气很像少年的林峰。
　　那时的林峰信誓旦旦地对沫沫说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
　　她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林峰又是一阵惶恐，在阿旷的怀抱里还会想到别的男人是不是太罪恶，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阿旷的身边？
　　“阿旷…我…我肚子饿。”沫沫还是把真相咽了下去，不想就这么失去第一个像样的家。
　　“沫，你现在越来越嚣张了，肚子饿竟然用哭来反抗，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我做了鸡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去吃吧，在桌上，是热的。”
　　阿旷的好让何筱沫更加自责。
　　一边是初恋情人的诱惑，他和她有一段美好的爱情却没有好的结局，沫沫不免觉得深深遗憾；一边是已经进入到沫沫生命的爱人，他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生活却没了原本的激情。
　　如果时间再退回到几年以前，沫沫会不会依然说谎，告诉林峰自己出轨的假话。
　　“你听到我的呼唤，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向我赶来，我会告诉你为了寻找你我遇到的苦楚，告诉你这些年没有你的日子发生的故事。你明白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弃自己，伤害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地和我一同把这伤痛抹去。我只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沫沫发现林峰又有了女朋友之后，曾经无数次地想到死，她不觉得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她以为林峰还爱她，会挽留她，会为她负责，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没想到不到两个月林峰就跑到另外女人的怀抱，这简直是耻辱。
　　“林峰，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对我负责的吗？”
　　“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你不要总是提好不好。你背叛了我，我没办法原谅你。”冰冷。
　　爱你的那一个，伤你的那一个，终于只能被更多的苦和痛填塞，压存在心底，想起来依旧隐隐作痛。
　　沫沫不再纠结，这是她自己酿成的恶果，也许是种解脱，谁知道呢。
　　也许和林峰重新在一起，沫沫还是会这么地神经质，她会一遍遍追问林峰是不是还爱她，为什么在她需要关心的时候那么冷漠绝情。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终于受不了互相折磨，不爱了，离开了，先前的纠结变成了事实。
　　沫沫和阿旷生活在一起，结束了堕落的混乱的糜烂的生活。林峰忘记沫沫，和许琪结了婚。没有什么人是不能被替代的，那些以为会永远活在自己生命里的男人女人，终于随着时间的打磨筛漏不见了。
　　“阿旷，我吃不下，我们早点睡吧。”沫沫轻声说。
　　阿旷在身旁睡去，照例搂着沫沫，是最温暖的归宿。
　　
　　（六）不速之客
　　第二天，何筱沫没有休息，昨天与林峰的生意其实并未谈妥，她又一次骗了阿旷。在办公室来回走动，高跟鞋的声音响亮刺耳让人心神不宁，她在考虑有没其他的方法和林峰继续接洽。
　　实在不想再见到他，沫沫叹口气，但是由于工作的原因，她这些天怕是要经常和林峰打照面了。
　　一大早就来到公司，早餐也顾不得吃。阿旷准备了煎蛋和银耳粥，她出门的时候还是热的，这样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关心何筱沫却觉得习以为常，阿旷一直都是这样。
　　“姐，可以进来吗？”是何筱沫的助理朱莉。
　　“门没关，进来吧小莉。”
　　朱莉笑盈盈地走进来，手里拿着精美的礼品盒。
　　“姐，是阿旷哥给你送的。”朱莉说。
　　沫沫打开盒子，是夏普的新款手机，她喜欢的颜色。
　　“姐，你太幸福了，阿旷哥一天到晚给你送花送礼物的，什么时候把婚结了，我等着喝喜酒呢。”
　　何筱沫把手机放下，不知如何回应朱莉的问题。
　　“对了筱沫姐，今天一早就有人想见你，在外面等了半天，她没有预约，要不要见？”
　　“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说，但是好像看起来很重要的样子。”朱莉答道。
　　“让她进来吧，反正现在不忙。哦，对了，跟惠丰的人再联系一下，安排个时间继续商议我们的项目。”
　　“昨天没有搞定？是不是惠丰的人太贪图便宜？”朱莉随口一问，公司现在正处于危难期，别人想趁人之危也是在所难免。
　　“不要乱猜，昨天林总家里有些私事，提前走了，合同的细节方面没有谈妥。”何筱沫不知道朱莉哪来这么多话，也许潜意识里认为她触犯林峰这件事让人不快。
　　朱莉走后隔了大概不到一分钟的样子就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进了门，她装扮考究，极有品位，看起来和沫沫的年纪相仿，也和沫沫一样保养有方。
　　“你好，我是许琪。”一听就知道是个温柔的南方女子。
　　沫沫心里一惊，许琪？林峰的老婆许琪？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林峰不小心告诉了她昨晚的事，或者另有目的？沫沫的心凉了半截，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承担不住。
　　瞬刻恢复了镇定，沫沫遇到过很多棘手的事情，很多让人措手不及的状况，都能一一被沫沫破解，许琪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带来太多的恐慌。
　　“是林总的爱人吧？您请坐，我昨天听林总提起过你。朱莉！沏杯咖啡。”何筱沫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面对这个也许即将会让她难堪的女人，她和她的男人有了一夜情，被揭穿被各种语言中伤也是情理之中。
　　转念一想，何筱沫还有一丝快意。面前这个身材玲珑长相妩媚的女人夺取了她曾经的爱人，这点教训不算什么。
　　“筱沫，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对你说，我的朋友不多，我能想到的只有你。”许琪耷着头，看起来是疲惫痛苦的。
　　何筱沫就更加不解，什么事情非要跟我说才行？
　　“说吧许琪，希望我可以帮到你。”她说。
　　“筱沫，我知道过去的事情你对我还有恨意，也许这种仇恨是不能随着时间消失的。所以我今天来是下了很大决心…但是又非得找你不可。”看的出来许琪并不知道林峰和何筱沫的暗度陈仓，而她又真的非要求救于自己。
　　“许琪，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和林峰分手也有我的错，不全是你。如果没有你，林峰也会找别人。所以这件事不要反复提起了，你没有错。”何筱沫有些厌烦别人一次次地提醒她她的男人被别人抢走这个事实。
　　“谢谢你筱沫。”许琪喝了口咖啡继续讲道：“筱沫，我有话直说。林峰昨天和你谈生意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告诉我好吗？”
　　何筱沫像被别人扒光了衣服，但知道其实许琪并没有证据，也不好确认什么。
　　“昨天晚上我们一直在谈生意，我们和惠丰的这个项目有很多的问题没能协调清楚，所以费些时间，而且他来晚了，将近十一点才和我见到面。”
　　“原来是这样。”顿了顿，许琪又开了口：“我相信你，沫沫。”
　　何筱沫听到她这么喊自己的名字，又不合时宜地内心羞愧起来，如果她们之间没有林峰，怕是会成为知心朋友的吧。
　　许琪开始不说一句话，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咖啡杯，是沫沫去欧洲旅行带回的可爱东西。沫沫趁这机会自习打量许琪，她穿着紫色丝绸套裙，泛着幽冷的光泽，白色细高跟鞋简单漂亮。手指干净细长白皙，怕是个被宠坏的女子，不用做任何家务。和沫沫瘦弱的身材相比，许琪丰满了一些，胸部被压挤得仿佛要从这紧身衣服中汹涌而出。
　　这令人不解的静寂好似迷雾森林，任何诡谲的事件都会突然发生。
　　何筱沫走到许琪身边坐下，直视她的双眼，希望她可以说些什么，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气氛尴尬。
　　许琪仿佛是在积攒足够的勇气，她将要说的事情怕是会惊天动地，把何筱沫的生活完全搅乱颠覆。
　　终于她开了口：“沫沫，我是个罪有应得的人…沫沫，我不配拥有幸福…我和林峰的这些年一直不开心不快乐，他…一直都没有碰过我。”
　　接着，她继续说：“他肯定是对你有愧疚才会这样…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何筱沫想过太多种许琪会问到的事情，比如她和林峰这些年还有没有联系，林峰是不是还放不下她，她会不会还在想和林峰重归于好。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许琪心急火燎地来沫沫的公司找她，憋了许久问的问题竟然是她和林峰的性生活怎样。
　　林峰没有碰过她？她怎么可以熬的过来？换做是沫沫，怕是早就无法忍受了吧。
　　何筱沫感觉自己胜利了，在一场前所未有的爱情角逐中，她赢了个彻彻底底。她的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许琪是个值得同情的人，她得到了林峰又能怎么样呢？
　　“林峰…他还好，我们过去都是有身体接触的，就是…你明白的。”沫沫说。
　　许琪开始哭泣，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好，为什么林峰连碰都不愿碰她一下，这么多年其实就如同单身一样，甚至连单身都不如。一个人尚能拥有自由，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未来和伴侣，现在呢，被林峰这个似有若无的男人牵绊着，什么都做不了。
　　林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七）林峰和许琪
　　自从她在那次缠绵之后提出分手，林峰的世界顿时失去了重心，每天都忧心忡忡。他不明白为什么沫沫会那么狠心，远方的她现在一定幸福地要死吧，和她的新男友。林峰愤懑地想。
　　而这边的他日子并不好过，每天都靠大量的酒精度日。也就是在这时，他习惯了每天去酒吧点烈性酒，习惯了每天几包烟的生活。他甚至想过一夜情来发泄心中的痛苦，可是有什么用呢，林峰想。沫沫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逃避永远不是最好的出路。
　　隔壁班的许琪渐渐对这个忧郁的男孩产生了兴趣，她发现这个传奇人物经常在上课的时候昏昏欲睡，一身酒气。之所以传奇是因为他和何筱沫的事，这两年两个人相隔两地还彼此情深意浓，不得不让人羡慕并且佩服他们对爱情的毅力和坚强。
　　她终于发现了林峰的规律，在男生寝室和同学聊天的时候知道林峰总是在晚上九点出门，她从那些熟知他的人口中得知，林峰是去附近的迷雾酒吧，一个静谧安静的地方。
　　有一天林峰出门的时候许琪也跟了去，待林峰坐定点酒之后许琪才进了门，在酒吧的角落静静观察他。
　　林峰是那种看一眼就会产生好奇并且喜欢的男人，他的眼眶深陷，面容憔悴不堪，脸上写满了故事。许琪心想若不是经历了太多事情，怎会这么忧郁。林峰，我多想走进你的世界。
　　许琪并不容易轻易地对男人产生兴趣，在林峰的大学谁不知道管理系有个大美女，许多人都慕名而来只为见一眼这个传说中的校花。追她的人更不在少数，足够有一个加强连，可是许琪统统都说了拒绝，她不像那些虚荣心强烈的女孩喜欢被簇拥的感觉，她不喜欢这些人的肤浅。
　　可是她竟然被林峰这个男人吸引了来，自己还悄悄跟踪他，这在以前从未有过。自己怎么了？林峰究竟是有多大的魔力？ 有些感觉偏偏说不清道不明，倏地一下击中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无法回绝，不能逃避。许琪的心里装着林峰，林峰的心里住着沫沫，也许都只是上帝的安排。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心动，许琪也许会在毕业的时候选择一个条件不错对自己也好的男人早日结婚，她是个传统的女人，不想再感情上浪费过多的精力，有个人相守一生就足够了。
　　可是就这么爱上了，许琪没有别的办法让自己从林峰的影响下解脱。
　　许琪叫了杯鸡尾酒，各种绚丽的颜色混杂其中，这是她第一次喝酒，她似乎要趁着这酒精的力量有所行动。
　　林峰喝了一杯又一杯，他没有给自己一刻的空闲时间，他不想让自己有一分一秒是清醒的。只要意识还在，只要大脑正常运转，他就会想起沫沫，这个说过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孩，这个自己发誓要照顾一辈子的女人，终于消失不见了。
　　林峰不想多看一眼附近的各色女人，伸着触须寻找暧昧对象的女人们，林峰心里是不屑的。如果没有沫沫，自己一定是个风流快活的人，开心自足，他懂得让自己快乐，懂得享受这一切。
　　可是沫沫，你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林峰迷糊中看到一个白色的纤瘦身影向自己走来，她的美丽让人叹为观止。林峰正要喝尽杯中的烈酒，却被她叫了停。
　　“别喝了林峰，你已经醉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林峰上下打量她，莫非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各种疑问。
　　“我是三班的许琪，我们经常一起上课。”许琪看出了林峰的疑惑，自报家门。
　　林峰拍了下脑门，如梦初醒，赶紧让许琪在自己身旁坐下。一边说出了让许琪哭笑不得的话：“原来是大校花啊，你怎么也来这里？”
　　说实话，林峰对这个传说中的校花并无多大好感，认为她只是凭借美貌就自负骄傲的浅薄女子，这句话充满讽刺味道，他的潜台词是你堂堂一个大学校花，还不是跟这些女人一样在深夜酒醉之后会和不同的男人离开做些龌龊的事情。
　　许琪并不怪他，她知道林峰刚刚经历了分手，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对自己的误解也可以接受，只要自己行得正，这点挖苦又算什么。
　　许琪是喝了酒的，胆子稍稍比平时大些，平日里不会说的话不会做的事在今天都有可能在这个家教良好的女子身上发生。
　　许琪说：“林峰，那个女孩你就那么放不下吗？”
　　林峰斜视了她一眼，心想我的事你怎么会知道，但他突然明白了在这里遇见许琪并不是偶然邂逅，而是她刻意的安排，这时的顿悟让气氛尴尬暧昧起来。他不多说一句话，心里盘算着其他的事。
　　沫沫在他心底，永远不能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