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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  战争  多舛命运

　　“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江老爷不由睁大了眼睛望着何老爷。
　　何老爷神秘地笑着点了点头……
　　太阳刚被鸟衔下稻堆山顶，黄二带着三棍子一干人等，喊着号子，“左——右——左”地就左右进了横堆山。
　　何老爷满脸笑容相迎，江老爷忐忑佯装笑脸。分宾主刚坐下，黄二便将盒子枪往桌上一拍，道：“听说，你们要与那几个孽子断绝父子关系？”
　　“是的，是的。”何老爷微微起身哈了哈腰。
　　“怎么个断绝法？”
　　见江老爷要说什么，何老爷赶紧递了个眼色，抢先道：“不忙，不忙，我们先喝酒。上酒——”
　　一桌菜很快上齐，可黄二却仍端着坐在那，既不看何老爷也不看江老爷，而是将眼睛望着天。
　　天上一片浮云，像匆匆晚归的鸟，急速地一片接着一片地飞过。在两片云之间，偶尔闪出一两颗星星，见黄二正在望着它，倏地，又藏进了云层。
　　何老爷见状，向黄二身边凑了凑，一边悄悄往他口袋里塞进两根金条，一边道：“先喝酒，黄队长，有什么话，待会说。”
　　“黄队长，请——”江老爷端起酒杯躬着身谄媚地请着黄二。
　　黄二翻了翻白眼，又看天。
　　江老爷将眼睛望向何老爷。
　　何老爷皱了皱眉头，也有些不知所措，就望向站在一边的三棍子。
　　三棍子示意江老爷回避一下。
　　江老爷不明究里，望向何老爷。何老爷冲他点了点头。江老爷找了个“我去拿瓶好酒”理由，离开了。
　　可谁也没想到，江老爷前脚走，后面黄二突然一把抓了桌上的枪，一手揪着何老爷的衣领，一手拿枪顶着何老爷的头，咬着牙道：“何老爷，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信，信，信。”何老爷一边被吓得哆嗦着一边连连点着头。
　　“好，那你告诉我，你儿子上哪去了？”
　　“上哪？我要是知道他上哪去了，我不早就……”
　　“你不知道谁知道？”黄二再次将枪顶了顶何老爷。
　　这时，三棍子忙上前，一边劝着黄二，一边悄悄地附在何老爷耳边道：“听说，你将江启凤带走了？”
　　何老爷一时有些懵，原本是说轰碉堡的事，怎么这一下又跳到江启凤身上了？
　　“赶紧地……”
　　何老爷没明白三棍子这“赶紧地”是什么意思，只好说：“其实我们一出村子，就分开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那你就去找，去找。”这次，三棍子明白地告诉了他。
　　“好，我找，我去找。”何老爷一边让着被枪顶着的脑门，一边抖瑟着道：“我保证，去找。”
　　黄二这才将手一松，然后将枪在手里转了转，重新坐下。
　　这时，江老爷适时地拿了瓶酒回来了。
　　何老爷给黄二递上酒杯，边递边悄声道：“只要见着江家那丫头，我保证一定给你黄队长带回来，请放心——”
　　黄二翻了江老爷一个白眼，然后伸手接了，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这时，何老爷站起身，向大罩子和四棍子父亲招了招手，道：“你们也过来，我们一起当着黄队长的面，宣布与那几个孽子断绝父子关系。”
　　于是，四棍子和大罩子两个老实巴交的父亲，可能这一辈子也没端过酒杯的手，抖抖瑟瑟地端起了酒杯，一齐望向何老爷。
　　何老爷端着酒杯，朝着大家转了一圈，最后转到黄二面前，道：“请各位乡亲和黄队长做证，从今天起，我们，我——与何大牛——”
　　“我与江启龙——”江老爷接上。
　　“我与我们家老大，哦，不，大罩子——”
　　“和我们家老四——”
　　“断绝父子关系。”
　　几个人同时说完，又是何老爷带头将手中的杯摔碎在了地上，江老爷摔了，四棍子父亲也摔了，可大罩子父亲望着手中的酒杯，摔了几次，也没舍得摔出手，望着黄二哀求道：“黄队长，这杯摔了可惜，我可不可以带回去。”
　　没待黄二说话，何老爷伸手从大罩子父亲手里一把夺过酒杯，“啪”摔在了地上；摔得碎片四溅……
　　
　　12 遇上了副团长三爷
　　虽然都是苦出身，即便是江启龙和何大牛，也从来没有如此地感到过寒冷和饥饿。
　　经过一夜的奔波，昨天晚上吃的那点东西，随着那一通拼了命的逃跑，像枪一样，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特别是在天要亮未亮的时候，望着前面一片黑乎乎，望着后面一片乎乎黑，他们只是凭着感觉，顺着小路向前走。
　　“再往前，蹚过一条小沟，那边就是东门渡了？”大罩子从后面紧走几步走到前面与何大牛并排，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地问道。
　　何大牛肯定地点了下头，也不知大罩子看见没看见。
　　“那我们过去了，上哪去找新四军呢？”
　　江启龙在后面捅了一下大罩子，道：“何大牛又不是神仙，他哪知道。”
　　“什么新四军神仙，先找个地方弄点东西吃的吧，饿死了。”四棍子在后面嘀咕着。
　　可是，上哪弄东西？
　　大罩子抬头望望天，然后转向开始发红的东方，道：“昨晚你们没吃呀，平常这个时候不也是没到吃早饭的时间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仅感到饿，还很冷。”江启龙不禁抱了抱胳膊缩了缩身子。
　　“再忍忍吧，”何大牛说，“我们现在还没逃出黄二的地界呢。”
　　“这都跑了一夜了，黄二还追得上来呀？”大罩子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你不是说前面蹚过一条水沟就是东门渡了么？”
　　“但那毕竟还得要蹚过水沟呀。”何大牛似乎笑了一下，“快点吧，如果天亮我们还没蹚过去，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听何大牛这样一说，几个人谁也不再作声，默默地往前赶着。他们都知道，黄二是追不上，但如果天一亮，被地方上的乡长或是黄二布下的探子发现，那他们这一夜的苦可就真的是白吃了。
　　不仅白吃了这一夜苦，而且很有可能会被黄二捉回去，用盒子炮对着脑袋轰。
　　好在，在太阳还没跳出地平线，大地还在雾岚中伸着懒腰时，他们一行4人顺利进入了东门渡。
　　所谓东门渡，并不是指一地一点，而是一片，包括前面的一片水域和后面的一片山丘。水里长满了芦苇，尽管经过了一冬，可那些枯苇，仍是密匝匝地竖着，要是不熟悉的人误入进去，肯定会出不来；后面的山丘，则是一陵一陵地接着，最高一座丘陵名曰云盘山，走在里面，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而且没有路，有的，不是枯藤就是荆棘，再有就是能将人皮肤拉成一道道口子的斑茅，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毛竹。
　　从水沟里上来，越往前走，让人越瘮得慌，哪怕是一只被惊飞起来的鸟的一声唳叫，也会让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感到我们是走在死人地里一样。”大罩子故作轻松地想幽默一下，可是，听起来，却一丝笑点也没有。
　　由于周围杂树和茅草的遮挡，冷要好上一些了，可是，他们几个人还是感到冷，反倒是不怎么觉着饿了（其实是紧张得不知道饿了）。
　　终于走过了一片草地，前面出现一口小水塘。
　　塘水不深，但鱼却不少，站在边上，清清楚楚地能看到鱼的眼睛。原本不饿的肠胃，现在一见这鱼，不由立即又“咕嘟”了起来——
　　“先吃饱了再说。”大罩子嘴巴一边说着，一边就下到了塘里。
　　四棍子也不甘落后，从另一边也下去了。
　　抓鱼对他们来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因为横堆山说起来有“山”，其实是半圩半山，上山打柴下河摸鱼，那可是他们这几个人的绝技，甚至一个猛子扎下去，能从河这边到河那边才冒出头来。不过一会儿，他们便抓了好几条。
　　望着在地上还在乱跳着的鱼，四棍子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吃呢？”
　　“就这样吃。”
　　何大牛伸手抓过一条，用手剥净鱼鳞，然后，从大罩子身上抽下那把东洋刀，划开鱼的肚子，拿到水塘边洗了洗，伸嘴就啃了起来……
　　当何大牛在拿大罩子背上的东洋刀时，大罩子很是不情愿地后退了一步的，“这可是我的救命刀”，可何大牛指着鱼示意他如果不用它，鱼是没办法剖开后，想想，他才没动，任由何大牛抽出了刀。
　　乘何大牛到水塘边洗鱼，大罩子心疼地将东洋刀拿了起来，在草上擦了几擦——
　　“要是有火就好了。”看着大罩子的东洋刀划拉着草，四棍子感叹道，“那样，我们就可以煮着吃了。”
　　“做梦吧，还煮着吃？锅呢？”大罩子立即反驳。
　　“没锅煮，最起码可以烤呀，像他那样——”四棍子望向正在啃着生鱼的何大牛咧了咧嘴。
　　“吃吧，挺好吃的。”何大牛将啃了一半的鱼举了举道。
　　江启龙这时也拿起了一条，犹犹豫豫着道：“小鬼子没走时，在我家我倒是看到过他们吃生鱼。”
　　“你们要是不嫌饿，就别吃；待会，我们还要找新四军呢，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何大牛自顾自吃着道。
　　听到这里，大罩子深叹了一声，见江启龙手里抓着鱼正在那踌躇着，便主动递过去东洋刀。
　　江启龙很快也吃上了。
　　四棍子望望皱着眉头吃着生鱼的江启龙，又望望大罩子，想想，也弯下了腰，拿起了一条……
　　其实，还真的不难吃。
　　不一会儿，地上便堆了一摊鱼杂碎和骨头。
　　一饱，瞌睡不知怎么，就钻了出来。最先打哈欠的是四棍子。谁知，他一个哈欠没打完，其他几个人都打了起来。
　　“我们先睡一觉吧，跑了一夜，眼睛都没眨呢。”大罩子望着何大牛道。
　　何大牛也睏了，望望其他几个人，想想对大罩子道：“用你东洋刀砍些茅草来，要睡就睡个舒舒服服……”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太阳到了哪里，反正天还亮着。
　　“我们得要去找新四军。”坐起身来的大罩子自言自语道。
　　语声将江启龙从睡意中唤醒来，迷迷糊糊地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有些茫然地东张张西望望。
　　“何大牛呢？”四棍子醒来，一见原先睡在自己身边的何大牛不见了。
　　大罩子仍坐在那，慵懒地道：“是不是拉屎去了。”
　　“何大牛——”
　　可是，没有回应。
　　“该不会他一个人溜了吧，将我们留在了这里？”四棍子紧张兮兮地睁大着眼睛。
　　“大牛！”听四棍子这么一说，大罩子不由也有些紧张地叫了起来。
　　“在这里，叫什么叫？”一阵哗哗啦啦的响声后，何大牛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你们这样叫，就不怕招来狼？”
　　“狼？这里有狼！”
　　几个人一下惊悚起来。
　　“所以，我们得赶快找到新四军。”何大牛道，“我刚才侦察了一下，从这里往西南，有一个村子……”
　　“有村子？有村子就有人！”江启龙不由有些兴奋。
　　“可是，我只看到一座小屋，也不知道是不是村子。”何大牛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听何大牛这样一说，刚兴奋起来的江启龙眼睛不由又黯了。
　　“管它有没有村子，”大罩子倒是兴致勃勃，“走，我们去看看。”
　　“该不会是黄二吧？”刚走出几步，四棍子在后面怀疑道。
　　大罩子回身笑话他说：“你就那么怕黄二？黄二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还不照样用枪轰他！”
　　一句话，逗得何大牛和江启龙一起笑了起来。
　　四棍子被他们一笑，竟然少有地红起了脸来……
　　可是，他们几个蹑手蹑脚走到近前，一看，不由非常失望，因为那里既不是村子，也不是一座小屋，而只是一堵坍塌了的墙，或者准确点说，这里原来是一座屋，现在屋倒了，只剩下这一堵墙还在风雨中招摇。
　　不对，现在没有雨。
　　没有雨，天怎么暗了？
　　大罩子抬眼向天四望，却没找到太阳，自言自语道：“都晚上了？”
　　“可不是晚上了。”
　　“怎么这就晚了呢？”大罩子也没顾看刚才是谁接了他的腔，在那兀自说着。
　　“可不是。”
　　听到声音到了自己的身后，而且这声音显然不是江启龙他们，大罩子这才遽然一下惊得转过身。
　　转过身来的大罩子看到一名陌生男子，身上衣服没有一粒钮扣，敞着，左脖子上长了一个大大的肉瘤，正一边示意张着嘴望着他的江启龙他们，一边眯着一双眼与何大牛挤着。
　　“你是谁？”
　　见大罩子讶然的表情，何大牛这才笑着抱起拳，冲肉瘤道：“副团长好，这是我的几个兄弟。”
　　“兄弟好！”肉瘤冲着大罩子他们一抱拳，“是兄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