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赞助
　　
　　作者：斐儿猫2009-11
　　中学校园大门外，空场地。
　　背景：一侧树木葱郁，一侧石碑上书标语：“一切为了孩子，为了一切孩子，为了孩子一切。”远处是教学楼，运动场，学校宿舍区。
　　
　　小丽父：（一边接手机一边上）说话，嗯，嗯，继续，继续，嗯，说话。行了，说了这么多，我只等你一句话。别绕弯子了，好好。我已经知道它非常好，它是一块非常优秀的石头。对，有夕阳，有晚霞，有雪山，有草地，有九曲十八弯的河流，有唐僧师徒三人去西天取经。对，恨珍贵很难得，对，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对，唐僧骑得是一匹高头大马，沙僧和猪八戒风尘仆仆地走路，但是，我的人已经去看过了，我也看过照片了，我现在只等一句话，说话，嗯，说话。你不要再说废话了，我就等一句话，对，说话，二十万？不行不行，东西我一定要，但是这个价格不行，不你说服不了我。你别费心机浪费时间，我很忙，没工夫同你耗，简单点，一句话，不行不行，这个价格不行，说话，听我说？听我说那我就说了，这一块石头很好，天然，全都好，对，但是，对，没有孙悟空。没有孙悟空的西游记还能叫西游记吗？没有孙悟空的西天取经能取回真经吗？光靠唐僧，猪八戒和沙僧能去西天取经吗？你一大家子人，各路神仙都在，唯独缺少当家的掌柜的顶梁柱主心骨，你能叫全家福吗？我不管你的孙悟空师徒生气回花果山去了，还是出去化缘摘桃子去了。只要孙悟空不回来，我只能给上次我说的价儿。
　　行了，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有事就同孙秘书交涉吧。（挂机。手机又响了。）
　　喂，你好，噢，是张处长，你好你好，有什么事请指教，噢噢，这件事前几天我已经知道了，张处长，不是我驳你的面子。如果是你私人的事情，去不吃饭不睡觉爬雪山过草地也要办好，这解决下岗职工和残疾人就业的事情，我这公司其实有困难下岗再就业和残疾人安排是政府民政部门的职责，我们企业不一定有这个义务，况且，你说是州长批示安排下来的，我就更不敢要了，我自己招聘来的，干得不好马上开掉走人，州长安排的，我小庙来了大神仙，哪个也得罪不起了。什么？州长为了解决困难教师家属下岗失业专题安排的？哎呀，我是企业，不是收容站福利院救济所，我要发展，你不能给我太大的压力呀，你说是不是，张处长？教师家庭有困难，我企业也困难，自己的困难自己消化，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是吧。这件事放一放，容我考虑一下好吗？再见。
　　小丽父：烦，真烦，烦死了。平时就这么忙着，没有时间和家人呆在一起，吃一顿简单的家常饭。昨天晚上家里的总书记不愿意了，发火了。我们唯一的宝贝女儿初中毕业，考试成绩不理想，中考成绩又不理想，本想让她去考新疆内地高中班，又没考上。这孩子究竟怎么啦？全市一流的高中全凭中考成绩招生，计划内咱赶不上，不是本市户口，各个重点高中计划外招生都开始了，在抢优秀生源。我们的女儿一心一意要进三中，在县上时班里的同学一半多都顺利考进三中了。她中考失利，这一次计划外招生考试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今天学校张榜公布成绩和录取名单。大清早，小丽吃不下饭，一夜没有合眼，眼巴巴地盼着等结果，早早就约了同学去学校了，现在已经中午过了，妻不见回来，小丽也没有一点消息，我等了一中午不见家人，打电话都关机的关机，拒接听的拒接听，我放心不下，只好自己过来看看学校招生张榜的情况。然而，三中大门外人山人海，我已经几进几出找了好几圈了，怎么也不见她们，是人间蒸发了吗？学生和家长一拨一拨不断地涌进来不断地涌出去，欢天喜地的、悲痛欲绝的，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好像平常心态平平淡淡泰然处之的人少之又少，这个世界疯了吗？
　　我把我心爱的汽车擦洗得干干净净好不容易找个合适的地方停好，前来学校看一看情况。就接到妻子打来电话，好像晴天霹雳，天要塌了。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小丽没有考上三中，榜上无名嘛。女儿一闹，老婆就烦，就打电话托人想办法。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一直在想办法，以后上大学怎么办，那是硬碰硬的，来不得半点掺杂使假，那时又该怎么办。听三中几位老师介绍，每年总有考进三中因为各种原因放弃报到的，或者是交不起学费，或者是冲着尖子班而来，却没有能进尖子班的，或者冲着免费而来却没有进前五十名而离开的。总有名额空出来，补录的就按差每一分交一千元赞助费，我家小丽要想进来，就得交上三万元赞助费。钱是小事，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这不，刚让人急忙准备了三万元风风火火送到学校来。要想办法托人先把钱交进去，然后耐心地等待。张榜了，有两天的报名时间，两天后，补录名额随即产生，。唉，有什么办法，现在但是一家只生一个的独生子女，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孩子已经长大了，娇生惯养一身毛病。她要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嘛。
　　（小丽低头抹泪，伤心痛哭。上。）
　　小丽父：怎么了，怎么了？一看就知道考砸了，哭什么嘛！（小丽嚎啕大哭，）好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让爸爸来好好安慰安慰你吧，宝贝女儿，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有欢乐有悲伤，有幸福有痛苦，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面对现实，哭是不解决问题的，好，不哭了不哭了，咱们想想别的办法。（哭声小了，渐渐地由小到无。）吃一堑长一智，考失败了，就总结经验教训，人生道路很漫长，风雨挫折会很多的。其实，你去年学习成绩滑坡就已经很严重了，我和你妈妈都劝你要下功夫，要扭转被动局面，你总是不听。有时候人要善于积极听取别人的劝告和建议。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考砸了，我们就说过要总结经验教训，你不听，初中毕业考砸了，你又不以为然，说中考才是关键。中考考砸了，你又说还有各个重点高中学校计划外招生考试。总不能说我们没有劝你、提醒你、指导你吧，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自己造成的结果只能自己去坦然面对和承担。（小丽又放声大哭。）噢，好，不说了，不哭了不哭了。事到如今埋怨丝毫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让我们面对现实，重新做出选择人生道路遥远而漫长，条条大路通北京嘛，这所学校进不去我们就到别的学校去。只要自己努力，只要正确总结经验教训，发奋用功，我想，在别的学校学习一样可以成才的。
　　小丽：爸爸，我要上三中，我要上三中。今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努力用功好好学习。我要上三中啊，我要上三中啊。
　　小丽父：现在听我的话有什么用啊。中考的时候，全州统一录取分数线。我们苦口婆心地劝你努力学习，你就是听不进去。天天上网聊天玩游戏，和一群女同学到处疯跑，春游、同学会、生日Pt。内地影视歌星来伊犁，人家巡回演出，走到哪儿，你们包车追到哪儿，人家在酒店休息，你们在大厅里白天晚上坚守。人家临走时间不确定，你们就在机场停车场外的树林草地上等几个小时。这就是你们初中生干的事情。这样乐此不疲地追星，扮演粉丝，哪里还有精力安心读书？当初如果肯听你妈妈和我的劝，少生多少气，何至于弄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你也早就考进三中了。（小丽嚎啕大哭。）好，不说了不说了。既然你明白过来了，回心转意听我们的话，那么，我说，进不了三中就面对现实，进别的学校去，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取得好成绩。这个学校不上也罢。
　　小丽：不，爸爸，不上三中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求你了，我要上三中啊。只要进了三中，我一定努力学习，一定不辜负你们的希望，一定出好成绩，不让你们失望了。我不要零花钱，不买衣服，不吃零食，不参加同学聚会和生日Pt。我加倍努力，迎头赶上。爸爸，求求你了，我要上三中啊。（放声大哭）
　　小丽父：你自己考不进来，只能怪你自己，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哪个学校录取你，你就上哪个学校吧。高中课本全国统一是一样的，各个学校老师也差不了多少，都很优秀，学校之间的差别也没有人们说得那么大差别，别的学校一样可以成才。
　　小丽：我不我不，我们班一多半同学都考进三中了，如果我进不了三中，我会发疯的，我就回家不上学了。
　　小丽父：孩子啊，你一身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是我们害了你。从你进幼儿园开始，就是要去最好的，幼儿园进贵族式全托幼儿园，小学进贵族小学，初中进私立贵族中学，表面上看是进名牌学校，无限关怀宠爱，加倍呵护，穷尽我们所能创造的条件充分满足你。要电脑就买电脑，要MP3就买MP3，市面上刚出来MP4就先睹为快马上买后来，数码相机、摄像机应有尽有。把你推崇到现在地步，真正是我们自食其果啊。回想起来，从小让你上了优秀的幼儿园，优秀的小学，优秀的初中，你就真的优秀了吗？现在你进来三中，你就真的优秀了吗？
　　小丽：爸爸，你不要再打击我幼稚脆弱的心灵了，我现在非常痛苦。我要上三中，这么一点点愿望你也不能满足吗？我向你保证，进来之后，一定成为一名优秀学生，让你看。
　　小丽父：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孩子，现在木已成舟，让我说什么好呢？我赤手空拳打拼事业，白手起家开创新天地和新生活。创造财富积累财富，我能管理一个数百人的企业，能够掌握和控制多个下游小企业，能够影响一个行业。可悲的是我居然教育不了自己的未成年的孩子，我太失败了。（沉痛地悲壮地）小丽啊，爸爸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答应你的要求。你渐渐长大了，爸爸妈妈渐渐老了。人在社会上生存立足，在场面上混，一定要做一个优秀的有实力有竞争力的人，我们不可能总是守着你身边，不可能永远背着你走路前行。自己的问题要自己解决，自己的前途要自己去规划和创造。
　　小丽：（怯怯地）爸爸，我明白，我一定努力。
　　小丽父：（拨通手机）孙秘书，你同刘主任商量一下，发动你们周围所有的社会关系，同学朋友亲戚官员，想办法把三中的校长、副校长、教务主任联系上，最好能今晚安排请他们吃饭。什么？我老婆已经给你去电话这么说了？你们也联系了？所有的手机全部关机，全部的电话无人接听？校领导一个也联系不上，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家也不在学校上班？笑话，一所重点高中的领导班子集体失踪，无法联系，那学校早就瘫痪了。事实上学校一切运作正常，说明领导都在，而且就躲在学校里不出来。如此重要关键的时候，学校领导是不会离开的。说明你们无能，你们没有找到学校组织管理层的联系渠道，要想办法找到接上这条线。你找学校老师，说明我有几个方面的意向，把这些意向散布出去，你等着，不出半小时，他们就自动找上门来，主动联系我们了。学校领导就在学校里，而且就在附近。一，你预约马秘书长的秘书小柯，安排一下看看秘书长什么时间有空，在公务间歇方便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告诉一声，只要秘书长有时间，我就过去找秘书长汇报一下工作，有重要事情商讨；二，马上安排人员了解一下市三中的教职员工的爱人或者亲属，下岗的失业的情况，（在劳动人事和社会保障局可以了解到）州劳动人事局张处长让我们安排一批4050人员，你们调查摸底弄清楚三中教师家属属于这种情况的有几个人，只要是下岗失业的，有一个算一个，带上下岗证和劳动人事部门的介绍信来，安排，照单全收。我们要解决人类灵魂工程师们的实际困难，要让我们的孩子的老师，祖国花园里的园丁们全心全意教书育人，无后顾之忧。记住，一定要针对市三中一个学校，这件事一定要做得低调一些，不要张扬，认真实在，既解决问题，又不引起其他学校和社会的过分关注；三，消息传播出去，学校领导很快会出现的，你们设法联系到学校领导，特别是主管招生工作的不能漏掉。我要请他们吃饭，这件事你们安排一下，在市里最豪华的大酒店订一张大桌子，带KTV套间的；教育战线的工作者们太辛苦了，甘守一生清贫，他们教出来的人才一代一代在为国家做贡献，但是他们中很多最优秀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大酒店的高档菜，没见过娱乐场所，今晚就让他们开开洋荤；四，你们安排一下，我准备向三中捐资助学，或者认领因家境贫寒而伤不起学的贫困学生，帮助他们完成学业，实现梦想，走向美好未来。这事你们研究一下，怎么办合适妥当，同时还要产生正面的强烈的社会效果。（挂机）
　　小丽：爸爸，谢谢你。我爱你。
　　小丽父：谢什么。咱俩谁跟谁，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我也不想因为没上这个学校而让你抱憾终身。话说到这里，我也跟你讲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每一次遇到麻烦都是父母出来给你解决，每一次都是说最后一次，结果你总是差强人意。这一次是真正的最后一次，再不会有下一次了。机会是给你了，你也不能总是坐失良机，上好学校，固然很重要，自己的天分和艰苦的努力都是要靠你自己去发挥，别人谁也帮不了你的。咱们中国人，哪一个家长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我们已经望眼欲穿了，从小学到高中，你个子越来越高，读的书越来越多，各门功课的考试分数却是越来越低，实在是让人失望哪！
　　小丽：我保证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加倍努力。
　　小丽父：但愿如此了。现在我们就放心等待结果吧，中午吃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快要饿死啦。想要吃点什么呀？咱们去吃饭吧。怎么没有看到你妈妈呢？
　　小丽：我吃不下饭。
　　小丽父：哎呀，看你这点出息，不争气。你把家长折腾死啦。钱我已经带来了，放在车里的。得了，你妈妈到哪里去了，咱们先吃饭吧。我这电话打出去十几分钟了，应该有反应了。真是的，不出三分钟，我的手机就会打爆了，五，四，三，二，一，来了，来了。（手机不响，小丽破涕为笑。）
　　小丽：妈妈总说你喜欢吹牛说大话。
　　小丽父：算了，不给面子。走吧，刚才我急他们不急，全都关机；现在他们肯定着急，我们就不要那么着急了，我们也关机吧。先去吃饭回来再处理吧，天大的事总是得一步一步解决。十三亿人民吃饭问题是国家领导的头等大事，小丽的中午吃饭问题是咱们家今天的头等大事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