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6-B-03215】

　　红色经典  喜儿  王大春

　　杨白劳不禁这样想：他是不是看看屋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那就让他看吧，这样也省的我再给他解释。
　　不料黄世仁毫无目的地转悠了几圈，却在喜儿的面前停了下来。
　　杨白劳立即感到情况不妙，但毕竟麻烦事还没有发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此时，喜儿正坐在床沿上，耷拉着脑袋，两只手不停地摆弄着那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她那白里透红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屈辱、愤恨、伤悲和无奈。
　　黄世仁瞅着她这副情态，越发觉得她美得天下无比，恨不得现在就跟她交欢。只是碍于这么多人的目光，他还不得不伪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喜儿，你们杨家欠了我几十年的债务，一直没个了结，我每次来催，你爹都以各种借口来搪塞我。我看你是个挺知情达理的姑娘，你说这事儿该咋办？”
　　喜儿理都不理他，依旧在摆弄手里的辫子。
　　黄世仁看喜儿不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伸出手来，托起她的下巴，嬉皮笑脸地问：“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我？”
　　喜儿羞愤难耐，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索性把脸转过去，面向墙壁。
　　黄世仁被弄了个老大没趣，却依旧厚着脸皮说：“嘿，脾气还不小呢。”
　　不等黄世仁再有更下流的举动，杨白劳赶快走过去，求饶道：“黄老爷请您手下留情，她还是个孩子。”
　　黄世仁看他这么不识趣，便不依不饶道：“你什么意思？”
　　杨白劳慌忙解释说：“黄老爷您千万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您说，丫头还小，还不懂事儿。”
　　黄世仁狰狞一笑：“是吗？不过我倒觉得她非常懂事儿，甚至比你都懂事儿。”一边说，他一边给穆仁智使了个眼色。
　　穆仁智会意，便一摇一摆地走上来，然后摇头晃脑地拨动起了算盘。
　　就在穆仁智拨动算珠儿的当儿，黄世仁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乜斜着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穆仁智拨动了一阵算珠儿，然后说出一个数据来，把杨白劳吓得要死。
　　不过穆仁智还不想就这么把杨白劳活活地给吓死，那样他就太对不起自己名字中的那个“仁”字了。这当然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老杨，叫我看就这么一大笔欠款，别说你这辈子还不清，就算等到下辈子再下辈子，也不会有个了结。其实在来这之前，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一条出路。眼下黄老爷身边正缺少个偏房，不瞒你说，有很多富贵人家的闺女都挣破头皮要嫁给他，可惜黄老爷一个都没看中，偏偏看中了你家闺女，这不能不说是你们杨家的造化。所以我的想法是，今儿个我做媒，把你闺女风风光光地抬过去。一来以前你所欠下的债务可以一笔勾销，二来我还可以向你保证，你后半辈子天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你觉得怎么样？”
　　杨白劳虽然对这帮害人虫恨得要死，但还不敢公开与他们为敌，只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解释说：“穆管家的好心我杨老汉领了，不过这事儿断然使不得，老话说：‘一家女难许两家男。’我家丫头早在孩童时候就已经许过人家了，并且有婚约为证。如今黄老爷要娶她为妾，这只能说明我家丫头没这个福分。”
　　穆仁智一听这话，哈哈大笑道：“我当我们理由呢，原来是这。好办，把婚约退了就是了。”
　　此时，杨白劳恨得骨头缝都痒痒，但还得陪上一副笑脸说：“穆管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难道不觉得这婚姻大事太儿戏了吗？”
　　穆仁智遭此拒绝，心里自然不爽，口气不觉有些加重：“我说老杨呀，你这么说话，可就有点儿不识抬举了。黄老爷要娶你家闺女做妾，你不说欢天喜地，积极应承，反而说这是儿戏，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再说了，黄老爷是有身份的人，连县长大人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你这么不知好歹瞎说一气，让他脸上如何挂得住？”
　　一句话惹恼了黄世仁，他拿拐杖把地捣得叮当响，还满嘴喷粪道：“这真是给脸不要脸，别说你这破闺女，就是玉皇大帝的千金只要老子看上了，也得让她乖乖地钻进老子的被窝里去。”
　　杨白劳忍无可忍：“你怎么能骂人呢？”
　　“骂你怎么了？老子还想揍你呢。”说着，举起拐杖就要打人。
　　穆仁智一把将他拉住：“老爷先别，我话还没说完呢。”然后对着杨白劳：“老杨，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只好吃罚酒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老辈定下的规矩，谁都改变不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拿不出银子来，那就只好用人来抵债了。”
　　喜儿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她一头扑到父亲的怀里，哽咽道：“爹，我哪儿都不去，我一辈子都陪伴在您的身边。”
　　杨白劳此时也已经是泪如雨下，不禁拍着喜儿的脑袋说：“闺女不哭，爹就是死，也决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看他们能把爹怎么样？”
　　“能把你怎么样？”黄世仁从鼻子里哼道，然后指着家丁们喝道：“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按我的吩咐去做？”
　　话音刚落，一群家丁迅速将杨氏父女团团围住，其后又强行把他们拆开。
　　杨白劳一时没弄明白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只恐他们要对喜儿下手，因此大声呼叫：“你们不要无法无天，要杀要剐由我一个人承当，你们谁要敢动我闺女一指头，我就跟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那边，喜儿也是又哭又骂：“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强盗，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两边同时挣扎了一会，然后家丁们纷纷放开手。
　　这时，黄世仁老远地拿着一张按着血色手印的字纸在空中炫耀，一面又用一种下流的口吻说道：“杨老头，你可看清楚了，白纸黑字，而且上面清清楚楚地按着你的手印。从今天起，喜儿就是我的人了，我想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说完，一声令下，让众家丁把喜儿抬着，这就要打道回府。
　　喜儿哭得泪人一般，死活也不跟他们走。
　　杨白劳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他指着黄世仁的脸大骂：“姓黄的，我操你八辈祖宗，今天我就跟你拼了。”一边骂，他一边顺手拿起那根他讨饭时用过的打狗棒，朝黄世仁的天灵盖上砸去。
　　黄世仁尽管躲得很快，但是脊梁骨上还是重重的挨了一棒。黄世仁从小娇生惯养，只知道打人，何曾挨过这样的打？一时疼得哭爹叫娘，嗷嗷怪叫。
　　众家丁见主子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谁敢袖手旁观？他们拿鞭的拿鞭，拿绳的拿绳，一齐向杨白劳围拢过来。
　　杨白劳自幼练过武功，再加上他长就的一身力气，所以，他虽然抵挡不了千军万马，但是对付十个八个的打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从房内打到房外，动静越来越大。杨白劳耍起棍棒来，嗖嗖作响。一扎眼的工夫，就有四五个家丁被他打得头破血流。混乱之中，穆仁智的眼镜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也不管主子的死活，只管躲在鸡窝子的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可怜得像一只老鼠。一时间，杨家小院里杀声震天，鬼哭狼嚎，鲜血飞溅。
　　一来黄家的人仗着人多势众，二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终于有一个家丁看准了时机，用铁器朝杨白劳的后脑勺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只听“咚”的一声，杨白劳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可怜这位老实忠厚的汉子吃苦受累了一辈子，死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一碗属于他的热饺子，却没能吃上半口。
　　他虽然走了，但是他的眼睛里依然带着对这个社会的满腔仇恨……
　　
　　第六章 打官司
　　
　　“爹！”喜儿一看父亲倒在了地上，拼命从家丁的手里挣脱出来，使劲摇晃着父亲的身躯，呼喊道：“爹，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杨白劳早已停止了呼吸，他的脑袋下面，鲜红的血液把积雪染红了一片。
　　众家丁一看人已经死了，知道事情闹大了，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全没了刚才的凶狠劲儿。不知谁问了句：“谁把他打死的？”没人敢承认。
　　再说黄世仁虽然一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但是，像这种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的行为，也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毕竟穆仁智刚刚还说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老辈定下的规矩，谁都改变不了。”当然，他可以买通官府，以求大事化小，但这毕竟需要花费一定的精力和代价。而最让他头痛的是，如此一来，喜儿一时半会的很难再成为他的人了。
　　喜儿呼喊了一阵子，发现父亲的确死了。悲痛交加之下，她抓住一名家丁的衣襟，撕心裂肺地叫道：“你们这群强盗，还我爹爹。”
　　事到如今，谁也不好再对她施展粗暴的手段。
　　喜儿看看躺在血泊之中的父亲，再看看木桩似的凶手们，忽然想到了左邻右舍，于是她破着喉咙哭喊：“大叔大婶大爷大娘们哪，你们快来看看吧，我爹他被人残害了，他死得冤枉哪！”
　　方才众邻居们不是没听到这边有动静，也不是不想主持正义，只是他们看到的黄世仁带着帮凶为所欲为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无能为力，与其把自己也陷进去，倒不如咬着牙咽下这口恶气。如今听说这边死人了，谁还再有顾忌？毕竟人死为大，再说杨白劳一向待人诚恳，眼瞅着阴阳两隔，难道不该送他一程吗？
　　一时杨家小院里，人挤得满满的。来人便问：“还能不能救活过来？”“要不要请个医生过来瞧瞧？”当看到杨白劳那张苍老的脸变得灰暗时，又不得不叹口气，陪上一把眼泪：“多好的人哪！可惜就这么走了。”
　　就在街坊邻居们潮水般地朝这边赶来时，那个以阴险毒辣著称的穆管家又开始向他的主子进言了：“事情既然发生了，东家总得想个万全之策呀。”
　　“我能有什么万全之策？你有话直说好不好？”对于他这种关键时刻还要卖关子的做派，黄世仁一万个不舒服。
　　“以我之见，不如趁大家伙都在，给这件事儿一个说法。”
　　“你脑子进水了不是？人已经死在我的手上了，我躲还躲不及呢，你让我当众承认我是凶手，这不叫‘不打自招’又叫什么？我还不至于傻成这样。”
　　“东家您误会了，我说的这个说法，是让您把自己洗清。”
　　“那你说怎么个洗清法？”
　　“杨白劳拖欠债款长达数十年之久，债主一再宽限，已做到了仁至义尽，不料今日又来催要，杨白劳实在觉得问心有愧，于是心虚之下，便承诺让女儿以身抵债。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谁知字据刚立，女儿又哭又骂，寻死觅活。杨白劳自感羞愧难当，于是自杀身亡。”
　　“好，就这么办。”
　　穆仁智受到了主子的赞扬，没有马上高兴，而是显得更加神鬼难测：“为了让事情做得万无一失，还必须做到一点。”
　　“讲。”
　　“除了我们的人以外，还得让旁观者一人或数人做个见证。”
　　“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会做这种见证？”
　　穆仁智诡秘一笑：“那就看东家您的手段了。”
　　黄世仁自以为心领神会，便立即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把穆仁智教给他的话大致说了一遍，不过那种文绉绉的口气，打死他也学不来。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喜儿就气得昏死过去。
　　大家一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又停止了呼吸，掐人中的掐人中，呼唤的呼唤，一时忙作一团，谁都没有心思听黄世仁在那儿胡言乱语。
　　黄世仁看没人理他，再想想自己一贯的为人，似乎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要搁平常，他看到这么多人都拿他不当回事儿，非得拿几个老实人撒撒气不可，然而，大事当前，他必须得暂时学得规矩一点儿。
　　他想，既然都不买我的帐，那我只好拿出点实际来让你们瞧瞧，看你们买不买我的帐？于是他喊道：“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话我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谁要为我作证，我黄某人给他十块大洋。”他蛮以为这群泥腿子为了这十块大洋，会不顾天理和良心去为他作证，谁知等了半天，连一个搭茬的都没有，有的全都是愤怒的眼睛和不屑的唾弃。
　　黄世仁看没人搭茬，又把声音提高了一倍：“十块大洋嫌少是不是？那我就再增加十块——二十块。二十块大洋这总行了吧？一个庄户人家，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能挣到几块大洋？可是你现在一下就能挣到二十块哪。”
　　依旧没人理他。
　　这时，喜儿在乡亲们的照料下，渐渐苏醒过来，但看看躺在地上的父亲，又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
　　“二十块还嫌少，那就三十块。”黄世仁不断增加悬赏的价码。
　　穆仁智蛮以为主子会有多么高的手段让这群泥腿子屈服，没想到主子不仅没有领会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加节制地出卖他。他想制止一下，又怕惹恼了主子反而把自己弄得更尴尬，一时后悔得差点撞墙。
　　就在黄世仁像卖豆腐似的一遍又一遍吆喝的时候，只见一少年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那少年推开人群，三步两步走到黄世仁的面前，二话不说，照着黄世仁的脸，“乓乓”就是两记耳光，嘴里还破口大骂：“你这个为非作歹的恶魔，不杀了你就没了天理。”一边骂，他一边举起拳头，还要对黄世仁进行更沉重的打击。早有两个家丁用钳子一般的手将他的两只胳膊反拧起来，等候主子发落。
　　这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惊叹之余，大家又不得不为这个英勇无畏的少年捏着一把汗。
　　然而，出人预料的是，黄世仁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冲那个打他的少年笑了下，说：“王大春，好样的，你小子有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敢打我，我本该好好地教训教训你，不过，今天是杨老前辈不幸的日子，大家都很悲伤，我也一样。所以，我不跟你计较，你走吧，只是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姓黄的，你别他妈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杨大伯被你亲手杀死了，你还装什么善人？今天，我当着众乡亲的面告诉你一句话，我王大春如果不能为杨大伯报仇伸冤，誓不为人。”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黄世仁一下露出了平时的凶恶相，“说我亲手杀死了你大伯，你有什么证据？”
　　“我大伯直挺挺地躺在那儿，这就是证据。”王大春理直气壮地说。
　　“笑话，城市乡村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口暴死在街头，难道都是我杀的？”
　　“那些我管不着，反正我杨大伯就是你杀害的。”
　　“你这是在血口喷人。老实告诉你，如果不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儿上，我这就把你送入官府，让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天日。”
　　“我也老实告诉你，官府我肯定会去的，不过，到底谁这辈子见不到天日那得问问上天。”
　　黄世仁看这样斗下去，对自己百害却无有一利，因此指使家丁：“把这个信口雌黄的混帐小子给我轰出去。”
　　家丁遵命，马上有四个家伙把王大春抬了出去。然而抬他的人刚回来，他又站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黄世仁没辙，只好指使家丁：“拉一副上好的棺材过来，我要对杨老汉厚葬。”
　　“不能安葬。”这回又是王大春起的哄。
　　黄世仁一贯为所欲为，岂能被他的话所动摇。
　　“人死要入土为安，岂有不安葬之理？你这么胡搅蛮缠，到底按的什么心？这事儿我说了算，立即安葬。”
　　王大春知道自己的话不会有多大的分量，便一针见血地告诉他：“如果你真要安葬，我立马就死在杨大伯的尸体傍边，让你一块去安葬。”
　　“你在要挟我？”
　　“你可以这样想。”
　　黄世仁早就知道王大春是个刺儿头，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正面较量过。如此几个回合过后，黄世仁渐渐感到这小子实在可怕。但迫于在场的无数双眼睛，他又不得不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跟你打官司。”王大春一字一板地说。
　　“打官司？”黄世仁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打官司？”“打官司？”“打官司？”……
　　大家七嘴八舌地重复着这个敏感词，但不知道这场官司如何去打。
　　
　　第七章 寻找县长
　　
　　听说王大春要跟黄世仁打官司，村里人说啥话的都有。有人觉得杨白劳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在大年之夜被活活打死，这官司该打；更多的人则认为，王大春这是在拿鸡蛋往石头上撞，弄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得搭上，不如忍了这口气，以后小心便是。
　　王大春打小养成了一种倔脾气，只要自己决定的事情，不管有多大的风险，哪怕天要塌下来，也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家里穷得叮当响，别说拿钱去打官司，就连去往县城的路费都拿不出来，这官司还怎么去打？更何况他要告的人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
　　不过，在王大春看来，钱倒是小事儿，正义才是大事，只要事情是正义的，就必然会有人支持。没有钱可以去借，等打赢了官司，连本带利一块偿还人家都成。估计杨各庄除了黄世仁，再没人对利息太计较了。
　　难得杨各庄有这么一位舍生忘死的热血青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的精神立即感召了一大批具有正义感的人。结果，大家七凑八凑，终于为他凑了二十块银元，谁也没打算以后再收回来。一位落魄的老秀才还自告奋勇为他写好了状纸。王大春向支持他的每一个好心人都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并且告诉他们：“杨各庄只要有我王大春在，黄世仁就别想一天得到安宁。”
　　手里有了这些本钱，王大春决定连夜就赶往县城。
　　临走，他得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杨大伯躺在雪地里，整个身子还暴露在外面，他首先从家里拿来一块席子盖在大伯的身上；喜儿哭得死去活来，他让母亲守候在她的身边（当然，很多好心的大妈大婶都会随时随地照顾她的）；最要紧的是，杨大伯的尸体不能孤独地躺在那儿，得有人守灵，他一下喊来二十多个伙伴，让他们轮流值勤。
　　王大春是夜里十点多钟离开杨各庄的，离开的时候，雪早已停了下来。
　　从杨各庄到县城，直线距离大概在五十里左右，基本都是山路，路途遥远不说，而且崎岖不平，再加上积雪深厚，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王大春一路不知栽了多少跟头，等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红日三竿了，真可谓人困马乏。
　　然而，王大春一点想休息的意思都没有，他的眼前一直浮现着杨大伯躺在雪地上的情景。
　　县城不大，但很气派，所有的房屋都是用青砖砌成的，如果此时地上没有积雪，那应该非常干净、非常整洁。
　　城里人跟乡下人一样，过年也是一番热闹的光景。男人们各处走访，在大街上偶然相遇，总会拱拱手，彼此道上几句平安祝福的话；女人们都穿得花枝招展的，嘻嘻哈哈，你追我赶，煞是喜悦；孩子们总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偷偷燃放一支炮竹，引得大人们一阵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