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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经典  喜儿  王大春

　　出殡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而且一点风丝都没有。在阳光的照射下，厚厚的积雪仿佛天空中的闪电，散发出万道银光。人们都说，这是上天在用它独有的方式来表明杨白劳一生的清白。
　　送走了杨老汉，人们无时不在为喜儿的命运担忧。
　　老汉在的时候，家里穷也好苦也罢，好歹也能有个照应，如今老汉走了，孤零零地丢下这么一个女儿，让她如何去生活呢？
　　当然，这些日子，她没少得到过乡亲们的资助。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咬紧牙关，决定跟命运抗争到底。
　　在埋葬了父亲的第二天，她擦干眼泪，就重新打点起了豆腐生意。
　　乡亲们的钱来得也非常不容易呀！所以她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一笔一笔地偿还，尽管没人要求她这么做。
　　乡亲们的钱好还，可是黄世仁的钱不好还啊！
　　不久，张二婶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本想亲自找喜儿谈谈，可是想想喜儿还是个姑娘家，口又羞，脸皮又薄，再说自己跟喜儿还隔着一层窗户纸呢。与其让彼此都很难为情，倒不如托个人过去说说。
　　几经掂量，最终李奶奶很荣幸地接受了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李奶奶来到杨家，看着重孝在身的喜儿，未语先陪上一把眼泪。
　　“我说喜儿呀，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不过，我得说明一下，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街坊邻居都这么说。”
　　喜儿本来就心细，一听这话，心中早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话没说透，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奶奶您请坐。”喜儿停下手里的活计，搬了个凳子，在紧靠李奶奶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奶奶轻轻抓了下她那双细嫩的小手，又摸了把她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蛋儿，长叹了一口气，说：“瞧你这孩子，才几天的工夫，就瘦成了这样，看了真让人心疼哪！”说着，又在抹眼泪。
　　喜儿当然比她更伤心，只是这些天来，她已经学会克制自己了，因此勉强一笑，说：“又让奶奶您操心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李奶奶马上转忧为笑道：“是挺好，是挺好。你瞧我，一看见你这俊模样儿，就不知道这话该往哪说了。”
　　喜儿不由得把头低下去，呢喃道：“李奶奶，瞧您说的，我都快丑死了。”
　　“好闺女，快别这么说了，这十里八乡的，有哪家的闺女能比得上你呢？”怕喜儿不相信，她又特别加了一句：“这话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街坊邻居都这么说。”
　　“李奶奶，您就别说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天哪，你瞧我这记性，说着说着，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跑得没边没沿了。奶奶我这次来呀，是想跟你商量这么一回事儿：我琢磨着——哦，不，是大家伙琢磨着——你爹他这一走，你一个姑娘家守着这么一个空荡荡的院落，挺让人不放心的。我的意思……”说到这，她又想加上一句“是大家伙的意思”，可能是觉得这样绕来绕去的太麻烦了，于是咽了口吐沫，干脆说：“你不如早一天嫁过去，这样，也可省了大家伙的一番牵挂。”
　　李奶奶说完了最后这句话，就像卸下一副重担一样，顿时觉得浑身上下轻松无比。
　　喜儿低下头去，半天没有言语。
　　李奶奶早已料到她会怎么想了，所以接下来的这番话她想都没想，张口就来：“闺女呀，奶奶知道你的心思，爹爹刚走，眼下还没过五七，这么着急地就嫁过去，怕人家笑话。没事儿闺女，大家伙都说了，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打小就知道孝顺爹爹，只是眼下事情很不随人愿。老话说，夜长梦多，眼下这世道很不太平，谁知道哪天又会出啥乱子？当然了，前庭后院的大妈大婶们都可以过来陪陪你，可是这一天两天行，三天五天还行，只怕日子长了，大家都没那工夫。你想，谁家没个大事小情的？所以大家思量来思量去，觉得你还是早一天嫁过去比较好，这样不仅大家都满意，就连你死去的爹爹也能安心地闭上眼睛了。这实在是没法子的法子呀，谁让咱赶上这倒霉的事儿了？你说是吧孩子？”
　　“奶奶……”喜儿一头埋在李奶奶的怀里，又泣不成声起来。
　　李奶奶觉得自己的一番话说到点子上了，心里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陶醉感，但看看哭得泪人一般的姑娘，免不了还得换个角度规劝一番：“好闺女，不哭，听奶奶的话。奶奶是过来人，知道这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哪怕有一点儿小小的委屈，都会难过一辈子的。其实呀，奶奶在来你这儿之前，早就替你想好了。你这一去，先不圆房，等过了你爹的周年再去圆房。等到圆房那天，咱把全村所有该请的人都请过来，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地操办一场。你放心，到那时咱把事情办得不会比任何人家差，让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李奶奶说得激情万分，就好像那种天大的好事儿不是属于喜儿，而是属于她自己似的。她蛮以为这番话能把喜儿彻底打动，没想到喜儿听了，只说了三个字：“别这样。”
　　李奶奶不禁要问：“闺女还有啥想法？”
　　喜儿很委婉地说：“乡亲们对我的大恩大德，我终生难忘，但是说到出嫁一事，最好还是别太让我为难了。如今我爹爹尸骨未寒，我就嫁过去，尽管这是乡亲们出于好心为我做出的决定，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瞒奶奶您说，这些日子，我的眼前无时无刻不在浮现出我爹爹惨死时的那幕惨象。我是爹爹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骨血，爹爹在的时候，我没有让爹爹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如今爹爹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亲眼看着杀害他的凶手被关进大牢。当然了，正像您所说的那样，作为爹爹唯一女儿的我，能有个良好的归宿，这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愿。但是我想，不管这个心愿再大，终究也无法抵挡残害他的凶手不能绳之以法而给我造成的心理伤害。所以呀奶奶，请您转告关心我的人，我不想现在就嫁人。”
　　李奶奶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又苦口婆心地说：“闺女说的何尝不是实话？但是这场官司能不能打赢，还两说着哪。眼瞅着都过了这么多日子了，可是县城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能不让人心生疑虑。再说了，黄家那边有钱有势，而咱们这边缺衣少食，自古就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难进来。’倘若咱们真的遇上了青天大老爷，自然没的说，总算扬了眉吐了气；倘若咱把官司打输了，难不成你就终生不嫁？”
　　“我相信，大春哥能帮我把官司打赢的。”喜儿满有把握地说。
　　李奶奶还想再说什么，喜儿却抢在了她的前头：“我知道了奶奶，等这事儿过去以后，我一切都听您的还不行吗？”
　　李奶奶看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就此作罢。
　　
　　第十章 大堂之上
　　
　　自从王大春那次去县城面见了县长大人，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另外，据知情人透露，从出事那天起，黄世仁几乎每隔上三五天就派人到城里去一趟，名义上是去办理日常杂物，其实是去周旋各处的关系。
　　大家于是提出，是不是再想想其他办法。王大春却义无反顾地说：“他爱怎么折腾就让他怎么折腾去好了，反正理站在咱这一边，就算用十头大牛去拉，谅它们也拉不过去。——其实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县长大人金口玉言明确告诉我，他向理不向人。所以我倒要看看，他姓黄的到底能折腾出个什么结果来？”
　　“你怎么知道县长就一定向理不向人？万一他要出尔反尔呢？”有人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担忧。
　　“没有万一。”王大春非常肯定地说。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你太不了解县长的为人了，人家那真叫清正廉明。那天我穿得破衣烂衫，并且沾着一身的泥巴，来到人家家里，人家不仅没赶我出去，反而拿出很多好吃的东西来，让我吃个够。你说，人家跟我非亲非故，却对我这么好，像这样的县官你见过几个？”他似乎觉得这种渲染还远远不够味，还得把在场的人一个一个地寻问一遍：“你见过吗？你见过吗？你呢？还有你……”
　　大家都没见过，就是听说也是头一回听说。他们一个个穿着破棉袄，把两只手紧紧地袖在一起，丝毫不露缝隙，而且把脖子使劲儿地往领口里缩。这时候，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哪怕他的年纪比王大春大上一大截子或者论辈分王大春该叫他爷爷也同样，因为稍不留神说出一句错话来，就会惹人笑话。
　　转眼到了杨白劳五七的祭日，大家早早地凑钱办了一桌像样的供品，只等着次日一早，共同来到他的坟前，好好祭奠一番。
　　这一天，喜儿起得格外早，她把纸马香烛之类的祭品全部打点整齐以后，太阳还迟迟没有出来。
　　第一个敲门进来的当然就是王大春。
　　王大春见了喜儿，免不了还是那几句“不要太过伤心，给大伯报仇的日子不会太远”之类的老话。喜儿只有不停地点头，时不时地也会说上一句：“你也别太劳神了，我看这些日子你也瘦了不少。”
　　两人尽管还不是夫妻，但在言谈话语中所流露出的感情，甚至比那经历过几十年风风雨雨所建立起来真正的夫妻感情还要深厚。
　　正当两个人以夫妻般的恩情相互关怀时，突然飞马来报：“杨白劳人命案今天正式开庭，请原告杨喜儿并相关当事人及证人立即赶往县城参加案件审理大会。”官差通报完毕，一刻都没停留，又火速赶往黄家通报去了。
　　这里，喜儿和王大春又喜又忧。喜的是：父亲（大伯）的冤案终于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忧的是：不早不迟，偏偏在老人家五七祭日这天开庭，这祭奠大事又将如何举办？一旦作为女儿的喜儿不能参加这桩祭奠大事，她又如何心安理得呢？
　　只见赵大叔满脸忧伤地走了进来。
　　“不早不迟，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庭，这里面大有文章哪。”赵大叔这样说。
　　“那该怎么办呢？”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还能怎么办？马上打点行李，上路就是。”赵大叔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爹他……”喜儿眼泪汪汪道。
　　赵大叔拍了下她的肩膀：“孩子，祭奠你爹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张罗大家替你上坟的。你是个孝顺孩子，只要心里有爹就行了。”
　　“大叔……”喜儿爬在赵大叔的肩膀上，又是一阵抽泣。
　　赵大叔又安慰了她几句，催促他们赶快打点行李。
　　两人不敢多耽搁一分一秒，便以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打点好。
　　临上路，赵大叔又特别叮嘱王大春道：“大春呀，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一定要处处当心，别以为你出过一次门，就什么都懂了。其实外面人心隔肚皮，你看不透的事儿多着哪！官司别管打到什么份儿上，你都不要感情用事。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照管好喜儿，千万不能让她出现任何差池。另外，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专门安排了两个身手好的在暗中保护你们。不到情况危机，他们决不抛头露面。我之所以这样安排，只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而已，你们俩心中有数也就是了。”
　　王大春点头答应，发自内心地佩服赵大叔做事细密周到。
　　长话短说，他们卯时出发，申时才到达目的地，路上大约用了十个小时。
　　而公堂那边，县长和被告方早已恭候多时了。
　　其实，黄世仁等人早在头一天的下午就已经赶到了县城，官差飞马通报，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履行一下公事而已。他们的目的就是以逸待劳，首先要在心理上战胜对手。
　　县长没有给原告方半分钟的休息时间，等他们一到场，马上宣布开庭。公堂之内，立刻变得庄严无比起来，之前所有打瞌睡的全都睁开了眼睛。
　　“虎！”“威！”两边的打手用一种可怕的声音呼叫着这两个字，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再看看那一张张怪模怪样的脸，更让人浑身直冒凉气。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站在那儿，手拿巨大的棍棒，做出一副副随时要吃人的样子。这虽然到了民国了，可这群衙役除了身上穿的跟大清狱吏不同外，其他均无差别。
　　在正式审判之前，这里面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原来王大春没有经历过如此壮观的场面，也不懂得什么叫原告和被告，以为打官司就像邻居之间发生纠纷请明白人评理一样，谁跟谁关系比较近，或者谁认为谁最有理，谁就站在他（她）的一方，而攻击另一方。所以，在喜儿被宣告就位的当儿，他也没拿自己当外人，随之也跟了进去。自然，他的行为立即被明令禁止，他本人也险些遭受棍棒之苦。无奈之下，他只好远远地混杂在旁听者的队伍中间，用一种提心吊胆的目光望着那边的喜儿，心里好不是个滋味。
　　一切准备停当，县长开始问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就跟用一种什么特殊的元素专门做了包装似的，以至于他的上下嘴唇停止了摩擦，声音还在大厅里来回扩散。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头，一旦发出声音来，居然是这么的底气十足。
　　王大春倒没有十分在意他的声音，而是对他的问话颇有几分不解，心里不禁嘀咕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她叫什么名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敢不是老糊涂了吧？再说了，状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杨喜儿’三个字，难道你不认字？
　　喜儿声音微弱地回答：“喜儿。”
　　“姓什么？”县长言辞犀利地补充问道，这跟那天他拿东西让大春吃的态度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王大春打死也搞不明白，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在不同的环境下却有着那么大的反差呢？
　　“姓杨。”喜儿这次的声音比上次更小，王大春几乎都没听见她在说什么，想是她一定被那个可恶的小老头吓怕了（事到如今，王大春再不觉得王县长是什么好人了）。王大春不禁为喜儿捏起了一把汗。
　　书记员唰唰几笔记下了这一问答，继续集中精力等待着进一步的记录。
　　“家住哪里？”县长又问。
　　“杨各庄。”
　　县长对于如此简单的回答，显然又不满意，因为完整的回答应该是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他本想再来个面面俱到，无奈自己目前的精力实在有限，于是也就省了这番口舌。
　　接下来，县长便让喜儿陈述案情的经过以及诉讼的目的。
　　王大春实在不忍看到喜儿那张憔悴的脸，几次想站出来替她从头到尾地说上一遍，但想想刚才的遭遇，觉得还是别再触这个霉头为好。
　　然而，喜儿的陈述一点也没有让他失望。喜儿字字血声声泪地叙述了案情的整个经过，很多地方比他叙述得更加的凄美动人，更加的催人泪下，连旁听者都忍不住掉下了同情的眼泪。王大春不禁在心里赞叹：平常没听她说过几句坚强有力的话呀，关键时候她怎么这么有口才？看来这场官司是必胜无疑了。
　　在旁听者的队伍中间，有一个人最引人注目：他就是县长的公子王少爷。
　　王少爷听了喜儿的陈述，气得咬牙切齿，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的响，一不留神，把前面的一颗脑袋当成了黄世仁的脑袋，猛打过去，从而引起一片骚乱。
　　堂上的审理还在继续着。
　　县长问：“你说黄世仁带着他的家奴闯入你家，打死了你的父亲，你有何证据？”
　　人都死了，还要什么证据？喜儿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道理。
　　王大春听了这样的问话，也气愤万分，无奈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地儿，再说，就算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也无法拿出确切的证据来。
　　喜儿沉默片刻，便一字一板地说：“我爹死了以后，全村的人都过去看了，当时院子里崩得到处都是血，这分明就是我爹在跟那一伙强盗搏斗时双方留下的。最后我爹死了，他们都还活着。请问县长大人，院子里的血算不算证据？”
　　王大春暗暗佩服喜儿的应变能力。
　　然而，县长并没有对“算不算”这个问题做任何肯定或否定的回答，而是又换了一个问题：“你说出事以后，全村的人都过去看了，谁能为你作证？”
　　话音刚落，王大春立即高声回答：“我能作证。”
　　县长一拍醒木，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谁让你高声喧哗了？”
　　王大春本来想说：“我是什么人难道你忘了？你口口声声说谁能作证，难道我这样回答也错了吗？”可是，一看到他那张阴沉的脸，王大春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里。
　　也许，县长压根就不希望有人出来作证，因为他很快就把作证这件事儿抛在脑后，而别出心裁地做了这样一个让人实在难以接受的推断：“你说你爹是在跟黄家的人搏斗中丧生的，现在黄家的人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儿，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因此而断定你爹是自杀的呢？”
　　此言一出，台下立即响起一片不平之声：“怎么能这样推断呢？”“这个狗官，大概又被人家的银子给迷住了双眼。”“我真替那个姑娘感到悲伤啊！”……
　　“不许喧哗，不许喧哗，保持肃静。”县长一边谴责众人，一边拍动醒木，就像说书人说到没人听的地步，拍动醒木一样。
　　大厅里一时出现了少有的寂静。
　　尔后，喜儿不卑不亢地说：“我家所欠黄家的债务，祖祖辈辈都还不清。因为这，我爹他大冷的天出去躲债一躲就是七天，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年三十。你知道大年三十这一天在普通的老百姓心目中有多么的重要吗？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这一天能让他平平安安地过去，尽管在这之前他每日每时都在做牛做马，每日每时都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的心里也会得到一种莫大的安宁。因为这一天在他看来，似乎意味着苦难的结束，幸福的开始。他把种种美好的愿望和憧憬都会在这一天做以寄托。请问县长大人，一个热爱生活和生命，对未来有着美好向往的汉子，有什么理由选择在大年三十这个特殊的日子自杀呢？”
　　“讲得好！”台下一片欢呼。
　　王大春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肃静！肃静！”
　　县长的声音原本是那么的浑厚，可是现在怎么听都像是立冬之后昆虫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