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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物  大情怀  抗日

　　花裤腰秀姑边说，边用手挡住了老祖宗再次想动的手。
　　“让她说。”那铁签子又顶过来，已经挨到三妮的皮肉。
　　“她封着嘴呢，点头说是应了。”秀姑说完，忙按了一下三妮的头。
　　“记住了，就好！好歹见了红，好生伺候着。”听到回答，她才罢了手。
　　“三妮可好啦，咱这一溜十八村最俊俏的人儿，一等一的好女子。……老祖宗恁看……她那腚儿……恁看这奶子……归不齐给老祖宗添个大孙子，一准……”
　　花裤腰秀姑在三妮身上乱摸，一会儿揉搓屁股蛋子，一会儿又踮托着三妮的乳房，像是农妇在摸着小母鸡的屁股。“几指挡啦——”
　　“你这鬼女子，咋这会说哩，谁不下地狱，你也得下地狱……”老祖宗用手使劲戳着花裤腰秀姑的亮脑门，咯咯地笑。
　　“好啦……俺下地狱……下地狱。”
　　老祖宗“嘿……”冷笑着，站起身，发狠地拧了一把三妮的屁股，方美滋滋地由花裤腰秀姑搀着慢悠悠地离开了洞房。
　　
　　三妮还是在疼，血也在往外洇……从大腿根传到心肝，正所谓心肝尺寸断……她见她们都走了，一头倒在床上，默默地掉着眼泪……我娘三妮是被他爹问住，被她家族人五花大绑，她娘连推带搡，由张家迎亲地人强抱上轿的。当时，她无限的悲哀和无助，迷茫而惆怅的思绪像浪溪谷蜿蜒崎岖的一缕晨雾幔纱，冲不散少女哭矜持的羞涩……其实她的春意已经萌发，也许已经生长，宛如浪溪河朝阳南岸的冻土在太阳的温暖下松动、融化，可看见冒着汗烟似的雾朦，春的气息挡不住地从地下拱，一个汩一汩地如清泉，一种被爱的渴望似乎萌萌地生长……又可望不可即，懵懵懂懂……特别是革命的种子已经发芽，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没有土匪恶霸的新中国的憧憬，在不远地方向她招手……她要为之奋斗……她恨天恨地恨爹娘，恨这混混恶恶的世道，心飘忽不定……
　　
　　“恁奶奶的裹脚条子。”
　　在三妮很小的时候，对门柳丫她娘就这样的骂人。裹脚条子又细又长，黄不黄白不白的，像一条褐花色的毒蛇跳着舞蹈，抖擞着，裹缠得柳丫每天如耗子般的吱吱叫。裹脚条让三妮厌恶、憎恨，她娘抖擞起黄白的长带子，像天女撒花抖飘着舞动的彩绸。嗷——三妮玩了命地叫。
　　“不缠就不缠吧，李庄的花裤腰秀姑没缠脚，恁看多神呀，挣了一家的兴旺。”她爹说。
　　柳丫十岁嫁到王庄，当了黄家的童养媳。十四岁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娘把红薯叶在磨盘上碾了又碾，扒光了地头的榆树皮给柳丫做了碗黝黑的喜面。面条又软又长，像李庄媒婆咕噜咕噜响的水烟雾，那烟雾修长，打着旋弯儿地转悠。
　　柳堡的土坯房内里，她爹正冲着媒婆的嚷：“让他老李家死了这门心吧！俺妮，就是嫁瘸子瞎子，嫁个木头人儿，也不会进他老李家的门。”
　　三妮没缠足，还在济南上了洋学堂。
　　“恁上学可以，爹依恁，但找婆家恁得依俺。”
　　“俺一辈不找。”
　　“那一辈子也甭想上学。”
　　“行……找婆家俺依爹娘说了算。”
　　“上学的钱是人家张府出的，多咱也得记住这大事。”她爹见一次说一次。
　　似乎她记得她去外祖母家，有一次碰见了很阔绰，坐着轿的干瘪老太婆。她落轿瞥了自己一眼嘿嘿地笑，她爹她娘像见到救星恭敬地连连作揖。“咦，真俊。”第二天，她上了济南的学堂。
　　“安静敏。”
　　黄建刚也在济南读书，他是一个有抱负的青年，比三妮大六岁，文静、深邃。
　　“建刚哥。”
　　“我要报考保定军校，你看中吗？”
　　“俺不管，恁自已掂么哩。”
　　柳丫的男人黄建刚报考上了保定军校，柳丫抱着孩子，站在柳堡的庄口凝视着远方……久久地不肯离去，其实她丈夫已经早就走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