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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物  大情怀  抗日

　　桌上两颗异常粗，雕龙绣凤，漂亮无比的红蜡烛，在蹦着黄蓝色的火苗，红红而粘腻的蜡烛泪一滴滴地往下落。她又看了看床上的那个木头人，依旧吓人，瘆得慌……这么……一辈子……她的心似乎碎了……走时女佣人把洞房门锁上。
　　
　　门又开了，老祖宗蹑手蹑脚地走进。笑嘻嘻地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笑……那笑声像夜猫子在哭。
　　“这妮子，还真俊。女人吗，就这么个事，谁让你上辈子作威作福作孽来哩，这辈子不得还吗……”她干瘪的手攥得很紧，讲着瘆人的她编的佛教故事，说完又瞅了许久。极其神秘像僵尸似的压低嗓音诡异地说：
　　“嘿……晚上老爷，就是俺儿张柬一给你下种，你这地闲着，也是荒着，爹和儿是一样的种，反正都是俺张家的后。”说完，她得意地拍拍三妮的身子，走了出去。
　　她是否下意识地点没点头她不清楚，只知道洞房门有铁锁还有护院的家丁和打手。
　　她茫然不知所措……老爷……她下意识地紧闭着双腿，那拒绝一切的处女守卫意志让她紧紧地咬着牙关……穷则思变，困则忧奋，她的思想在急剧裂变：学堂讲的博爱、平等、民主……秘密小组传播的打碎这个旧世界，建立新中国的火种及那社会主义的憧憬，在脑海中翻腾，萌芽般地生长，升华……
　　一刻钟后，花裤腰秀姑送来了热乎乎的阿胶熬制的养生定坤膏。盛膏的茶匙也很讲究，玲珑剔透，浅浅的黄底色，上面好像画着光着身子的男人和女人在春凳上打架。似乎花裤腰秀姑记得她在那天也喝过这贼拉粘腻而又腥腥甜的东西，好像喝完一会儿身子会发热，继而从内到外发胀，热得痒得难挨，又说不出：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轻易顺了张柬一张大人的愿……让她从姑娘变成了一个女人。
　　三妮见花裤腰秀姑一个人进来，扑咚一声，给她跪下。
　　“秀姑姐，冲着兆良……我求你……救救我，在这朱门，我实在心不甘……”
　　说着三妮潸然而泪下，泪水簌簌往下流……这是她唯一的一线希望……她在等待……
　　秀姑的眼睛也湿润了。
　　“好心的亲姐姐，你再救我一次吧！”三妮跪着恳求着，不肯站起……
　　
　　那时，我娘三妮她还是个学生样：一身学生装，黑而发黄的荷叶短发，大大的含秋水的眼睛，翘翘的鼻梁，周正而略小的嘴，浅绿的上衣衬着红黑相间的长裙。她外祖母是沦落河南的犹太人，所以她长得像洋娃娃。虽是捆着手脚，但依然光彩照人。
　　嘟……门口传来蟋蟀的叫声。
　　看护他们的两个喽啰一个蹑手蹑脚地去捉蛐蛐，出门三两步一个大个子捂住了他的嘴，只见寒光一闪，歪耷在门口，另一个也被第二个冲上来的人用手榴弹砸破脑袋，脑浆迸出白的红的。那个被抹脖子的土匪躺在地上抽搐，脖子里的气管还在喷血，腥臭而发绿，三妮身子一激冷打了一个寒颤……
　　“姐。”李兆良看见秀姑，我奶奶秀姑嘻嘻笑……一努嘴，那壮汉手中的匕首轻轻一划，绑绳打着旋儿地脱落。李兆良和三妮要悄悄的上船。狗剩说要灭黒七，因为他们不讲道，十几年前绑了大少爷廷璞，拿了钱还让票命归了黄泉。
　　“姐？”李兆良看了看秀姑，我奶奶秀姑点了点头。
　　“他们是土匪！”三妮惊讶地说。
　　“土匪，怎的，怕他个球！神鬼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俺爷们不要命，阎王爷也要捅他三杆子。”
　　狗剩往黒七喝酒的屋里扔了三颗手榴弹，咣——咣——手榴弹爆响，火焰冲天，房盖炸烂飞上了天。硝烟混着草和黄土、人的脑袋、胳膊乱飞。他们冲上去，二十响驳壳枪嗒嗒……嗒……残匪一个个被打成筛子眼，屋内墙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首不全的土匪，飞溅的血和肉混合着炸药浓烈的气息。狗剩检查了一下，黒七从后墙炸开的洞逃走，其余的匪徒上了西天。
　　
　　芦苇甸发出窸窣的声响，褐色麻雀在压弯的芦苇杆上跳跃，叽喳叽喳地闹，絮穗宛如白银狐狸的尾巴，跟着麻雀的跳跃一伸一弯地不住地点头，一架轻舟在芦苇甸蜿蜒曲折的水路中行进，天空盘旋的导引似的猎鹰。狗剩和张三孬努力地划着桨，秀姑坐着船头，任气流吹起她的黑发，小船幽灵般地飞快跟随着远方的黑点，紧追不舍……
　　
　　狼溪镇二街的街口，熙熙攘攘，不足二里地的街市两旁到处是叫卖农副产品的街头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秀姑在狗剩的陪同下走过这街道，狗剩牵着一匹黑而壮的白嘴黑骡子，骡子驮着两个大筐，满溜溜装着倭瓜、白菜、猪肉和欢蹦乱跳的鲜鱼。秀姑扭到街口用胳膊肘捅了捅狗剩说：“程牛，恁看见了没，那个刚从张二孬饭馆出来那位，鬼头蛤蟆眼的是土匪黒七的暗探。他卖鱼不看买主，光盯着有钱人的褡裢，脚下粘着芦苇甸的草泥，腰里鼓鼓囊囊，好像是枪。”
　　“是哩。”
　　“咱暗跟着他，一准找到黒七的老窝。”
　　“对着哩，等俺找到黒七的老窝，请了老爷的令，端了他个狗娘养的，好给大少爷廷璞报仇。”
　　“就这样，恁悄悄跟着，俺故意丢了一香荷包，让他捡着，带上张府的猎鹰和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