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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物  大情怀  抗日

　　二少爷张廷玉带头，哗啦啦，堂内跪倒了一片。
　　“老祖宗……奶奶，您饶了我娘吧。”
　　老祖宗白眼看了张廷玉和黑压压的下跪人，喘着阴阳怪气的粗气说：
　　“既然话已挑明，你给张家生了后，我儿张柬一几次三番让我同意收你为偏房，我为什么不同意，你眼中有后眼，非一般女子，我不得不防……”
　　“别看这家大业大，说衰就衰；说亡，只是眨眼间。秀姑呀，婆母娘这样对你，也是不得已为而之，你不要怪娘心狠，要怪就怪你的命苦……”
　　老祖宗说到这，停了片刻，又把话拽回来继续说：
　　“要不沉塘，也不是没商量……都起来吧。”
　　众人谢过老祖宗，站起身。
　　“听老祖宗的编排。”
　　秀姑依旧跪着说。
　　“从今儿起，你们母子永不能相认。秀姑赶出张府，永不可进张府的大门。”
　　“是哩，听老祖宗的。”
　　“管家，记下：古历一九四一年正月初八，李秀姑因生张柬一次子张廷玉擢升为第五小妾，次日因不守妇道——休。”
　　我奶奶在张家祠堂有地位，家谱在号，尽管是小婆，但名正言顺，她挺着胸，趾高气扬……
　　“廷玉，来，给你亲娘行个离散礼。”
　　二少爷张廷玉再一次跪了下去，拉住我奶奶秀姑纤细藕白手，喊了一声：“娘！”
　　我奶奶的珍珠断了线地落到他的胸前。她有些颤抖，身子一软，倒在了她儿怀里。天空艳阳高照，狗剩骑着枣红色的骏马，在云里雾里跳跃、奔腾，怀里抱着个婴儿。我奶奶秀姑衣衫褴褛，奶头喷着雪白的奶汁，追呀追……狗剩跑呀跑……狗剩听到喊声，猛回头。长长的瘦脸长着白里透红白癣疯，啊！张柬一老爷。咫尺间的距离，她想伸手抱孩子，手已经挨到了孩子衣服，突然天崩地裂，裂成了一个大河，滔滔的黄河水奔涌澎湃。
　　“外边的车已准备好，你今天就回老家。”
　　“俺儿呢？”
　　“孩子不能带走，放心吧，有他亲大娘养着。”
　　“俺的儿……呜……”
　　我奶奶终于哭出了声。让她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不哭出来，落下病，我可担当不起。老祖宗说。我奶奶重伤初瘉，极度的由悲到喜悦，使她一度昏厥，张廷玉、狗剩掐人中的掐人中，弯腿的弯腿，她终于哭出了声……
　　二少爷给她娘秀姑鞠了三次躬。
　　老祖宗拉着我奶奶秀姑的手，放声哭了几声。她恋恋不舍，又非要我奶奶秀姑临别时喊她一声娘。我奶奶秀姑望着老祖宗那表面悲怜内心窃喜的干瘪核桃皮似的皱纹，深情地略带哭腔地，喊了一声“娘。”
　　“哎……秀姑呀，俺那苦命的儿媳妇，呜……”老祖宗又哭起来……
　　“娘，儿媳拜别婆母。”我奶奶真是给足了老祖宗面子，临走时，给老祖宗，磕了三个响头。
　　“走吧，叫我再别见到你。”
　　婆媳俩就此拜别，有生再也未见。我奶奶已名正言顺，但她一去不归……
　　我奶奶秀姑站起身，含泪走了出去。狼溪河的流水哗哗地向东流，卷起黄沙窝的黄沙在翻滚。我奶奶秀姑用白皙的小手掬起一汪黄水抹了一把脸，黄黄的水珠浸湿了她额头上的黑发，她一甩脑袋，看见了狗剩正在堤堰向她招手呼唤……她爹吹着唢呐，对门李老汉拉着二胡，哀怨悠扬的酸曲宛如她娘揽着自己哼哼的哭腔，酸涩涩搅得她无限的迷茫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