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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经典  喜儿  王大春

　　“我笑你们太愚蠢。”
　　“就冲你这句话，把你抓起来就不为过分。”
　　“你们冤枉我也就算了，干吗连小红也不放过？”
　　“怎么？你心疼她了？”
　　王大春之所以提出要见小红，并不单单是为了当面证实什么——他敢肯定，郑天贵他们这是在无中生有——他现在实在放心不下小红，他宁可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也决不能让小红因为自己而遭受折磨。
　　因为王大春执意要见到小红，也因为郑天贵他们这样做本来就是要浑水摸鱼，所以，郑天贵经过一番思索，觉得让他们见上一面，也没什么不可。倘若在他们俩相见之时，能露出一点破绽来，那便是意外中的收获。于是，他答应了王大春的要求。
　　让王大春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在去往王县长家的路上，郑天贵居然为他张罗了一抬坐轿。
　　其实道理很简单，郑天贵这么做决不是在高抬他，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不得不这样想：王大春被五花大绑送往王县长家里，他势必会一路喊冤叫屈，这让全城的百姓看了，一定会骂王县长草菅人命。王县长的非议已经够多了。
　　王大春还没走出轿子，就听到正厅里传来王县长恶狠狠的叫骂声和小红脆弱的分辨声：
　　“贱人，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乡下那个臭小子是怎么勾搭上的？”
　　“回老爷：我说过了，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敢嘴硬，那你解释解释，少爷出去都这么多天了，居然连一点音讯都没有，到底是什么原因？”
　　“老爷，我确实不知道啊。”
　　“不说是吧？那好，我有办法让你开口。你们几个，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然后轮流着糟蹋她。”
　　“老爷，别……”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动手？”
　　“你们……你们……”
　　王大春听到这声音，气得顿时火冒三丈，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说时，已走入正厅。
　　小红同样被五花大绑着，而且双腿跪在两块砖上。她头发凌乱，脸上挂着一条一条的血痕，连牙齿上都是血，那样子凄惨极了。见王大春进来了，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是一下跌倒了无底深渊。她的嘴巴稍微张了下，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两眼一闭，昏厥过去。
　　“小红，你怎么了？”王大春想动手扶她一把，无奈两只手丝毫动弹不得，他只好大把大把地流眼泪。
　　王县长坐在当门的躺椅上，纹丝不动，嘴里冒出冷飕飕的几个字：“她死不了。”
　　王大春怒目圆睁道：“你这个狗官，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王县长有气无力地说：“这要问你。”
　　“既然要问我，那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把她放了。”
　　“放她不难，但你必须把少爷给我交出来，或者指出他的下落。”
　　“姓王的，我为有你这样的本家而感到羞愧。你儿子去哪儿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反要问别人，你丢不丢人？”
　　“我儿子就是被你给隐藏起来的。”
　　“你血口喷人。”
　　“我堂堂县长，掌握着全县百姓的生杀大权，有必要血口喷人吗？”
　　“别再提你这个狗屁县长了，连自己的儿子都摆平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去掌握全县百姓的生杀大权？”
　　“你你你……”王县长气得喘不过气来。
　　郑天贵怕把他气坏了，连忙过去为他捶背，一边撺掇：“要不要再给他点儿厉害的？”
　　“把这对狗男女一块送入大牢。”王县长突然歇斯底里道。
　　“凭什么？”王大春不由得质问道，“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凭什么要送我去大牢？”
　　“就凭你和这个贱女人都是犯罪嫌疑人。”
　　
　　第十六章 半片耳朵
　　
　　黄世仁蛮以为把喜儿抢来，通过威逼利诱甚至强制等手段，就能够达到占有她的目的。没想到喜儿不仅不肯顺从，反而诅咒他的女儿有朝一日也会被人糟蹋。黄世仁什么都可以容忍，唯独这句话不能容忍，一气之下，把喜儿锁在一间又冷又黑的小屋子里。
　　此时黄世仁躺在床上，像大病了一场似的，但是辗转反侧，还是放不下喜儿。那张漂亮的脸蛋，那副苗条的身段，每一样都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黄世仁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喜儿交欢的情景，那感觉是何等的销魂！
　　因为有这种幻想，所以，一年多来，他每次抢来姑娘，都毫无例外地把她们当成了性假想体，企图从她们身上找到跟喜儿做事的那种感觉。然而，每次他从事这种罪恶的行动，都丝毫找不到幻想中的那种感觉。这就不由得加剧了他一定要把喜儿弄到手的决心。
　　人终于弄来了，可事与愿违的是，喜儿对他的仇恨太大了，只怕他这辈子也难以在喜儿的身上找到舒服的感觉。
　　他于是就想，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就不应该对杨老汉下手那么重。为了几个小钱结果误了自己的最大心愿，这至于吗？退一步讲，假如去年的大年三十不是去杨家讨债，而是送些银子，那效果又会怎么样？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可是世上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如此一想，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一路都在暗下决心：我一定得让她从心理上接受我。只要她肯接受我，哪怕我给她下跪都成。
　　冬日昼短夜长，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
　　高墙外头，时不时地响起一两声鞭炮声，天空中偶尔也会闪放起几朵五光十色的节日礼花，从而给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平添了几分欢庆的气氛。
　　黄世仁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喜儿被关押的地方。
　　这是一间非常破旧的小屋，破旧得都快没了小屋的样子。门口悬挂着两个又大又红的灯笼，显得与小屋很不相称，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戴着一顶贵族阶级的大礼帽。
　　负责看守的两个家丁，分站在门口的两旁，在大红灯笼的照射下，浑身都是红的，就像两个瘟神。他们一看主子来了，仿佛看到了比他们更可怕的瘟神，纷纷鞠躬敬拜：“老爷您来了，需要把门打开吗？”
　　黄世仁满心想见到喜儿，可是，一旦离喜儿只有一步之遥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呆在那儿愣是一句话都不讲。
　　两个家丁看主子不发话，也不敢多问。
　　黄世仁撇开他们，忽然往回走去。一路之上，他的心里很乱，以至于走到自己的门口，却以为走错了门，又到处找门，好容易清醒过来，又忽然想起了穆管家，觉得这事儿还得让他拿主意。
　　他本来打发个人过去把穆仁智叫来就是，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比较好，于是又大老远地跑了过去。
　　穆仁智的卧室同时也是他的办公室，门经常不锁，却很少有人敢进。
　　黄世仁进来的时候，穆仁智正躺在床头上抽大烟，嘴里还哼着他早年在市井上学来的艳情淫调：“小呀小妞呀，你长得白又嫩呀，哥哥我睡里梦里……”黄世仁的突然降临，丝毫没有打断他的美梦。
　　黄世仁看他还没有反应，拿拐杖在桌面上狠狠地砸了一下，桌上的物件儿一起跳动起来。
　　穆仁智还以为天塌地陷了呢，“妈”的一声这就要往床底下钻，却一眼发现少东家正满脸怒气地看着他。
　　穆仁智余惊未消道：“少东家，哦，不不不，东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在他的记忆中，主子还是第一次光临他的住处，这让他仿佛觉得月亮突然从天上掉落下来。慌不择食之下，他居然光着脚丫子就迎了过去。
　　黄世仁看看他狗窝猪圈一般的住处，禁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冷笑。
　　“东家，您坐这儿！”穆仁智把椅子给他搬过来，用袖子擦了又擦。
　　黄世仁看了几眼，确认那上面确实没有尘土了，才勉强坐了过去。
　　“东家，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亲自跑来了？打发个下人叫我一声不就得了？”穆仁智一边讨好，一边在察言观色，不知哪个地方又出了纰漏。
　　“你也坐下吧。”黄世仁冷冷地说道。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死心塌效忠于自己的奴才，他打心里瞧不起他。很多时候，他都懒得理他。
　　直到这时，穆仁智才蓦然发现自己还没有穿上鞋子，于是赶快把鞋子穿上，又把衣服上的扣子严严实实地扣上，就跟要出门做客似的。可是刚做完这一切，他又忽然发现还没有给主子倒茶，于是又慌忙去倒茶；茶水刚到了一半，他又觉得杯子不干净，赶快把茶水倒掉，又用手去刷杯子；杯子刚刷好，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刚摸过臭脚，如今却用它去洗杯子，主子肯定会嫌自己脏，于是又赶快去洗手。结果忙活了大半天，他始终是顾得了脑袋却顾不了屁股。
　　黄世仁早被他这种徒劳的忙碌弄得很不耐烦了：“好了好了，我来这里是找你商量事儿的，又不是来品茶的，你还是消停一下吧。”
　　穆仁智见主子脸色难看，知道还是为喜儿的事情烦恼。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就越是不能说破，而只能小心地应承。
　　黄世仁好一阵喘息，之后，有气无力地说：“啥话都说过了，就差给她磕头了。可话又说回来，只要她肯依我，就算给她磕头也没啥大不了的，但问题是，我给她磕完了头，她会依我吗？你说说，她要是还不依我，我该咋办？”
　　要说穆仁智蛇蝎心肠这毫无疑问，但在征服女人这方面他实在没什么高明之处。也难怪，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况且还掌管着黄家的全部财产，却依然光棍一条，说出去真有点寒碜。如今黄世仁硬让他支招，这确实有些赶着鸭子上架。
　　穆仁智一脸苦相地说：“东家又拿我开涮了。我一向帮主子您抓人抢人，人只要抓到抢到了，我也就大功告成了；要说对抓来抢来的人怎么从心理上征服她们，我可从来没研究过呀。”
　　黄世仁一想也是，未免有些大失所望：“这么说，你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穆仁智为主子办事死心塌地，没招也能给逼出招来。
　　“话也不能那么说，办法总是慢慢想出来的嘛！”
　　“那你现在就给我想一个。”黄世仁此时就像一个断奶的孩子，只要能遇上可吃的东西，不管味道如何，都会狼吞虎咽把它吃掉。
　　穆仁智挖空心思想了一阵子，然后分析说：“之前结下那么大的冤仇，况且今天又是她大喜的日子，要说你三言两语就能把她打动，不太可能。依我看，最近几天，你最好别去招惹她，要好吃好住地供着她，等过几天你再慢慢地跟她接近。如果她还不顺从，你就把她的生活条件一点一点地往下降，最后降到想吃却吃不饱，想睡却睡不稳的地步时，再把她的生活条件一下提高到天堂。我想，就如此天上地下地折腾上几个来回，她纵然有铁石心肠，也会被软化的。古人说过，百炼钢可以化为绕指柔，何况人这东西本来就是血肉之躯。”
　　这办法虽然算不上高明，但也只好如此了。
　　临走，穆仁智又反复叮嘱说：“这几天千万别再招惹她。”
　　历来黄世仁对穆仁智言听计从，这次也决不例外。可是刚回到房里，就有人来报：“喜儿要让老爷您过去，说有话跟您说。”
　　一听喜儿要让他过去说话，黄世仁喜得如同做了个美梦，哪还记得穆仁智的叮嘱？赶快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再说喜儿被捆绑在一间黑屋子里，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此时她唯一所担心的就是大春等人前来搭救她。她太了解大春的为人了，别说自己的老婆被人霸占他咽不下这口气，就算别人受了委屈被他撞见，他也不会坐视不管。可是怎么个搭救法？要知道黄家大院能进不能出啊！到头来大春等人非但救不了她，还会再搭上好几条性命。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大春和他的好兄弟们因为自己而去送死，还不如自己早早死掉。一旦自己死掉的消息传到外面，大春最多也就是再跟黄家打场官司而已。别管官司打赢打输，起码眼前不会再造成流血事件。假如大春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再假如恶有恶报的话真有那么灵验，想必总有一天黄世仁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
　　可问题是，现在她连动都动弹不得，怎么去死呢？
　　经过反复考虑，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快来人哪，我有话要说。”她突然叫了起来。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家丁一听她有话要说，马上把门打开。
　　“我要见你们的东家。”
　　家丁一听她要见东家，非常惊讶：“我没听错吧？”
　　“废什么话？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白痴？”
　　家丁看她说急就急，不敢再多问，马上把这一消息报告给黄世仁。
　　黄世仁听了，也非常惊讶，但来不及多想，慌忙跑了过去。
　　黄世仁实在是太心急了，还没迈进门槛，就把酸溜溜的话提前传到了破屋子里：“我的宝贝，想我了不是？我就说嘛，放着好好的床铺不去睡，愣是住在这么个又冷又黑的小屋子里，你不会那么傻。这下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地乐和乐和了。”
　　然而一进门，他发现喜儿的样子不对头，这才后悔不该这么性急，连忙抽自己一个嘴巴，一边骂自己：“你瞧我这张臭嘴，别生气。”
　　“我困了，我要睡觉。”喜儿懒洋洋地说道。
　　一听说“睡觉”这两个字，黄世仁又有些等不及了，连忙呵斥家丁：“你们俩都耳朵聋了？还不快给她解开绳索？”
　　家丁正要动手，喜儿却突然提出：“我不让他们解，就让你解。”
　　这点要求当然不算过分，所以黄世仁马上把两个家丁推开，自己动手去解。
　　喜儿的脚冻得厉害，此时有些站不稳。
　　黄世仁命令家丁：“用轿子把她抬过去。”
　　喜儿当即表示反对：“我不想坐轿，我要让你抱着我过去。”
　　黄世仁没想到她还这么会撒娇，心里更加喜欢，便伸出两只胳膊就要去抱她。
　　“别忙，”喜儿一把将他推开，“我怕羞，让他们离远点儿。”
　　黄世仁马上命令家丁：“快滚。”
　　家丁不敢违令，把灯笼留下，赶快走人。
　　黄世仁一米八零的个子，体重在九十公斤左右，可以说又高又胖；喜儿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体重也不过五十公斤左右。要按通常的逻辑，在这种情况下，前者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将后者轻轻举过头顶。然而，黄世仁由于透支严重，竟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喜儿抱起来。
　　喜儿早就盘算好了，等黄世仁将自己抱起来的那一刹那，她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将他的喉咙咬坏，这样他就会立刻毙命。接下来，自己肯定会被乱棍打死。这样也就一了百了了。
　　谁知事情并非她想象得那么简单，就在她张开嘴巴将要致黄世仁于死地的时候，黄世仁由于力不从心，居然低下了脑袋。其实喜儿再找时机并不难，无奈她报仇心切，居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黄世仁疼得呲牙裂嘴：“你，你要干什么？”
　　喜儿哪有功夫跟他废话，一咬牙，把黄世仁的大半个耳朵给咬了下来。
　　黄世仁下意识地将喜儿摔在地上，爹呀妈呀地哭着就往外逃，居然不敢回头再看喜儿一眼。
　　守候在门外的家丁们听到这不寻常的哭喊声，来不及多想，赶快冲过去，把主子保护起来。这时，黄世仁的半张脸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喜儿半卧在地上，嘴里依旧衔着那半片耳朵，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冷冷的微笑。
　　家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黄世仁哭喊了好半天，才知道自己还活着，一边摸摸自己的耳朵，发现少了半个，一时变得穷凶极恶。
　　“打，把她给我往死里打。”
　　
　　第十七章 越狱行动
　　
　　王大春并没有看走眼，王少爷的确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一位非常有责任心和正义感的热血青年，坏就坏在他不该有这么个混帐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