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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幼童们似懂非懂的都点头答应。
　　明忠转身拉着约翰的手笑着：“约翰，没想到你也在这下车，你要去哪里？”
　　约翰笑着：“我先到这里，最终去希海温镇，你们呢？”
　　天佑：“我们大概就在这里了，但愿还有机会见面，有亲戚来接你吗？”
　　约翰道：“有的，叔叔接我。”
　　天佑和明忠又来到老奶奶面前，明忠依然笑呵呵的道：“老奶奶，你到家了，家人会来接你吧？”
　　老奶奶高兴的抚着明忠的胳臂一边道：“是啊，儿子，儿媳妇，孙女都来接呢，你们就放心吧。”她慈爱的看了看幼童们：“一路上真是亏了你们照顾我，谢谢你们！真希望你们来我家玩！”
　　年克凑过来笑道：“老奶奶，希望会再次相逢，那时一定去你家玩。”
　　车徐徐进入站台，从车窗已经能看到站台上接站的人，幼童们也都整装待发。
　　明忠对天佑道：“七天，我们坐了整整七天火车啊。”
　　旁边约翰接话道：“我爹说了，三年前还没有铁路的时候，从旧金山到东部海边得7个月呢，你说快了多少？”
　　天佑道：“是啊，火车太了不起了！”
　　明忠道：“真是神奇啊，这就是很值得我们学的技艺呢。”
　　天佑赞同道：“是啊。”
　　
　　101 康涅狄格州和斯普林菲尔德车站 白 外
　　车停了，车门打开，老曹扶着陈南斌首先下车，陈南斌身着四品官服，颇有气度，容鸿大人身着五品官服在不远处紧上几步来到面前，躬身施礼：“陈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容鸿恭迎大人。”
　　陈南斌回礼道：“容大人辛苦！”
　　后面接着是教习，幼童，其他服务人员陆续下车，容鸿和大家都互相一一抱拳行礼问好。尤其是30名幼童看到久违的容大人，都特别兴奋，露出可爱的笑脸躬身行礼问容大人好，容鸿回礼道好。
　　容鸿重又走到陈南斌身旁，他俩肩并肩走在前面，其他人三列纵队跟在后面，容鸿面带笑容：“陈大人，我们去大清驻洋肄业局，是下官在此租的房屋做为驻地。”
　　陈南斌也微笑道：“容大人想必已经安排就绪，就照你的安排行事吧。”
　　容鸿继续道：“陈大人，康涅狄格州教育署的官员和我的美国朋友在车站外欢迎。”
　　说着已经走到站外，只见数名美国人排成一横排学着中国人的姿势抱拳拱手用生硬的中国话道：“欢迎大清帝国的陈大人！欢迎诸位官学生！”这些人都西服革履，只有一位妇女身着长裙，同样笑容可掬的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以陈南斌为首的众大清朝人员早已站好队列，陈南斌、容鸿站前排，两位教习和翻译站第二排，三十名幼童分站三排，其他人员站在最后，同时抱拳躬身行礼道：“谢谢东道主的热情迎接，谢谢你们对我们来此学习所给与的鼎力支持。”
　　居中的那位美国人继续面带微笑道：“我们康涅狄格州和斯普林菲尔德真诚欢迎你们到来，欢迎学童们来美国学习，对你们的学习和生活，有什么要求，尽可以不必客气的提出来。”
　　陈南斌再次施礼道：“谢谢！今后会多有打扰，敬请包涵。”
　　
　　102 章文卿府/香悦来酒楼 白 外/内
　　宝丰正在院子里和杜来玩踢逑，看见舅舅章文卿和益敏走了过来，宝丰立刻停止踢逑垂首站立在一旁，等舅舅过来立刻行礼并请安道：“舅舅好，侄儿给舅舅请安！”
　　章文卿笑道：“宝丰不必客气，你在玩耍？”
　　宝丰规矩站立并微低头道：“回舅舅，上了一上午课，现在下午了，活动一会就去温书。”
　　章文卿笑道：“宝丰如此用功不辜负你父母一片苦心，你一定可以考个功名回去的。”
　　宝丰依旧低着头道：“谢舅舅夸奖，侄儿一定谨记舅舅教诲。”
　　章文卿转头对自己儿子益敏道：“你看你弟弟多用功，多懂事！”
　　益敏笑了笑，没有说话。
　　待章文卿父子走出大门，宝丰立刻对杜来道：“回屋带着钱去前门。”两人向内室匆匆走去。
　　
　　宝丰和杜来走进香悦来酒楼，老板娘照例是笑呵呵的迎上来道：“宝少爷来啦，这次章少爷还来吗？来了你也别肚子疼了，就一起吃饭喝酒，我让湘琴好好给你们唱几支曲子。”
　　宝丰也不理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张八仙桌旁道：“老板娘，章少爷一个月来几次？”
　　老板娘歪着头想道：“也就……两次吧，顶多三次。薛少爷你问这做啥？”
　　宝丰略一停顿道：“……唔……这样，从今以后，只要章少爷来，只要他叫湘琴，你就告诉他湘琴被别人叫了，或者找个其他理由，反正不要让湘琴见他。”
　　老板娘不解的看着宝丰道：“少爷，湘琴可是香悦来的头牌啦，我们靠她吃饭的，你不让见这……”
　　宝丰一笑道：“我知道，益敏来一次花多少银子？”
　　老板娘踌躇的道：“这个可不等，看来几个人了……”
　　宝丰接道：“我给你按他来两人算，他来一次，你没有让湘琴见他，我给你双倍益敏花的钱，你看怎么样？”
　　老板娘吃惊的：“这却是为何？他见湘琴怎么了？你又为何白白的花双倍的银子？”
　　宝丰气恼的：“你就别管了，我就是不想让他见湘琴！他不让我见，他也别想见！”
　　老板娘似乎明白了：“噢……那我听少爷的。”
　　宝丰认真的问：“老板娘，你听哪个少爷的？”
　　老板娘笑着：“当然哪个少爷给的钱多听谁的了，你薛少爷可是双份钱。”
　　宝丰：“那好，章少爷来我会派人监视的，望老板娘说话算数。”
　　老板娘笑道：“薛少爷还不信那？你放一千个心吧。”
　　宝丰这才露出笑容：“好吧，我上楼去，今儿个我要见湘琴。”
　　老板娘笑道：“少爷请！湘琴正有空，她叨念少爷你怎么不来了呢！”
　　三人随即上楼。
　　
　　103 章文卿府 白/晚 内
　　章益敏坐在客厅，仆人牛五进来禀报：“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你刚走又去了客人，点名要湘琴唱曲子，老板娘马上就把客人请到楼上了。”
　　益敏气愤的说道：“这个老板娘忒坏！怪不得几次去都吃闭门羹！为什么？打听了吗？”
　　牛五谄媚的道：“小的花了几个钱问了跑堂的，他告诉我……你猜怎么着？”
　　益敏生气的站了起来道：“快说，卖什么关子？”
　　牛五连忙道：“是是是，他告诉我是宝丰少爷去了，说挡住你见湘琴，给老板娘你的双倍花销。”
　　“没想到，出自弟弟，真寒碜啊！”益敏跌坐在椅子上，手扶额头，陷入了沉思。
　　
　　晚间章文卿的书房里烛光下他正在看书，益敏进来站在书案前，不一会章文卿抬头问：“益敏，有事？”
　　益敏稍作局促道：“父亲，也没什么事。”
　　章文卿微笑道：“没事你会到这儿来？说吧，什么事？”
　　益敏：“我就是想问问……”却停顿了下来。
　　章文卿：“何时学会扭捏了？快说，不说就退下，不要耽误我看书。”
　　益敏这才轻声道：“孩儿想问问宝丰在我们家要住多久？什么时候回南？”
　　“这个事啊……”章文卿沉吟道：“为什么问这个事？”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益敏慌忙道。
　　“随便问问？”章文卿耐心的继续说道：“宝丰年纪不大却聪颖，他父母委托我给他在北京找个好先生，对他严加教诲，要他参加县、府、院学考试，怎么也要考取个秀才，所以起码要三年。”
　　“哦，这么久啊！”益敏说了一句。章文卿看了看儿子：“你好像对弟弟在此不高兴？不欢迎？你已经考取举人了，在准备明年的会试，你弟弟也要博取个功名不好吗？”
　　益敏忙掩饰道：“没有，哪里会不高兴？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章文卿继续道：“宝丰在这每个月他家都寄来生活费，老师的费用，所有费用都是他父母从上海寄来，他父亲是盐道，掌管官、私盐业，是大肥差，他家不缺钱。你母亲都没嫌他，你不高兴是何道理？我看出来了，你定是和他发生了隔阂，快如实与我讲来。”
　　益敏忙道：“父亲，真的没有，我原以为他就是来玩几个月，现在知道了，我会和他相处好的，你放心吧。”
　　章文卿严厉的说道：“看来你还是想他早些回去，你的书都白读了，弟弟都不能相容？我今天给你讲好，你姑姑对我是有大恩的，你如果有一丁点儿对宝丰不好我决不饶你！”
　　益敏忙应诺：“是是是，请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善待宝丰！”然后又道：“如果父亲没事了，孩儿可以退下吗？”
　　章文卿略停顿会道：“你去吧。”
　　益敏行礼转身离开书房，出了门回到自己房间，牛五在门前候着问道：“少爷，老爷怎么说，能把他赶走吗？”
　　益敏连呼：“人家要在这待三年呢！我反被训了一顿，真搓火！”
　　
　　104 斯普林菲尔德 大清国驻洋幼童肄业局 白 内
　　这是一所普通的二层欧式楼房，与众不同的是楼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大清国驻洋幼童肄业局”几个大字。楼前有一片空地，空地外一条水泥路通过。
　　容鸿引陈南斌沿着走廊来到一个房间前，推开门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陈大人，请，这就是大人的办公房。”
　　陈南斌走进房间，视野甚宽敞，家具、壁挂等古朴而又典雅，盆栽点缀其间，像一间大书房，办公、议事、看书都甚合适，他露出微笑道：“甚好，容大人费心了。”
　　容鸿也笑道：“大人过奖，下官理应安排好。”
　　陈南斌没有在大办公桌后坐下，而是来到一张八仙桌旁坐下道：“容大人请。”说着伸手示意另一侧的座位，容鸿拱手致谢后坐下。进来一位年轻的侍者给二位大人上茶，然后退下。
　　陈南斌先开口问道：“容大人，下面准备如何安排？”
　　容鸿欠身拱手道：“陈大人，下官与康州教育署长罗斯普商议时他热心的建议将学童们分散到美国家庭中去，置身于英语环境中可以使他们很快的过语言关，熟悉美国人的生活，然后再进入正式学校，以我的经验此法确实是捷径，比起集中在肄业局学习英文效果和速度都会好很多，故已按此方式做了安排，不知大人以为可否？”
　　陈南斌：“是的，你电报中已经向我禀告，我同意并请示朝廷亦获批准，朝廷还特意恩准拨款给这些家庭，不使这些家庭增加经济负担。”
　　容鸿道：“后来通过报纸发布广告，征求能接纳学童的家庭，要求这些家庭都应当是有教养的，有仁爱之心，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最好还有和幼童同样年龄的孩子，全康州竟有一百二十个家庭愿意报名，我们从中挑选了十五家，他们都是从事教师、律师、牧师、医师等职业，我和教育署官员挨家拜访落实，明天他们就会来接幼童了。”
　　陈南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这样固然好，可是细想起来也有忧虑啊，你想，这十五个家庭分布在不小的范围内，很难见面，我们肄业局怎么管束幼童？我们可不能像放羊一样，撒出去就不管了啊，我们对朝廷、对学童的家长都是负有责任的啊！”
　　容鸿道：“大人放心，可以一周让他们回到肄业局一次，接受中华传统文化教育。”
　　陈南斌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道：“刚才你说明天家长们就来接学童？是不是太急促了？这一路上颠沛劳顿，他们的中文学业也一直在荒芜，似应先在肄业局学习数日再分出去为好。”
　　容鸿着急的道：“大人，明天来接学童是和教育署及十五个家庭都约定好的，不宜再变动了。况且，学童们的中文功底都还不错，不至于完全荒芜。而且每周他们还要回来学习中文，还是明天就分散到各家去吧，大人。”说着一副殷切的神情看着陈南斌。
　　陈南斌看着容鸿的样子，不甚满意地慢慢说道：“既然已经约定好了，只好如此了。” 略一停顿又道：“根据此种情况，我们还是要有一个两全之策，明天早晨，有些事情我们是应当讲清楚的。”
　　容鸿道：“依大人所言。”
　　
　　105肄业局大堂 清晨 内
　　幼童们鱼贯进入肄业局大堂，自动排成几排面对堂前供奉的孔子牌位和“天地君亲师” 牌位跪拜三磕头，然后给站在前面的程、容两位大人和教习、翻译行跪拜礼。再同声背诵朝廷规定的必修课“圣谕广训”，朗朗的中文诵读声第一次在美国上空盘旋。
　　接着是容鸿讲话，他先看了看大家，眼中是喜爱和希望，然后说道：“肄业局和美国康州教育署商定，并经朝廷批准，今日起尔等学童两人到一个美国家庭中，在那里学习和生活，半月回肄业局集中一次。”
　　此话一出，不啻一声炸雷响在幼童耳际，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的看着容大人。因为这些还是孩子的幼童从小就在父母身边，即使到了上海肄业局直至现在，都是在大人们的关心呵护下生活学习，从来没有独立生活过，现在不但要独自生活，而且还是和语言不通的美国人生活在一起，他们不可避免的会害怕，胆怯，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完全可以看出来，有的幼童嘴唇在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没有敢说出来。
　　容鸿看出学童的心情，他和缓的说道：“这样决定完全是为了你们更快的掌握英语和融入这个社会。你们的担心完全可以打消，因为这些家庭都十分和善，他们都十分欢迎你们的到来，他们会善待你们的，你们在美国家庭会得到更好的照顾，更快的成长……现在请陈大人讲话。”
　　幼童们的惊愕表情此时已经逐渐消退，他们看着这位威严的长官，从上海肄业局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一起的经历，感觉到他背后的仁爱和开通，一路上对幼童们的关心和支持。所以他们都静静的带着希望的表情，想听听自己在美国最大的长官会讲什么。
　　陈南斌威严中带着微笑将大家看了一遍，然后缓缓说道：“诸位学童，尔等经历了万里波涛，长途跋涉数千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路上尔等表现了我中华子民的诸多优良素养，和外国人相处融洽甚至结下了友谊，已经产生良好影响。”陈南斌从幼童的眼里看到了微笑和骄傲。
　　陈南斌开始稍微走动，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尔等与父母忍心别离十五载，朝廷不惜巨币送尔等不远万里来此肄业，是令尔等潜心学习外国先进技艺，回国报效国家，强国富民。故在此期间切不可忘记祖宗，不可忘记我国礼仪规矩，不可忘我中华之文明，方可实现曾大人、李大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大计。”
　　“今容大人为尔等精心安排的到美国家庭，可说是对尔等最有利的学习方法，尔等和美国人生活在一起，只要用心，相信半年语言即可过关。”
　　幼童们都目不转睛的听着，陈南斌依旧语重心长甚至借助于手势说道：“我还担心你们远离肄业局，能否生活好？好在你们去的都是经容大人挑选的善良家庭，故我们都可先放宽心。我最担心的是你们在美国家庭耳濡目染，长久熏陶，会否沾染西人之习气习惯，忘我中华之规矩，此乃朝廷和我们最为忧虑之事。朝廷下如此之血本是为我大清朝培育于国有用人才，不是令尔等来此学西方之习俗风气，尔等切记我今日之一片苦口婆心……。现我等跪拜感恩。”
　　幼童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似懂非懂的听着。然后大家重新列队，陈南斌在最前，后面依次是容鸿，教习，幼童，老洪等各站成横排。
　　他们朝向西方——大清朝的方向，陈南斌带头跪下，然后一起行三拜九叩大礼，同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几十人的场面十分震撼。
　　
　　106肄业局前广场 白 外
　　一辆辆敞篷马车停在肄业局前的宽阔地面，幼童们在美国家长的引领下陆续上车，两两坐在一辆车上，但他们都回头望着陈南斌和容鸿的方向。
　　陈大人、容大人和美国家长客气的寒暄，家长们也陆续上了马车。
　　马车前面坐着车夫，每辆车上都有一名或夫妻两名家长，有的带来了孩子。
　　天佑和欧阳耿分在一家，接他们的有两辆马车，一辆上坐着罗素布先生和他俩，另一辆车上坐着罗素布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
　　潘明忠和王年克分在一家，和他们同在一车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和她的十几岁的孙子。
　　幼童们都以依恋的神情看着留在肄业局的各位大人们，他们也在微笑地送别，有的在摆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