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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天佑也赞同的：“我们可给老奶奶倒水，到站了替她打饭，我们有饭盒。”
　　王年克道：“是啊，也许奶奶自己也有饭盒。”
　　老曹道：“你们的这份善心甚好，可此事必得请示陈大人。”
　　天佑对明忠道：“咱俩提议的，只能咱俩去禀报请示了。”
　　明忠道：“去呗，我想陈大人会同意的。”
　　
　　美国老奶奶身下铺着毯子，比较舒适的躺在长凳上，幼童们在旁边和对面长凳上挤着，天佑和明忠盘腿坐在车厢地板上，但是都面带笑容的看着老奶奶。那个洋医生又在为老奶奶换药，他一边操作一边道：“老人家，有中国孩子这样照顾你，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老奶奶脸上笑开了花，她高兴的：“是啊，他们就像，不，比我的孙子还要善良。”
　　
　　火车继续飞奔，车窗外面黑了，车厢里点起了蜡烛，大家昏昏欲睡。
　　天又亮了，老奶奶已经坐了起来，天佑和明忠坐在左右，明忠：“老奶奶，你真的好些吗？真的不太痛了吗？”
　　老奶奶慈祥的摸着明忠的头道：“好了，好了，已经两天了，放心吧。你们看——”说着用手按一按腿：“已经不疼了。”
　　天佑笑着道：“老奶奶不疼就好了！”大家都露出喜色。
　　
　　车速减慢，即将到站，大家都准备下车吃饭，老洪和老曹安排明忠照看老奶奶，带领其余人向车门走去。
　　大部分已经下车吃饭，只有少数几个自带面包或饼子的旅客在吃着，明忠坐在老奶奶旁边说着话。
　　不一会进来一个洋人年轻人，慢悠悠的走进来，东瞅西瞧。因为下车的人多，所以空位置不少，这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个看起来不重的小包。眼看着他站到老奶奶斜对面的一个空座上，似乎要把他的包放到上方的行李架上。
　　明忠一开始也没注意，以为是新上来的旅客，但是过了一会明忠发现他没有很快下来，因为放好自己的包应当是很快的。细心的明忠就多瞄了他几眼，发现他并不是在放自己的包，而是在左翻右翻别人的包，这不是偷盗吗？明忠大吃一惊，于是明忠碰碰老奶奶的胳臂示意看对面，老奶奶也看到了。
　　这个盗贼很大胆，根本没把对面这一老一小放在眼里，而且此时地板上又站着一个洋人小伙看着他，显然是同伙。那个盗贼感觉有一个包是他中意的，他就拎了下来，明忠感到他拿的不是他自己原来的，他一定是掉包了，明忠万分惊愕的看着他们俩。那两个人回头看了看，也看到了一老一小两双惊愕的眼睛，但是他们毫不在乎的转身就要离去。
　　此时明忠和老奶奶都用自己国家的语言大喊一声：“站住！”
　　这一老一少的两个声音使得这两个盗贼不得不站住了，甲回头道：“是叫我们吗？我不认识你们。”说着回头又要走。
　　明忠和老奶奶都站了起来，老奶奶用英文说道：“你们拿错了，那个包不是你们的。”
　　明忠也会点英文，所以就用英文重复了老奶奶的话。
　　小偷乙笑道：“奇怪，我们原来想坐在这里，可是没有放包的地方，现在要换个地方，不可以吗？你们凭什么说包不是我们的？”
　　小偷甲不想纠缠，怕包的真正主人回来，就对他同伙道：“不跟他们啰嗦，走！”说着拉着就走。
　　此时明忠迅速赶了上去，挡住他们的去路，大声道：“放下包包你们才可以走。”
　　小偷乙十分气愤，骂道：“你是不想活了是吧？滚开！”说着一脚踢向明忠，明忠往后一让，但也因此倒在了地板上。老奶奶见状大喊：“列车员——打人了！有小偷！”
　　两个小偷见状不妙，想从车厢两头分头逃跑，没成想这边明忠已经站起来了，再次挡住了去路。那头，一个洋人旅客也挺身而出，喊道：“不要走，放下包包。”
　　两个小偷见状都恶狠狠的从靴子里拔出了短刀，指向拦路的明忠和那个旅客，怒喊：“让开，不让开我就杀死你！”步步紧逼，他俩步步后退。
　　此时老太太和其他几个洋人旅客都喊了起来：“列车员快来啊，要杀人啦！”
　　恰好老曹从车厢门口上来了，看到了此情此景，他一把将明忠拉到身后，一边做好了准备，他是会武功的，他手指前面虚喊一声：“看后面！”，乘小偷回头之机飞起一脚，踢飞了小偷手中的刀，迅疾欺身上前，一把捉住手腕和胳臂反扭，那盗贼不得不立刻被逼弯腰蹲下了。
　　那头几名乘务员拿着木棒也进来并制服了那个盗贼，此时许多人都上车了，目睹此事，天佑跑过来拉着明忠的胳臂关切的问：“明忠，你真是好样的，你受伤了吗？”
　　明忠笑笑道：“我没事，幸亏曹师傅来得及时。”
　　丢包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看到自己的包就在那盗贼身边，走过去拿了起来，气愤的骂道：“你这个坏家伙！”一边踢了他屁股几脚，继续骂：“干点什么正经事不好？干这个！回家好好忏悔求主的宽恕吧！”
　　
　　98 太平洋铁路庆功大会现场 白 外 （回忆）
　　火车依然在疾驰，座位上明忠对天佑道：“天佑，我还想听李叔叔讲下去呢，李叔叔他们真了不起，又聪明又勇敢。”说着一副赞叹神往的样子。
　　天佑同样很敬仰的神色，点头赞同道：“是啊，他们是英雄！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在车上那么忧愁？我们还请李叔叔过来给我们讲吧。”
　　华工老李坐在幼童们中间，爱怜的看着他们……
　　
　　华工在挖土，抬土，担石，众人肩挑钢轨，铺轨，倒石，凿岩，爆破，岩石磨断了悬挂柳筐的麻绳，华工和筐一同落入万丈深渊，华工餐风露宿，华工牵拉着冰道上的运货爬犁，雪崩掩埋了正在路线上劳作的华工，第二年开春雪化了，是已经干枯了的依然是劳作状态的华工干尸。
　　（与上面影像同步的华工老李的画外音）：到了1869年5月10日，横穿美国东西的太平洋铁路终于建成了，最艰难的西段即中央太平洋铁路有1100多公里，我们华工完成了95%的工作量。在极其恶劣和艰苦的劳动和生活中，我们不但付出了无数汗水，许多兄弟还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参加筑路的一万四千名华工，有四千余人永远倒下了，“每根枕木下面都有一具华工的尸骨”就是我们付出血汗的真实写照。
　　连接美国东西的大动脉——太平洋铁路建成通车的消息传遍了全美国，整个美国变成了沸腾的海洋。
　　
　　美国举国欢庆的场面：多地教堂钟声齐鸣，教堂里教徒感恩祈祷；街上行人手持报纸阅读喜悦的匆匆的脚步；大城市人民举行了数英里的游行，举着庆祝的标语，举着有关铁路的漫画；许多建筑挂出了彩旗；有的城市礼炮不断的轰鸣，人们在峭烟中互相拍手欢庆；费城敲响了古老的自由鈡；男女歌星和群众载歌载舞高唱国歌。
　　
　　很大的广场上彩旗招展，上书“美国太平洋铁路通车庆典”的许多标语、横幅点缀在广场的人群中，人头攒动，骑马的，乘着豪华四轮马车的，这是正在举行铁路通车庆典，远远的可以看到人工搭起的台子，上面的洋人坐在铺着布的长条桌子后面。
　　两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洋人记者，其中一位对身旁的带着礼帽的同伙道：“海蒂，你听背雷特法官讲得多投入！挥舞着手臂。”
　　海蒂眼睛瞅着主席台那边回应道：“凯尼，你说的没错，你听……”
　　背雷托法官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他俩的耳际：“铁路的建成是加州人民的骄傲，是全美国的骄傲，因为我们加州人民的血液中，充满着当今世界最伟大民族的因子，那就是法国人敢冲敢拼的勇敢精神，德国人精细的头脑缜密的分析精神，英格兰人顽强的毅力，爱尔兰人乐观直率的性格，他们为铁路建成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凯尼道：“海蒂，我听了这么多人歌功颂德，怎么没有一个人提到华工？难道西段铁路不是主要依靠华工才建成的吗？”
　　海蒂也不解的说道：“没错，我刚才找遍了主席台和下面的人群，竟然没有看到一位华工代表，我想给他们拍照留影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凯尼又道：“我也没找到，哪怕有一位代表呢！海蒂，我真不明白，一万五千余人的建设队伍，其中95%是华工，可是在庆功的时候，台上却没有一个华工代表，台下没有一个华工，发言中没有一个人提到华工的丰功伟绩，这究竟是为什么？”
　　海蒂耸耸肩，摊开双手，歪了一下头道：“我哪里知道？也许是他们这里……出了问题？”说着用手指了指大脑。
　　“你听，米利肯法官讲话了，他是大股东，是他极力主张雇佣华工的，看看他能说出什么……”科尼拍了一下海蒂的肩膀冲主席台方向说。
　　他俩听了一会海蒂刚表示失望道：“还是对美国人的高度夸赞，千篇一律……”
　　突然他俩听到了如下的话语：“……我愿意提醒诸位，这条铁路之所以能早日完成，大部分应归功于那些贫苦而被人蔑视的中国劳工，他们忠诚勤奋，表现卓越。”
　　“终于有人说了华工的一句事实……”海蒂和科尼几乎是同时说出。
　　
　　99 太平洋铁路工地工棚内外 傍晚 内/外 （回忆）
　　铁路附近的一片草地上盖起的一溜工棚，实际是破旧的木板钉成的，房顶还是茅草。里面有两排通铺，铺面离地面半尺，用砖头支撑。衣着破旧的华工们大多数辫子盘在头上，有的披在脑后，或坐或躺在铺位上。
　　老李坐在铺沿，旁边躺着华工甲，他忽然道：“李哥，今天铁路公司开通车庆典，快结束了吧？”老李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望着门外，尽管已经下午四五点钟，门口还是亮亮的，工棚里却是暗幽幽的。
　　华工乙用不平的声调：“庆典又怎样？白人工人去了，我们华工去一个了吗？连李哥做这么大贡献都没有受到邀请！”
　　华工丙：“洋人怎么这么黑心肠？他们开始建80公里铁路用了两年，我们建1020公里只用了四、五年，谁应当上庆典？洋人不会算这个帐吗？李哥，你到是说话啊。”
　　老李这才道：“想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不争这个。”
　　华工甲：“那我们争什么？我们的工资从来就这么低，从来不涨，我们也没争过，食宿自理我们也认了，发各种奖赏都没我们华工的份，我们也没争过，我们没怠工，更没罢工，还要我们怎么样？”
　　老李慢慢但充满忧虑的道：“你们说的都是以前的事情，我在想，铁路通车了，我们下一步会怎样？”
　　几个华工几乎同时发出了这样的惊呼：“会怎样？” “会怎么样？”
　　静默，华工乙轻声道：“还能怎么样？他们该修建下条铁路了吧？”
　　正在此时，包工头克拉尔弯腰进了工棚，然后站起身傲然的高声道：“全体立刻到外面去，总经理要对大家讲话。”
　　华工甲对老李：“叫你说中了，看他们会怎样？”
　　华工乙：“可不要凶多吉少！”
　　华工甲：“看你晦气的，我估计是让我们立即转移到下一条铁路线去建铁路。”他们一边说着一边都走到了外面。
　　大家走到外面看到，三四个公司高层站在前面，后面是一排手持棍棒的人，似乎是打手，再远处是一排持枪警察，仿佛如临大敌，气氛十分紧张。
　　华工们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个互相观望，都看着老李，老李很平静，站在最前面。
　　此时的总经理已经不是亚当斯，而是换了一位，只见他大腹便便，头戴高筒礼帽，先伸手捋了一下盖住上唇的浓密的八字胡，大声咳了一下，然后吼道：“你们都知道，今天刚刚开完太平洋铁路东西段接轨通车的庆典，全美国都沉浸在欢庆中，你们也是有贡献的。”
　　他扫视了大家一眼，继续：“现在召集大家，是要告诉你们公司对你们下一步的安排……”他又扫了大家一眼，看到华工们都十分紧张，只有他认识的最出色的华工老李依然是那么平静。
　　他继续道：“公司做出的决定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全部被公司解雇了！”
　　他这一句话犹如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华工们都被震惊了，惊愕的神色互相看着，好像在说着什么，队伍中似乎有一阵骚动，打手和警察都做出了反应。
　　老李大声但平静的问：“为什么？”
　　总经理：“不为什么，铁路建设完成了。”
　　老李：“后面不再建新铁路吗？”
　　总经理：“那是以后的事，那与你们无关。”
　　老李道：“但是我们签订的合同没有到期，你想毁约吗？”
　　总经理欲说又止。
　　华工甲大声喊：“是我们工作不勤恳吗？”
　　总经理：“不是。”
　　华工乙大声喊：“是我们对公司不够忠诚吗？我们从来没有闹过事。”
　　总经理：“也不是。”
　　老李：“是我们不服从公司管理吗？我们从来没有怠工、罢工过。”
　　总经理：“不是。”
　　沉默了一会，华工甲又问：“是因为我们贫穷吗？”
　　总经理没有回答，但他毫不介意的抬头看看天。
　　华工乙问：“是因为中国落后吗？”
　　总经理仍然没有回答，甚至玩了一下手中的钥匙。
　　老李放大了声音道：“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吗？”
　　总经理没有正面回答，他不耐烦的：“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我今天是通知你们公司的决定，没有回答问题的义务。同时我告诉你们，明天早上有火车载着你们回旧金山，你们可以和公司结清所有的钱款。如果谁不愿意，你可以留在这荒漠之中，不过从此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契约关系。”
　　老李大声道：“是你们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契约。”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再见。”总经理说着就转身和其他人陆续撤离。
　　华工们一个个瞪着愤怒的眼睛，捏紧了拳头，甚至可以看到额头、脖子、胳臂上的暴怒的青筋，他们的脸甚至因为气愤而扭曲，但是他们没有骚动，他们痛苦之极。
　　华工甲愤怒的喊：“你们这是卸磨杀驴！”
　　华工乙愤怒的喊：“你们无耻！”
　　华工丙愤怒的喊：“我们死了无数人，受了无数辛苦给你们建成铁路，就这样对待我们吗？”
　　华工老李愤怒的喊：“你们信奉的上帝不会饶恕你们的！”
　　那些铁路公司的洋人们听着这些控诉，却无动于衷，轻松的走着。
　　大股东米利肯高兴的：“让他们骂吧，我们及时甩掉这万余人的庞大包袱，我们的钱袋子要被撑破啦！哈哈。”
　　股东戴维兴奋的：“是啊，没想到华工这么好对付，几句话就打发了！”
　　总经理：“你们没看到我准备的打手和士兵吗？他们想反抗就镇压，这里我们就是法律，就是美国，杀死这些华工就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哈哈。”
　　
　　华工甲对老李咬着牙道：“李哥，我真咽不下这口气啊！”
　　华工乙恨恨的拍着头道：“我们是打碎牙咽到肚子里啊！”
　　华工丙强忍着气：“在人屋檐下，只能忍气吞声，你没看到他们的兵都端着枪吗？”
　　老李也只好拍拍两个人肩，无奈的大声道：“没想到，噩梦就在成功之后……”
　　“噩梦就在成功之后”的声音回响在阴暗的苍天。
　　
　　100 抵达斯普林菲尔德的火车上 白 内
　　（画外音：）1872年9月25日幼童们到达康涅狄格州和斯普林菲尔德
　　火车减速了，天佑、明忠等幼童和华工李叔叔等都站在一起，明忠：“李叔叔，谢谢你给我们讲了这么多无法忘记的事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天佑：“李叔叔，你们的勤劳和智慧永远是我们的榜样，我要一辈子以你们为榜样！”
　　老李微笑似乎又是忧郁的：“可是我们终究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但愿你们以后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