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6-A-05872】

　　同前

　　第 十九 集
　　
　　328 上海 道台府 书房 白 内
　　上海道台衙门后堂书房，午睡后刘道台正在书房闲坐看书，只见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公子哥儿，向刘道台唱了个大喏道：“老世叔好，侄儿宝丰给您请安了！世叔午觉还不多歇息会？这又起来忙公务。”
　　刘道台是接替冯道台的后任，抬头一看，原来是苏松太仓盐道薛大人的公子薛宝丰来了，微笑道：“宝丰贤侄又来找维昌？你回沪省亲多日了，何时返回京城啊？”
　　宝丰恭敬的施礼道：“回老世叔，侄儿回沪倏忽间已七日，数日后即要返回北京，侄儿是来找维昌兄闲叙。”
　　刘道台放下书微笑道：“你兄弟维昌在后院，你可去寻他。”
　　宝丰：“是，世叔，侄儿这就去。”
　　然后很随意的经过书桌旁的时候不经意的发现案桌上一摞文件，驻足看着。
　　两家道台都是正四品，是上海最高长官。刘道台专管海关和上海政务，薛盐道管周边苏、松、太仓地区的政务，还兼管水利，农鱼，实权和利益都很大，其道台衙门设在上海，算做同僚，经常来往，故其子宝丰到家里就像到自己家一样随便。
　　宝丰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回道：“世叔，你这桌上摆的文件我看有些日子了，怎么还不将这些留洋学生分配出去？省得你还得派人把他们看在园子里，供他们吃喝，听说昨天还把你的兵丁打了？”
　　刘道台笑道：“上司有令，要杀杀他们挟洋自重之傲气，且上海报纸多有指责归国学童西学未知学到否，西俗沾染甚多，说是假洋鬼子，故我只能顺势而为，等了些日子了，拟明日召见并分配他们。”
　　宝丰看着文件道：“世叔，我看你这文表里有一名叫詹天佑的，是专学铁路建筑的，给分配到上海制造局了，似有不妥呢。”
　　刘道台走了过来道：“有何不妥？这都是上司分拨、专程送来的文函。”
　　宝丰道：“世叔，我是为你着想，你想想，几年前英国人修建的松沪铁路不是被拆掉了吗？上海机械制造局毕竟是机械，铁路也是用机械，现在把詹天佑分到彼处，如果谁再搞起铁路来，他不是成了稀罕宝贝？火借风势，妖孽之物会卷土重来……”
　　刘道台略一沉吟道：“确有此虞，依贤侄之见？”
　　宝丰道：“我看此表上还有福州船政学堂，何不将此人分至彼处，铁路总不能修到海上去吧？你在此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道台沉吟一会高兴的轻拍了两下手道：“妙，妙，贤侄此计甚妙！我将詹天佑改至船政学堂就是。贤侄真是愈加聪明了，世叔定会奖励你！”
　　宝丰谄笑道：“谢世叔夸奖，世叔过奖了，侄儿为世叔着想理所当然。”然后躬身给刘道台行礼道：“世叔，那侄儿告退了，侄儿找维昌玩去。”
　　刘道台道：“好，去吧，有时间过来。”
　　“世叔，侄儿知道了。”宝丰掉头出去。
　　
　　329 格致书院/道台衙门//格致书院 白 外//内
　　这天上午，接船的武官来到书院对学童讲：“各位，现在即去见道台大人！赶紧整理好衣着，我领你们走。”大家一听，立刻整理自己的衣服、鞋帽。
　　瑾扬低声对文耀道：“几天了？是不是熬出头了？”
　　文耀也低声道：“等着瞧吧。”
　　天佑走到之然和有强身边低声道：“把你们的假辫子戴牢了，可不要磕头的时候掉下来。”
　　墩雁道：“你们只能穿官学生服，可不能穿西装了。”
　　之然道：“穿西服怎么能过关？还不得给我们扣下？”
　　有强道：“又要磕头了，真是没办法。”他俩说着换官学生服。
　　
　　学童出了书院队列两侧依然是持枪兵丁“护卫”，一直到进入海关道台衙门。
　　学童们鱼贯进入大堂，个个低着头站了四横排等着。
　　不一会听到有人喊：“道台大人到——”
　　学童们赶紧按照礼仪双膝跪下，头匍匐在地。
　　刘道台边走边看着学童下跪，自己坐到了太师椅上，往下一看，齐刷刷的四排学童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个动弹的。
　　学童们听见道台大人已经坐好，齐声高呼：“学童拜见刘大人！”
　　刘道台没有立刻让大家起来，而是用挑剔的眼光扫视着一个个学童，看看能否挑出什么毛病来，现在学童都穿着官学生服，脑后都留着辫子，跪拜姿势也正常，真的挑不出毛病，只好说了一句：“诸位学童平身。”
　　学童们这才站起来，但依然都低着头，不敢正视。刘道台又是看了一会，见并没有行为出格的，脸上这才现出一丝笑容道：“各位学童回国后一路辛苦，故让尔等多休息了几天。本官因公务繁忙，未能去看望尔等。”
　　刘道台略微停顿，看看诸学童都低头垂首听着，于是又讲道：“朝廷今正用人之际，对尔等归国甚感欣慰，念尔等英语熟稔，然技艺尚未精到，故分派大家到国家与技艺有关之机构，发挥尔等已备基础之优势，边用边学，不日成为行家里手，为国效力，此亦是本官之厚望。”
　　学童皆齐声道：“谢大人厚意！”
　　刘道台继续道：“此次分拨几处地方，有上海的机械制造局，海关，有属于南洋水师的福建船政学堂，有李宏彰大人管辖之天津电报局，北洋水师学堂等。你们的分派公文已经写就，下面念到名字就上来领取。福州和天津已有专人来带领，分在上海的可自行前往报到。”
　　一个文史手托一摞分派公文走过来，开始念名字并分发：“詹天佑，欧阳耿，梁墩雁，唐少易，梁儒昊，邝瑾扬……”
　　双手接过分派公文的学童依然回到队伍站好，双手捧着公文没有人打开。分发完毕刘道台又道：“好了，各位学童可以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物品，明日即分赴各处。本道望尔等不辜负留洋一场，早日成为国家栋梁之才，为国为民做出有为之贡献！”
　　诸学童再次躬身行礼道：“我等谨记大人训导！谢大人！”
　　
　　学童们刚一回到书院，都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的分派公文，要看看自己被分配到了哪里？然后就是互相问，你分到了哪里？
　　天佑看完自己手上的分派公文后面无表情，默默的走到一颗树下呆望着树，没有像别人那样比较兴奋或失落都摆在脸上。他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在手里揉捏着，都碎了甚至挤出了汁，但是他也没有发觉。
　　欧阳耿走了过来问道：“天佑，你分到哪里了？”
　　天佑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上的那张纸递了过去，欧阳耿略有兴奋的道：“你也分到福州船政学堂了，咱俩又在一起了！”说着把公文递还给天佑。
　　天佑接过来象征性的点了点头道：“唔，好。”
　　瑾扬也走了过来直接从天佑手中拿过那张公文看，一边说道：“你分到船政学堂啦？我分到天津矿务局。你还算满意吗？”
　　天佑很尴尬的看着瑾扬和欧阳耿：“我的理想是为中国修铁路，可是海上有铁路吗？”
　　瑾扬低头看见天佑手上揉烂了的树叶明白了，抱打不平的大声说道：“是啊，我们近百位留学生仅有的一位学铁路建设的，却分到了海上，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欧阳耿也说道：“是啊，我学机械的还算勉强，轮船制造也算机械，可是让天佑到船政，太离谱了！”
　　之然走了过来道：“朝廷之昏庸，官吏之无能可见一斑，应当提出抗议！”
　　天佑见大家为自己的事情有点群情激奋了，他不愿意这样，他平静的说道：“感谢大家的好意，但是细想一想，我们国家现在有铁路机构吗？没有。十分对路的没有就只能这样了，好在到那里都能学到真东西，不管做什么都是为国家效力，只好如此了，是不是？”说着看着大家。
　　瑾扬还是不服的说道：“这帮官僚们真不是好东西，刚才刘大人还勉励我们，可就这样使用人才吗？再怎么说天佑也是大清朝的第一位学铁路的大学生吧？是美国最好的工科耶鲁大学高材生吧？”
　　墩雁走过来道：“天佑，不要太介意，路还长着呢，我们都知道你会努力的，也许哪一天你会真正发挥你的专长。”
　　文耀也道：“是啊，天佑，你会的！”
　　天佑感激的对周围的学童们作揖转了一圈道：“谢谢大家，祝福大家都早日施展抱负，为国出力。”
　　
　　330 格致书院门外 白 外
　　次日一早，格致书院门外，那边有几辆马车，有一条横幅写着“福州船政学堂接待”，另一边又有几辆马车，一条横幅写着“天津联合接待”。
　　学童们身边放着自己的箱子及行李，互相紧紧的握手，紧紧的拥抱，有的热泪盈眶，有的泪水已经潸然而下……
　　瑾扬与天佑紧紧拥抱后，瑾扬的脸上已经挂着泪水道：“天佑，但愿以后我们还能见面！”
　　天佑也是满含热泪的说道：“瑾扬，但愿能重逢！”
　　瑾扬：“但愿以后你能真的去建设中国的铁路！”
　　天佑：“此乃我永远的心愿！谢谢你的吉言！”
　　天佑和梁墩雁，唐少易，梁儒昊，钟文耀，之然，梁晨……都紧紧的拥抱，互相扳着臂膀看看，或者轻轻的在胸口上擂一拳，都是苦中夹带着微笑。
　　（画外音同时画面）：这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提着箱子走向迎接自己的马车，边走边回头，近十年的同窗之谊，近十年的朝夕相处，今天就要分别，未来不知如何？来日不知能否再见？他们十二分的珍惜这青少年时期结下的珍贵友谊，马车载着学童们朝不同的方向绝尘而去，显示留学生涯终于结束了，不同人生的开始……
　　
　　331 上海至福州的海轮上 白 外 （1881年底）
　　从上海开往福州的火轮船甲板上，天佑，欧阳耿，黄季良迎着海风在闲聊。
　　黄季良愉快的：“终于脱离刘道台给我们布置的陷阱了，现在啊，我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出了笼子！”说着夸张的举起双臂伸向天空，仿佛放飞的鸟。
　　欧阳耿指着黄季良的鼻子：“你啊，先别高兴得太早，船政学堂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黄季良顿时蔫了，担心地：“不会像刘道台似的，把我们禁闭在发霉的书院里吧？”他看看天佑：“天佑，你说呢？”
　　天佑此时二十岁出头，看看他俩，迟疑着：“可能不会吧。上海刘道台以为我们全盘西化了，想给我们下马威，后来看我们并非如此，态度不有所缓和吗？现在我们去福州船政，是朝廷的派遣，他们干嘛要故意和我们做对？”
　　欧阳耿：“话是这么说，谁知道这些当官的心是怎么长的？”
　　黄季良：“千万不要天下乌鸦一般黑哟！”
　　天佑：“不要太悲观嘛。”
　　欧阳耿：“不是我悲观，从提前撤回留学生和在上海的遭遇还看不出来吗？更别说分配了，把你学铁路的分到海上来了，大海上有铁路吗？真是乱弹琴！闭门造车！”越说越生气，大声地：“天佑，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态度？你乐观吗？”
　　天佑：“我并不乐观，但也不悲观。你想啊，这百名留学生除了你我取得大学毕业文凭，其余的从大学一年级到三年级全有，甚至还有高中的，你说怎么重用？把我分到了海上，但是当初朝廷不就是打算送我们到美国海军学院和西点军校学军事吗？朝廷是想强兵啊！”
　　欧阳耿：“天佑，你老是替别人着想，谁替你着想啊？”
　　天佑乐了：“替我着想的多了，且不说我的父母、容大人，陈大人，朝廷……还包括你，现在不是也在为我着想吗？”
　　黄季良：“这么说天佑兄是知足了？”
　　天佑：“我没有知足，我学的是铁路，我的愿望还是为国家修筑铁路，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去。但现在既然让我到船政，那这里就是我的岗位，就像让你站岗放哨在此处，你非要闹别扭去彼处，结果在此处放进来了坏人，那能行吗？”
　　欧阳耿：“那你就没有牢骚了吗？”
　　天佑笑着：“谁说没有？刚打开分配单的时候我脑子都木了，你们没看见吗？”
　　欧阳耿：“谁没看见？就你，一句话都不说，像呆了似的。”
　　黄季良：“你把树叶都捏出汁来了！”
　　天佑：“是啊，我当时也一股怨气冲天而起，可是想到后来明白了，气也就消了。”
　　黄季良高兴地：“真羡慕天佑兄，小弟要向天佑兄学习啊！”
　　天佑也微笑着：“愚兄，只能称为愚兄，所以啊，我现在就盼望着早点到福州，甭管让我做什么，总算是开始为朝廷出力了，我们花了朝廷多少银子啊？十年，超过千万两吧？”
　　黄季良：“是吧？真是不少啊，天佑兄说得对，该为朝廷效力了。”
　　
　　332 福州 船政学堂
　　福州船政学堂的船政大臣黎兆棠和几个幕僚在大堂说话，黎兆棠五十岁上下，上唇留着浓密的胡须。
　　幕僚甲：“大人，听说留美肄业学员今日到学堂？”
　　黎兆棠手捋胡须微笑着：“是啊，今分拨来我处十六名学员，我南洋水师现正蓬勃发展，用人之际，彼等皆有西文与西学基础，正可补我之需。”
　　幕僚乙：“大人，听说此等学员皆弃中崇西之徒，穿西装、剪辫子，信洋教，岂可重用？依在下之见，今日给他们来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是泰西，由不得他们胡来。”
　　幕僚甲：“正是，如不加抑制，彼等所染之洋习或许会在船政学堂蔓延。”
　　幕僚丙：“大人，依在下只见，彼等在西国多年，染学些西习不足为怪，只要不崇洋自灭，勤勉为朝廷效力即可。”
　　黎兆棠：“诸位所言，道理各有长短，彼等尚未到来，如何表现尚未可知，如其过分当须抑制，如并未影响他人，可不必大惊小怪。我学堂里亦有留学英、法、德诸国归来之学生，在教学、设计、制造等方面皆创有重要成绩。故对此批留美归国学员，应听其言，观其行，而后因材施用。”
　　各幕僚皆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
　　
　　333 船政学堂 白 外/内
　　天佑等的马车在船政大臣府前停下，带队官员对纷纷跳下马车的学员道：“行李先不用动，待船政黎大人接见你们后我再带你们到住处安排。”
　　学员站成两列，天佑和欧阳耿在最前面，在官员带领下依次进入府中。
　　天佑等身着官学生服进入大厅，只见大堂桌后坐着位面容和善的官员，学员们忙规规矩矩的倒身跪拜，口呼：“学生天佑、欧阳耿等拜见黎大人！”说着低头长跪未起。
　　黎兆棠见状站起身走到桌前，亲手扶起天佑、欧阳耿道：“何须行此大礼？快起来，我们这里是学堂。”
　　说着挨个走过已笔直站立的学员身旁道：“尔等个个精神饱满，穿戴整齐，礼仪周到，并非如外界所传闻，我甚感欣慰。……尔等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了。”
　　天佑拱手道：“谢大人夸奖与体恤，我等新近返国，分配至船政学堂，还望大人严加教诲，我等敢不尽力所为。”
　　黎大人重回座位：“有此见识就好，如今我大清朝海防力量薄弱，急需人才充实担纲，尤其是大型兵舰驾驶匮乏，尔等既学西学，再学此西技必将十分有利和快捷。但驾驶亦是一专门学问，尔等中只有天佑、欧阳耿二位已大学毕业，此前均未涉及海军驾驶，故拟定尔等皆至后学堂学习兵舰驾驶，毕业后视成绩分派上舰岗位，尔等意下如何？”
　　欧阳耿：“我等明白，谢大人栽培。”
　　天佑：“遵从大人安排，我等即去后学堂学习。”
　　黎兆棠：“好吧，尔等现即可去后学堂，会有教习安排。”
　　天佑等深躬作揖：“遵命，谢大人！”
　　转身，鱼贯退出。
　　
　　334 船政学堂 宿舍 白 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