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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彭虎道：“是啊，泽梅森道：没有这个必要吧？那核对到什么时候去？”
　　瑾扬道：“天佑怎么说？”
　　彭虎道：“詹工道：舍此无他，如果按你们安排好的签字，还要我来做什么？至于时间，一个月，二个月，什么时候完什么时候算，这就看你们配合的程度了。泽梅森又追问了一句：可以不这样安排吗？天佑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定要这样安排，否则我可以向盛大人报告，你们并没有要出让铁路的诚意。”
　　瑾扬道：“后来呢？他们只好屈服了？”
　　彭虎得意的道：“那是当然，他们只好派人抱着账本陪着我们一一核对登记。”
　　东方镜道：“怪不得你们去了差不多两个月呢。”
　　瑾扬笑道：“彭虎，我还关心你们走的时候，天佑说的那顿饭吃了没有？”
　　彭虎笑道：“那是当然，詹工从来没说过虚妄的话。”
　　东方镜道：“那么，英国人来了吗？没有因生气而拒绝赴宴？”
　　彭虎笑道：“英国人不但来了，而且来了好多人，比我吃得还猛！”
　　几个人都大笑：“哈哈……他们是想找回来！”
　　彭虎笑道：“是啊，我们吃请才两个人，他们吃请六七个人，詹工还是亏了！”
　　几个人更加大笑。
　　笑完瑾扬又道：“天佑，你连续跑了潮汕、沪宁、道清，有些什么感受？说说嘛，大家都在说，就你在听，嘿嘿。”
　　天佑想了想道：“感受最深的是各地对铁路都重视起来了，官办的、商办的铁路公司真如雨后春笋似的办了起来，当然，除了潮汕铁路是真正的民资，其他的好像都是洋行贷款。但是不管怎样，中国的铁路建设已经迎来了自己的新时代，这是让我倍受鼓舞的。两位，不知这一年多来，北方形势怎样？”说着看了看东方镜和瑾扬。
　　东方镜道：“北方最受瞩目的当属京张铁路了。”
　　天佑露出了笑脸道：“京张铁路？说说看是什么个情况？这应当是一条非常重要的铁路啊！”
　　东方镜道：“是啊，据我所知，在1903年6、7月间即有两位李姓商人向当时朝廷的路矿总局禀请要承办京张铁路，总局说他们‘饰词蒙混，批驳在案’而未准；等到9月，朝廷改成立商部，又有张、侯三名商人禀请承办，又被驳回。到今年初，御史瑞深、阿查木代商人张、李二人禀请承办，又被驳回，理由是：京张铁路关系重要，应由国家自行筹款兴筑，不得由商人率意请办。”
　　彭虎道：“好家伙，全被驳回了！国家又不办，又不让商办！”
　　天佑道：“是啊，总应当有出面办的啊！”
　　东方镜笑道：“听我说啊，转机还是有的。”
　　彭虎忙问道：“快说，什么转机？”
　　东方镜故意问道：“咱们关内外铁路督办是谁啊？”
　　彭虎道：“那谁不知道是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袁四楷啊！”
　　瑾扬道：“难道是他提出来了？”
　　东方镜道：“正是，正是袁总督提出要官办京张铁路。”
　　天佑道：“袁总督提出来会很有分量，但是他为什么会提出来？东方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镜呵呵一笑道：“我认识袁总督的幕僚余南昆啊，他说袁督看到关外铁路由于日俄战争而无法从新民屯向沈阳展筑，铁路人员在闲着；而关内外铁路盈利又很不错，这笔资源总得用上啊。同时他当然知道京张铁路对国家防务、税赋和商民的价值很大，朝廷只准官办，他是对新兴事物十分敏感的人，由他率先提出应当是很自然的。”
　　瑾扬道：“有理！据我所知袁督十分重视应用西学技术及人才。咱们的同学梁儒昊，梁墩雁不都被他揽入帐下并委以重任吗？小站练兵也是全部效法西洋，这次他又率先奏请铁路，我看大有希望。”
　　天佑也兴奋的道：“是啊，如果袁督请奏获准，我们也许都可以参加到这条铁路建设中去呢！”
　　彭虎高兴的一拍桌子道：“好，祝愿袁督拿下京张铁路！”
　　大家举杯都一饮而尽。
　　
　　566 昌黎 碣石山 白 外 （1905年春）
　　晴朗温暖的春天，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照耀着山峦群峰熠熠生辉，天佑带着老母和妻孩畅游昌黎碣石山。
　　天佑请了两乘小轿，一乘是年已七十三岁的老母，另一乘是菊珍带着年方四岁的文耀和三岁的文祖，其他人都和天佑一样步行在上山的小路上。
　　十七岁的长女顺容牵着六岁妹妹顺带的手，走在父亲和轿子旁边，高兴的：“爹，你终于实现了诺言，带领我们出来春游了！”
　　顺带接着：“嗯，爹真好！”
　　天佑呵呵的笑着：“是啊，总算没有食言。不过总是太少了。”
　　菊珍在后面轿子里，从卷起的帘子口对外讲：“不是太少，是只有这一次哦。”
　　老母陈娇在前面轿子里道：“是天佑太忙碌了，舍不得他的宝贵时间，放不下他的事情啊！”
　　顺容笑着：“看，奶奶多为爹爹开脱？”
　　十三岁的长子文珖、十一岁的次子文琮和八岁的次女顺香在轿子前面来回的奔跑着，文珖和文琮在前面，顺香在后面喊：“哥哥，等一等我嘛！”
　　香梅喊：“顺香，别跑了，小心别摔倒。”
　　他们来到一处停下轿子，天佑搀扶着母亲下轿，陈娇笑着道：“这是娘这辈子第二次坐轿子。”
　　顺带问：“奶奶，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啊？”
　　顺容笑着：“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文珖跑了过来，兴奋的喊：“你们大家看，碣石山连绵起伏，无数的山峰，多么雄伟壮丽啊！”
　　文琮问：“哪个是碣石山呢？”
　　一个年长些的轿夫道：“你往前看，那个像圆柱一样直插云端的，那就是碣石，得名碣石山。”
　　顺容指着一处喊：“你们看，那里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神岳碣石’！”
　　天佑问轿夫道：“兄弟，碣石山称为神岳？可是有讲究？”
　　轿夫道：“我听来游山的文人墨客讲过，碣石山的主峰称仙台顶，因为十分险峻，且面临大海，位置重要，远古时就记录到地理名著《山海经》和《尚书•禹贡》里了，因此碣石山属于古代名山，虽在五岳之外，也被誉为“神岳”了。”
　　天佑赞叹道：“你们看仙台顶顶尖呈圆柱形，远望如碣似柱，极像直插云霄的天桥柱石，称为神岳，名不虚传啊！”
　　老母亲陈娇高兴的：“站在这里，登高望远，真是心旷神怡啊！”
　　菊珍也笑着：“妈妈乘兴咏诗一首吧？”
　　陈娇忙摆手道：“我可不行，你和天佑咏诗吧。”
　　他们说着一边往前慢慢走着，文祖和文耀还放在轿子里抬着走。
　　文珖自告奋勇：“我来诵吟几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苏轼的提西林壁。”众人拍手称好。
　　文琮也不示弱道：“我也可以诵两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 陶渊明的《饮酒•其五》”
　　天佑笑着：“顺容，你也吟几句？”
　　顺容笑着：“好吧，我就吟诵李煜的《长相思•一重山》：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顺容吟诵完大家更是拍掌叫好，天佑道：“我们身在碣石山中也是多重山呢，只是我们现在是一派欢乐，不似李煜是一派愁情。”
　　菊珍高兴的：“顺容的功课就是好，家务、女红都好，将来当个才女吧？”
　　顺容笑着：“爹娘不要取笑女儿。”
　　说笑着，他们又步行到一处，天佑问那位轿夫：“兄弟，碣石山一定还有其他美景吧？请你再介绍一二？”
　　轿夫也笑着道：“碣石山可游之处甚多，山中有名刹‘水岩寺’，你们如是善男信女亦可去游看。”
　　菊珍对陈娇道：“妈妈，你如果想拜佛我们可以去啊。”
　　陈娇笑着：“如果时间充裕去去也好。”
　　天佑笑着问轿夫：“哦，还有吗？”
　　轿夫道：“多啦，古人说碣石山有十景，最为壮观的是‘碣石观海’，从那里可以看到大海。在南侧山腰还有一座“韩文公祠”，是为纪念唐朝韩愈，韩愈祖籍就是昌黎，死后被追封昌黎伯，因此我们这里又称韩昌黎呢。”
　　文琮和顺香都喊道：“我们去碣石观海，我要看大海！”
　　天佑道：“好，我们先去‘碣石观海’，然后去‘水岩寺’和‘韩文公祠’，兄弟，远吧？我母亲和内人还是上轿吧？”
　　轿夫道：“好，上轿吧，山路不好走。”
　　陈娇和菊珍都上了轿子，其余人在左右前后边走边说，兴高采烈的去往‘碣石观海’。
　　
　　567 北京 英国公使馆 白 内
　　北京英国公使馆里，关内外铁路总工程师金哒敲门进入萨稻一的房间，萨稻一从办公桌后起来迎接并一起落座沙发。
　　金哒微笑问道：“公使先生，你把我找来是有令人高兴的消息告诉我吗？”
　　萨稻一也微笑道：“是的，是与你有关的好消息才会找你。”
　　金哒道：“好啊，那我洗耳恭听。”
　　萨稻一道：“是这样，有确切消息说清朝朝廷已经批准了袁四楷总督奏请兴建京张铁路的折子，这对英国利益攸关，因为通过这条铁路可以将我们的触手伸向清国的西北，那里有极为丰富的牛羊及其产品的资源，又是清朝廷西北防务的咽喉要道，所以我们一定要拿到这条铁路的兴建权利。你以为如何？”
　　金哒道：“你分析的十分中肯，但是如何才能实现？”
　　萨稻一道：“你是关内外铁路的总工程师，已经与袁总督等朝廷官员比较熟悉，在他们眼里你是能干又负责任的，所以你一定要争取到总工程师的职务，我们可以说京张铁路是关内外铁路的延伸。再者，听说朝廷兴建铁路是要用关内外铁路利润的余款，我可以知会银行以此来要挟。”
　　金哒道：“公使先生的分析十分高明，这几招都管用，而且以我的看法，可能不用费力袁总督就会找到我们的头上。”
　　萨稻一道：“是吗？那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都要行动起来，好吗？千万不要像新易铁路似的鸡飞蛋打。”
　　金哒道：“好的，我会执行你的意图。”
　　
　　568 北京 俄国驻华公使馆 白 内
　　北京，俄国驻华公使馆里，公使磊沙尔正在办公室里与秘书科括夫说话。
　　磊沙尔生气的道：“科括夫先生，你不觉得现在告诉我这个消息是马后炮吗？！袁四楷已经找英国人兴建京张铁路了，我们俄国怎么办？这条铁路联通清国西北，与我俄国最为密切，不但对两国商贸往来，特别是对掌控其西北各地至关重要，是清国的西北门户，这条铁路最是应当由我们俄国人修建，俄国人当总工程师！” 磊沙尔略顿然后继续道：“不行，清国必须改变！你说说有什么主意！”
　　科括夫有些紧张的道：“磊沙尔先生，我看只有强硬的向清朝政府提出抗议，只有抗议和严重警告才能让他们止步，他们从来是吃硬不吃软的。”
　　磊沙尔沉吟道：“是的，是好主意！科括夫，你学得越来越聪明了，你去起草一份抗议，就说中国长城以北是我俄国的势力范围，长城以北的铁路不能由第三国承建，这是在与清国的条约文件中明文规定的，京张铁路正在此例。现京张铁路竟然委任英国人为总工程师，使用英国资金，我沙俄政府对此断然拒绝并提出抗议，要求清国政府必须改换使用俄国资金，委任俄国人为总工程师，否则，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后果，由清国政府负责。怎么样？我说的这番意思？”
　　科括夫笑道：“你这番话很有力量，我就按此起草吧。”
　　
　　569 天津 直隶总督府 白 内
　　袁四楷在自己的总督办公室内来回走步，有些激愤的对幕僚余南昆道“简直就是第二个新易铁路！哪里还有我中国之主权？我们想请英国人建铁路，这俄国人非要插一杠子，还严重抗议，否则后果如何，这不又是在威胁讹诈吗？”
　　余南昆道：“大人所言不假，他是真正想控制我西北之咽喉，因为他与我国接壤，而英国毕竟只是商贸利益，因此，越是如此，越发不能听他的，此条铁路如被俄国控制，恐后患无穷。”
　　袁四楷道：“南昆所言甚是，虽然我观英国人也有同样企图，但彼国远在万里之外，并无与我接壤，而俄国却与我有绵延数千里之疆界，极易从此长驱直入，只恐从此不得安宁，从我们在山海关与他们的巴西罗总督谈判早已看清。”
　　余南昆道：“是啊，现在日俄还在为争夺我东北权益打得不可开交！岂能答应他，引狼入室！”
　　袁四楷道：“可他口气强硬，不答应真有可能引起他的挑衅，引火烧身啊！怎么办？怎么能想个两全之策？”
　　余南昆道：“是啊……即使我们让俄国承担，现在再让英国后退他肯定不干，既然双方都不肯退让……那就出现和新易铁路同样的情形了，唯一能略可放心的是此次没有紧急的时间限制。”
　　袁四楷道：“但绝不可久拖，建此路是我上的奏折，如若迟迟不见动静惹朝野嗤笑事小，惹太后动怒事大啊！况且已委任我和胡橘棻大人为此路督办。”
　　余南昆道：“大人所言甚是！不知胡大人有否高见？”
　　袁四楷道：“他也正一筹莫展呢！”
　　余南昆道：“大人……”欲言又止。
　　袁四楷道：“南昆，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余南昆道：“大人，既然俄英两国绝不相让，这扣子岂非无法解开？在下寻思是否可效法新易铁路，两国都不用，我中国自建，用中国的银两，用中国的工程师，俄英两国争夺也许就可平息下去。”
　　袁四楷道：“南昆啊，你这个主意我其实也曾想过，只是此路十分艰巨，我已经让金哒沿线初步估测了一下，他说在八达岭一线要开凿3000米长之隧道，要在崇山峻岭中建铁路，你想我们中国现在谁能担此重任？虽说詹天佑出色的建好了新易铁路，但那毕竟是在平地，也仅有四十多公里长，所以我才没提出自行解决的方案啊！”
　　余南昆道：“大人所虑甚是，可是俄英两国肯定是寸步不让，即使是再找第三国比如美国，此两国也绝不会同意，因为自己嘴里的肥肉岂能再吐出来？故在下左思右想，舍此真是别无他法啊！”
　　沉静，袁四楷依然在走动着，可以看出他在思考，在痛苦的抉择着。
　　不一会袁四楷断然道：“南昆，依你所言就用你所说之法，只是此事重大，我想我们自己不做决定，我们把刚才所议报告上去，让朝廷做最后决定。”
　　南昆道：“大人所言甚好，只是如果用中国人却没有提出最佳人选，上面会责怪吧？”
　　袁四楷道：“……等我再想想，此人名你先空着，其他写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南昆道：“在下明白，别无他事就退下了。”
　　袁四楷道：“好的，南昆，辛苦你了，你去吧。”
　　
　　570 天津 海关道衙门 白 内
　　天津海关道衙门，天佑与道台、也是自己的留美同学梁墩雁握手寒暄落座。天佑是候选道台，从服装和帽子上的顶珠就能看出来级别之差。但梁墩雁在称呼天佑的时候还是用的在美国大学的称呼“詹姆斯”。
　　天佑道：“墩雁，想当年我们都是留美学生‘中华棒球队’的队员呢，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回国后你还打过棒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