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原版剧本

　　包丽娜：司法部门？就是70年代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袖手旁观的那些司法人员？不就是他们矢口否认有人被绑架的事吗？贝拉尔达法官不就对那个寻找失踪的丈夫的女人说，他肯定是讨厌你而跟别的女人跑了？！你指的就是这些机构和这些人？司法部门？司法人员？正义？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轻轻地，然后越来越神经质地哭起来。]
　　格拉尔多：包丽娜，包丽娜，别这样，包丽娜。（他把她抱到怀里，她渐渐平静了）傻姑娘，
　　我的小傻傻，（停顿）要是你在路上轮胎没气了会怎么办？你一个人站在公路上，
　　汽车从你身旁呼啸而过，一长串的汽车望不到边，刺眼的车灯，没有一个人停车。
　　你想过吗，要是你一个人站在公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吗？……
　　包丽娜：会有人停车的。也许就是这位——是叫米兰达吧？
　　包丽娜：也许吧。不是每个人都是狗娘养的。
　　格拉尔多：是的……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格拉尔多：我请他星期天来喝一杯，你看怎么样？
　　包丽娜：星期天听起来不错。（停顿片刻）刚才我很害怕，我听到一辆汽车声，我往窗外看了看，可那不是你的汽车。
　　包丽娜：是没有。（停顿片刻）格拉尔多，你已经对总统说你同意了，是不是？说真话，格拉尔多。难道你还要用谎言来开始你在委员会的工作吗？
　　格拉尔多：我刚才是不想伤害你。
　　包丽娜：这就是说你对总统说你同意了？在你问过我以前就同意了？是还是不是？说真话，格拉尔多！
　　格拉尔多：是的。我对他说，我会干的。是的，我没有问你的意见。
　　[舞台转黑。]
　　
　　第二场
　　
　　[一个小时以后。舞台上空无一人，只有穿过窗户射进来的月光，但比先前弱。桌上的饭菜已经撤去。
　　大海发出的声响。
　　一辆朝别墅开来的汽车发出的马达声。汽车上的灯照亮了房间，车灯关了，一扇汽车门打开然后又关上的声音。开灯的声音，随即又把灯关上。敲门声越来越响。格拉尔多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
　　格拉尔多：（朝卧室里的包丽娜说）什么也没有。你说什么？好，亲爱的，好，我会小心的。（他开了灯）来了，来了!（他走向门，开门，罗伯尔托•米兰达站在门前）
　　是您。您可真叫我吓了一跳！
　　罗伯尔托：请您原谅我出其不意的拜访，我以为，您还在度假，不会……
　　格拉尔多：对不起，我忘了——请进！
　　[罗伯尔托进屋]
　　格拉尔多：我们只是对此还感到不习惯。
　　罗伯尔托：对什么不习惯？
　　格拉尔多：对民主呗。不习惯午夜有人敲门，是朋友而不是……
　　[包丽娜悄悄来到平台，从那儿她能听到这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但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她。]
　　罗伯尔托：那些狗娘养的家伙，对不对？
　　格拉尔多：我妻子，她……她有点紧张……您会理解的，如果她……请您原谅……也许我们应该小声一点说话……
　　罗伯尔托：当然，这是我的过错，我想……
　　格拉尔多：请坐……
　　罗伯尔托：……我进来坐一小会儿……好，只是一会儿，不会太长——您一定会问，为什么我突然来访……是这样的，我开车回我的海滨别墅。
　　格拉尔多：对不起，您想喝一杯吗？星期天我妻子会给您调一杯最好的马加里达酒，现在我只能给您提供一杯从免税商店买的高涅克酒，我……
　　[包丽娜朝他们俩靠近，在偷听他俩的谈话。]
　　罗伯尔托：不，谢谢，我……好吧，就来很小的一杯。是啊，我打开收音机……突然，就像是中了闪电一样，我在新闻广播里听到了您的名字，他们在播送总统调查委员会名单，突然念到了格拉尔多•艾斯柯巴的名字，我对自己说，这名字好熟，但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到过——我想啊，想啊——当我把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同时我也想起来，我俩把您的轮胎放到我的车的后备箱了，您明天早上要去补这个轮胎……也就是说真正的原因是……您想知道吗？
　　格拉尔多：我都等不及了。
　　罗伯尔托：我对自己说，这个人接受了一项重要的任务，这关系到我们民族的荣誉——为的是让人民克服分裂和忘记过去的仇恨。我想，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周末，他现在还没有担忧和麻烦，可谁知道今后的几个月他的日子将怎么过？我说的对不对？您将走遍全国，同几千人谈话……您不用否认……
　　格拉尔多：肯定会是这样，但我不会工作到连……
　　罗伯尔托：所以我想了，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是开车到他家，把轮胎还给他，他就不用去叫出租车或修理工厂的车——在这个地方电话也很少。
　　格拉尔多：您给我的感觉是好像我……
　　罗伯尔托：不，我实心实意地对您说，这个调查委员会将帮助我们结束我们历史上痛苦的一页，再说我是一个人过周末，我们今天就可以把轮胎修好——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表示，但……
　　格拉尔多：明天也还有时间嘛！
　　罗伯尔托：明天？您明天打开您的车——没有备用胎。这样您就必须找我。不，朋友——然后我想，我应该马上去对他说，明天我可以帮您换轮胎，用我的千斤顶——说起千斤顶，我想起来了——您的千斤顶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您查出来了吗？……
　　格拉尔多：我的妻子把它借给她的母亲了。
　　罗伯尔托：她的母亲？
　　格拉尔多：女人嘛常常就是这样……
　　罗伯尔托：（笑）这我太有体会了。女人是人类最后的秘密。我们现在尽管已开始探究地球的最后秘密，但对女人的灵魂还一无所知。您知道，尼采是怎么说的来着？我相信，那是尼采，他说我们将永远不能完全掌握女性的灵魂。也许这不是他说的。不管怎么样，您可以相信，要是尼采夜里在公路上因为没有千斤顶而不得不等半天的话，他肯定能写得出这么一句话。
　　格拉尔多：连备用轮胎也没有。
　　罗伯尔托：连备用轮胎也没有，这样我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就这样，我明天过来，这样一个上午我们就能把您的车修好……
　　格拉尔多：我觉得我给您添麻烦了……
　　罗伯尔托：别说这样的话。我这个人喜欢帮助人。我是医生——我想我已经告诉过您了。不过但愿您现在不会想我喜欢帮助大人物吧？！
　　格拉尔多：您要是在路上就知道您会与谁打交道的话，肯定不会停车，而是踩着油门向前开，对不对？
　　罗伯尔托：（笑）对。不过，说正经的，这一点问题也没有，相反是我感到荣幸。您要是想知道实话的话，我告诉您，我今晚来就是为了来祝贺您，是为了对您说……您就是我们国家需要的那种人，我们国家必须要知道事实的真相，是时候了……
　　格拉尔多：我们国家所需要的是正义。如果我们能揭露一部分真相的话……
　　罗伯尔托：这正是我想说的。即使我们不能把这些人送上法庭，即使他们受到大赦的保护，但至少他们的名字会公布于众……
　　格拉尔多：这些名字必须保密。调查委员会不可以查出策划这些罪行的人……
　　罗伯尔托：但在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什么事情都会暴露的。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孙子会问他们，真的是你干的吗？他们指责你的都是真的？而他们将不得不说谎，说什么，这都是诽谤，是共产党的阴谋或者其他的废话。但真理会写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孩子和孙子会因为他们而感到难过，感到羞愧和难过。他们不会被扔进监狱，但……
　　格拉尔多：有一天也许……
　　罗伯尔托：如果这个国家的人民有一天对他们刻骨仇恨的话，也许我们会取消大赦。
　　格拉尔多：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罗伯尔托：我同意把这些家伙通通处死，但我也知道这样……
　　格拉尔多：这我就得反驳您了，罗伯尔托，依我所见，死刑从来没有解决过任何一个问题……
　　罗伯尔托：那我们俩的看法就不一样了，格拉尔多。有的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不过我想说的是，您一定会遇到一个问题……
　　格拉尔多：哪止一个问题。首先军队会全力以赴地反对委员会。他们已经告诉总统，他们认为这次调查是对他们的侮辱，而且是很危险的，是的，很危险，因为新政府只会使老伤口重新破裂。但总统没有后退。谢天谢地，又一段时间我想，他会受到攻击，但我们当然清楚，只要我们犯一个小小的错误，所有这些人都会伺机反扑……
　　罗伯尔托：这就是我想说的。如果您说，不会公布名字——也许您是对的，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组成了……
　　格拉尔多：黑社会。
　　罗伯尔托：黑社会。秘密组织，没有人出卖他们的名字，他们还相互掩护。军队不会允许他们的人在委员会面前提供供词，如果你们要听这些人的证词，他们会不予理睬，他们会说：“别烦我了！”……也许您是对的，我刚刚说的孩子，孙子的事只不过是做梦而已。也许一切不像我想的那样简单，刚才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格拉尔多：也不会那么难。总统对我说，——不过您不能对别人讲——
　　罗伯尔托：当然。
　　格拉尔多：他对我说，已经有人准备提供供词，当然是秘密的，条件是要保密。如果这些人开始讲出事情的真相，那这些名字就会自然而然地漏出来。正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在这个国家最终什么事都包不住。
　　罗伯尔托：我希望我也能像您那么乐观。但我担心，有些事我们永远也不得而知。
　　格拉尔多：当然会有限度，但也不是很厉害。至少我们能得到一种道德上的承认，这是最起码的……正因为我们不能期望法律能伸张正义……
　　罗伯尔托：但愿您是对的，天啊，已经这么晚了，两点了。明天一早我来接您，怎么样，我9点左右来，您看好吗？
　　格拉尔多：您为什么不住在这儿？家里有人等着您？
　　罗伯尔托：没有人等我。
　　格拉尔多：您一个人住。
　　罗伯尔托：不。我的夫人和孩子们都旅行去了，去迪斯尼乐园什么的——我因为害怕坐飞机，另外又有几个病人，这些病人……
　　格拉尔多：他们当然不可能在您的别墅里，所以，您完全可以住在……
　　罗伯尔托：您太客气了，不过我喜欢一个人待着，看看海浪，听我喜欢的音乐。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帮助您，而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我明天早晨来，大约是……
　　格拉尔多：别说了，您留在这里。您住得地方离这儿有多远？开车要半小时？
　　罗伯尔托：沿着海滨走大约要40分钟，不过如果我……
　　格拉尔多：别说了，包丽娜会高兴的，您明早会看到她会为我们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罗伯尔托：听起来很诱人，还有早餐!我想，我家连牛奶都没有了。说实话，我已经很累了……
　　
　　[包丽娜很快从平台回到自己的卧室]
　　格拉尔多：您还需要什么？……我唯一不能给您提供的是一把牙
　　
　　罗伯尔托：有两样东西男人是不会惜给别人的，一样是朋友，另样
　　就是牙刷了
　　格拉尔多：是这样
　　晚安
　　[格拉尔多和罗伯尔托各自朝不同的万向走去，去他们各自的卧室，停
　　顿片刻：沉默
　　与月光]
　　格拉尔多：（画外音）包丽娜，亲爱的，那位帮助过我的大夫今夜就住
　　在这里了，你听见了吗？他住下了，因为他明天要帮我修汽车，亲爱
　　的，你听见了吗，
　　包丽娜：（画外音，半睡状志）是，亲爱的
　　格拉尔多：（画外音）他是朋友你不会害怕的，是不是？你明天早上
　　可以给我们做一顿
　　丰盛的早餐
　　[只还能听见大海发出的声响]
　　
　　第三场
　　
　　[过了一会。一块云把月亮遮住。大海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然后渐
　　渐消失。宁静。穿上
　　衣服的包丽娜来到房间在月亮下可以看到她走向五屉柜，她从抽屉里取出手枪。她在另一个抽屉里乱翻了一阵，终于找出了尼龙长筒袜。她觉得好像听到了卧室里格拉尔多发出的声音她穿得整整齐齐的她走向罗伯尔托睡觉的房间，她等了一会，仔细听着，走进房间。过了几分钟。听见像是向头部敲打的声音和一声发闷的喊叫，然后什么声音也没有。
　　在昏暗中包丽娜从罗伯尔托的房间里出来并走向她自己的卧室她打开门，取下钥匙，从外面把门锁上。她走进罗伯尔托的房间。一会儿她把一个人拖到舞台上。她把一个看上去失去知觉的人放在椅子上，用尼龙袜把人捆在椅子上。她又走回罗怕尔托的房间，取了一件上衣回来。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她走到别墅的门旁，又回过头来看罗伯尔托。她脱下自己的短裤，把他的嘴塞住。
　　她离开房子。能听到开汽车门的声音。汽车掉个身，汽车的灯又照亮了整个房间。现在观众能清楚地看到罗伯尔托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塞进了一条短裤。汽车开走了。暗场。]
　　
　　第四场
　　
　　[临近清晨。罗伯尔托•米兰达睁开眼睛。他试图站起来，但发现他被捆
　　住了。他想挣脱出来。包丽娜坐在他前面，手里握着枪。罗伯尔托睁大了眼睛害怕地望着她。
　　包丽娜：（很镇静）早安，大夫……米兰达，那时不就是这样叫的，对吗？米兰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