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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大学生

　　《女道》第 1 集
　　
　　第 1 章 纯洁学子离别情
　　皇国凤“朴”一下子挂断电话，直起腰来，心情滞凝地看着墙壁。洁白的墙壁一尘不染；然而她的心像被墙壁压抑着似的，显得沉重、木然、紊乱、难以喘息。
　　身材袅娜的倪小琴、白晰丰泽的姑娘陈芳，体壮健实的李玉，各背着行李，早就站在了皇国凤的身后。
　　陈芳嘴贴着皇国凤的耳，说了一句什么。
　　皇国凤抽了一口气，惆怅地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陈芳的手里提着一个洁白的行李卷，递给皇国凤。
　　李玉看出皇国凤不愉快，显然心中有事。便手势陈芳、倪小琴：封住嘴，不要说话。
　　倪小琴忧郁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陈芳却滑稽地手一挥：出发!
　　
　　这是七月一天的早晨。蔚蓝天空洁净如洗，雨过天晴的青山，格外明朗清新；空气中含着沁人肺腑的农禾馨香；白色的群鸽在碧玉般的田野上翱翔。
　　青山脚前，一群彩色鲜艳的楼台亭廓，陶醉在树竹花草繁茂而井然有序的美景之中。乍一看，很易使人以为这是一片优美的公园。只有走到大门前，看见浓密银杏树半掩着的吊牌，才知这是绿化得很讲究、很美好的“农业机械化学院”。
　　院内不见人影，惟有鸟儿欢乐地歌唱着，鸣叫着，显然在欢度这已放暑假的迷人之夏。
　　四个女同学一路频频回首，留下依恋的目光，走过教师和工友正在开会的礼堂门，走过沉寂清洁的教学楼，走过百花争艳的花园和鱼儿戏游的池边。不知不觉走到存放实习机械的“棚库”前，见到这些被保养得干干净净的机械，便贸然升起强烈的惜别之情，一齐停下了脚步。
　　皇国凤将一台红亮的国产轮式拖拉机，深情地打量了一遍，又将一辆吉普车，爱怜地抚摸了一会儿，难分难舍。想起自己实习时开它耕地，挂拖车拉货，拉水上山供应农民。现在要永别它了，由不得眼里泛潮。向它一鞠躬。接着和同学们一起，无声无息地告别了机库。
　　她们无意地走成一个横排，一路无声。向门卫礼貌地手势“OK”后，走出宽阔的院门，不约而同地背转身，面对学院，由衷地举行告别。
　　李玉看着气象升平的校园，说不清是美妙的风景陶醉了学院？或是母爱的学院抚育了美景？使她们是这样的沉迷留恋，骨肉情深，难以告别，难以离去。
　　这时在收发室玻璃窗内，有一个年轻美女用数码相机，对她们摄影。
　　李玉过了多时，才使劲地摇了摇短发，像要摆脱什么纠缠似的，拳拳地要发抒感慨，但话到嘴边又嚥下肚去。
　　倪小琴眼圈一红，把头垂下，仿佛掉了心爱的宝贝，欲哭无泪地低声叹息。
　　李玉：“此次离别各东西，不知何日再回还了。”
　　倪小琴的心被割似的，咬住牙，不想说话。但是又觉得非说不可，不由得伤感地低声：“即使回来，也不可能重温旧梦，欢聚一堂了。”
　　陈芳也十分留念学院，但她的灵魂境界被既定的憧憬主宰着，此时格外激情亢奋，满面春风：“小琴，别太多愁善感啦！要回来欢聚，那还不容易？”
　　李玉：“容易？时间无情，一去不返呐。”
　　陈芳心潮澎湃，摩拳擦掌，“我们在农机战线上，大显身手，每年回来参加校庆，交流经验，摆谈收获，就可欢聚了呀！”
　　李玉：“好办法，我响应！”
　　倪小琴点点头，表示同意。
　　陈芳激情满怀：“到时候，我发通知。”
　　李玉欲问皇国凤意见，但一看她那愁云笼罩的表情，就觉得她心中难过，也就不便启齿，犹豫了一下，诚实地说：“这是我们历史片断的结束，画句号了。”
　　皇国凤理解李玉的话，强振笑容，说：“好吧。”
　　陈芳：“我提议：站成一排，庄重向学院鞠躬告别，才有意义。”
　　于是四人站成横排，面向学院，深深鞠躬，异口同声：“告别了！农业机械化学院。”
　　倪小琴感慨说：“留几句话，作为离院纪念吧。”
　　陈芳振奋地乐道：“好！听倪总编（校刊总编）的，一人一首，四、七句。纽子一顺，开始。”
　　李玉排在最先，笑道：“那就是我开头罗。若有不对之处，敬请斧正。”激情地长吟：《献身农机》农业机械国栋梁；苦读本科绩优良。训管研造供修用，全统在身献农行。
　　陈芳吟：《心向农机》虔诚攻读四周年，农机天地铸心间。无愧一生此片段，敢叫神农换新篇。
　　倪小琴吟：《留念农机》莘莘学子同一堂，尊师爱友互相帮。造就民望浑身技，离别温床泪盈眶。
　　皇国凤吟：《发展农机》跋尽高校农机山，春风化雨悉数谙。此生壮志增国斗，学非所用最心酸。
　　倪小琴道：“哎！国凤，您最后一句，文不对题；也不像您平时的理想和风格呀。”
　　皇国凤心中有事，不便吐诉，简单地说：“那就改成‘跻身世界再高攀’吧。”
　　倪小琴道：“好！就用这句。我都记下了。以后寄给校刊……”
　　陈芳坦率说：“我的心早飞回家乡了，快走吧！”
　　姑娘们背转身，迈开脚步，走在通往公共汽车站的大道上。
　　
　　李玉心声：“我深知国凤的个性：倔强，开朗，虚心好学，言而有信……可是自从接电话以来，就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显得忧郁，矜持，犹豫和局促不安。尽管刚才向学院告别，也在她那俏丽的眉宇间，难以掩饰地流露着怏怏不乐的勉强，无精打采的惆怅。可惜，少女的秘密，往往不能公开，谁也不应多问。可是……”忽听陈芳爽直地说：
　　“国凤，您愁眉不展，究竟有啥难言之隐？在这即将分手的时刻，我们不能为你分忧吗？”
　　皇国凤唏嘘一下，声音低沉欲泣：“哥哥长途电话，不准我回农村工作。”
　　陈芳不禁失口叫道：“站住！原来这么回事。解决了再走！”
　　姑娘们围了拢来，惊讶地看着忧心忡忡的国凤。
　　陈芳：“就是您的三合一家庭中，那个代名词的所谓哥哥尚志才吗？”
　　皇国凤俏脸蛋突然绯红，表示默认。
　　李玉：“您和他，无论是什么关系，他也不能左右您的前途啊！”
　　陈芳：“即使是夫妻，他也不应该要求您惟命是从，举案齐眉呀。”
　　皇国凤像被突然抽掉一根神经似的，浑身痉挛了一下：“不过……他……也是出于关心……”
　　陈芳心直口快，焦躁起来：“那……您苦学四年的农机专业，若不回农村，又怎么能在农机战线，大显身手，创造起码的成绩呢？”
　　皇国凤虔诚而沉重地解释：“毫无疑问：我是立志在农机战线，为农业实现机械化，谱写壮丽之歌的……”
　　陈芳像重获至宝一般，松了一口气，既是褒扬又是鼓励地结论：“对！这是您一贯的志向，伟大的抱负！可不能见异思迁，随风转向呐。”
　　皇国凤心海凝固，目光板滞，“可是……我哥哥，说了理由，令我烦恼……”
　　李玉手一挥，砍切地说：“不怕！只要您想起我们在毕业典礼上，发过的誓言，就会有力量，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陈芳：“您有什么困难，我们尽力支援。”
　　倪小琴：“况且，您有伟大的母爱，您是您母亲的掌上明珠呐。”
　　皇国凤不禁通身一振：“唔，掌上明珠……”
　　
　　
　　第 2 章 火车廂里识利嘴
　　火车，隆隆地奔驰，常常汽笛高亢长鸣，声震天宇。
　　皇国凤坐在乘客当中，沉闷地“往事萦怀难排遣”，朦朦胧胧地出现一个打扮整齐的男青年面影。他，拿着电话筒，忽而歇斯底里地高声：“你不要回农村工作!”忽而又温存地甜言蜜语：“我给您一切都准备好了，安排好了……”忽而他慎重其事地说：“我们现在的新家，母亲可喜欢啦！您也一定喜欢的……”，“母亲盼望着您回来呀！”忽而他的脸又变得特别严峻：“给您说！‘叫花岩’没有我们家了！”
　　那男青年的相貌，虽然还无机会与天下最英俊潇洒的楷模伦比，但很多品评高手都雷同地说“他的确是位风流倜傥，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老媒婆们的眼光不同凡响，都说：“嗨呀！那娃硬是长得非常伸展，就跟一根葱那样，脸上身上一块疤都没有；尤其脑壳灵光，啥都晓得；不晓得的一听一看就懂。没有哪个比得上。”
　　然而此时的皇国凤，心声：对他：无论是英俊的外表，或是聪慧的内含，都觉得毫不可取。他那一张张表情反常，怪诞不经的嘴脸，使我反感，使我生厌，使我烦恼，还使我悲愁。不愿再想起他，不愿再回忆他。”极力把视线投向气象万千的大自然。
　　车外。两面的村落，田庄，青山，绿水，像一幅一幅美丽的图画，向车后移去，使她目不暇接。
　　“如果我进入他说的新家……”撵不走的思绪又进入皇国凤的心海，“他素来是一个振振有词的说客，被他和母亲三说两说，一旦结了婚，有了孩子……我的理想，前途，就化为乌有了……过去的誓言，决心，表态，就都成了骗人的鬼话。这人活着，行尸走肉，还有什么意思……不可犹豫、不能动摇，下车后，我就去朝天门买船票，直接奔回老家。”
　　心绪既定，烦恼顿消。
　　皇国凤忽然不经易地看见左手旁的女青年，双手操作一个小巧的超薄型数码相机，正在聚会神地回放画面。晃眼间显示屏上的一帧人物像，倏然跃入眼球，不禁一盯，登时暗惊：“她怎么有那照片！”忽然又立即镇定。想起实习工厂的师傅曾说：
　　“火车上有人贩子，手段极为狡诈，连大学女生也上当受骗了。”
　　不禁自我提醒：“注意！我得引以为戒！”于是强作自然，把目光移向窗外。孰料夜幕已降，只见玻璃窗反映着车厢内两排对坐的情况：看书，吃食，聊天，打盹……
　　相机女还在看那幅相片：三人，母亲在中，皇国凤、尚志才在两侧；背景是“叫花岩”——
　　那是皇国凤初中毕业，去北京义嬢家住读高中，离别前的“全家福”。真想把它要过来看看。但立即自警：
　　“稳起！别自找麻烦。惟愿‘一帆风顺到扬州’为妙。”不料……
　　“相机女”遽然看着皇国凤，亲切地说：“噫！您——国凰，您……”声音清脆嘹亮，动人心魄。
　　皇国凤镇定地摇了摇头，故意声音沙哑地说：“你认错人了。”
　　那女严肃而热忱地以窃窃私语的音量说：“不可能！不可能认错——您看！”指着照片说：“您母亲、兄长。我们隔壁邻居，虽是新住户，却成了老朋友，可亲切啦。我叫林惠，您和您家的情况，我像清楚我一样……”
　　皇国凤诧异地看着她，貌美：娟秀，眼明，肤洁；二十来岁；口齿玲利，表情热烈。很使人产生好感。皇国凤由不得心声：“我不可轻率，必须进一步加强了心灵防线。”摇头说：“我什么情况都没有。所以，你肯定认错人了。”
　　林惠：“啊？任何人都有情况，只有您没情况？您太会开玩笑了。不过不要紧不要紧！您和皇国凤太相像了！我一定要跟您交朋友！殷秀梅唱：朋友多了路好走。如果您拒绝，我就太尴尬，太难为情了……”说着关了相机。
　　皇国凤真想笑，但又强忍，说：“我有个毛病，就是不愿意交朋友……”
　　林惠：“也好！也好：独善其身笼中鸟，虽不自由肚皮饱；朋友多了多耗神，也不自在瞎鼓捣。不过您交了我这个朋友，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弊。就凭您和皇国凤酷似，又跟电影演员舒娅玛雷同，就可以在《绿神赋》中扮演松、竹、梅，一定让观众醉倒……”
　　皇国凤暗道：“她真会说。”
　　林惠：“我跟您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您这次旅途有我活字典陪着，互相关照，聊天，也不寂寞呀。我就称呼您 ‘八妹’，您就叫我‘一姐’吧。”
　　皇国凤心里一惊，暗说：“莫非她是我童年时代的一姐！但是她的年纪，似乎比我小一些，不可能是我的一姐。”
　　对坐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伸过头来，把嘴凑在皇国凤耳边，悄声说：“她像牵线的骗子。那机子可能是偷来的。你要小心。”
　　皇国凤暗道：“她不过十八、九岁，竟自称姐……什么人呐？”
　　林惠：“哈哈……看出来了，您不服我当姐。须知：重庆姑娘一枝花，相貌精秀天下夸，肤色白析心灵美，说话萧洒像钢叉。随便一打扮，四十八就像二十八，二十八就像十七、八。我比您大八岁，比尚志才小三岁，我生于元月初二，他生于十月初八。您生于元十五。我在旅游学院毕业时，您读高二，当学生会主席。”
　　皇国凤暗嗟：“天呐！她都知道。”
　　林惠接着说：“五孃……您母亲，我尊称五孃，因过去当‘老右’，造成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她说：您童年、少年时，精神和生活都很苦，所以读书不易，极为发奋。在北京嬢嬢家读高中、大学，每个假期都在街道工业，或实习工厂干活、打短工挣钱，一直没有回过家。”
　　皇国凤心声：“我假期最多的时间，是承包车辆挣钱。只是机动行机，风险性大，怕妈和嬢嬢担心；就没有告诉家里。”
　　林惠：“她老人家就把我当成亲闺女一样。特别喜欢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我是她最美妙的催眠剂，常常邀请我同眠，给她闲聊，聊着聊着，她就进入了梦乡。”
　　皇国凤：“是你太会说了。”
　　林惠：“不过，我这张乌鸦嘴，遇到了对手尚志才。他的鬼道理层出不穷，死的能说活，能将天上的鸟，说了飞到他手中。虽然往往被我驳得体无完肤，他竟不甘拜下风。”
　　皇国凤心声：“他从小嘴就很嚼。出了名的‘尚老吹’，竟然被你镇住了。”
　　林惠：“我不是说他坏话，但也不是表扬。追求他的姑娘可多了；尤其他去布隆迪当工程师期间，连多少‘洋女’，其中尤其有天下最美丽的黑牡丹，他都无动于衷，雷打不变，就只爱他那颗珠子。”
　　皇国凤暗说：“我的小名就叫‘珠子’。”
　　林惠：“他把珠子的工作，生活，学习，娱乐，休闲，凡此种种，都安排好了。她母亲也称心如意。”
　　皇国凤暗：“啊！”
　　林惠：“他特别担心珠子离校后，上当受骗。打算亲自来接，但不凑巧，要跟‘外商’洽谈一个大项目，那是一个关系他和他珠子今后前程的关键性项目，他母亲不让他失掉与那事联系在一起的机遇，所以他走不开。”
　　皇国凤自忖：“他在做什么事呀！”
　　林惠：“他的事，一言难尽。而且，‘隔行如隔山’；我说不伸展。正好，我在休假加疗养，他就拜请我这个‘得力干将’，来暗中保护国凤。可是我坐的车晚点。下车急忙‘打的’，到农机学院；学生都走完了。急忙追，看见您，就是皇国凤。”
　　皇国凤心声：“被她认出来了。但我不要回避。”
　　
　　
　　第 3 章 知识丰富女导游
　　林惠：“可是……我‘大意失荆州’，竟然认错人了。我真该死，死了喂狗，狗都不吃。您大慈大悲行行好，救救我，去跟五孃、尚老总见上一面，就可以离开。我不但保您毫发无损，还要当着您提出的公证人的面，满足您的一切要求。所以，您可千万不要拒绝呀……”
　　皇国凤：“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就得倾家荡产了。”
　　林惠：“无所谓，为朋友我可以两肋插刀；一笔家产，不足为惜。”
　　皇国凤说：“何况还有尚志才为你撑腰。”
　　林惠摇头道：“不不不！老实说：我仅仅是与五孃情投意合。猜想：与皇国凤，也可能建立如胶似漆的友谊。所以不惜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决不要什么回报。”
　　皇国凤：“哦！”心声：“你和他吻了吧！”
　　林惠：“至于尚志才，我和他，无论性格，爱好，追求，立身处事，等等，都表现出落差太大；或者说：格格不入，冰炭不容。”
　　皇国凤：“是吗？”
　　林惠：“这次算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而失误，咎由自取。但决不受任何人偿还。不然，我这个在旅游界小有名气的高级导游‘活字典’，侠肝义胆助朋友的林贤惠，品德高尚的利嘴重庆女，岂不徒有虚名，遗臭万年。”
　　皇国凤心里一热，“啊！”但立即一凉，神经“系统恢复”就到了自卫的原位。心想：“虽然你说得活灵活现，头头是道；但最致命的是‘口说无凭’……咳！管他有凭无凭，我都不能就范。不然，我只要去到那个新家，公式就是：母亲意加尚雄辩再加林利嘴，就全等于结婚乘小孩。或者说：我的理想，志愿，农机，脱贫，致富，都‘乘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