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  热血  青春  奋斗

　　“这有什么逻辑关系吗？”廖凡生回道。
　　“我看下场难踢，对手越来越强，沙特踢塔吉克斯坦都赢三个，我们才赢一个。”
　　“不要太担心，平常心踢就行了。”
　　“我不是担心比赛，我担心陆路啊。”卓乐叹道。
　　廖凡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能转到陆路身上，但他也同样担心，这几天他们一直无法联系上陆路。
　　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严进。
　　从电话中得知消息的严进沉默半晌，他知道这次打击对于陆路来说意味着什么，甚至是毁灭性的。
　　他给陆路打电话，也没有人接，这让他意识到问题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从小学带到职业，陆路对于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严进不可能这时候坐视不理。
　　好在现在出云的校队训练已经上了轨道，联赛正酣，校队也没有什么比赛，严进便请了几天假，飞去大连。
　　他并不知道陆路的住处，所以先赶到了青梅的训练场。
　　“陆路从国青回来以后就没有来过，我们也都联系不上他。”李波也很是无奈。“我们正想明天去他家看看，你来了太是时候了，你去比我们合适多了。”
　　“那你们有他家的地址吗？”
　　根据俱乐部提供的地址，严进找到了陆路的家。
　　嘭！嘭嘭！
　　吱呀……
　　里面的人甚至没有问话，门直接就开了。
　　门口的陆路头发有些长了，略显蓬乱，穿的衣服上满是褶皱，精神看起来很是颓靡。
　　见是严进，陆路怔住了。
　　“我能进去吗？”严进问道。
　　陆路点了点头，侧身让开。
　　走进去，严进见屋子还算整洁，奶奶的遗像被摆在了客厅柜子上端的格子内。
　　他坐到椅子上，招呼仍站在门口的陆路道：“过来坐，聊一聊。”
　　陆路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但仍是低着头走过来坐下了。
　　“大家都说联系不上你，我也联系不上你，所以就过来了。”严进将身子微微前探，“怎么了，心情还没有平复吗？”
　　陆路没有回答。他就是这样的性格，用卓乐的话说，就像一个很厉害的NPC，多余的话从来也不说一句，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一句话都没有。
　　严进见想让他敞开心扉和自己谈一谈不太可能，便只能换个策略。
　　“你现在这样消沉，奶奶在天之灵也会难过的。”他只能找准痛点，用话来激陆路。
　　果然，陆路一听到奶奶，浑身的神经瞬间便紧张起来，抬头带着惶惑地看着严进。
　　严进见有了反应，便继续说道：“你奶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捡废品供你上学，供你踢球，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是我对不起奶奶！”陆路站起身叫道，“如果我不踢球，奶奶就不会死！”
　　“你在说什么？”严进吃惊地望着他，“你奶奶去世和你踢球有什么关系？”
　　“警察说了，如果奶奶病发的时候家里有人，能及时送到医院，奶奶就不会死！”陆路情绪很激动，眼中也泛出了泪花，“可奶奶病发的时候我在哪，我在国青队！”
　　“所以你就将奶奶的死归咎于自己踢球是吗？”
　　陆路发泄般地吼完后，声音也低了下来，抽泣道：“难道不是吗？”
　　虽然陆路的想法很极端，很没有道理，但严进知道，现在不是和他讲道理的时候。
　　“陆路，生老病死，我们无法控制。奶奶的病，奶奶的去世我们谁也预料不到，这不能怪你。我觉得你没有对不起奶奶，如果你不踢球，才是对不起奶奶。”
　　“可是奶奶死了，如果用我的足球生涯换回奶奶，我愿意，奶奶也愿意。”
　　“你怎么知道奶奶愿意？”严进反问道。
　　陆路没有回答。
　　“奶奶最想见的是你能够成材，能成为大球星，过上好生活。如果你不踢球，要奶奶继续捡废品养你吗？如果你觉得要奶奶一直辛苦捡废品养你这样活着很幸福，你也很幸福，那你就用自己的足球生涯把她换回来！”
　　陆路胸口不住起伏，但却是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觉得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奶奶，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严进站起身，伸手轻轻按住陆路的肩膀，“我相信奶奶即使在去世的时候，除了病魔带给她的痛苦外都是开心的，因为自己的孙子越来越有出息了。如果你没有踢球，这次确实可能救的了奶奶，可她或许也没有这么开心。”
　　陆路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严教练，也许你说得对，但是……但是我没让奶奶过上一天好日子，哪怕一天都没有，我还没有成为大球星，还没有赚很多很多的钱，没有让她住上好房子，吃上好吃的。如果这些我做到过，我才能说自己对得起奶奶，但现在，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
　　“你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灵魂？”
　　“你相信奶奶去世后，会在天上或者其他某个地方继续看着你吗？”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或者要等我们自己也死了以后才知道，但现在我们还活着。”严进看着陆路的眼睛。
　　陆路也看着他，可陆路不并知道严进要表达什么。
　　“所以，如果死去的人真的会在某处继续关心着你，那我们应该让他们开心，不是吗？想象一下吧，如果你的奶奶真的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会怎么样。”
　　陆路低下了头，似乎在尝试思考这个问题。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带着你对奶奶的愧疚，好好活着给她看。”
　　“严教练，外面有……有辆货车，说是找你的。”严进返回出云的第三天午后，一个孩子跑到他的办公室说道。
　　“货车？！”严进有些懵。
　　果然有一辆大货车停在了出云的门口，严进走近后，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严教练！”隔了十几米，那人便向严进挥手问候。
　　原来是陆路。
　　“小伙子，几天不见精神多了！”严进笑道，“这是要干什么呀？”
　　“您过来看看就知道了。”陆路边说边转身向车后走去。
　　“还‘您’了，这么客气。”严进边笑边跟着他走过去。
　　转过车头，走过副驾驶的车门，严进这才看清楚，车上是一整车的足球和球鞋。
　　“这么多？”对于陆路此行的目的，严进料到了几分。
　　“我答应……还你一百双球鞋，这里有五百双球鞋和五十个足球，都给你。”
　　“五百双，可不少钱呢。”
　　“不是特别好的球鞋，普通踢球的，一百一双，但对于像我这样的来说，已经太好了。”
　　五万多块钱，可能花掉了陆路所有的积蓄，不过他现在已经有了可观的薪水。
　　严进望着车上，片刻后才点头道：“是太好了，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严进叫来了几个孩子，和陆路同司机一起将东西卸下车。陆路本想立刻就走，严进却留他下来吃顿饭。
　　“很想念这里的蛋炒饭吧？”出云的食堂内，严进笑道。
　　“嗯，想念的东西太多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踢球？”
　　“后天就回去，已经和俱乐部说好了。”
　　“那就好，好好踢，别想那么多了。”
　　“其实总会想很多，只是想的好与不好罢了。”
　　“比如呢？”
　　“就像你说的，我觉得对不住奶奶，总是会想起她，会很难过，可还要去好好生活啊，这可能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你能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
　　“我现在真的希望人死后有灵魂，这样奶奶就能在天上看着我。”
　　亚青赛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开始了，中国国青队与沙特国青队将为小组第一而战。
　　沙特队的进攻极为犀利，小组赛前两场他们打入八球，比较下来，中国国青队的三球就有些不好看了。
　　按理说，在个人能力上，赵事杰、卓乐和刘跃组成的三叉戟一点儿也不比沙特的锋线差，只是吴小峰在战术上更偏向于防守，所以中国国青队两战零失球，而沙特则在首战丢了一球。
　　只看丢球数和进球数还是片面的，在创造机会和被射门次数上，双方在战术上的侧重体现的更加明显。两场比赛，沙特在前场创造了近三十次得分机会，而中国国青队只有不到二十次。
　　但在被射门次数上，中国国青队只被对手觅得五次射门机会，沙特则承受了十二次射门。
　　对于这场决定小组头名的关键战，吴小峰在赛前给全队定下的战术基调便是防守反击。
　　开场后，沙特扑的很猛，将中国完全压在了半场。比中国更极端，他们的锋线全部是小快灵类型的球员，靠不停地跑动拉扯，或者在接近禁区的底线附近寻求低平球传中来创造机会。
　　上半场前十五分钟，沙特的11号凭借极快的速度和轻巧的盘带，几次突破廖凡生统领的防线，创造了不小的威胁，所幸中国国青队在门前的防守还算到位，化解了险情。
　　中国国青队在前场只有卓乐和赵事杰，并且由于能给向前场的大多都是大脚解围，所以他们拿球的机会寥寥。
　　“来个机会，来个机会啊！”卓乐有些着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冲起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闲得难受。
　　十五分钟过后，沙特的进攻也放缓了，中国国青队得以喘息。
　　“控住球，不要盲目大脚！”
　　“给右边！”
　　廖凡生敏锐地观察到了对方的放松，忙指挥队友变被动为主动。
　　方昌运在大禁区前沿拿球，横向一带，闪开上来逼抢的沙特前锋，随即右脚将球向前传给了许嘉远。
　　由于阵型仍有些靠前，沙特在中圈附近的封堵拦截并不严密，许嘉远拿球后得以调整并观察了几秒钟，看到了左边路赵事杰的前插！
　　此时在他与赵事杰直线连线之间有两名沙特的防守球员，想要通过直塞将球传给赵事杰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赵事杰回撤来接。
　　许嘉远也是一名想象力很丰富的前腰，他没有选择贴地直塞，而是用右脚将球兜了一个大弧线，绕过两名沙特球员，找到了正在高速前插的赵事杰！
　　赵事杰又开始了他最擅长的表演，他在高速奔跑中向前一跃，用右脚外脚背将球向前领去，直奔禁区！
　　与此同时，卓乐也已经奔至大禁区前沿，并由右侧向左侧斜插进去，想要带走禁区内的防守球员。
　　两个孩子完成了一次交叉换位，赵事杰在禁区前沿横向内切，速度之快几乎不给防守球员下脚的机会，很快便闪出了一个大空挡！
　　身后传来沙特球员的叫喊声，虽然听不懂，大概也知道是“危险”之类提醒。
　　赵事杰没有犹豫，这是他最擅长的区域，来一脚“赵氏弧线”！
　　第一次反击，第一脚射门，第一个进球！
　　沙特的孩子们完全没有料到对手竟有这般的速度，或许赛前教练嘱咐过他们，不过想来以速度见长的他们又岂会太在意，这下可吃了大亏。
　　进球后的赵事杰跑向卓乐，和他击掌相庆，又回身找到许嘉远，抱住他说道：“传的漂亮啊，漂亮！”
　　这大概是卓乐为何能甘心替赵事杰“打工”的原因，要知道他可是正经的中锋，他也自认前锋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进球，其他位置都应该来帮助前锋进球，牵扯这种事情他一向看不上。
　　在赵事杰身上，卓乐看到了张奔的影子，当然，赵事杰的球技比张奔还要更胜一筹。
　　没有料到以这种方式丢球，重新开球后，沙特的孩子们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们既想尽快追平比分，又怕再被打反击丢球，迟疑之下中场有些脱节了。
　　不过中国国青队的孩子们也没有再觅得太好的机会，卓乐在禁区内一脚招牌式的半转身射门也偏出了球门右侧，教他很是懊恼。
　　“脚头都没热，好烦。”
　　中场休息时，吴小峰嘱咐孩子们下半场要继续坚持防守反击，沙特一定会继续抢开局，不要大意。
　　饶是如此，孩子们仍难免放松。下半场开场仅三分钟不到，沙特便通过禁区内的抢点追平了比分。
　　包括廖凡生在内的中国国青孩子们，这次都没能拦截住对方的进攻，毕竟还年轻。
　　一击得手，沙特孩子们士气大涨，进攻更加卖力。只是如此一来，反倒也给了对手更好的反击机会，双方开始了刀刀见血的搏命。
　　这种情形，在如今最顶级的赛事，尤其是杯赛中几乎不可能见到。老练的球队总会进退有度，恰到好处的攻防转换能让对手无所适从，可这些孩子还没那种本事。
　　球迷们总是希望看到精彩的比赛，但竞技足球还是胜利至上，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这里看似得到了解决。
　　“好球！”
　　卓乐接到队友向前给到的直塞球，加速甩开防守球员突入禁区，推射远角得分，2比1！
　　迅速再次反超比分的中国国青一鼓作气，在剩余的时间内由赵事杰和刘跃各入一球，最终以4比1大胜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