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剧内涵  喜剧包装

　　喜剧小品
　　
　　百 科 消 化 器
　　
　　靳 光 焰
　　
　　人 物 周老师，女，中年。热情负责，事业心强，但在应试教育的重压之下无限地增加学生的作业负 担，严重影响了学生的身心健康和个性发展。
　　吴有闲，男，初中学生。原本是一个聪明活泼的孩子，自从进了这所全市重点初中，就被沉重的课业负担压得麻木痴呆。他试图发明一个能像奶瓶那样轻松吸取各科知识的东西，以减轻学习的压力。
　　吴有法，中年，男，吴有闲的父亲，他同情儿子的遭遇，然而就像大多数家长一样，他不敢对老师提出合理的建议。
　　环 境 新教材试用初期的西部某城市重点初中。周老师家。
　　时 间 一天中午。
　　
　　周老师家。周老师一边整理学生作业本，一边生气。
　　周老师： （愤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京剧念白）真是岂有此理！（诉苦）这些个家长，一次次帮着子女写作业，背后居然有人反映我们的作业负担太重！虽然说实验教材已经下来，素质教育叫得震天响，可是新的评价机制迟迟不出台，我们一线教师岂敢有丝毫怠慢！（气极，眼镜几乎滑落，抚一抚胸口，打起太极拳，以控制情绪，终于略略平静了些）
　　吴有闲打着哈欠来到门口，敲门。
　　周老师：谁呀？（开门）
　　吴有闲：（哈欠）我，吴有闲。
　　周老师：（严肃）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吴有闲？
　　吴有闲：（哈欠）为我好。
　　周老师：怎么就叫为你好呢？
　　吴有闲：你每天给我们多上一节课。
　　周教师：还有呢？
　　吴有闲：你连周末也不放过。
　　周老师：就这些？
　　吴有闲：（长长的哈欠）你给我们布置十倍的作业。
　　周老师：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让家长帮忙写作业！昨天我刚叫了十几个同学来谈话，那其中就有你吧？
　　吴有闲：（眼皮耷拉下来）你是为我们好。
　　周老师：那为什么今天的作业还是你爸爸做的？
　　吴有闲光打哈欠，没功夫回答。
　　周老师：（急）吴有闲啊吴有闲，你们家到底几辈人没有睡觉了？嗯？
　　吴有闲：（发音含混）都睡得挺好，就我没睡。
　　周老师：（生气）那你睡吧！但愿你睡饱睡足之后，一觉醒来能考上个重点高中。
　　吴有闲：（眼已合上）谢谢。（说完竟在原地打起了鼾）
　　周老师：（又惊又气）嗨，他还真睡着了！（上前试图把孩子弄醒，沉睡中的吴有闲站立不稳，周老师松手不得，只好一次次将他扶正，正巧旁边有一只椅子，就顺势拉过椅子，将孩子靠在椅背上）
　　吴有法来到门外，敲门。
　　周老师：（开门）谁呀？
　　吴有法：我是吴有闲的爹，吴有法。刚才接到您的电话，我就赶过来了。
　　周老师：你们父子俩怎么听起来象是兄弟俩？
　　吴有法：（拘谨）嗨嗨，我没啥文化，取名也不雅，让您见笑了。
　　周老师：行了，名字雅不雅并不重要，咱们来谈谈你们父子俩的作业情况吧。
　　吴有法：（看见儿子在睡觉，很惊讶）老师，有闲这是怎么了？
　　周老师：对不起，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
　　吴有法：（知趣）哦，对不起，他正在打鼾。
　　周老师：请问，我应该叫你家长呢，还是应该叫你同学？
　　吴有法：（陪笑）嗨嗨，我过去做同学没做好，今天当家长也当得不合格。嗨嗨！
　　周老师：（示位，翻开作业本）你请坐。这是你的作业。
　　吴有法：老师，我知道错了。
　　周老师：你知道你错了，可是你不知道你错得多么严重。当初你的儿子单独作业的时候，虽说每次总是完不成任务，但是交上来的毕竟基本正确。可是你代笔的作业就从来没有答对过。
　　吴有法：（困惑）不会吧，老师？我们爷俩从来都是按参考答案来抄写的呀！不抄可来不及呀！
　　周老师：（把作业本拍得啪啪响）我知道你是抄的，可是你把第十课的答案抄到了第十一课的作业上了！（习惯地）你下次能不能细心点？（自觉失言，捂嘴）唉！习惯了！
　　吴有法：不敢有下次了，老师。
　　周老师：（出示作业）还有，你错别字那个多呀，真是惨不忍睹。这次作业第三百零一题要求给远方的朋友写一封信，要求六百字以上，你总共写了十三个字，其中有两个字是用圆圈来替代的（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重复）——“表哥，你头上的疮疤圈不圈？”——你这一“圈”不要紧，害得我们各教研组会诊好几个小时。
　　吴有法：老师，其实我当时想写的是——
　　周老师：（打断）且慢，我们的会诊已经有了结论。——一开始我们语文组认为这是一个句号，但是你写得太大了，你的意思是，“表哥，你头上的疮疤锯不锯”。但是数学组认为这是个零，你是问你表哥头上的疮疤“灵不灵”。争执不下，英语组又有了新的结论，他们认为这是字母o,是“凹”的谐音，可是大伙儿都觉得这种推测太免强。
　　吴有法：老师，其实都不对——
　　周老师：（打断）且慢，这时化学组发话了，他们肯定，结合疮疤的特点和化学元素符号来推测，这个圈就是“氧”，只是写得太大，这句话的意思是问，“表哥，你头上的疮疤痒不痒？”
　　吴有法：（激动得跳起来）耶——！猜对了，化学组真是有才！（一看周老师冷冷的看着自己，喜色一下僵在脸上，灵机一动，赶紧奉承）其实，化学组也不过是蒙的，语文组才是真正的有才。
　　周老师：（神色依旧）看来还是你这道竟猜题出得有水平了？
　　吴有法：（意识到问题所在）老师，我以后再不给孩子代笔了。
　　周老师：咱先不说以后的事。我还有个疑问，既然你都来代写作业了，为什么吴有闲还总是像没睡够一样？
　　吴有法：老师，那小子写字太慢，（灵机一动）当然，我小子写字也太慢。我们俩加在一起，充其量就是两头老牛翻一块生地——慢上加慢。
　　周老师：你们一般什么时候开始作业？什么时候收工？
　　吴有法：下午上完第十节课回家我们就开始写，最多夜里两点半就收工了。
　　周老师：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据可靠情报，我们班大部分人一般在夜里一点半到两点就完成作业了。更何况你们是两头——什么来着？
　　吴有法：两头老牛。
　　周老师：即使是老牛，毕竟有两头嘛，怎么可能超过两点钟呢？
　　吴有法：老师，我对天发誓，我们确实是夜里两点半收工的。
　　周教师：（突然变了脸色，抑扬顿挫地哼了两声，透着极度的威严与不满）哼哼——？哼哼——？
　　吴有法：啊不，也许我们是看错表了。
　　周老师：（突然又变得理解）两点半就两点半嘛，哪有天天看错表的？
　　吴有法：那就两点半吧。嗨嗨。
　　周教师：这就对了，实事求是嘛。两点半又怎么啦？我们学校是全市重点初中，我们班是全校重点班，我们的升学考试成绩直接影响到学校的声誉，我们要为党负责为人民负责，就是要培养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想想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我们熬到夜里两点又算得了什么！（开始陶醉）待到考试张榜时，笑到最后是我们。（伸出两指作胜利手势）耶——！
　　吴有法：所以我认为孩子们的作业量还是偏少。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我请求给他们布置足够的作业。否则考试出不来成绩，学校就是犯罪，老师也是犯——（不敢说）
　　周老师：（一把抓住吴有法的手）否则老师也是犯罪！——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吴有法：千真万确，发自内心。
　　周老师：（疑惑）家长会上大家也是这么建议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往上级反映我们作业负担过重呢？
　　吴有法：（表白）这都是那些忘恩负义该杀该剐为儿为女不负责任的家长反映的，我可是深切理解老师一片苦心，真心希望您能给增加一点作业。
　　周老师：那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
　　吴有法回过头去给了自己一巴掌。
　　周老师：（闻声抬头）你拍什么？
　　吴有法：（陪笑）嗨嗨，一只蚊子。
　　周老师：（疑惑）我这里从来没有蚊子的，你是后悔了吧？
　　吴有法：不不，不后悔。要想出好成绩，就得多练习。嗨嗨。
　　周老师：（回头整理作业）那好吧。
　　吴有法又给了自己一耳光。
　　周老师：（奇怪地打量吴有法）你要是后悔的话还来得及，正好你儿子的作业速度也跟不上。
　　吴有法：真的是蚊子，老师。（把手掌递过去，周老师恶心地调头不看）速度慢算什么理由呀，速度不是练出来的吗？
　　周老师：（激动地抓住吴有法）没想到你对教书还挺内行！你儿子的作业速度是该练习练习了。这样吧，我每天再额外给他增加抄五遍课文的量，你可不能再帮忙了。
　　吴有法：（带着哭腔笑）谢谢。
　　周老师：你这是怎么啦？
　　吴有法：我……感动……
　　周老师：来，咱们拉过钩。
　　二 人：（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钩吴有法又欲自打耳光，被周老师发现，只好作罢。
　　吴有法：（看天花板）飞走了。
　　周老师：让你受苦了。下午我就买蚊香去。
　　吴有法：老师，那我领着儿子回家了啊？
　　周老师：（看表）不行，下午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父子俩就在我这儿吃点儿吧。正好，我这豆汤呀，还是昨天你儿子和几个挨惩罚的同学帮我熬的。（忍俊不禁的自语）惩罚学生熬豆汤，如此新招，要是老师没有威信，要是师生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要是师生之间不亲如母子，能行吗？
　　吴有法：这，恐怕不妥吧？——我是说，在这儿吃饭，不妥。
　　周老师：（得意忘形）现在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吃吧！——吴有闲！（走到椅子旁边抓住吴有闲不停地摇喊，但是总也摇不醒）
　　吴有法：（从身上掏出一只奶瓶，奶瓶上分层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分别标明“语文”、“数学”、“英语”、“名师讲解”、“阶梯训诫”……）老师，别那么费劲，他一听见这个准醒。
　　周老师：（诧异）你们家吴有闲还用奶瓶？
　　吴有闲：（梦中）那不是奶瓶！
　　周老师：那是什么？
　　吴有闲：（梦中）那是“百科消化器”！耶——！我成功了！（忽然睁开眼睛，醒来，继续欢呼）耶——！我成功了！
　　周老师：（吓一跳）这孩子是不是有梦游症呀！？
　　吴有法：您别怕，老师，他确实是醒了。
　　吴有闲：您别怕，老师，我睡觉的时候谁也不能提奶瓶，一提我就会醒。
　　周老师：（不解）刚才你说什么成功了？
　　吴有闲：（接过奶瓶）我正在研究一种“百科消化器”，能把各门学科兑成饮料直接饮用，免得每天泡在作业里。在研究期间，每一个夜晚我都会梦见自己成功了。
　　吴有法：这孩子就是喜欢些个小蚂蚁，小蝴蝶，另外就喜欢琢磨些小玩具，总之是不务正业。
　　周老师：（接过奶瓶一边看一边说）吴有闲呀吴有闲，你要是把你这种工夫花到学习上，上个重点高中今后再上个名牌大学难道还成问题吗？
　　吴有法：那当然，当然。
　　周老师：（对吴有闲）你认为呢，吴有闲？
　　吴有闲：（接到父亲的目示，打着哈欠）那当然，当然。
　　周老师：真是乖孩子。老师现在就帮你把它扔掉好吗？
　　吴有闲：（伤心地哭起来）可……以……
　　周老师：（温和而慈祥）乖乖，别哭。老师帮你扔掉它，你就可以专心学习了，啊？
　　吴有闲：（忽然跪地）老师，我们全班同学都在等着我把它研究成功呢！
　　周老师：（扶起孩子）那么全班同学都恨死那些作业，肯定也恨死老师了？
　　父子二人：不恨不恨。老师是为我们好。
　　周老师：（怀疑）真的不恨？
　　父子二人：不仅不恨，我们还爱你。
　　吴有法：（重新修正）啊不。（指儿子）他们爱你；我——尊敬你。
　　吴有闲：（补充）全班同学都爱你。
　　周老师：（仍有怀疑）你要是说的是真话，我就把你的消化器还给你。
　　吴有闲：真的，老师。我们不仅现在爱你，将来也会爱你，爱你到地老天荒，爱你到海枯石烂。
　　吴有法：放屁！
　　周老师：用词是有点不当，但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意思——他敢有那种意思吗？
　　吴有闲：是，不敢。未成年人不许谈恋爱。
　　吴有法：你就是成年了人家也该老了……（自觉失言，扭头捂嘴）
　　周老师：（很满意）我就知道全班同学对我是非常尊敬和喜欢的。那好吧。奶瓶还给你，但作业不做完不能动它。我们吃饭吧。（转身飞快地端上饭菜，大家开始吃）
　　周老师：（忽然皱起眉头，停止吃）你们觉得这豆汤味道怎么样？
　　父子二人：好吃。好吃。
　　周老师：不对，这汤里有股焦糊味。
　　吴有法：没有啊，味道好极了。（使劲扒两口，想要安慰周老师，扒到中途却受不了，脸上恶心得夸张）
　　周老师：（严肃地把目光投向吴有闲）吴有闲，你觉得呢？
　　吴有闲：（心虚）一股焦糊味。
　　周老师：（呜呜地哭起来）我的豆汤啊——！我的豆汤啊。这么美味的一锅豆汤啊，就这样给糟蹋了！
　　吴有法：（劝慰）周老师您想开些，不就是一锅豆汤吗？改天我们重新熬一锅给您送过来。
　　周老师：（一把一把往地上甩泪水）呜……你以为我会为一锅豆汤而伤心吗？我是没有想到我的学生会这样讨厌我，而我还以为自己多么崇高而伟大！呜……
　　吴有闲：（拉着老师的手）老师，我们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向您提意见，请您原谅。
　　吴有法：（对儿子）这是你干的？
　　吴有闲：不是我，是我们——真是没文化！人家周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了——昨天老师罚我们在这儿写作业，顺便守着汤锅煮豆，老师出去以后，大家就把锅里的水倒掉了大半。这不就——糊了嘛！
　　吴有法：（把巴掌抡到儿子的面前）老师，请您原谅这孩子吧，不然我就——
　　周老师：我真后悔……呜……
　　父子二人：老师，您不能后悔呀！您要象过去那样关心我们，象过去那样布置作业，那样补课，不然我们就没有前途了。
　　周老师：（态度坚决）不，你们不懂得我的心。孩子们的恶作剧是错的，可是我难道就不该反思吗？他们犯的是小错，我犯的是大错啊！有位名人说过，学生出不来成绩，那么学校就是犯罪，老师也是犯罪。
　　吴有法：老师，这是我说的。
　　周老师：不管它是谁说的，现在我要纠正它。光是强调考试成绩，光凭一腔热情是搞不好教育的。谁要是压制了学生的个性，谁要是钳制了学生的能力，那才真正是犯罪呀！
　　（拉住吴有闲的手，共同拿着奶瓶）今天，周老师决定给你们减负。你不是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吗？从现在起，你可以尽情地去想象和发挥，我不仅不限制你们，还要把你们的心声向上传达，让真正的素质教育早一天到来！
　　父子二人放声大哭。
　　吴有闲：老师，我还喜欢青山绿水，喜欢蛐蛐和蚂蚁……
　　吴有法：老师，我也喜欢……
　　周老师：（看表）乖乖，都快别哭了，下午的课马上开始了。
　　父子二人：（含泪而笑）老师，您真好。
　　
　　（剧 终）
　　2007年6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