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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强暴  毁证据  女要尊严  母顾名声  蒙蔽群众  罪犯逍遥  证据突现  真相大白  追悼会  审判会

　　郝全德来到大门口，探出身子左右观察，见村街上无人，跨出大门就跑。快到自己家门口时，不料被从村街那一端巡逻过来的东胜和树根发现。
　　东胜大喊：“什么人？”
　　树根吼道：“站住！”
　　郝全德听到吼叫声，没敢进自家门，猫着腰拔腿就跑。东胜和树根喊叫着紧追不舍。
　　郝全德在背着月光的黑暗中跑到丁字路口，不慎绊倒在地，收录机摔得老远，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捡回收录机，迅速转向左边路口逃窜。
　　东胜和树根追到丁字路口，不见人影，正在判断那人跑向何方，东胜突然发现右边路口，有个鞋盒子大小的东西。
　　东胜奇怪地说：“哎！树根，你看那是个什么东西？”他上前把收录机拿起来一看说：“收录机。”
　　“那人肯定是小偷。”树根说。
　　“那人好像从天顺家出来的。”
　　“快追！”两人向右边巷道追去。
　　
　　郝全德谋上明珠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珠的美色揪着他的心，他几次有机会向明珠下手，都没有下得了决心。想明珠想的耐不住时，就把明珠的照片放在他的嘴上狠亲，这样虽然解决不了生理上的需求，但多少有些安慰作用。郝全德属于那种看重女色的男人，搞女人可是把老手了，自打21年前他当上民兵队长算起，经他奸侮过的女人，本村的外村的，再加上明珠整整有10人之多。在他看来，数量并不大，平均才两年一个，但质量都很高，全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郝全德这条色狼，为何长期偷袭妇女，而不曾有一次弄栽呢？那是因为他是依照三条原则行事的。其一是广泛建立“群众基础”。多做好事，给村民办好事得实惠，树起威信，捞取荣誉，让谁都相信他是一个只会办好事不会干瞎事的人。县广播站经常宣传他的先进事迹，十里八乡都知道郝全德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其二是实施“精品名牌”战略。他的猎物绝对是十里八乡远近闻明的超级漂亮女人，别说丑八怪，即使长相中等偏上的女人，他也不会去碰一下。在他看来，越是漂亮女人越爱面子越爱名声，叫她挨个肚子疼，吃个哑巴亏，到罢只能吞口暗气也不会吭声，因此安全系数高。这便是他长期欺辱妇女而没人揭发的主要原因。其三是把握时机“速战速决”。他的经验是：干这种强扒女人裤子的事，只能偷袭，而不能明火执仗，因此把握时机，不被他人发现是栽不了的另一个关键因素。郝全德选择今晚实施偷袭明珠的“战役”，动因有二，一是今夜村中无人是“偷袭”的绝好时机；二是他无意中观赏了明珠的一对胖奶，激起他的强烈欲望。他以往强暴女人时，从未把注意力放在女人的两只奶上，没想到明珠的奶头，竟然把他弄得神魂颠倒。于是他迅速做了一番精心策划：先是在场上到处转悠，见人就搭话，特别在明珠妈面前大声嚷着要买凉皮吃，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人知道，他一直在场上。接着他指示东胜和树根按规定路线巡逻，而且不准别人顶替。就在东胜和树根走后一会儿，他端着凉皮碗，从银幕后面溜进去，把皮子碗放在草房的窗户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东胜和树根后面。当他俩在明珠家大门外走过后，他一闪身进了明珠家的大门，看看手表，计算着时间。根据他的经验，对一个女人从发起攻击，到撤出战斗，如果对方反击火力不强，大约有10分钟够了。如果对方反击火力猛烈，最多也超不过15分钟。他估计明珠的反抗，最多是个中等程度，全过程他打了12分钟。他又计算了东胜和树根的巡逻时间，根据规定的路线，他俩即使不歇息，第二次转到明珠家大门口，最少也得18分钟。到那时他早已远离战场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明珠的反抗是10个女人中最猛烈的一个，以至从战斗打响到徒手搏斗，直至勉强取胜撤出战斗，空怕足足用了15分钟。令他沮丧的是，开着的录音机压根儿没引起他的注意，又在逃跑中摔倒并丢了录音机，这是他最不能饶恕自己的重大失误。那收录机里的磁带上，肯定录下了炮火连天的战斗声响和忘乎所以的淫言秽语。郝全德参过军当过民兵队长，他每当想到他搞女人的过程，总是用战斗场景和军事术语，自己在脑子里跟自己说话。
　　
　　麦场上，电影《秋菊打官司》，吸引着观看的人们。银幕上秋菊正甸着个大肚子，走在县城的大街上。
　　坐在人群中的明珠妈眼睛盯着银幕，看得入神。观众们不时发出朗朗笑声。
　　郝全德悄无声息地从草房窗户里取出那碗未吃完的凉皮，溜边混入妇女堆中，故意搭话：“惠霞，秋菊这女人不简单，我看你就像秋菊。”
　　惠霞说：“郝主任，你可真会说笑，我咋就像秋菊呢？”
　　郝全德说：“等我再操碗凉皮来，慢慢给你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郝全德与胖嫂搭话，是为了寻找目击证人，胖嫂是个直性子，关键时候敢站出来说话。
　　郝全德来到铁锤的凉皮摊前，碰上正在吃荞面饸饹的老村委。说：“自诚，铁锤凉皮真精道，味儿也好，你不尝尝？铁锤，再给我操一碗。”
　　老村委说：“我是吃过凉皮又吃饸饹，吃饱就不做饭了。”
　　铁锤说：“郝主任，老村委，托二位领导的福，今夜里我可把钱挣大了。”
　　郝全德说：“能挣钱就好。铁锤，电影怎么样？秋菊这女人真厉害呀！”
　　铁锤附和道：“秋菊有能耐，她非要个说法不可。谁家要有这么个女人，准不会受人欺负。就是遭人欺负了，她也要讨个公道回来。郝主任，你说呢？”
　　郝全德说：“是，你说的是。”
　　东胜和树根慌慌张张走来。
　　树根说：“郝主任，出事了！”
　　东胜说：“有小偷。”他举起收录机：“这是不是你家天顺的？”
　　铁锤惊讶地大声说：“什么？有小偷？模范村里会有小偷？”
　　一部分看电影的人，听说有小偷，立马聚拢过来。
　　郝全德朝铁锤说了一句：“你喊什么呢！”拉上东胜和树根到场外去了。
　　大家惊疑地悄悄议论起来。
　　老村委走过来说：“哎，事情没弄清楚，你们可别瞎乱议论啊。”
　　站在附近的明珠妈，听说小偷偷了谁家的收录机，敏感地联想到明珠的收录机了，刚要走过去问个究竟，又一想，明珠在家，她怎么会让小偷偷走收录机呢？于是她又放下心来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电影里去了。
　　
　　（3）
　　
　　屋里的灯泡亮着，寂静地令人恐惧。明珠坐在床上，目光呆滞，泪痕满面。她想穿上裤头下床，手刚触到裤头上，觉着粘乎乎的东西沾到了手上，不由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摸摸床单，湿漉漉的一片，再去摸摸大腿，也是粘乎乎的，她的手慢慢移向隐隐作痛的私秘处，里边正有一股液体流了出来，沾上她一手，细看，上面带着血丝，连忙在床单上乱擦，并用枕巾擦拭她的大褪两侧，禁不住又呜呜地哭出声来。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身，少女的贞操，被那披着人皮的恶魔蹂躏了，那恶魔留下的脏物，依然侵蚀着她的肌肤。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快把这些脏东西清理干净，不能让母亲看到这一切，母亲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遭此不幸，她会承受不了的。她拿定主意，先瞒着母亲，郝全德的帐，以后伺机清算。一切痛苦必须自己一人承受，对母亲隐瞒真情，是维护母亲健康和生命的最佳选择，她不能没有母亲啊！于是她连忙穿上裙子下床，把枕巾和床单从床上拽下来，打开衣柜取出干净的床单和枕巾，重新铺好。心想，这么一掩饰，决不会引起母亲的猜疑。她迅速把弄脏的枕巾床单包在一起，跑到院里的橱房，揭开洗衣机盖子，欲把这一包脏东西扔进去彻底清洗，但是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认为这些脏物不但永远清洗不净，留着它仍有被母亲发现的可能。电影快完了，母亲就要回来了，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思索片刻，她急忙走回屋里，少顷，提着一个装着物品的塑料袋出来，把那一包脏物夹在腋下，恍恍惚惚出了大门，急急匆匆朝后沟走去。
　　后沟里有个小型水库，离村庄约有一二里路，无人看管，只要不放水浇地，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水库两边是狭窄的山崖，一弯碧水里倒映着半个月亮，环境十分优美、静谧。平日里明珠和柳叶常在月夜来到这儿，脱得精光，站在湖水中，嘻戏打闹，清洗女儿身。与其说这是一种爱干净讲卫生的习惯，倒不如说是少女春心萌动释放情愫的需求。那是一种城里女孩没有的绿色享受，当少女的玉体融入在大自然之中时，从身与心两个方面释放出的那种自由、甜润、舒心、美妙的感觉，在都市的任何豪华浴池里都是体验不到的。
　　明珠晃晃悠悠地来到水库边，与往常来到这里的心情完全不同。她在岸边抓来几把干柴，划着火柴将它点燃，然后把沾着脏物的床单枕巾，扔在火焰中。接着她把无袖杉、裙子、裤头脱下来，也投入散发着焦糊味的火堆里。她的身上只留下胸罩了，她慢慢把它解下来，看着它……这是天顺今天晌午才送她的，这一件不该烧了，这是天顺的一片心意啊！可是他老子已把她占有了，她这个脏身子，还能给他的儿子吗？想到这里，她痛苦地呜咽起来了。寂静的山谷里随即荡起了哀鸣声。她突然发现，胸罩上也沾上了脏物，于是对这心爱之物顿生厌恶之情，毅然决然地把它投入熊熊大火。火光和月光映照在明珠美玉般的躯体上，那一层金色和银色的柔光，在她躯体的正面和背面熠熠生辉，美丽的反倒不像个真人，而像个出自油画大师笔下的人体艺术品了。可是明珠此时的脑子里，对自己一点美的感觉也没有，她觉得自己被玷污了，满身沾着魔鬼喷洒的肮脏毒液，必须把它从自己的躯体上永远地清除掉！她淌进湖水里，还站在往日与柳叶一起洗身的地方，不停地用双手在自己的乳房上、大腿上、私秘处，狠狠搓洗着。洗浴液抹了一遍又一遍，白色的泡沫裹了她一身……岸上的火堆熊熊燃烧，水中的明珠含泪搓洗，姣洁的月光抚慰着她受伤的身心。当明珠的心情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她才想起怎么面对这场灾难！咽了这口暗气？瞒着母亲，固然能使母亲保持平静，延长她的生命，但这岂不便宜了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牲！要是报案，揭露这个恶魔的罪行，将他绳之以法，这倒能讨回她做人的尊严！可是，能扳倒他吗？他头上一大堆红帽子，市县的先进人物，谁敢动他！只要有证据……她一想到证据，一下子发呆了，两手停止了搓洗，直愣愣地望着岸边燃烧的火堆，绝望地呼喊道：“证据！罪恶的证据哪！”这呼喊声像一声霹雳，震撼得地动山摇。
　　罪证，变成了一堆灰烬……
　　
　　东胜和树根在追赶“小偷”时，根本没有看清这个“小偷”会是郝全德。他俩从地上捡起收录机后，认为这是个严重事件，一则失盗的事村里多年没有发生过，刚巧郝主任今天得了锦旗就偏偏出了这事！全村人的脸上都会无光。二则小偷像是从郝主任家窜出来的，这小偷竟敢在村主任家行窃，肯定是预谋好的，当了模范的郝主任脸往哪搁！所以他俩决定立马向郝主任报告情况。郝全德听了情况汇报，心里窃喜他俩没有认出自己来，于是他一直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了。此时，他最心焦的就是机子里的磁带还在不在。他从东胜手里接过收录机，急忙打开磁带卡槽，一看是空的。神经迅即又抽紧了，急问：“里边没磁带？”
　　“不知道。我们没打开过。”树根说。
　　“树根说的是，我们没有打开它。”东胜显然是说假话，他在来场里的路上，一直走在树根后边，出于好奇，偷偷地将磁带取了出来，未被树根发现。
　　“不会吧，收录机里能没有磁带？”郝全德心想，他进门时既听到又看见明珠对着收录机练习呢，出门时听到收录机“咔”的一声，机子里明明有磁带嘛，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不录音不听带子时，谁会把带子放在里面呢。”树根说。
　　“郝主任，这是不是你家天顺的机子，东胜他们说小偷是从你家出来的。”老村委提醒说。
　　这时天顺闻讯来到跟前一看，吃惊地说：“这是明珠的机子，她买机子时还是我帮她挑选的。怎么，明珠在家练习普通话，小偷也敢闯进去？”
　　“这里没你的事，你快放电影去。”郝全德怕天顺再说下去会惹出事来，把他差走后说：“你俩去明珠家，这机子要是明珠的，就还给她。让明珠提供线索，一定要抓住这个小偷。特别需要问清那个小偷的年龄相貌、高低胖瘦……问过之后，马上回来向我汇报。自诚，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你俩快去。”
　　
　　明珠妈在场上听说小偷偷了她家的收录机，心里直犯嘀咕，急匆匆回家来。 一进屋见明珠不在家，一看桌上的收录机也不见了，顿时慌张起来，随即又一想，也许明珠到别的什么地方练习普通话去了，这么一想倒使她平静了许多。她的心境刚平稳下来，疑惑又爬上心头，原来她发现床上的床单和枕巾全都换了。也许是明珠拿着床单枕巾去了水库，边洗边练习普通话？这个念头一闪现，即刻又被她加以否定。不对呀，床单是前天才换过的，不脏嘛，为何换洗？是明珠来月经了，经血弄脏了床单？不对，她的经期才过去两三天。这种种迹象使她觉得十分蹊跷。她又扫视着屋里的各个角落，发现桌腿旁的地上，有闪亮的东西，上前把它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热水瓶的碎片，接着她发现地上摔破的热水瓶外壳。一种不祥之兆浮现在她的脸上，心里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明珠她出事了！”
　　“妈！你回来了？”明珠强忍着悲愤、强装作笑脸，跨进门站在母亲面前。
　　“明珠，你到哪去了？害得妈着急了半天。”明珠妈看见女儿，欢笑着回家来，满腹疑云消散了大半，抚摸着胸口，以便使加速跳动的心脏平稳下来。
　　大门外传来东胜的喊声：“明珠。明珠。”话音刚落，他与树根就进屋来了。说：“明珠，这是你的收录机吗？是小偷扔在路上的。”
　　明珠愣愣地看着收录机，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当头一棒把她打懵了。她竭力追忆着，郝全德离开时，好像机子咔嚓响了一声。对了，那是带子转完的响声，郝全德犯罪的过程被录下了。一定是郝全德拿走了机子，她那时悲痛至极，正处在昏昏愕愕之中，以至于郝全德拿走机子的事，在她的头脑里模糊不清。加之东胜说机子是小偷偷的，又被小偷扔掉，这就越发使她犯糊涂了。她本想烧掉脏物，对母亲隐瞒真相，没料到东胜当着母亲的面端出这件事来。她心里很矛盾，要说不是自己的机子，骗不过母亲，要说是自己的，那机子是怎么被盗的？她慌张地迟疑地瞅着母亲，盘算着如何进一步对母亲隐瞒真相。
　　明珠妈见女儿半天不言语，接过收录机看了看说：“是我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小偷抓住了？”
　　东胜说：“我和树根在村子巡逻，发现有个可疑的人影，我们就追，那人在丁字路口扔下机子，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树根说：“天顺认出这机子是明珠的。郝主任让把它还给你家。”
　　明珠突然明白，郝全德一定是为了逃脱东胜和树根的追赶，扔掉了收录机。她一把拿过机子，打开盒盖一看，磁带不见了。厉声发问：“里边的磁带呢？”
　　树根说：“我们当着郝主任检查机子时，里边就没有磁带。”
　　明珠心想一定是郝全德偷取了磁带，然后扔掉机子，造成是一桩盗窃案的假象。她咬牙切齿道：“郝全德！好一个小偷！”
　　树根不解地说：“这事跟郝主任有啥关系呢！”
　　东胜一见明珠恶狠狠地喊出郝主任的名字时，愤怒地脸庞都变了型，他不由得心头打了个激凌。他记得他与树根追赶那小偷时，觉得那小偷奔跑的姿态有点像郝全德。他多次参加过民兵训练，作为民兵队长的郝全德，经常给民兵们示范奔跑动作，所以他的奔跑动作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本想把自己的感觉说给树根，但随即又认为自己是看花了眼，郝主任怎么会是小偷呢？再说也不会偷自家的东西呀？正因为如此，他才产生了看看里边有没有磁带的好奇心。天顺有一盘邓丽君的带子，那上面有几首歌柳叶特爱听，他几次要借来给柳叶听，可是天顺很珍惜它，不肯借给。当他打开卡槽，见里面果然有一盘带子，心想，这兴许是邓丽君的歌带，于是就偷偷把它取出来。当郝主任问里边有没有磁带时，他作了否定的回答。后来听天顺说这机子是明珠的，他就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傻事，有碍于面子，面对明珠的追问，虽然那盘磁带就装在自己的裤口袋里，却依然矢口否认，并岔开话题说：“明珠，郝主任叫我们问你，如果你看见小偷，叫你提供线索，那小偷的年龄相貌、高低胖瘦……”
　　树根说：“明珠，你看见小偷了没有？郝主任说一定要把小偷抓住。”
　　明珠听了东胜和树根的一番话，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心想，这个畜生，把她的肉体强暴了，还要她提供“小偷”的线索，这岂不是又在强暴她的灵魂吗？她想到这里，不由得一股恶气冲顶，喊了一声“妈！”眼前一片漆黑，栽倒在地。在场的人谁也没料到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明珠妈呼喊着明珠的名字，扑下去把明珠扶坐在自己的怀中。东胜和树根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树根连忙去掐明珠的人中穴。
　　东胜说：“我去叫郝主任。”说着就要出门。
　　明珠妈大喊：“不准叫他！”
　　东胜说：“婶，人命关天，不把郝主任叫来咋了得！”
　　这时，明珠苏醒过来，倏然起立，疯了似的吼叫道：“郝全德是坏蛋！你俩给我滚出去！”
　　东胜和树根面对明珠如此变态的愤怒无法理解，带着委屈、带着疑惑、带着无可名状的气恼离去了。
　　
　　明珠妈把明珠反常的、悲愤的情绪归结为小偷的惊吓。小偷是怎么进家的，除过收录机还偷走什么东西，这些她暂且都搁着不管，女儿没受到人身伤害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最当紧的是让她的情绪安定下来。她让明珠早点睡觉，所有的事都放在明天再说。明珠也不愿母亲知道真情，所以上床睡觉是最好的回避方式。明珠妈扶明珠上床时，明珠一碰到床铺，犹如触到蛇蝎，惊恐地远离床边说：“妈，让我睡到你屋里去。”明珠妈连忙说：“我娃受惊了，今夜就跟妈一起睡。”她把明珠安顿到自己屋里的床上，见她闭上眼睛安定之后，轻步来到明珠的屋里，站在门口，审视着屋里的每一件物品，试图发现些蛛丝马迹。她首先从地上捡起热水瓶壳子，仔细看着：“难道明珠和小偷打起来了？小偷抢收录机时碰翻了热水瓶？”她心里这样判断着。当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床铺上时，心里突然生出些蹊跷来：明珠把红花床单换成方格子床单，那红花床单哪去了？她打开柜子，翻了一遍也没找到红花床单。她又急忙来到院里的厨房，揭开洗衣机盖子，里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又回到明珠的屋里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继续观察着寻思着。为什么小偷会盯上自己的家？为什么小偷要偷一个不值钱的东西？为什么那老不死的东西今天刚挂上锦旗就出了这等事？她的脑子里陡然冒出明珠刚才骂郝全德的话来。明珠是从来不骂人的。她又隐隐约约记得今夜看电影时，郝全德端着凉皮碗，到银幕后边去过，过了好长一阵子，他才又出现在铁锤的凉皮摊前。她又想起来，明珠把衣服也换了，她一天都穿著粉红无袖衫和蓝花裙，怎么到夜里换上长衫和裤子呢？于是她又把柜子翻了一遍也没找到粉红衫和蓝花裙。她预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降临到自己家里。明珠为何换床单？为何换衣服，换下的床单和衣服哪去了？她带着忧心的疑问，走出明珠的屋门来到厅堂，轻步走到自己的门前，悄然掀起门帘，见明珠仰面朝上，双眼紧闭，满脸泪痕。她走上前去，抓住明珠的手，刚想开口，明珠“呜哇”一声嚎啕起来。
　　“明珠，出了什么事，快给妈说。”
　　“呜……”明珠用哭声回答。
　　“明珠，你咋把床单换了，连衣服也换了？前两天才铺上的，就脏了？”
　　“……”
　　“换下的床单和衣服放哪里了？”
　　“妈，床单和衣服都脏了，呜……”
　　“你把它放哪儿了，妈给你洗。”
　　“我把它烧了，妈，全烧了……”
　　“你在哪里烧的？”
　　“水库……”
　　“水库！？”她对这两个字眼十分敏感：“明珠，在水库你把身子也洗了？”
　　“妈，你怎么知道？”
　　“妈是猜着的……郝全德来过咱家？他欺负你了？快给妈说。”
　　“妈，郝全德是个畜生！”
　　“天哪！”明珠妈仰面惊呼，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闭，晕厥倒地。明珠哭天喊地，惊慌失措。
　　听说明珠家被盗，天顺放完电影就来到明珠家大门外，怕明珠妈在家不敢进去，一直在大门外转悠，当他听到明珠凄惨的哭叫声，越发心急如焚。正在这时，老村委来到他跟前，老村委说：“天顺，你还愣着干啥！快进去看看出了啥事。”两人急匆匆来到明珠妈屋里。见明珠哭喊着，明珠妈不省人事躺在地上。老村委和天顺把明珠妈抬到床上，老村委说：“明珠，倒碗水来。”
　　明珠去堂屋倒水，天顺跟着出去，说：“明珠，你真遇着小偷了？你受惊了？没伤着你吧？”
　　明珠端起热水瓶，看着天顺泪水满面，说：“天顺，你以后别找我来了。”
　　天顺说：“为什么？”
　　明珠说：“不为什么。咱们分手吧！”
　　天顺惊讶地说：“分手？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明珠把水倒在碗里溢了出来，气恼地说：“问你老子去！”
　　天顺说：“你这是哪里的话，我爸又不是小偷，我问他做什么？”
　　明珠凶狠狠地骂道：“你老子是王八蛋！”
　　天顺一听，瞠目结舌。说：“你，你，你咋能骂我爸呢！太不像话！”
　　明珠咆哮如雷地叫嚷：“你老子，是疯狗！是恶狼！你给我滚出去！滚！”她把对郝全德的仇恨全撒在天顺身上，端着水碗进了里屋。
　　天顺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对明珠疯子般的表现无法理解，怀揣着疑虑、羞辱、无奈和莫名其妙，离开了明珠家。
　　明珠进门见母亲已醒过来了，正和老村委说话，就站在门口没有上前去。
　　老村委坐在床边，明珠妈两只手抓着老村委的手，含着泪花，喃喃地说：“他叔，明珠遭此大难，是我造的孽！我当初要是不把她生下来……唉，是我造的孽，是我造的孽呀！”
　　老村委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这咋能怪你呢，你把明珠养育这么大，母女俩相依为命，你几十年不容易啊！你安心躺着，千万别起来。我去找那狗杂种算帐！”
　　明珠妈拉住他的手说：“自诚，你斗不过他。再说，这事不能张扬出去，明珠还小，张扬出去了，让她咋做人！”
　　明珠听到母亲的话语，悲愤地不能自己，手里的水碗落地，“妈……”一声呼叫，扑在母亲的身上。
　　
　　（4）
　　
　　村里的正街上有一口机井，全村人都吃这口井里的水。井口在石头砌成的高台上，高台上又修了一座面积约有20平米的高大亭子，它可以遮阳避雨。平时来这里除了挑水的男人外，便成了一群女人们谈论家长里短，传播秘闻趣事的聚散地。今夜更显得特别热闹，一则，男人们为了看完电影顺路捎一担水回家，去看电影时就把空桶放在井台上了，这样一来挑水的男人就排成了长队；二则，明珠家遭遇小偷的事，成了比村主任得锦旗还要大的新闻。所以，一大群男人和一大群女人，聚集在井台周围，又谈论着同一件事，能不热闹吗？对明珠家被盗一事，不外乎有三种看法：一种看法是，这个贼娃子，一定是郝主任的仇人，有意选择郝主任挂锦旗的大喜日子，给郝主任脸上抹黑，是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另一种看法是，外村来看电影的人，见村里空空无人，起了邪念，想来个顺手牵羊，不料碰上巡逻的人，溜之大吉。还有一种看法是，这事很蹊跷，全村只有明珠在家，贼娃子不偷家里无人的，却专偷家里有人的；再说了，值钱的东西不要，偏偏看上个破收录机，这贼娃子还是个怪驴儿呢！大家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高潮迭起，不用说，惠霞持第一种观点，而且她的声音最高最响。
　　郝全德手里提着“脏物”收录机，老远朝井台走来，一路思谋着怎样进一步蒙混过关，所以走得很慢。
　　郝全德这人真是个经验老道的猎艳老手，他在连连失利的危急关头，临危不惧，沉着应对。竟敢当着老村委的面，让树根和东胜把机子还给明珠，并让明珠提供有关小偷的线索。咋一看，这是个下策，无异于灯蛾扑火，自投罗网！其实不然，其一，他当着他们三人的面，把自己与“小偷”划清界限，即便明珠拉下脸说出真情，旁人也会产生疑问：郝主任真干了那事，还会让明珠提供破案线索？其二，他用这个激将法，想试探明珠的态度，以便采取相应对策。当他听了树根和东胜的汇报，得知明珠的情绪虽然气愤，但并未捅破真相，这就使事态得到缓冲。不过他预感到，明珠不像她妈那么爱脸面，真要拉下脸来怎么办？他前思后想作出一个决定，假如明珠真敢抹下脸面，他就把啥事都往“小偷”身上搁，说她在惊慌中黑灯瞎火地认错了人，那“小偷”占了明珠的便宜，又顺手牵羊偷了收录机，不料遇上巡逻的人，为了逃脱追赶，扔下了收录机逃之夭夭……
　　井台上下的议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会儿，觉得村民门的议论，对他很是有利，于是走上前去，一本正经地大声说。“惠霞！你们不要议论了，案情还没弄清白哩，你们胡拉扯什么呢！都回去。谁有线索，都给我报来，谁提供的线索能把案破了，奖励1千元。我不把这个盗贼查出来，誓不罢休！可是有谁敢胡说八道，破坏咱村的荣誉，别怪我下硬茬！”郝全德在村民的眼里是很威严的，很多人害怕他。听了他的话，大家谁也不吭声了，惠霞打头离开，大伙陆续散去，只留下排队等水的男人们。
　　郝全德提着收录机来到自家门口，见天顺坐在门墩上，垂头丧气，情绪低沉。问道：“你咋啦？吊着个脸。”天顺从他手上拿过收录机说：“明珠的收录机是咋丢的？”郝全德说：“你问我哩，我问谁去？你就为这个犯愁哩？”天顺说：“明珠让小偷吓神经了，她像疯了一样！”郝全德一听愣了一下，说：“至于吗……你把收录机先拿回去，早早睡，把大门给我留着。”说毕进了东胜家的大门。
　　东胜家和郝全德家都新盖起了二层楼，中间只隔着一堵砖墙，两家人隔着墙可以拉话。郝全德刚进大门就碰上东胜妈。他说：“嫂子，东胜在家吗？”东胜妈说：“在楼上。郝主任，你今天刚挂上锦旗，就出了这事，这分明是有人给你脸上抹黑嘛！”郝全德说：“想给我脸上抹黑，怕没那么容易吧！”东胜妈说：“我听东胜说，明珠好像受惊不小，大发无名火，还骂你哩！”郝全德心头一震，心想，明珠骂他的事，东胜和树根怎么没对他讲，他装着大度地说：“骂我……嗯，骂得也对，怪我没把治安管好。该骂，该骂。嫂子，我上楼去了。”
　　东胜正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听到郝全德的说话声，赶紧把刚插进收录机里的磁带取出来，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他知道郝全德又是来追问磁带的事，已问过几次了，他都说没见到。他觉得蹊跷，郝主任怎么会认定机子里有磁带呢？莫非那个小偷是他？不会，绝对不会。他对自己的猜疑，立即作了否定。他越觉得这事蹊跷，就越不愿把磁带交出去。他正这么想着，郝全德进门来了。
　　“郝主任，你坐，我给你泡茶。”
　　“别忙，我不喝，我说两句话就走。”
　　“郝主任，要我干啥，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