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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销  辍学  传销黑幕  传销高管

　　第六编 从此天涯 没有归途
　　是否每一种成长都带着疼痛？是否每一种清醒都要面对冰冷？是与非、真与假、美与丑的评判，是否只有在懵懂过后才能显现？
　　没有人诠释善良的梦，他们只有在自囚的空间里膜拜自己，以此来抵抗他们认为的堕落。然而，自以为无罪的他们，终究要触摸冰冷的事实。
　　
　　
　　
　　01旅途的足迹
　　
　　我爬上地铺里唯一的木头床，就像爬上了一座巍峨的高山。———题记
　　
　　2007年12月20日，我正式成为一名寝室领导。寝室成员：韦奇、严彦、柳萱子、王京、李默、史然，六男二女。
　　是时，我进网络整整半年。
　　
　　我学习了寝室领导守则：
　　一：寝室领导不能步行上班，必须骑自行车。
　　二：寝室领导不能睡地铺，必须睡床（寝室只许有一张床）。
　　三：寝室领导吃饭必须坐凳子，不能就地盘腿坐地铺（寝室只许有一只凳子）。
　　对寝室领导来说，这既是特权，也是义务。
　　
　　在这个看似简单的寝室里，一切于我都是新奇的。一辆二手自行车，一张单薄的木床，一只小小的塑料凳，这些生活中最普通的物品，在这里却被赋予了一种“圣神”的意义。任何人不能随便碰触这些物品，它们只能为领导所有。它们也在无时无刻提醒着我：这个房间里容纳着六个人的梦，六个人的人生，你必须行使领导范围内的一切职权，以确保秩序的稳定，确保“成功之路”的畅通。
　　这是三室一厅的老房子，设了男寝女寝，剩下一个房间自然成了我的办公室。也许是地铺住久了，忽然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竟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曾骑过6年的自行车，睡了二十几年的床，坐过十几年的凳子，却从未有今天这般神圣。我一直在想，创造这个行业的人不知是何妨圣神？居然能在这等小事上把人的尊卑欲望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简单的衣食起居，却无形中成为了一套森严的寝室制度。这个寝室如同一台高效能运转的机器，你怎么也不会想到，维持它运转的，竟是一张木头床，一辆自行车，一只凳子。
　　
　　有人敲门，是韦奇、严彦、萱子三人。
　　韦奇：“领导，我向您上交房门钥匙、水卡、电卡、自行车。”
　　严彦：“领导，我向您汇报榻榻米、被褥、拖把、扫帚等用具花销。”
　　萱子：“领导，我向您汇报厨房用具，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花费。”
　　
　　也许在卑微的世界里生活久了，习惯了渺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听从别人的指挥，当“领导”这个词第一次代替我的姓名的时候，难免有点不知所措，即使我为这一刻做了太多的心里准备。
　　第一个晚上，严彦毕恭毕敬地站在我面前：“领导，床已铺好，请就寝！”我爬上寝室里唯一的木头床，就像爬上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山下林立着密密麻麻的忠诚的兵士，为我护驾。我忽然感到“领导”一词很重很重，远远超出了我身体的负荷。我要当一名好领导，能当一名好领导。我要带领这七个人冲向成功，哪怕刀山火海！
　　不为别的，就为这七双真诚的眼神，七个火热的梦。
　　
　　
　　“怎么样，刚当领导感觉如何？”书韬问我。
　　“还好，就是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
　　“所有的知识在你当经理的时候都学了，有什么可学的？
　　“没学啊！比如开课、演讲、沟通……”
　　“你当经理的时候听过多少次开课？听过多少次演讲？带朋友的时候见过多少次领导们谈话？这不是最重要的，当一名领导最重要的是责任，就是时时处处为经理们谋利益！比如油盐酱醋，比如冷暖饥饱，这才是最重要的。每个经理就像是你的孩子，你必须对他了如指掌，他们的喜怒哀乐直接关系到这个寝室的气氛，大家出门在外做行业不容易，如果你不给他一种家长的关心与爱护，他们怎么能拼了命跟你干行业？所以，做一名合格的领导只有两个字，就是“用心”。至于课堂演讲、下午给拜访者解决问题，都不是问题，锻炼两次就会了！”
　　书韬说完，随手扔给我一支烟，说是李婷卖给他的，他戒烟后一直没抽过。今天看我带寝当领导了，高兴，就抽一支。
　　“上次批评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好了，我才好。”
　　“我明白！”
　　“明白就好，你和南燕的事是林大培告诉我的。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南燕喜欢你。我不可能去教训南燕，只能给你敲警钟了。对了辰辰，你喜欢她吗？”
　　书韬很少叫我名字，尤其是小名，忽然之间我感觉书韬亲切了许多。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带她考察过行业，对我有点亲近，仅此吧！”
　　“你家伙好福气！南燕是咱网络里数一数二的美女，人家追你还不乐意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不能轻举妄动。等你升B级别离开地铺了，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恋爱，那时候每一个人都会祝福你，你俩的事业成功了，爱情自然会很幸福！”
　　我没想到书韬会这样安慰我，可见他的良苦用心。书韬哪里知道，自从我离开了贵阳，离开了萧晓，我就离开了爱情。
　　“咱们网络这次一下就产生了两个新寝室，真不容易啊！”
　　两个新寝室？除了我，还会有谁带寝呢？
　　“领导，产生了两个寝室？还有谁？”
　　“猜猜！”
　　“猜不出。”
　　“南燕。”
　　“什么！她也带寝了？”
　　“南燕和你同一天带寝的，一次性就带了十个人。她寝室比你大，怎么，不服气啊？”
　　“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我告诉你辰辰，现在咱们网络共有五个寝室。五个寝室领导：我、林雪娟、谭大丰、南燕和你。这样一来，就面临一个划分合作的问题，鉴于此，我打算明天晚上开个会，五个寝室领导都要参加，共同讨论规划今后的网络工作。”
　　“领导，咱网络还有李丹寝室，你怎么没算？”
　　“这事明晚开会时讲。”
　　我忽然意识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02忘了她，忘了吧
　　
　　看着途中倒下的同伴，我能做的，只有悄悄地将她遗忘。是的，只有遗忘，因为，我破了釜，沉了舟，早就没了归途。———题记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领导级别的会议。会址选在林雪娟寝室女生地铺。参加会议的有五人：林雪娟、谭大丰、南燕和我，书韬主持会议。
　　“人都到到齐了？”书韬问。
　　“报告领导，李丹李大培没有来！”谭大丰说。
　　书韬沉默半天，缓缓在小凳子上坐定，熟练地扫视了一下会场，虽然我们四人都是寝室领导，但都是书韬的下属。也就是说，书韬是我们这些领导的领导，简称：大领导。
　　“大家知道李丹为什么没有来吗？”书韬严肃而略带神秘地问。
　　林雪娟压低声音说：“奇怪，好几天没看见李丹了！”
　　林雪娟，谭大丰、南燕和我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书韬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大家没人说话，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晚，我代表网上领导正式通告底层网络：李丹被开除了！”
　　“啊？？？”
　　李丹被开除？书韬在开玩笑吧！李丹是谁，是李婷的妹妹！李婷是谁？她可是N城这个网络最大的领导！李婷开除谁也不可能开除她妹妹吧。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然而书韬那张严肃而阴沉的脸告诉我们，这事是真的。他不是一个开玩笑的人，更不可能拿如此严肃的事开玩笑。干行业这么久，倒是听说过某领导因犯了错误被开除的事，却从未见过。总以为这些传言是网络领导们为了严肃纪律而制造的幌子，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李丹，我曾经最好的合作伙伴，五天前因为触犯了行业纪律，危及网络安全，经网上领导们再三研究决定，做出开除处理。她下面的十几个经理因为群龙无首而散伙。对此，我也很难过。我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这是事实，我们只能接受。希望你们四人在今后的工作中引以为戒。身为网络领导，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心里时时刻刻装着自家的经理们，他们受苦受累创造业绩，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能顺利地成功！”
　　李丹被开除的事像一把尖刀，刺痛了我因刚当领导而有点狂喜的心。李丹是我初来N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这个庞大的网络里最亲切的人，她曾忍受我的粗口辱骂，不计前嫌地我考察行业，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回到了学校，逃回贵阳。此刻，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干行业不容易，挨饿，挨打，被亲戚朋友唾弃，好不容易做到领导级别，却被开除了。
　　“危及网络安全”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李丹具体怎么危及的，书韬没说。没说，证明另有隐情。网络里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不要胡乱猜测，对自己没有好处。这种规定已经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形成了一种习惯。林雪娟、谭大丰、南燕、我，以及五个寝室的经理们，只需知道“李丹被开除”这件事就行，至于其他，我们不会多问，书韬也不会多说。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我们能做的，只有悄悄地遗忘她。是的，必须遗忘她，因为我们釜破舟沉，早就没了归途。我们能做的只有无声的惋惜，然后抬起头来走自己的路。
　　
　　“今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课堂合作问题。由于咱网络新增了区一辰和南燕两个寝室，还有因为李丹的事情而失去了一个课堂。目前，我们只有一处课堂，明显不够我们五个寝室的使用。我想，是不是再设一个课堂？我想听听你们四位的想法。”
　　书韬收起刚才因李丹的事而阴沉着的脸，转而微笑着对着我们四人，“林大培先说，依次谭大培、南大培、区大培。”
　　林雪娟理了理因李丹事件而显得低落的神情，抬头说道：“领导，我觉得一个课堂就够了，再添些凳子，反正现有的这个课堂挺大的。”
　　“那不行，五个寝室的经理，至少有五十个人，坐不下！”谭大丰强烈抗议。
　　书韬看了看南燕，“南大培，你的意思呢？”
　　南燕弱弱答道：“领导辛苦了，我没什么意见，您决定吧！”
　　书韬忽然笑了，看着有点怯场的南燕，“南大培，你这个不行，你现在是寝室领导来了，不是一个普通经理，必须表个态！”
　　“我同意我领导的意见，一个课堂就够了。”
　　书韬将脸转向我：“区大培，该你了！”
　　在书韬面前，我很少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当经理的时候，书韬指向哪里，我走到哪里。但今天，我要表达自己的看法，身为领导，我必须有自己的见解与看法。
　　“我认为五个寝室用一个课堂不好，得有两个。”
　　“为什么？”书韬笑问。
　　“第一：五个寝室共有60人，一个课堂显得太拥挤。第二：人员调动。如果某个经理同时邀约了两个朋友，而这两个朋友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碰面，这个时候，只有把他们分在不同的课堂听课，才能更好地考察。第三：防止‘老公’袭击。”
　　“ ‘老公’？具体点！”
　　“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课堂被‘老公’端了，我们还有另一个课堂可用。这样就保证了我们的应急效率。总之，我强烈支持谭大丰，再设一处课堂。”
　　“好，很好！”书韬带领着鼓起了掌。“区大培，从没发现你有这等缜密的思维，可喜可贺。这样，我们五个人举手表决，怎么样？”
　　“好！”
　　结果出来了，我和书韬、谭大丰三人以绝对压倒的优势，“击败了”林雪娟和南燕，做出了设“两个课堂”的决定。
　　“大家讨论，两个课堂五个寝室，如果划分？”书韬说。
　　“二三分，这倒是个纠结的事儿！”谭胖子嘟噜道。
　　“要不抓阄儿吧，这样公平点！”胖子又说。
　　书韬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向林雪娟。
　　“我觉得还是您指定吧，按情况合理分配就行。”林雪娟笑着说。
　　“那不行，开会的目的就是共同商定，否则就失去了开会的意义，南大培，你有什么办法？”
　　南燕很少发言，只是笑眯眯地坐听，见书韬问她，脸忽然红了，“看来我不发言是说不过去了，其实我觉得这个事儿很简单，只遵循两个原则就划分出来了，第一：同性分开；第二：老少搭配。”
　　“嗯，有意思！说具体点。”书韬看着南燕。
　　“五个领导中间，两个女领导，先让两个女的各进一个课堂，这就是男女搭配；三个男领导中，除了区大培属少，您和胖大培属老，这就是老少搭配。综合这两个原则，结果就出来了：林大培和区大培共用一个课堂，我和胖大培共用一个课堂，这样以来就只剩下您了，您可以在这两个课堂中任选一个。”
　　“简直是天才的分法！你一个高中生强过我们上了几年大学的人，不简单。既然这样，那就看将要设的新课堂在哪里，然后按就近原则，哪里近我就去哪里！”
　　“好！”五人共同鼓掌。
　　
　　“会议最后，我宣布一件事情，每月五号晚上，每一个寝室领导要穿戴整齐，面见网上领导，领取本寝室经理们的工资，并于次日发放给相应的经理。每月底，我们五位寝室领导要举行例会，总结当月工作，并对下月工作作出计划，至于会址，临时决定。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领导辛苦了！明白！”
　　“好，散会！”
　　
　　
　　03平安夜
　　
　　雪花暖暖的，抚摸着归人们的脸；雪花冷冷的，敲打着漂泊者的肩。雪花飘在风里，有人在依风思念，雪花落在夜里，有人相拥取暖。———题记
　　
　　N城，平安夜。
　　天越来越冷，街市清冷了许多。偌大的城市如同一块坚硬的冰，寒气袭击着行色匆匆的人们。漂泊在这个城市的流民，扛着蛇皮袋三三两两朝火车站走去，他们要回家了，归途，是那样的温暖。忽然很想家，很想妈妈。我曾答应妈妈寒假回家，然而，这不过是敷衍她老人家的谎言而已，她哪里知道，我早已离开了贵阳，踏上了这一条路。家，已经不能轻易回了，不到成功的那天，我没有回家的理由。
　　冬天，网络发展真正进入了淡季。五个寝室的网络，几乎没有一个新人进来。没有业绩，很多经理没有了工资。地铺里越来越冷，从书韬寝室分出来的几套旧被子已经失去了保暖的功能，严彦、韦奇、王京、李默四人穿的还是秋衣。严彦执意把地铺里唯一一床厚被子铺在我床上，我看着大家受冻，心里很过意不去。萱子、史然两个女生虽有很多衣服，但女地铺里人少，房子里同样没有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