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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漂回归  江南旧事

　　
　　11.内景。飞机上。日。
　　扬扬从杂志上抬头，见父亲睡着了，于是她调皮地拨弄起父亲的鼻孔来，并低声在他耳边喊：爸爸——
　　韩末的梦被惊醒，错愕地看着女儿。
　　
　　12.外景。菰城某动车站。夜。
　　从萧山机场下机，辗转坐高铁回菰城。
　　抵达时，天已是昏黄。仲夏的雨下得密急，看似宏大气派的现代化车站上充斥着各种声音，行人来来往往，个个撑着伞身着时尚，他们拖着沉重的行李，不经意间露出一副副彷徨迷茫的表情。旧友何亮一身粗布麻衣，头发长而杂乱无章地卷曲着，面色蜡黄地站在车站对面的马路边，远远看去仿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何亮远远地向韩末父女招手，而后撑着伞向他们跑来。
　　何亮：老韩！（跑过去，接过韩末手中的行李，再对扬扬笑道）你是扬扬吧？长得真漂亮！
　　韩末在何亮胸口捶了一拳，取笑道：你小子，怎么没见有长进呢？（对扬扬）扬扬，快叫叔叔。
　　扬扬奶声叫：叔叔！
　　何亮苦笑了一下，随即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将行李放上后备厢，韩末将女儿抱上了去。
　　出租车在雨中行走，一幢幢崭新的高大建筑物在夜色与雨水的浸染中迷离成一道繁华的风景线。韩末怅然地一抬头，见何亮穿着雨衣骑着电瓶车在车前带路，那精瘦的背影在湿漉漉的夜下显得无比落寞……
　　
　　13.闪回：十二年前。初夏。
　　内景。米亚画廊。夜。
　　雨夜，门外响着雷。何亮匆匆地冲进来，雨水将他淋得湿漉漉的，水珠在发际流淌，而他却似乎全然不顾。韩末正在画架前作画，画上的妙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何亮：老韩，莫明奎带着一帮人往这来了！
　　韩末听罢，立即用白布将少女画蒙上：你看见了？
　　何亮：看见了，他们正往这里来呢，十有八九是冲着你来的。（说完着急慌忙地从后门离开。）
　　韩末起身时，一帮人从雨里气势汹汹地一脚踏进了门。接着莫明奎持刀对韩末进行恐吓，一个女人的名字从两个男人嘴里被叫出来——沁雯。
　　莫明奎：只要你离开沁雯，我给你二十万。
　　韩末对此嗤之以鼻：你以为钱是万能的么？你以为凭老头子的背景就可以行所欲为了么？告诉你，你就算结果了我的性命，沁雯也不会跟你！
　　莫明奎拍一记巴掌重重打在韩末的脸上，接着是一阵厮打。何亮带着几位兄弟从后门入，顿时扭作一团。
　　画廊内被打得一片狼籍……
　　
　　14.闪回：十二年前。初夏。
　　外景。米亚画廊外。夜。
　　斜风细雨下在菰城的夜空中，夜本应是寂静的，却因那一片厮打声、尖叫以及怒吼而变得异常不安宁。接着，居民楼里的灯火一盏盏被动地亮起。
　　有个男人站在某幢楼的窗口往下怒声嘶喊：你们这帮赤佬，大半夜里打群架，还让不让人休息啦？再打下去，我要报警了！
　　一名小巧的玲珑女子的身影悄悄地出现在画廊外的墙角，雨水淋湿了她的格子裙同时也淹没了她的哭声。
　　
　　15.内景。菰城某医院病房。日。
　　雨后的清晨，仲夏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窗内中央空调下病人安静地躺着。韩末独坐在母亲的床前看着熟睡中的母亲，满含深情，泪光盈盈。
　　韩老太从睡梦中睁开双眼，目光迟钝地抛来，看着了床前的儿子，顿时惊了惊
　　韩老太：儿子？小末？
　　韩末含泪微笑：姆妈，您醒了？
　　韩老太激动地：小末，真是你，你回来看姆妈了？姆妈不会是在做梦吧？
　　韩末：姆妈，是我，儿子回来看您了！
　　一时间，母子俩相对，无语凝咽。
　　韩老太不由地支起身，而后伸出手在儿子的脸庞轻轻抚摸，哽咽了。
　　韩老太：这些年不见，我儿也老了。
　　听罢，韩末动容地将母亲紧紧地抱在怀中。
　　韩斯：姆妈，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没有来看您！
　　韩老太：姆妈晓得你有难处，姆妈不怪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16.内景。菰城某医院病房。日。
　　阳光灿烂的午后，韩老太起身端坐在床上，床上是一大包整理好的换洗物。扬扬靠在老人膝前缠着她讲从前的故事。韩老太应付着这小人儿，满足地笑着。临床的病友称赞老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孙女和如此孝顺的儿子。
　　韩老太：我儿子从小就孝顺，过去在小西街是出了名的。现在他晓得我病了特意带着孙女回来看我。
　　病友：老太太好福气，出院后让儿子孙女好好孝顺孝顺，以后接你去北京养老。
　　韩老太：我可不去北京，我要让他们回来！菰城是根，落叶早晚是要归根的，不是？
　　正说着，韩斯从门外进来。
　　韩末：手续办好了，姆妈，我们可以回家了！
　　扬扬雀跃起来：噢，回家喽，奶奶，我们可以回家了！
　　
　　17.外景。菰城某繁华路段。日。
　　出租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韩末坐在副驾驶座上，出神地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韩老太搂着扬扬坐在后座，而扬扬则趴在窗口往窗外看着。
　　扬扬：奶奶，爸爸小时候是在哪里上学的呀？那所学校还在么？爸爸说他小时候经常去府庙听您唱戏，您现在还唱么？府庙的戏台现在还在么？
　　韩老太笑着：扬扬的问题太多了，奶奶要好想一想再回答你，好不好？
　　扬扬：那，奶奶，爸爸以前的画廊在哪里？
　　韩末听着女儿的话，一语不发，目光始终盯着窗外，怅然若失。
　　窗外高楼林立，正午的阳光正烘烤着这座古老的城。而城中的一切都已更改，几乎所有的路段对画家韩末而言都是陌生的，它已经由旧时的文化古城蜕变成了现代商业化的小都市。此刻，怀旧的乐曲隐隐地响起，韩斯隔着车窗张望着，直到泪光模糊了视线。
　　
　　18.外景。菰城某老小区。日。
　　一栋栋斑驳的老式居民楼参差地耸立在一条大道旁，大道上人来车往。顺着十字口拐进一条青石小路，有人在路边用篱笆围了一个圈，圈内种着一棵月季，朵朵月季花在阳光下无力的地耷拉着。一旁的树阴下摆放着几把竹椅，竹椅上坐着几位老人，他们围着一张石桌在专注地下棋。此刻，从楼里隐约传出韩老太嘤嘤的哭声……
　　
　　19.内景。菰城韩末家。日。
　　一套两居室，家具是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样式打造的，阵旧得仿佛与当下的时代格格不入。一眼望去，一幅巨大的油画高挂在卧室老人的床头，画中一位穿戏服的中年女人扮作黛玉样，那憔悴的戏容被定格在那里——那是儿子眼中母亲的伶人样。再望去，另一间卧室里摆放着一张双人床上，窗前的书桌放着韩末一家三口在北京的照片，除此之外便是一张五斗橱，大衣柜靠墙放着，上面装有一人高的穿衣镜，还有他早期的一些画作。
　　小而简陋的饭厅里搁着一张四仙桌，桌上一个网罩罩着几天前吃剩的几样小菜，四把木凳分别在四张桌腿旁。一把吊扇高高地悬挂在天花板，正着吹带着热风。
　　
　　20.闪回：五年前，夏。
　　内景。菰城韩末家。夜。
　　乔慧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卧室床上侧身坐着，始终不肯换下她身上那套从北京穿来的孕妇装。她用近乎嫌弃的目光反感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韩末在身边一遍遍地催促她换衣休息。
　　韩末：慧儿，我们难得回来一趟，你就将就点吧。看，我们回来，我妈是多么开心？
　　乔慧：你妈是开心了，可你想过我的感受么？我怀着孩子呢，住在你从前跟你前妻生活过的房间里，心情能愉快么？
　　韩末在白炽灯下看着女人一张冰冷的脸，情绪复杂了起来。
　　韩末：难道就不能将就一晚？
　　乔慧任性地喊：不能！别的女人住过的地方，我是不会待的！
　　韩末恼怒了：别忘了，我曾经也是别人的！
　　乔慧看了男人片刻，而后哭着拔腿冲出房，再“啪”地一声重重地夺门而去。
　　韩老太在家门口焦急地大声喊着儿媳，韩末不得已向门外追去。
　　
　　21. 内景。菰城韩斯家。日。
　　此时，扬扬蹲在阳台上一处空空狗窝前，韩老太扶着墙站着忍不住嘤嘤地哭诉。
　　韩老太：多多是多么听话的一条小狗，自从你爷爷走后，它就天天陪着我。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谁晓得那天它怎么会跑出去，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
　　扬扬：奶奶！（见老人哭就跟着哭了起来）您别伤心，以后扬扬陪您！（起身，走到韩末面前，拉着他的衣襟，哭声道）爸爸，以后我们多陪陪奶奶，好不好？
　　韩末正要开口说话，手机响了，电话里传出乔慧的声音。
　　乔慧：你们到了菰城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韩末：不是怕你忙么？
　　乔慧：再忙，接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跟你说，这次画展还算成功，有几家媒体正等你采访你呢。
　　韩末对着电话沉默不语。
　　乔慧：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韩末依然沉默不语。
　　乔慧从电话里似乎听到老人的略微急促的声音，试探着问：你妈现在怎么样了？
　　韩末：你总算想到要问到我妈了。
　　乔慧：你什么意思？
　　韩末随即挂断了电话。
　　韩老太在阳台上一把竹椅上坐着，此时正喘着粗气，扬扬乖巧地将小手放在老人胸口一下下地揉着。当韩末将母亲扶进屋，刚安顿好，电话又响了。
　　韩末接起电话，喂了几声，随即愣了片刻，又笑起。
　　
　　22.内景。菰城某酒店。夜。
　　韩末打车踏进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时，整个人状态便开始恍惚起来，感觉这个地方似乎来过，却又瞬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丛林，他环顾四周，神色迷茫。前台的服务小姐上前向他询问，他被动地报了包厢号，然后再被动走向那扇门。
　　包厢的门被推开，随即一阵哄堂的叫声着实令韩斯被惊呆了。只见他旧时的朋友纷纷从桌前起身，向他走来，或握手或拥抱，亲切地叫他“老韩”或戏称他为“韩大画家”。韩末被动地笑起，渐渐地在笑容里开出花来……
　　
　　23.内景。菰城某酒店包厢。夜。
　　包厢的门被关上，旧友们纷纷入座。餐桌上放着美酒佳肴，席众友让韩末分别叫他们的名字，叫不出的罚酒三杯。
　　韩末的杯子端到一位中年女人的面前，那女人优雅而腼腆地起身，等着他叫出她的名字。然而他竟叩首想了许久。
　　韩末：你叫静芳？
　　那女人摇头，失落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赌气般地跺着脚来：我叫静宜，你怎么忘了呢？我跟沁雯是好姐妹，从前在绸厂我们还是同事呢。
　　众人起哄，要罚韩斯喝酒。谁知，当韩末喝下两杯后正要接着喝时，静宜忽然夺下他最后一杯酒，自己一饮而尽。席间朋友方国庆站起来鼓掌，大声笑着，笑得静宜脸上出现了两朵红晕。
　　方国庆：静宜，这么多年了，我们只晓得老韩跟沁雯有过一段，难不成你对他也是一往情深？
　　阿伟：这还用说，静宜是多么含蓄的女人，这个秘密哪能让我们晓得？
　　方国庆：静宜，怪不得我从前追你，你连正眼也不看我，原来是心里早有老韩了。
　　静宜嗔怪：你们这帮臭男人在说些什么呢？（嘟着嘴，双手掩着通红的腮帮）不理你们了！
　　韩末无奈地笑着，沉默间偶尔瞥见墙上挂着自己的一幅画《一片鸟语地》。
　　何亮：老韩，你还记得你的米亚画廊快开不下去的时候，有人曾廉价买了你这幅画么？这幅画后来被国庆出高价买了回来，现在挂在了这里。
　　韩末意外地看着方国庆，正开口追问，方国庆将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他肩上。
　　方国庆：老韩，你晓得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么？（不及韩末回答）这里原来就是你的米亚画廊，现在被我开了酒店，楼上楼下足足比你的画廊大十几倍！（自豪地大笑）怎么样，兄弟我够牛吧？
　　韩末重新打量着身边的这位旧友，面对朋友财大气粗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