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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漂回归  江南旧事

　　韩老太欣慰地点头，侧过身去与儿子韩末的目光撞见，母子俩同时动了容。
　　
　　44.外景。菰城衣裳街。夜。
　　夜色朦胧，韩斯沿河在廊桥上走，河面上闪动着光怪陆离的波纹映出古街今非昔比的繁华，然而在这片繁华里找不到他的“灰色乡情”。
　　韩末下了桥，沿石板路走。街面上各种声音零落，如同无数个玻璃碎片般砸在他的耳畔，试图打击他敏感的神经。此时，他来到街面上一处香烟摊前指着玻璃柜中一包烟。
　　韩末：就这个，来一包。
　　女摊主：老韩，你是老韩吧？（话音竟有些激动。）
　　韩末抬头向中年的女人一看，呆立了片刻。在朦胧的夜色下他看见女人穿劣质的蕾丝边长裙，披肩的长发是卷曲着，在灯下泛出油光。脸上清秀轮廓以及依然姣小的身姿使他认出了她，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韩末：你是，沁雯？
　　沁雯：对，是我！（笑起，笑出了眼角些许皱褶。）
　　两人默默地注视了几分钟，彼此开始舔着唇说话。
　　韩末指着香烟摊：这个摊头是你的？
　　沁雯：是啊，为了生计，没办法。（尴尬起来）我有儿子要养的。
　　韩末：沁雯，这些年，你过得好么？（见女人不语，又低喃）前两年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说过得很好么？（不看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
　　沁雯：是蛮好的，只是还单着。
　　两人在朦胧的夜色不约而同地抬头，无言地打量着十二年后的彼此，同时音乐开始如水般流淌。
　　
　　45.闪回：十五年前。
　　内景。米亚画廊。日。
　　不大不小的门面房被装修得简约而极富艺术气息。屋子被间隔成了两间，外间装点着一些艺术品，四壁陈列着韩末的一些画作，灰白的菰城旧貌安静地落在画布之上，有小西街的老房子及狭长的弄堂，墙体脱落的灰迹以及墙根处灰色的苔鲜，小河流水泛出的波纹，甚至连河埠头上半蹲着的女人也是灰白色的——这份独特的灰白让人感觉简单而纯粹。衣裳街竹安巷的石板路上行走着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女子，女子穿着格子长裙，梳着两根麻花辫，低头回眸间是淡淡的柔情。
　　沁雯孤独地站在画前久久地看着画中的自己，而后转身走到里间独坐，再拎起电话将一个号码一再地告诉呼台小姐。
　　沁雯在电话里喊：呼十遍，就说“韩末，我等你回来！”
　　此刻门外忽然下起雨来，有个身着时髦的年轻男人奔到画廊门前驻足，在屋檐下避雨。只见那人回身往画廊里看着，目光从画上扫去，再落到里间独坐的沁雯身上……
　　韩末的电话久等不来，沁雯从沙发上抱起手风琴无比惆怅地拉起来。音乐响起，她拉得很专注，根本没注意门外的年轻男人。
　　
　　46.闪回：十五年前。
　　外景。米亚画廊外。日。
　　天仍下着雨，那个穿着时髦的男人仍在画廊门外屋檐下躲雨，他的目光依然专注地望着室内的沁雯。只见沁雯独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面对画中一名撑着油纸伞的女子，专注地拉着手风琴，乌黑的长发跟着节奏飘扬。
　　一曲终了，雨渐渐地停下，男人依然在那里。她抬起头，隔着玻璃见到了他，便礼貌地朝他点头一笑，那男人也笑了，笑得那样玩世不恭。
　　韩末骑着一辆自行车出现在门外与男人不期而遇，男人对他打量了一下，又回身看了室内的沁雯一眼，玩世不恭地离开。
　　
　　47．闪回：十五年前。
　　内景。米亚画廊。日。
　　见韩末进来，沁雯起身放下手风琴，自顾自地收拾屋子，随后从柜台内侧的抽屉中取出一沓票据交给他。
　　沁雯：呶，这两天的定单全在这里。（往他手中一塞，气呼呼的样子。）
　　韩末随手将票据扔在柜台上深情地抱住了女人，沁雯却随即挣脱。
　　沁雯：告诉这两天，你去了哪里？
　　韩末：方国庆联系一大老板出资，我们正打算在菰城筹办一次画展呢。
　　沁雯：这事怎么不告诉我？
　　韩末摸着头，笑了：这不，忙忘了么？
　　沁雯瞪了一眼，拎起包，大步上前，推开门打算离开，韩末匆忙追出去。
　　隔着一扇玻璃看见，韩末追上了沁雯。
　　沁雯想挣脱男人却怎么无法挣脱，只一个劲地在他胸前捶打。
　　韩斯将女人紧紧地搂在怀中，凑着脸去亲吻她。
　　
　　48.闪回：十五年前。
　　内景。米亚画廊。日。
　　窗外阳光明媚，画廊外室有几位顾客在看画，韩末正在内室作画。那位青年上次在门外躲雨的男人走进来，脚步停留在一幅画前，此画是一个女子撑着油纸伞走在竹安巷子的那幅。沁雯外室招待顾客，当男人指着这画表示要购买时，沁雯却拒绝了。
　　沁雯：这画不卖的。
　　男人：不卖？（牵动嘴角，怪笑着）那你们挂在这里作什么？
　　韩末闻声走出来向沁雯问了问缘由，转而对那人礼貌地表示抱歉。
　　韩末：对不住，这画真不卖。
　　男人随即从一只牛皮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来向韩斯递去，韩末接过一看，顿时欣喜起来。
　　韩末：莫明奎，你是莫老板的公子？
　　莫明奎居高临下地：正是。怎么，还不肯卖我一幅画？
　　韩末为难地：这画真是非卖品，如果你喜欢我照样再画一幅送给你，怎么样？
　　莫明奎：不怎么样，我就要这一幅。
　　
　　49.闪回：十五年前。
　　内景。菰城某酒店。夜。
　　韩末和何亮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人抽着烟。
　　何亮：莫明奎要画是假，可能早就看中沁雯了。
　　韩末：不可能，沁雯之前从没见过他。
　　何亮：可人家说不定早就盯上她了呢？
　　韩末蓦地愣住，片刻又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50.闪回。十五年前。
　　内景。酒店包厢。夜。
　　几个人围坐在席间谈笑风生，韩末端起酒杯忽然起身面对莫老板。
　　韩末：莫老板，画展我不办了。这杯酒算是向您谢罪，谢谢您。（随即一口饮下杯中酒）
　　莫老板顿了顿，笑容渐渐从这位年近花甲的菰城企业家的脸上消失，随后重重放下满满的一杯酒，杯中的酒洒在了席面上，方国庆手忙脚乱地擦。
　　莫老板：不识抬举！（起身拂袖，夺门离去。）
　　方国庆：莫老板！（慌张地追了出去。）
　　韩末和何亮杵在那里，在场的另几位朋友表情尴尬。方国庆重又折回，愤怒地看着韩末。
　　方国庆吼道：看你干的好事！你的画廊开了快两年了，你卖出了几幅画？不是老子帮你，你还能支撑到现在？
　　韩末亦吼：不用你帮忙！
　　方国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51.外景。菰城衣裳街。夜。
　　月色依旧朦胧，韩末在沁雯的香烟摊前站着，对着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而沁雯却久久盯着男人看，眼中泛起泪光。
　　沁雯：这么多年不见，其实你也老了。
　　韩末：能不老么？（沮丧地回身看了看四周）时间让一切都变了，连最熟悉的菰城也变了。可能，可能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而从前的事就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沁雯：老韩！
　　韩末默默地站着，不经意间撞见了女人眼中浑浊的泪光，不知所措起来。
　　沁雯拭去泪：老韩，我很好，真的。
　　韩末：方国庆民俗餐馆今天开张，你晓得么？
　　沁雯：是么？在哪里？
　　韩末：就在钦古巷。
　　沁雯不经意走了几步，隔着一座桥迟钝地往钦古巷里探身过去。
　　沁雯：怪不得刚才听说有大人物在巷子里剪彩，鼓掌鼓得来震天响，原来是方国庆开的！
　　韩末：莫明奎也在呢。（见女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怎么，你跟他们没有来往？
　　沁雯：我老早不跟他们联系了。（这带泪的笑容再也难以掩饰失落的表情。）
　　韩末对女人欲言又止，女人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鬓角的发，再低头掸了掸裙角上的灰，尽可能优雅地抚平起了皱褶的裙摆，再抬头朝韩末痴痴地注视，泪光中泛出些许盼望。
　　
　　52.闪回：十三年前。
　　外景。菰城衣裳街，竹安巷。日。
　　巷子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说辞，唱一般地回荡在雨后潮湿的小巷中，如同青苔似地弥漫开来。沁雯疯狂地从街面上奔来，拐进这巷子，脚步忽然停下，双手扶墙，目光傻傻地落在自家的门口，街坊邻里的目光同时齐刷刷地看着她。
　　一位老太太开言：沁雯，你爸爸没了。
　　沁雯随即“哇”地一声哭，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53.闪回：十三年前。
　　外景。菰城某舞厅。夜。
　　舞池里星星点点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旋转，令人振奋的音乐覆盖了所有的说话声。年轻的男女们随着音乐跳着舞，不时发出嘶裂般地嚎叫。
　　莫明奎在舞池里搂着一个女孩跳着消魂的舞，灯光旋传出他风流倜傥的样子。偶然间，一束灯光正好照见在舞池外茫然张望的沁雯。莫明奎甩开身边的女孩，向沁雯走去。
　　沁雯见莫明奎向她走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双手扯着衣角，尴尬地笑起。
　　莫明奎指着自己的鼻尖，大声问：你找我？
　　沁雯指着莫明奎的名片，不好意思地说着话却一句也听不清。
　　莫明奎会心地笑了笑，带着她离开舞厅。
　　
　　54.闪回：十三年前。
　　内景。米亚画廊。日。
　　韩末在里间胡乱地画画，他一手握着画笔，一手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窗口有风，吹起了他那件宽大的长外套，同时吹乱了他的长发。他显得有些气恼，随手从皮筋将头发扎起来，而后画笔落在画布上，又停顿了下来。当即，他猛抽一口烟，气恼地将画笔扔下。
　　沁雯走进来，只见她面色苍白，娇小的身子在微微颤动。她走到韩末面前，从背后抱住他，嘤嘤地哭了起来。
　　沁雯：老韩，我爸爸没了，我只剩下我妈一个亲人了，我是迫不得己啊！
　　韩末无动于衷地站着，猛抽着烟，又猛地将烟蒂揿灭在烟灰缸里。随后他将沁雯甩开，不管不顾地走开去。沁雯追上去，哭泣着喊“老韩”。
　　韩末愤怒地转身：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早就有联系了？
　　沁雯摇头：没有，莫明奎来画廊，我从来不理他，你也晓得的。
　　韩末：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他？
　　沁雯：我妈病了，需要用钱。
　　韩末：我不能给你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