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视角  正能量  黑白对决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围坐的几个村民脸色都变了，眼神躲闪，有人悄悄往门口挪。波刚脸上的血色褪尽：“泰哥！钱……钱我真暂时拿不出那么多！但我能想到办法，再给我五天…不…三天时间，我一定把钱还上。”
　　阿泰嗤笑一声：“你似乎没有听清，今天，钱，我必须要带走，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就只能自己拿了。”
　　他身后两个手下立刻上前，推开试图阻拦的波刚，开始翻箱倒柜。货架被推倒，瓶瓶罐罐摔了一地。村民们吓得缩在角落，敢怒不敢言。
　　“不！你们不能这样！”波刚的老婆听到动静，尖叫着从里屋冲出来，扑向正在翻找的手下：“这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谁。那女人猛地倒下，后脑勺重重磕在柜台坚硬的棱角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她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阿香！”波刚目眦欲裂，积压已久的屈辱和对这些毒贩的刻骨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从旁边被推倒的货架残骸里抽出一把剁骨头的厚背砍刀，双眼赤红，不管不顾地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岩沙手下扑了过去！
　　“我跟你们拼了！”
　　变故来得太快！那个手下正背对着波刚翻找抽屉，猝不及防。砍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劈下！阿泰反应极快，厉喝一声：“住手！”同时拔枪。但还是晚了一步。
　　噗嗤！
　　那名手下惨叫一声，半边肩膀连同手臂几乎被劈开。
　　“阿龙！”阿泰怒吼，枪口对准波刚，扣动了扳机。
　　噗！噗！
　　波刚胸口和腹部同时绽开血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阿泰举着枪的手缓缓垂下。冷静下来以后，阿泰知道，麻烦大了。
　　波刚虽然只是个外围小角色，但他有个堂兄，是地方势力手下的一个小队长。
　　这个地方势力是由本地几个黑道帮派组成的联盟，说起来是些乌合之众，但他们的组织成员复杂，牵涉面广，甚至跟一些基层的官员和警察有联系，要对付起来，也不容易。那帮人一直想把手伸到毒品这一块儿，对“蛇窟”基地的罂粟田自然是垂涎欲滴，只是碍于季楠和岩沙的凶名隐忍不发。如今波刚死在他的“收账”行动中，这无疑给了对方一个主动发难的绝佳借口。
　　波刚死亡的消息几乎是跟阿泰一行人前后脚返回的“蛇窟”。
　　议事屋里，季楠听完手下战战兢兢的汇报，竟是出奇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笑意。
　　最熟悉季楠的疯子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死了？”季楠的声音拖得很长：“阿泰这小子，办事……够利索啊！”
　　下面传信的小喽啰头垂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
　　“那边怎么说？”季楠又问。
　　“回……回老板。”小喽啰声音发颤：“波刚那个堂兄，已经放出话，说要血债血偿，要我们交出凶手，不然就联合附近几个村子，断我们的路，还要…还要向军方告发……”
　　“告发？”季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他算个什么东西？知道军营大门的方向朝哪儿开的吗？他也配？”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嘛……闹起来总归是麻烦。军方的‘朋友’们胃口大着呢，说不准真会对我们下手，安抚地方，又要多花一笔冤枉钱。”
　　“阿泰他们呢？”
　　“阿龙失血过多，死了，泰哥跟另外一个兄弟，带着阿龙的尸体刚刚回来，就在外面。”小喽啰回道。
　　“带回来？”季楠一脸嫌弃：“谁让他带回来的？死在外面的脏东西，带回来不嫌晦气？让他滚进来！”
　　小喽啰应了一声，出门去叫人。过得片刻，阿泰走了进来。
　　“老板。”
　　“啪！”
　　一个茶杯砸在阿泰脚边，碎片和滚烫的茶水四溅。季楠从椅子上站起，指着阿泰的鼻子破口大骂：“废物！蠢货！让你去收点小钱，你他妈给我闹出两条人命！还惹上了那帮地头蛇！阿泰，你长本事了啊？嗯？是不是觉得跟着岩沙，翅膀硬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他刻意地将矛头引向岩沙。岩沙依旧沉默，似乎没听到季楠的针对一般。
　　“老板！”阿泰抬起头，鼓起勇气说道：“波刚反抗，先动手杀了阿龙，我们被迫还击。地方上的麻烦，我愿意去解决……”
　　“解决？你拿什么解决？”季楠打断他：“拿你的命吗？你的命值几个钱？能堵住军方的嘴？”他踱着步，走到阿泰面前，惋惜地说道：“阿泰啊阿泰，你跟着岩沙，也算老人了。基地的规矩，你不会不懂吧？失手打死人，那是你本事不济！惹出天大的麻烦，就得付出代价！尤其……”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再次瞥向岩沙：“尤其死的还是有点背景的人！不给地方一个‘交代’，以后谁还敢跟我们‘蛇窟’合作？还怎么赚钱？队伍还怎么带？”
　　“老板！”岩沙终于开口了：“阿泰是为基地做事！对方反抗杀人，他被迫还击！罪不至此！砍手……太过了！”他向前一步，挡在阿泰身前：“这样会寒了兄弟们的心！以后谁还敢为基地卖命？”
　　议事屋内的气氛瞬间凝结。几个头目惊恐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位大佬。
　　“寒心？”季楠不屑的嗤笑一声：“岩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规矩就是规矩！今天他阿泰犯了规矩，不严惩，明天就有人敢骑到我季楠头上拉屎！至于寒心……”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阴冷地说道：“我季楠能给他们饭吃，让他们在这块地方横着走！这就是最大的‘心’！谁敢寒心？你问问他们……”他指着周围噤若寒蝉的头目们：“是愿意守规矩，跟着我季楠吃香喝辣，还是愿意跟着一个坏了规矩、惹出大祸还不知悔改的莽夫，等着被地方武装和军方围剿？”
　　他这番话，既是说给岩沙听，更是说给屋里所有头目听。
　　赤裸裸的威胁和利益捆绑。
　　“今天，阿泰这只手，必须留下！”季楠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就是给地方，也是给所有兄弟的‘交代’！来人！”
　　议事屋的门再次被推开，几个季楠的直属心腹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阿泰，隐隐将岩沙也囊括在内。
　　“按住他！就在这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行刑！”
　　“我看谁敢！”岩沙一声暴吼，拔出腰间配枪，枪口直指季楠。他身后的几个心腹手下也同时拔枪，哗啦啦一片枪栓拉动的声音，瞬间与季楠的心腹形成了对峙。议事屋内火药味浓烈到了极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季楠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似乎没想到岩沙的反应如此激烈，竟敢直接拔枪相向，指向岩沙的手指都在发抖：“岩沙！你反了？！”
　　“老板！”岩沙带着一丝乞求，枪口却是纹丝不动：“您在岩沙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岩沙本不愿意这样对您，可是阿泰也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要是保不住他，我就对不住跟着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他身后的手下齐齐向前一步，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季楠死死盯着岩沙，眼神怨毒。片刻后，他缓缓放下了指着岩沙的手，冷笑道：“好，好，好！岩沙，你够义气！为了一个手下，敢跟我动枪！今天我给你岩沙这个面子！阿泰的手，先寄存在他胳膊上！”
　　他话锋一转：“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阿泰惹下的祸，必须由他去平息！他不是要去解决吗？好！我给你三天时间！只准你一个人去，岩沙不准派人帮忙，三天之内，提着地方势力随便哪个头目的人头来见我！或者……”他目光扫过阿泰和岩沙：“你们俩，就一起提着脑袋来谢罪吧！滚！都给我滚出去！”
　　这哪里是给活路？分明是借刀杀人！地方势力也有几十条枪，人数比“蛇窟”还多，而且还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让阿泰一个人去刺杀，这根本是去送死。
　　偏偏岩沙对季楠这道命令还没办法反驳。阿泰一个人去刺杀，那只能叫‘私人恩怨’，要是岩沙派人去了，那就等同于是‘蛇窟’跟地方势力正式开战，以基地目前的实力，就算能打赢这场仗，也必定是伤及根本的惨胜。这样的后果，是谁也无法承受的。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再蠢笨的人也看出来了，今天的事儿，表面上是在针对阿泰，但实际上，是季楠打算向岩沙下手了。
　　岩沙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很想不管不顾，直接干掉季楠，可是基地内部的人都是季楠的手下，季楠既然敢正大光明地朝自己发难，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这帮人绝无生路。
　　“好！”
　　他只能咬牙应下，一把拉起脸色灰败的阿泰，大步冲出了议事屋。
　　季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这几年，岩沙在基地的威信越来越高，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以前自己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岩沙，所以才一直装做不知道罢了；但现在有了王绍远的加入，只要牢牢把他捏在手里，高质量‘货物’就能源源不断的输出，而这些货就是自己与其他势力之间沟通的桥梁。在他看来，相比于利益牵绊，武力方面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王工”他慢慢坐回椅子，对王绍远吩咐道：“去，看看三号田的新叶长得怎么样了。这“金树子”啊，就得时不时剪掉些不听话的枝杈，才能长得更肥，出浆更多……”
　　王绍远微微躬身：“楠哥，您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到三号田去看过了。长势很好。”
　　他看着季楠志得意满的脸，又投向岩沙等人离去的方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光。
　　风暴的种子，已经埋下。现在，该去浇灌它了。
　　在远离基地核心区域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有一座废弃的化工处理厂。
　　吴奈温猫在厂房最外侧的土墙阴影里，手里攥着一把匕首，耳朵猫一样高高竖起，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王绍远只给了他一个任务：放哨。若有任何异常，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出约定的鸟鸣信号撤离。
　　厂房最深处，王绍远和岩沙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沙哥，委屈您来这种地方。”王绍远歉意的说道：“楠哥的眼线太多，我不能不谨慎。”
　　岩沙闷闷的哼了一声，没做回应。
　　“沙哥”王绍远毫不在意，如同闲聊般问起：“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又觉得冒昧。您这样的真汉子，讲义气，重情分，兄弟们也都肯为您拼命……怎么会……”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怎么会甘心一直屈居在季老板之下？按理说，以您的能力和兄弟们的拥戴，自己拉起一摊子，也未必不成气候吧？您和季老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命的交情？或者特别的渊源？”
　　岩沙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沉默了十几秒，有些自嘲的说道：“过命的交情？王工，你想错了。我岩沙以前，就是个拿钱卖命的游魂，带着一帮同样没活路的兄弟，在边境线上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讨口饭吃。什么佣兵，说的好听，就是没家的野狗！”
　　“那时候年轻，以为拳头硬、胆子大就行。结果，为了抢一个矿场的小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家设了局，围在一条山沟里，我带着二十七个兄弟冲进去，活下来的，只有六个！”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除了能打，除了讲点他妈的狗屁义气，我根本不会带人！看不懂人心，算不清利害，只会带着兄弟们往死路上撞！”
　　“我们走投无路，是季楠……”岩沙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枪，给了我们一个能落脚、能吃饱饭的地方。他跟我说，跟着他，有肉吃，有酒喝，兄弟们不会再像野狗一样被人撵着打……”
　　“我岩沙没别的本事，就剩这点知恩图报的心，和这点护着身边人的念头。他给我地方，给我饭吃，让我剩下的兄弟能活下来，能有个窝……我就给他卖命！就这么简单。”
　　王绍远顿时明白了。岩沙的“忠心”，并非源于对季楠的认同或崇拜，而是他给自己设下的枷锁：一份对仅存兄弟们的责任感，一种对自己“领导无能”的补偿心理。
　　“沙哥，您重情重义，是条汉子！”王绍远由衷的敬佩道，随即话锋一转：“可是，您看看今天！您再看看季楠这些年是怎么对您，怎么对您手下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的？”
　　“他收留您，是看中了您和您手下兄弟的能打！是把你们当成最好用、最锋利的刀！用你们去砍人，去抢地盘，去替他淌血！可有哪一次，他是真心把你们当自己人？当兄弟？”
　　“他防着您！忌惮您！您手下兄弟越多，越能打，他就越睡不着觉！所以他不断地往您队伍里掺沙子，安插他的眼线！您以为桑波他们心里憋着的那股火气是凭空来的？功劳是他的，送死的是您和您的兄弟！”
　　“他打压您！今天阿泰的事，就是最狠毒的一手！他明明知道波刚的背景，明明知道阿泰是被迫还击！可他就是要借题发挥！砍手？那是要砍您的头！三天内杀掉地方势力一个小头目，这怎么可能？他就是想让您和您最得力的兄弟去送死！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赢了！沙哥，您还不明白吗？在他眼里，您和您手下的兄弟，从来就不是人，只是用钝了就可以随手丢弃、甚至要踩上两脚的工具！”
　　王绍远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岩沙的心上。多年来季楠的防备、打压……一幕幕画面涌入脑海。
　　岩沙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铁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够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岩沙低吼一声：“直说你约我来的目的吧！难道要我带着兄弟们跟他火并？死路一条！”
　　等的就是这句话！
　　“用不着硬拼！”王绍远摇头：“我会想办法把他引出来，沙哥，您这边儿，只需要叫上您的那些心腹，准备动手就行了。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事成之后，您将会是这里的老大。基地的武装力量，将永远由您掌控！我王绍远，给您当副手，只负责技术和生意，绝不过问您的事！我保证，您和您兄弟们的利益，只会比现在更大！”
　　一阵长久的沉默。
　　王绍远耐心地等待着。他相信，岩沙不会拒绝。
　　果然，岩沙决绝地回应响起：“你想怎么做？”
　　成了！
　　王绍远心中的石头轰然落地。
　　次日，深夜。
　　堆放原料的仓库突然窜起火光。警报声凄厉地划破夜空。
　　王绍远连滚带爬地冲到季楠的住所外，拍着门大声喊道：“楠哥！不好了！原料仓库起火了！火势很大！”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穿着睡衣的季楠气急败坏地打开了房门，一把揪住王绍远的衣领：“你说什么？怎么会起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原因还在查，可能是线路老化……楠哥，现在救火要紧！我已经让人去控制了，但那批原料……”王绍远急切地说。
　　季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怒道：“回来再收拾你……”
　　他的那些护卫早已被惊醒，等在了外面，季楠招呼一声，一行人荷枪实弹，急匆匆赶往火场。
　　到达现场时，火势看起来确实不小，季楠大急，冲手下吼道：“还他妈愣着，救火啊！”
　　那些护卫不敢怠慢，立马抄起附近的桶、盆等工具，冲进了火场，只剩下两个人继续守在季楠身边。
　　王绍远指着仓库后方：“楠哥，那边火势好像小一点，但靠近存放原料的角落，结构不太稳，我得去确认一下安全状况……”
　　他故意没叫季楠，但那些原料的安全直接影响到“蛇窟”的收益，他相信，多疑的季楠，绝不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果然，季楠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一起去！”
　　在王绍远的引导下，季楠和两名护卫跟着他绕到了仓库后方。
　　几人一到，预先埋伏这里的岩沙、阿泰、桑波三人立马冲了出来。
　　“有埋伏！”
　　这时候就能看出季楠这些所谓的亲信的战斗水准到底有多差，那两名护卫只来得及喊一嗓子，便被阿泰跟桑波抹了脖子。
　　“岩沙！你他妈敢——！”季楠惊骇欲绝，刚想拔枪，岩沙手中的开山刀已砍了过去。
　　“噗嗤！”
　　季楠本能的侧仰，避开了要害，砍刀落在了他肩膀上。
　　“呃啊——！”季楠一声惨叫，咬牙对岩沙骂道：“我错了…昨天就该直接杀了你……”
　　岩沙懒得跟他废话，又是一刀下去，季楠的脖子断开了一半，那双惹人厌的狐狸眼刹时瞪到极限，瞳孔迅速涣散。
　　王绍远看着季楠的尸体，摸了摸刚刚挨过巴掌的脸颊，轻轻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