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竞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雨霖铃》
十年,三届奥运会,三届世界杯。
十年,亲情可以曲折到消失很久,没有音信。
十年,让人清醒,让人成长,让人懂得什么是爱。
十年,梦想可以改变,追求可以改变,性格可以改变。
十年,一个世界……
【2010·空】
太阳在西边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在南城,一栋破旧的单元房内传来了一阵电话铃声。
“喂——请问你是——”
“雨,告诉陈萍,我回来了,十点到。”项梅挂了电话,进行转机,飞机飞往南城。陈萍是她的母亲。
“妈!妈!姐打电话说她回来了,去接她么?”正在用百洁布擦拭着滴水盘子的项雨冲向客厅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陈萍说。
“你哪个姐?”陈萍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着电视节目,似乎没有一个节目能满足她。
“和你有血缘关系那个。”
陈萍不再换台了,思索了一会儿。“谁?和我有血缘关系?不就是你和小季么?”
“我姐,你,的,大,女,儿,项!梅!”项雨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哦,项梅,项梅……她还活着?”陈萍小声嘀咕着。
“嗯。”
陈萍又开始了换台游戏,换台频率比刚刚更快了。“奇怪了,今天的电视怎么这么无聊,全是广告……”
“妈!!你到底去不去接?”项雨有些不耐烦。“都五年了……”
“对!!都五年了!!消失了五年了!!我还以为她死了,打电话没人接,就连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当初走的时候那么潇洒,说什么没有我这个妈!撇下这里的一切。怎么,现在混不下去回来了?现在才想起我这个妈……”
“您就说您去不去?”项雨打断了正在激情“演讲”的陈萍,“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真是的……她都把她丈夫丢在这儿了,还丢不下你……”
陈萍拖拉个拖鞋,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声“不去!”与猛烈的关门声混在一起,果断,坚决。
“项季,姐刚刚突然打电话说她晚上十点到机场,她回来了,和我去接她。”项雨打电话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有意让陈萍听到。
“……好……你等我,我先去接你。”项季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墙上的遗像,“爸,姐夫,我姐回来了,我去接她。”
天边的晚霞看着很暖和,一道一道的橘色和红色交杂着,车上的项雨,项季,候机室里的项梅,单元房里的陈萍,还有,墙上的项何,张弛,一起被这柔和的光温暖着,包围着,像是一个暖色的心,但却是破碎的。
【2000·凉】
“2000年,在这样一个新的世纪来临时,总会有一些精彩的事情发生,普京上任俄罗斯总统,台湾大选陈水扁以39.3%当选,第27届夏季奥运会在澳大利亚悉尼举办……”15岁的项季站在客厅,手里那个塑料瓶认真地念着朗诵词。
“啊哈哈,我说弟啊,你怎么像在念悼词一样,你放松放松,别那么拘谨,哈哈!”坐在沙发上的项梅打断了这段“悼词”,她笑得已经快把头塞进脚边的垃圾桶内,手里的瓜子皮也因为身体过度颤抖撒了一地。
“项梅!!”身旁的项何,陈萍,项雨同时响亮地叫起了这个名字,就连正在朗诵的项季也停下来,无辜地叫了一声“姐~”。“好好听,别打断他,听完再提意见,你身为大姐帮帮他,别不当回事儿!”项何认真地说。
“不是,爸,我是说真的……哈哈……你不觉得弟他太严肃了吗?搞得像是追悼会……啊哈哈。咳咳,不笑了……”项梅被身旁三双凌厉的眼神吓住了。
“我们迎来了2000年,属于我们的时代到来了,我们像奔驰的骏马,跑吧……”项季感情充沛地朗诵着,为下个星期的朗诵比赛准备着。“时光总是匆匆流逝,人类总是不满足,越是得不到的,他们越想得到,然而得到了,却又厌倦了。在这个世界,我不是待得最久的,但是我却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们,时间之快,我们无法逾越,但是我们却可以有目标的追赶着时间,不至于落得太后,看着愈来愈远的距离,独自伤悲。谢谢!”项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怎么样??写的还可以吗?”
“太棒了!!弟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才啊?虽说你之前读得感觉让我还以为你是在火葬场,但是,之后写得太好了!!不,是非常好!嗯,你没抄别人的吧?”项梅激动地再一次把手中的瓜子皮抛了一地。
“姐!!你就不能好好鼓励一下小季?什么抄不抄的,那是小季有水平!!小季,别听你大姐的!你准能拿奖。还有,姐,你的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项雨一边用手不停地擦自己的脸,一边对项季不停地赞赏。
“项雨,不是我说你,你这人的幽默细胞跑哪去了啊,我开个玩笑你都能当真,小季当然不会是抄的。你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把你的幽默都扼杀完了啊?我的玉液能喷你一脸,那是你有福,今年准能考个好大学!”项梅故意把脸对着项雨,一个劲儿地往外喷唾沫。
“行啦,行啦,你俩别玩了!小季好好准备,你准行!项雨回自己屋复习,都快考试了,要抓紧啊。项梅帮我做饭!”陈萍布置完任务,起身准备去厨房。
“那我呢?我干嘛?”项何边吐瓜子皮边问。
“你爱干嘛干嘛,不过我们做好饭后,要是看见还是一地瓜子皮,那晚饭就没你的份喽!”
“老爸,麻烦你咯。我刚刚不小心撒了一地呢,哈哈~”项梅露出了狡猾的笑容,随后跟着陈萍进了厨房。
“你们……”
笑声并不是时常出现在喜欢笑的人群中,那样的笑声不真实,令人感觉很恐怖。真正的笑声尽管没有笑,但却令人感觉愉悦,感觉舒服。
“项梅。”陈萍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两人都能听见。
“怎么了?妈。”项梅停下菜刀,土豆丝只切了一半。
“你都大三了,以后毕业了准备去哪里工作啊?我今天看报纸,上面说现在学校根本不缺老师,有的还要把不行的辞退呢,你说你咋办啊?小雨今年考大学,她也想当老师,可是现在社会根本不需要老师,我都给她说过好几次了,她就是不听。”陈萍凑近了给项梅说。
“诶哟,我还以为啥事呢!车到山前必有路,甭瞎操心。”项梅继续切她的土豆丝。
“你这孩子!小雨和你的回答都一模一样,你俩还真是姐妹啊!”陈萍转身摇了摇头。
在那天夜晚,天上的星星很多很多,它们串联在一起,就像钻石般璀璨。项梅躺在床上,不知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入睡。下午陈萍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项梅怎么不担心工作的问题啊。她想起半年前自己瞒着家人在外找工作,却屡屡碰壁的那段惨痛的回忆,令她不再想一年后的自己该何去何从。“人的一生注定要说多少句话,注定要遇见多少人,碰见多少次机会,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项梅一直都很相信这句话,就连今晚的难以入眠,她也相信这是自己的命。
一个星期后,当项季举着高高的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项梅已经坐上了开往北城的火车。
“项梅,去了学校好好上学,你就剩一年了,将来说不定还能找个好工作。”项何每次送项梅时总忘不了倒计时。项梅大一时,项何对她说:“还有三年你就大学毕业了,多快啊!”,等到项梅大二时,项何说:“大学都过了一半了,真快啊!”,如今,项梅大三,倒计时又变成了“只剩一年了”。项梅想到这里就笑了起来,如果大学毕业了,项何是不是还要每年来个倒计时,“你距离生命结束还有……”
“知道了,知道了!爸,小季大概比赛结束了吧,你快去接他还有我妈,小雨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你快走吧。”项梅看着站台人群里被挤来挤去的项何,多少不是滋味。
“好好,这里人太多,我也看不见你,那我走了啊,好好照顾自己!”项梅只听见了声音,而项何早已被像海浪一样的人群,一波又一波的盖住了。
由南向北的火车启动了,项梅看着玻璃窗外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每一个人的表情,有高兴,有激动,有难过,直至后来火车的加速,以至于窗外就像是彩笔抹刷过的颜料,虽然模糊,却包含着很多情感。
坐在火车上的项梅突然想起这时的北城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每当北城的樱花盛开时,花朵大片大片的,像极了纸上晕染的色块,红的,粉的,白的,娇柔错杂在一起,让人很是怜惜。风吹过,叶片在花中簌簌作响,同时一阵很淡很淡的香气回荡在脑海。人们说,北城是一个很奇特的城市,在这里只有樱花,也只有短短的三月才能看到花朵的绽放。那时,整个北城就浸在了花海中,柔美的花瓣醉了北城的眼,醉了北城的脸,还醉了北城的心。火车载着项梅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项梅的心。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项梅在学校学习了三个月,项雨在紧张的高考复习中熬过了三个月,项季在这三个月内迷上了摇滚乐,陈萍依旧是饭做了三个月,唠叨了三个月,项何雷打不动地每晚看天气预报,看完南城,还要看北城。短短三个月,一些事情依旧没有改变,然而一些情感却在时间的推移中变了味。
“小季!!把音响声音放小一点!你姐还有两个星期就高考了,别打扰她!”陈萍敲了敲项季的门。
“我不打扰她,她也考不好!还不如我给她点伴奏!”项季把音响的声音放大了许多。
“你这孩子!快点关掉!”陈萍又使劲儿敲了敲项季的门。
房间里只传来了有节奏的鼓点声,反而与陈萍的敲门声融在了一起。
“项季!项季!你给我开门!开门!”陈萍像疯了一般,开始了砸门,“哐!哐!哐!”。
“妈!别砸了!还让不让人复习了?你该干嘛干嘛,不用管他,我没事。”项雨从房间出来阻止了陈萍,接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陈萍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知道她现在该干嘛。平时的自己,一会儿对着项雨说要努力复习,抓紧时间,一会儿对着项季说要好好上课,好好玩。现在两边的房门都关得紧紧的,只剩下她还有空荡荡的客厅。离晚饭时间还很早,陈萍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关上了声音,一直看着无声的电视广告。陈萍为了项雨考大学,向单位请了半年的假,专门在家里照顾项雨还有项季。现在孤独是她,寂寞是她,不被理解的还是她。
那天的晚饭非常安静,项何因为工作加班没有回来。饭桌上的陈萍,项雨,项季,每个人都在夹自己面前的菜吃,死一般的寂静。
“我吃饱了,回屋里看书了。”项季第一个打破这种气氛,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也吃饱了。”项雨紧接着说,起身离开,跟着项季去了他的房间。
“项雨!走错了,你房间在那边!”陈萍用筷子指了指项雨房间的方向,“这孩子复习得都傻了……”
“哦,我找项季有点事。”项雨说完,又补充说了一句“他数学好,我问他道初中的数学题,我忘了咋做了。”
项雨进了房间,把门关上,项季坐在电脑边,一边玩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老姐,您现在还有问题问我啊?”
“项季!你今天下午是想怎样?”项雨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陈萍听到。
“你说下午啊,我听歌啊,打扰到你了啊,那对不起啊!”项季还是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不是听歌的事,我是说,你干嘛给妈说我考不好,你是不是还想把那件事都给妈说了?”项雨还是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分明显得很生气。
“那是事实!我看到的就是你在上课时间在便利店打工,你又不是缺钱花,你干嘛不好好上课?妈为了你都不上班了,就想让你好好复习,考大学。她成天说让我学学你,有多么认真,刻苦。可你呢?”项季激动地说,“我觉得有你这个姐姐真的好可耻。”
“你能不能小声一点!你真想让妈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以我的成绩,想考上大学的几率很小,所以我才在自习课的时间出去打工啊!早点找到工作,省的妈操心,你懂不懂啊?”项雨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懂!我才15岁!我只知道你现在在我们学校门口的便利店打工,每天在那里看到你,你知道我是什么滋味吗?那天我同学陈凯,就是你叫他麻子脸的那个,他问我你姐不是该高考了吗?怎么在打工啊?是不是你家缺钱了?我听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项季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直在敲打键盘的手停滞在了键盘上。
“因为我,你觉得丢人了,是吗?”项雨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没有……”项季继续敲打着键盘,声音小了好多。
“要是你为我好,这件事就别告诉妈。我会重找一份工作,离你们学校很远。”项雨说完打开了项季房间的门,“妈!”显然门口泪流满面的陈萍,让项雨吓了一跳,同时也让坐在电脑桌前的项季,头转了过来,死死盯着门外的项雨和陈萍,双手又一次地停在了键盘上。
“你打工多长时间了?”陈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
“三个月了,姐走后没多久。”也许项雨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这么快。
“你就这么不想考大学吗?”陈萍无奈地问。
“不是不想,是考不上。”项雨从没有这么冷静过,就连说出的话,字字见血。
“你怎么知道你考不上?你就这么放弃自己?你就愿意当一辈子的营业员?你想当老师的梦想哪儿去了?啊?哪儿去了?”陈萍激动地扯着项雨的领子问。
“妈!你要接受这个现实!我成绩不好是事实,我知道我的水平!你总是很乐观的看我的成绩,但是乐观只是一种心态,事实就是事实,改变不了的。考大学只是一个程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到最后都是考不上。所以不如现在就去工作……”
“啪!”陈萍的手狠狠地擦过项雨的脸,四下一片寂静,“你不管怎样!都要去给我考!”
陈萍的手心隐隐作痛,尽管过去了有两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内,项何回来了,看见习以为常的项雨,项季两边紧关的房门,今天又多了一扇自己屋的门,紧紧地关着。陈萍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但是一想到项雨刚刚对自己说的话,眼泪不知不觉又溢出眼眶。陈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陈萍,今天怎么没去看电视啊?这么早就睡了?”项何碰了碰陈萍的胳膊。陈萍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项何,包括那个令她后悔不已的一巴掌。项何此时沉默了,他知道项雨倘若现在进入社会,只会是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荒废一生。但是,项雨现在已经放弃了学业,去逼她考大学也是无用的,还不如让她早点进入社会。项何不知道该怎样告诉陈萍,告诉这个现在只想要项雨考大学的陈萍。
项雨在房间用凉毛巾敷着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于陈萍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是她的主意已定,考上大学对于她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项雨不会去幻想自己不可能达到的事,她是个现实的人,事实是什么,她就相信什么。这多少和项梅有些相像,相信一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命中注定的。
“姐,你没事吧?明天你好好和妈说一说。自己的命运由自己主宰,选择了一条路,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加油!”项季的短信发到了项雨的房间里,项季清楚地听见房间那头清晰地信息提示音。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相信命运是不能让他人左右的,那样就毫无意义。
“谢谢!亲爱的小弟~”
墨一般漆黑的夜晚,像所有的不眠之夜,一切好安静。钟表的秒针“哒哒哒”地走着,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一下,两下,三下……就这样,那个夜晚很快就过去了,项季第一次没有靠闹钟自己起来,早早的去了学校。项雨紧跟着也准备出门时,陈萍房子的门打开了。显然,陈萍昨晚是哭了好久,现在的她就像是两颗大核桃安在了脸上。
“你等一下,我有话要给你说。”陈萍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项雨。
“不用说了,我还是要去打工的。”项雨经过了一晚,决心更坚定了。她拉开门的扶手,准备出去。
“等一下!我是说,我……支持你。”项羽的手停在了把手上面,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位样貌很是落魄的妇女,心中有很多不解,“妈……”
“我想了一晚上,如果再逼你去考大学,你说不定还会交空卷呢。考大学这种事要一厢情愿,这样才有效果。你既然已经决定不再为考大学而复习了,就算让我把一堆书放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翻一下的。但是,有一件事你要明白,你现在步入社会,只会是最底层,你也只有个高中学历。你就一辈子想要在便利店买东西吗?你的一生就毁了。小雨,现在我尊重你的决定。”陈萍打心底里还是不希望项雨放弃高考,但是,经过一晚上的决定,她决定尊重项雨的决定。
“妈,既然我决定了选择这样,就说明我已经考虑到后果了。我的人生绝不会困在一个小小的便利店的。我走了。”
2000年的夏季,没有骄阳,没有炎暑,有的只是阵阵的凉风,就像是秋季一样,让人感觉不是那么的燥热。冥冥之中,是谁改变了这样的气候,是谁改变了这里的风景,是谁改变了这里的一切,又是谁坚持这一切未曾改变。窗外的知了,反复地吟奏着同一首歌,诉说着自己短暂的生命;夜晚的星辰,在漆黑的夜里闪耀着自己微弱的光芒,展示着自己仅有的骄傲;在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夏季,一些人,一些事,总是会离开原有的轨道,改变许多……
【2002·酷热】
“项何!今天你在家做饭,多做点凉菜,天热!我去火车站接项梅!”陈萍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看你姐一回来,就把你妈激动的,连饭都不做了。我说去接吧,她还不让。”项何冲着刚打完篮球回来正在擦汗的项季说。
“没办法啊,我妈就是爱我姐呗!嗯,爸,今天叫二姐回来吃饭吗?她好久没在家吃饭了。”
“是哦,项雨每次都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早上又那么早出去,成天在外面吃饭也不好。你问一下她有没有时间。”
现在的项雨已经不是小小的便利店售货员了,她现在在一家全国连锁超市的销售部当副经理。两个月前,当陈萍知道项雨被提升为副经理时,连着一个星期,高兴地做着丰盛的饭菜。她没有想到只有高中学历的项雨会这么出息,自然每天晚上都是等着项雨回家后,自己再睡。毕业后的项梅如愿以偿地在一所中学当起了语文老师,项雨工作又很顺利,在陈萍心里,只剩下这个还有一年就要高考的项季让他操心。这种情景,让陈萍不时想起两年前项雨那个冲动的决定。
“姐!今天你回来吃饭么?”
“哦,不行,我还有好多数据没有核对,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
“可是,可是今天大姐回来了,爸做了一桌好吃的,你不回来吗?”
“姐回来了?”项雨似乎很激动,“那好,我尽量早点赶回来,那我挂了啊!”
人只要忙碌起来,就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两年的时间,对于项雨就是见到了社会上各式各样的人,吃了各种各样的亏,也是因为这样学会了更多的处事方法。项羽的一些变化,有时候竟会让曾经从不怕她的项季对她敬畏三分。
今年南城的夏季,热的似乎可以把大地晒裂。外面马路上的私家车少之又少,偶尔看见一两辆,也是急速行驶,就像是大地在灼烧着轮胎,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被迫行驶的公交车,像老牛一样喘着气,再怎么跑也只有缓缓地行驶着。谁要是现在待在外面,谁就是傻子,陈萍就是其中一个。
“妈!我爸在车站哪儿接我呢?我咋看不到他啊?他电话又是关机,联系不到啊!”项梅有些急了。
“小梅!今天你爸不去接你,我接你。”陈萍加快脚步朝着马路对面的火车站奔去,“你在车站等一下,我就在车站对面,正过马路呢,马上……啊……”
“嗤——”一声急刹车,一辆别克停住了,陈萍躺在了车下,手里刚刚拿着的手机此时被扔出去了好远,里面还传来项梅焦急的声音,“妈!妈!你咋了?快说话啊!妈!”
从那辆白色的车上下来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把陈萍抱起来放进车里,一块被放进去的还有那个手机。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心里紧张,那个男子额头上全是黄豆一般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妈!妈!你在哪?……”项梅还是坚持地对着电话说。
细微的声音最终还是传到了那名男子的耳朵里,他拿起手机,紧张地说:“喂,喂,我刚刚,刚刚,不小心把大妈撞了,我,我现在送她去南城医院。你们快来!” 是幻觉还是因为过于紧张,男子总觉得刚刚那个声音好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此时,项梅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血迹斑斑的场景,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往前走,双脚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像个雕塑,像个蜡像,还像是一场行为艺术。
“小姐,去哪儿?”一辆出租车驶过来了,司机见项梅没有反应,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见,于是又大声地说了一遍:“小姐!!去哪儿?”项梅还是没有反应。“神经病!不打车还站在边上挡路!”出租车开走了。也许是一句“神经病”叫醒了项梅,项梅再怎么那辆出粗车,车早已行驶很远了。
“项季!项季!妈出车祸了!快去南城医院!”项梅坐在等了快十分钟的出租车里。
医院的门口来回徘徊着的不是戴着口罩的病人家属就是一只手拿着吊瓶,身上披件衣服闲逛的病人。项梅皱了皱眉头,跑进大厅里,绕过了那些门口的拿个小牌牌的贩药商。大厅里充满了来苏水的味道,小孩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请问刚刚有没有送进来一位妇女,就是被车撞了的那位?”项梅拉住服务站的一位护士就问。
“哦,她现在在急救室,你从这儿右转就到了。”
项梅在急救室门口见到了那名男子,此时他正焦急地在来回走动,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项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