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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  同盟会  江南古城  飞蛾扑火  弥天大谎

　　华灯初上，杜攸宁窝在沙发里睡了一下午，醒来依然觉得浑身乏力，她决定出去走走，吹吹风让自己恢复体力。
　　外面下了一下午的雨，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杜攸宁竟然一点不知道。走在小巷深处，踩着被雨水冲洗过的青石板，在夜色下泛着亮光，一直延伸到巷子的尽头。清凉的夜风，令杜攸宁的心情顿时赫然开朗了许多，杜攸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才想起来出门太急，连外套都没顾得带上。突然，杜攸宁很想喝酒，她觉得自己这段日子太过沉闷，她想调剂一下，同时也为了夜晚更好的入眠。
　　聚福德茶餐厅里，正是就餐的时间，里面的人熙熙攘攘，临窗的位置早已被别人占了去，杜攸宁点了一盘鸡汁煮干丝，一盘素炒竹笋，一盘尖椒溜肥肠，要了半斤装的女儿红，然后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就在她坐下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了她的视线，叶逸群正大踏步地走进餐厅。
　　心若止水的杜攸宁，内心又微澜涌动。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过去，这时叶逸群也看见了她。
　　“杜小姐，这么巧？”
　　杜攸宁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你也没有吃晚饭？”叶逸群点了点，不好意思笑了笑。
　　“是滴呀！码了一天文字，听到肚子‘咕噜噜’叫唤，才发现天色已晚。”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邀请你这大才子一块共进晚餐吗？”杜攸宁脸色绯红地发出了邀请，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邀请男士共进晚餐。
　　“这怎么好意思打扰杜小姐？”叶逸群显得有点难为情。
　　“这顿还是我买单好了。”
　　听叶逸群这么说，杜攸宁松了一口气，她担心被拒绝。
　　店小二端着酒菜走了过来：“杜小姐，你的酒菜齐了，用餐愉快！”
　　杜攸宁叫住了店小二，又加了两个菜。这才对着叶逸群说：“叶先生，那请坐吧！”
　　叶逸群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女儿红，淡淡地说：“杜小姐，有心事？”
　　杜攸宁瞄了一下那瓶女儿红，仿佛一下被叶逸群洞穿了内心，脸‘唰’的一下红到耳际。
　　“没有啦！就是突然想喝酒了。叶先生，不知道我点的这些菜符合你的胃口不？”杜攸宁刻意地岔开了话题。
　　叶逸群看着杜攸宁莫名其妙的脸色绯红，又故意把话题扯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我对饮食从不挑剔，吃什么都可以的。”
　　见叶逸群没有继续追问，杜攸宁尴尬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叶逸群打开酒瓶斟好了酒，端起酒杯说：“杜小姐，为我们再次重逢干一杯。”杜攸宁轻启玉齿，莞尔一笑：“好呀！”说完，两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一杯酒下肚，气氛就不像刚才那么凝重，杜攸宁也打开了话题。
　　“叶先生，你的小说写完了吗？”
　　叶逸群一边夹着菜，一边笑着回答：“杜小姐把写作看得太过简单了，哪有这般容易，一部好的小说都要花费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去完成它。”两个人又碰了一杯，叶逸群抿了一下嘴巴继续说：“有时候，没有灵感，几天也写不上几行，写了撕，撕了又写，最终也写不出满意的文字。这时候，我也会像你一样，索性放下手中的笔，走出屋子，去外面点上几个小菜，要上一壶薄酒，让自己一醉方休。”
　　说完，自嘲地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们这些作家，也有苦恼的时候？我总以为文字在你们这些才子的笔下，就会像行云流水喷涌而出。”杜攸宁感慨地笑着说。
　　“杜小姐说笑了，人吃五谷杂粮，便会生出七情六欲，人一旦有了欲念，烦恼也就接踵而至。就像我总想写出一鸣惊人的句子，描绘出令人拍案叫绝的情节，这便是欲，欲念一出，自然就会有烦恼，万般同源，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也是产生苦恼的根本。”叶逸群侃侃而谈，话刚说完，杜攸宁就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叶先生，你们文人的思维就是与我们不同，说的太对了！我敬你一杯。”
　　几杯酒下肚，杜攸宁脸颊更加绯红起来，话也越来越多。
　　“我的未婚夫就是因为欲念过盛，做了民国时期的陈世美。”一句话开了头，杜攸宁再也收不住了，滔滔不绝把她的故事讲了一遍，叶逸群从始至终保持沉默。
　　说到最后，杜攸宁仍愤愤地问：“叶先生，他是不是陈世美？是不是欲念过盛？”一边问一边自斟自饮了几杯。
　　叶逸群想拦也没能拦得住，禁不住叹了一口气：“男女之间的感情，好比清水煮青茶，清水最长情，直把青茶煮透煮淡，青茶有了欲念，自然泡制不出至香至纯的味道，这杯茶不喝也罢！既然是一包已经腐烂的茶叶，又何必为丢弃惋惜再起心结呢？”叶逸群非问非所答，却用浅显的道理安慰杜攸宁，杜攸宁感觉从未有的畅快。
　　“听叶先生一席话，令攸宁茅塞顿开，本无相关人，再提及就是自寻烦恼。来，叶先生我再敬你一杯。”
　　“杜小姐，你不能再喝了。”话还没说完，杜攸宁已经把酒喝下了肚。
　　杜攸宁醉了，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着了。任叶逸群怎么呼唤，也不回应。叶逸群付完帐，返回餐桌旁，看着杜攸宁烂醉如泥犯了难，毕竟男女有别，这么近距离扶着杜攸宁回去，还是觉得有伤风雅。不把她扶回去吧，又于心不忍，叶逸群犹豫再三，最后咬了咬牙，一只手颤微微揽过杜攸宁香软的腰肢，另一只手抓起杜攸宁的一只胳膊挎在自己肩头，迎着其他食客投过来火辣辣的目光，逃似的走出聚福德茶餐厅。
　　外面凉风习习，夜色怡人。叶逸群拍了拍肩头的杜攸宁。
　　“杜小姐，杜小姐，你的家在哪里？”
　　连问几声，杜攸宁才睁了睁一双惺忪的醉眼，目光游离地望了望夜色，望了望叶逸群。
　　“牌坊巷，213号。”嘴里才含糊不清地说出了地址，说完又趴在了叶逸群的肩上。
　　牌坊巷，叶逸群知道，采风的时候曾去过。
　　两个人跌跌撞撞，迈着蹒跚的步履朝着牌坊巷走去。杜攸宁醉意正浓，怎经得起如此晃荡，胃里的酒精更加作怪，翻江倒海地往外涌，骤然间睁开双眼，想挣脱叶逸群的搀扶，已经来不及，‘哇’的一口，腹中的污秽之物吐了叶逸群一身。叶逸群躲又不能躲，松手了又担心杜攸宁摔倒。所以，只能任杜攸宁从上到下吐了个透彻。
　　叶逸群皱了皱眉，屏住了呼吸，单只手扶住杜攸宁，另一只手摸摸索索把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继续扶着杜攸宁向前走，穿过几条小巷终于到了牌坊巷213号，从杜攸宁的包包里取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把杜攸宁扶到了床上，叶逸群才吁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喘息。待气息平稳，看了看熟睡中的杜攸宁，转身便欲离去。
　　“叶先生，我再敬你一杯。”
　　叶逸群迈出的脚步停滞在那里，转过身看着杜攸宁醉呓的模样，微干的朱唇，不停地蠕动，叶逸群悠然地笑了。
　　从厨房间找来竹编外壳的暖瓶，到了一杯开水，待微凉，从床上扶起杜攸宁，把温水放在她的唇边，看着杜攸宁迫不及待吮吸的样子，叶逸群微笑地摇了摇头。
　　喝完水，杜攸宁躺在床上，满足地咂了咂红唇，又沉沉睡去，嘴里还不停地叨叨。
　　“叶先生，别走。叶先生，别走……”
　　叶逸群知道，这种状况下，他是走不了了，她不知道杜攸宁还会不会再吐，不管怎样，叶逸群决定留下来，照看杜攸宁一晚。
　　从杜攸宁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出杜攸宁是喜欢他的，叶逸群蓦然发现，自己也越来越喜欢这个漂亮的女孩，她性格坦诚，对人毫不设防，明亮的眼神里掩盖不住一丝淡淡的忧伤，让人实在不忍伤害她。叶逸群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也不能存在任何的感情。可是，感情的事，有时候谁又能说的清楚，他越是挣扎，越是喜欢。越是挣脱，越是一点一点沦陷。
　　男女同居一室，叶逸群觉得不妥，于是，从柜厨里翻出一床薄薄的棉被，把卧室与客厅的房门打开，如果夜里杜攸宁有点什么，也可以及时叫醒自己。
　　经这么一折腾，已是半夜时光，叶逸群有了困意，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悠然睡去。
　　
　　NO。08：惊鸿的时光 爱悄然滋生
　　
　　悠悠秋风，透过窗隙间飘了进来，掀起窗纱在室内翩跹起舞。阳光慵懒地投射进来，在地板上婆娑爬行。
　　杜攸宁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头疼欲裂，皱了一下眉，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前额，昨晚的一些情节，断断续续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她记得昨天晚上是叶逸群送自己回来的，想到这里，心，不由‘咯噔’一下，手，下意识的滑过身体隐私部位，一切都完好无损，除了膀胱里有些胀胀的感觉，其他均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杜攸宁吁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思想太龌龊，甚至有些不道德。自己不胜酒力，醉了，人家好心好意把自己送回家，自己怎么可以胡乱猜疑人家，哪怕是一丁丁都不可以。
　　叶逸群是谦谦君子，怎会趁人之危呢？
　　杜攸宁目光在卧室里搜寻了一周，没有发现叶逸群的影子，才发现卧室的门是打开着的，顺着卧室的门，看见客厅的沙发上还在熟睡的叶逸群。
　　杜攸宁挣扎地爬了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柔和的光线打在叶逸群英俊的脸庞上，鼻翼下呼吸舒缓而均匀，性感的嘴唇微微上翘，还残留一丝浅浅的梦笑。看着叶逸群睡意沉沉，杜攸宁嫣然地笑了笑，正欲转身离去。
　　“杜小姐，你醒啦？”
　　杜攸宁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叶逸群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杜攸宁霎那间满脸绯红。
　　“昨天晚上攸宁一定丑态百出，让叶先生见笑了。”
　　叶逸群看杜攸宁一副羞涩的样子，立即笑着安慰道：“杜小姐没事的，人都有烦恼的时候，逸群酒醉的样子，比杜小姐的狼狈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食人间烟火的男女，偶尔喝喝酒放纵一下自己，也都在清理之中，杜小姐千万不要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听了叶逸群的一番宽慰的话，杜攸宁没有说话，感激地冲着叶逸群腼腆地笑了笑。
　　叶逸群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顺手把被子叠好。
　　“杜小姐，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逸群该走了。”
　　杜攸宁正不知道怎么挽留叶逸群时，发现叶逸群只穿着白色的衬衣，左右环顾了一下。
　　“叶先生，你的蔵青色的长衫哪里去了？”
　　“哦……这个么……放在……放在院子里了。”叶逸群踌躇了半天，才尴尬地说。
　　“干嘛放在院子里？现在都深秋了，弄不好会感冒的。”杜攸宁着急地问。
　　叶逸群也没想到杜攸宁忘记了昨晚吐酒的事，见她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脏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脏了……？”看着叶逸群纠结的样子，杜攸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大了嘴巴，一副惊愕的表情看着叶逸群。
　　“不会是……？”
　　叶逸群点了点头，杜攸宁迅速双手掩面。
　　“真丢死人了，真丢死人了。”
　　过了半天，杜攸宁才放下了双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叶逸群，叶逸群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看你跟我大哥的身材差不多，你等着。”说完一阵风跑进了卧室。
　　不一会，从卧室拿出一套米白色的毛料西服。
　　“叶先生，这是我大哥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的。”说完把西服递了过去。
　　“你先试试西服，我去把你的长衫洗洗，下午就应该可以干了。”
　　“那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快穿上吧，小心感冒。”
　　叶逸群这才把衣服穿在了身上，大小尺寸正合身，杜攸宁看了一眼，顿觉眼前一亮。
　　“叶先生，没想到你穿上西服这么帅，就好像给你量身定做一样，太完美了。”
　　叶逸群一时间，被杜攸宁夸的有点飘飘然，也上下左右打量起自己来。
　　“叶先生，把下面的裤子也一并换下来洗洗，想想昨晚，上面也一定溅上那……”杜攸宁的话没有说下去，脸色已先红了。
　　叶逸群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刚要张嘴说什么，杜攸宁指了指卧室。
　　“叶先生，你去卧室换吧，换好了把脏衣服递给我，我去给你洗衣服了。”也不等叶逸群答应，就走出了屋子，到院子里洗衣服去了。
　　叶逸群换完衣服，就匆匆地走了，望着叶逸群的背影，杜攸宁的心里竟有几分不舍。还好，临走的时候，要了他的地址，杜攸宁决定晚上的时候去探望他，借口就是把他的长衫送过去。
　　夜，微凉。
　　杜攸宁特地绕了一圈，到知味斋买了一些绿豆糕，又买了几只江南的粽子，这才满意地走出了滋味斋。
　　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转一个弯，前面就是将军巷了。就在杜攸宁即将到达巷子与巷子的交汇处，蓦然从将军巷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人，几乎和杜攸宁撞了一个满怀，吓得杜攸宁忍不住‘啊……’大喊了一声，然后，手捂住在胸口的位置，不停地喘息。
　　来人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杜攸宁，把头上的礼帽压了压，默不作声地走了，杜攸宁望着背影。“这都什么人？真是的。”
　　突然，她觉得这个身影特别的熟悉，熟悉到骨子里。这种感觉仅仅持续几秒，杜攸宁立刻否定了自己，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了，天下之大，相像的人自然少不了，再说了，这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怕此刻正拥得美人在侧，享受荣华富贵。
　　杜攸宁闭目凝神，迅速把脑袋清空，她不愿意想起与他相关的往事，哪怕一点点都不行，她认为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将军巷102号，杜攸宁轻柔地敲了敲门。
　　“你咋又来了呢？”门轰然打开，看见杜攸宁，叶逸群先是一惊。
　　“杜小姐，怎么是你？快请进！”叶逸群立刻微笑地问，并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热情邀请杜攸宁进屋。
　　“叶先生你的衣服干了，我是送衣服过来的。提前也没有打个招呼，着实有点唐突。”杜攸宁还以微笑，举了举手中的衣服，随着叶逸群走进了屋子，把手中的糕点放在了桌子上。
　　“杜小姐客气了，你请坐。”叶逸群一边说一边拉了拉桌子旁的一把椅子。
　　“叶先生，你以为我是谁？”杜攸宁刚坐定，便开口问叶逸群，同时，她发现了桌面上赫然摆放着两只茶杯，茶杯里还飘着淡淡的热气。
　　“唉！……是这样的，今天出版社安排人过来催稿子了，这一帮人真的烦死了，过份追求利息，从而忽略了文字的严谨。”叶逸群长叹了一口气。
　　“这也许就是当下文学界的悲哀，一切都太商业化了，过份追求利益，导致很多文字粗制滥造，失去了创作者最初的初衷。”杜攸宁理解地说。
　　“出版社的人刚走，就听见了敲门声，以为他又折了回来，开门才知道是杜小姐，真的对不起！”叶逸群抱歉地说。
　　“叶先生客气了，我有个提议，我们以后不用小姐先生叫着，我们也算一见如故，直呼其名不是更亲切些？你看可否？”
　　“当然，杜……杜攸宁。”叶逸群几乎又脱口而出说出杜小姐三个字。
　　“还是叫我攸宁吧！”说完，杜攸宁发觉自己脸上微微有点发烧，脸色也绯红起来。
　　“还给我带了糕点，谢谢你攸宁。”叶逸群佯装没有看见杜攸宁的变化，看了看桌面上的糕点，迅速地转移了话题，略略大方地称呼她。
　　“你还没吃晚饭吧？逸群。”第一次直呼叶逸群的名字，杜攸宁的脸更红了。
　　“没有。”不提及晚饭还好，叶逸群似乎这才想起来晚饭还真的没吃，突然觉得好饿。
　　“我在知味斋买了粽子，还热乎的呢！趁热吃了吧！”说着就动手拆开包裹，取出一只粽子递了过去。
　　叶逸群沉吟了一下，眼眶里隐约有泪光闪现，接过粽子迅速背过脸去，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剥开粽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叶逸群吃的香甜，杜攸宁心里隐隐有些酸，女人特有的母性一下暴露无遗。“慢点吃，小心噎着。”
　　叶逸群顺从地点了点头，望了望杜攸宁，杜攸宁也正看着他，两个人不禁会心一笑。
　　叶逸群一连吃了三个粽子，喝了一杯茶水，笑着说：“吃饱了。”
　　杜攸宁微笑着看着叶逸群吃粽子的香甜的样子，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比自己吃都带劲。
　　“天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杜攸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