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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背景：
　　改革开放前我国实行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和城镇医疗保险制度，但因种种弊病在改革开放后不久进行改革。在医改进行20多年后“看病难、看病贵、因病致贫、因病返贫”不但未缓解反而日益凸现。
　　2003年“非典”爆发使我国公共卫生医疗体系弊端暴露无遗，医改让多数人无法受益反而受损的现状，更促使提倡以人为本建设和谐社会的高层把目光投到医改上。2004年底，刚上任不久的卫生部政策法规司长刘新明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市场化不是下一轮医改的重点。”2005年5月初，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现为卫生健康委主任）发表讲话严厉批评当前公立医疗机构公益性淡化、过份追求经济利益的倾向，特别强调“应当坚持政府主导，引入市场机制。产权制度改革，不是医疗制度改革的主要途径，我们决不主张民进国退。”2005年5月24日卫生部下属《医院报》头版头条刊出刘新明的讲话，标题“市场化非医改方向”。2005年7月28日《中国青年报》披露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课题组研究报告主要内容，报告认为“目前中国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基本上是不成功的。”此后不久新华社又发表卫生部长高强7月1日在形势报告会上所作《发展医疗卫生事业，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做贡献》专题报告，报告也称此前医改问题多多，不能算成功。此后关于医改争论不断…… 2009年9月7日中国工程院院士、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钟南山在广东科协论坛第28期报告会上对“中国医改基本不成功”说法表示不大认同。
　　政府不断加大投入，卫生部门出台政策，公、检、法、工商、药监等部门也对败坏医德触犯刑律的行为不手软，此间患者不满、医务人员诉苦、政府头痛乃至医疗纠纷、“医闹”事件不断发生，媒体报道铺天盖地……
　　
　　卖点分析：
　　小说紧贴现实，抓住社会转型、经济转轨新形势下，“医改基本不成功”导致人们“看病难、看病贵、在病致贫、因病返贫”的社会热点问题，发挥作者长期工作在医院、大量掌握第一手素材的优势，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地虚构出这个震撼人心的故事，揭露社会矛盾，反映大众心声，并试尝在政策法规层面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故可引起观众的共鸣，激发阅读兴趣，形成热门话题，媒体跟进炒作。此外，小说中人物、事件、场景等也会大大出乎观众意料之外，起到陌生化效果，是非本行业作者所写不出来的。
　　
　　品牌概念：
　　可打造成“行业小说”：作为小说观看，可获得非同寻常的观看快感；作为“行业入门指南实战手册”，可搜索到教科书所没有的独特案例；作为“行业热点问题”，可供医学毕业生、医务人员、医院管理者、医疗卫生高层领导以及金融、保险、药学、医院投资人和机构等作为参考。
　　
　　主营销点（一两句话点出）：
　　再现医务人员生存状态，歌颂医务人员为医疗卫生事业献身精神。这是你从不知晓、 难以想象的行业真相，每秒钟都在上演人间悲喜的生死场风云诡谲，又岂止是步步惊心?
　　
　　广告植入：
　　小说背景放在大城市，出现大医院、大商场、时尚家居、职业人群、俊男美女、名牌物品、医疗技术和设备等，故可适当植入广告，使观众在欣赏人物性格鲜明、故事情节紧凑、主题思想深刻、真实生动震撼的剧情的同时，加深广告印象。
　　
　　市场分析：
　　年龄段：25-55岁。
　　性 别：男、女。
　　收入水平：月收入2500-8000元人民币之间。
　　重点区域：全国各大中小城市（如首都、直辖市、省级市、地级市，县级市）。
　　观众群体：各行各业的专业技术人员（特别是全国1000万医务人员、医院管理者），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大中型国企和外企白领（特别是从事技术研发、经营管理、资本运营、市场拓展、终端营销者），金融、保险、证券、药学、市场从业人员，和在校大中专学生、刚毕业初参加工作者，以及对医疗卫生行业感兴趣的观众和患者，对知识型男人如何在职场拼搏感兴趣的中青年女性，等等。
　　观众收获：可通过小说了解医务人员生存状态，医院日常运作，医疗技术复杂性和疗效的不可完全预见性，国家医疗卫生法规和新一轮医改方向，以及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公益性质，医疗卫生市场“以政府为主导，以市场为辅助”的基本方针，并可增长医药知识。与此同时，可获得前所未有的医疗剧快感，放松心身，释放潜能，激发斗志，提升自我价值，以全新的姿态投入到日常工作学习中去。小说宏大叙事，更给观众气势磅礴、心胸开阔、掌握全局之感，使观众胸怀祖国、放眼世界。

　　“是！”
　　夕阳慢慢地沉到幢幢高楼后面去了，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第十四章请君入瓮
　　二○一一年十二月的一天下午，上班犹豫了两小时之后，何家成终于拔通张明轩的电话。一阵寒暄之后，何家成对张明轩说：“有一个右大脑额叶、颞叶、枕叶各有一个神经胶质瘤的患者，如果用传统方法需要做三次开颅术，患者不仅需要负担昂贵的医疗费用，还要承担三次开颅风险……所以，嗯，我想请您过来会诊一下，用神经导航术一次性摘除脑瘤，为患者解除痛苦，嘻嘻。”
　　“没问题，”一听说是会诊，而且是自已的拿手好戏，在学友、死党、结拜兄弟面前露一手，张明轩一口答应下来。之后又补充：“不过要跟我们院长说一声才行——但估计没什么问题。”
　　“先谢谢您了，”何家成松了口气，拿电话的手不那么颤抖了。
　　“不用谢，”张明轩说，说完又不解地问：“为什么不用你们的诺力刀？”
　　“你知道诺力刀不能一次摘除几个瘤。”
　　“哦……是的是的。”张明轩知道自已说了外行话，未经大脑说了外行话。人有时就是这样，在对自已熟悉的人说话时思想松懈，于是尴尬地“哈哈”一笑。
　　“嘻嘻，”何家成也笑了，表示理解。
　　“为什么不转过来呢？转过来方便……干脆移过来算啦。”张明轩又说。
　　“还没告诉你情况：三个脑瘤中其中一个接近延髓，经不起来回颠簸，所以就请你屈尊了。”
　　“也有道理。”
　　“是啊。”
　　“那么到时见。”
　　“好的。”
　　张明轩放下电话。
　　何家成也放下电话，即时，一颗悬空的心也放了下来。室内很静，静得可以听见他自已的心跳声。他习惯地转身朝文件柜望去，但见柜上的玻璃门出现他的身影，他盯着自已的脸，觉得自已就像苍蝇一样令人讨厌。
　　二○一一年十二月的一天上午，一辆车身喷有“南州市东方时代医院中心城区分院”蓝色黑体字的白色面包车驶入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大门内，在主楼门前停了下来。
　　副驾驶的门开了，张明轩从车上下来，肩上挂着一个胀鼓鼓的蓝灰色联想笔记本电脑包，包里是他最新研制的神经导航仪延伸产品——便携式计算机图像工作站，还有附件部分的导航探针；至于红外线定位仪和其它组件他没带，因为何家成他们院也有，通用。司机把车开到主楼一边的停车场停下，等候张明轩。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何家成和微创神经外科全班人马一共二十多人立即迎上前去。何家成先和张明轩握手：“欢迎欢迎！欢迎‘当代华佗’、微创神经外科先驱、神经导航术专家张教授亲临我院指导……”那热烈的程度就只差拥抱接吻了。
　　教授？张明轩心里一阵窃喜：还不是呢。但没说出声来，默认了。
　　“欢迎欢迎……”其他人员也先后向张明轩伸出手去，张明轩也和他们一一握手，笑盈盈地说：“谢谢你们的诚挚邀请……”言谈举止流露出专业权威、未来教授的优越感。
　　客套过后，何家成带张明轩进入主楼，其他人跟上。穿过一个繁花似锦带有休闲设施的小花园，进入通用员工专用电梯。电梯直上十楼。出电梯，再穿过一条长长的铺着墨绿色地毯的走廊，他们来到一扇铝合金门前——这就是何家成他们医院的拳头科室微创神经外科了。
　　“请请……”进入科大门后，何家成再拱手弯腰地把张明轩请进位于医生办公室隔壁的阶梯式会议室。室内早已坐满了穿白大褂、蓝大褂、粉红色大褂、绿色大褂的医务人员，大家约有一百多人。他们一见张明轩进来就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向他热烈鼓掌：“噼呖啪啦……”
　　“请……”何家成把张明轩引到第一排正中的一个位子坐下，其他人员分别坐在他和张明轩的两侧和后面，好像众星拱月一般，张明轩觉得有面子极了，何家成也觉得很威风。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何家成走上主席台一旁的椭圆形发言台后，笑容满面地环视大家一眼，神情激动地说，“非常荣幸！今天，我们邀请到我国著名微创神经外科先驱、神经导航术专家、南州市东方时代医院中心城区分院副院长兼微创神经外科主任张明轩教授来我院进行指导、会诊……在此，我代表我们科、我们院、还有我们的肖院长——他今天上午到外面开会未能赶回——对他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最诚挚的感谢！”
　　“噼呖啪啦！”台下又响起一阵掌声。
　　何家成做了个请大家安静的手势，掌声慢慢停止。何家成笑容可掬地接着说：“下面有请张院长……”他把“副”字去掉“……张主任、张教授给我们讲几句话，大家再次热烈欢迎！”台下掌声又响。何家成做了个请张明轩上台的手势，然后走下台去，坐回原先的位子上。
　　“噼呖啪啦……”随着一阵小一些的掌声，张明轩健步走上发言席，俯视台下，但见下面坐满白、蓝、粉红和浅绿色大褂的人们，一张张笑脸充满崇拜，其中不乏俊男美女，美女如云。他满面春风地对大家说：“谢谢大家！谢谢何部长何副主任的盛情邀请！大家兄弟医院在业务上互相交流，互相促进，共同进步，为病人解除痛苦……下面还是先将麦克风交回给何部长吧，请他为我们介绍一下病情。”说完，他把麦克风插在麦克风座上，走下发言台。
　　“你上……”何家成叫他身边的微创神经外科主任上台介绍——微创神经外科具体工作由他来做，何家成兼副主任只是为了方便市场拓展工作，最终目标是副院长、院长。微创神经外科主任走上发言席，天花板上的灯暗了下来。不一会儿，主任身后的大屏幕出现患者的病历资料，他手持电子教鞭往屏幕上指指点点：“患者，男，二十六岁，职业体操运动员。三个月前在一次例行训练中突发癫痫，送当地医院CT检查发现右大脑半球额叶、颞叶和枕叶各有一个胶质瘤，直径分别是一厘米、一点五厘米和一点八厘米……如用传统方法需做三次开颅术，患者不但要承担昂贵费用，还要承担三次开颅风险，为此，我们决定采用微创神经外科中的尖端技术神经导航术为患者一次性摘除脑瘤。但由于瘤体接近运动、语言功能区，容易损伤上述两区引起功能障碍，风险很大，所以，我们特别邀请东方时代医院中心城区分院院长、微创神经外科主任、神经导航术专家张教授来会诊，请他亲自操作，为病人解除病痛！”说完，他朝张明轩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走下发言席，回到原先的位子坐下。
　　张明轩笑盈盈地走上发言席，拿起电子教鞭，转身朝屏幕指指点点，教鞭发出的红光在屏幕上形成一个点，红点在屏幕上晃来晃去。他心坦荡荡地说：“这样的病例最近两年我们遇到过一些，我们完全可以用神经导航设备在直接皮质电刺激定位功能区和唤醒状态下切除肿瘤，这是欧美日处理侵犯功能区肿瘤的一种安全有效方法，不但可获得功能区准确定位，还可达到最小限度的功能区损伤和最大限度地切除肿瘤……具体操作上，采用神经导航定位病灶和中央前回，术中唤醒麻醉，直接皮质电刺激定位肢体运动、语言功能区，同时进行运动、语言功能测试以获得两区准确位置，在病人清醒状态下切除脑瘤，从而避免损伤上述两区出现并发症，提高患者生存和生活质量。”
　　大家频频点头，有的奋笔逆书；有的用录像机录像；有的用手机拍照；有的用数码录音机录音……但大多数人只是用眼看、用耳听、用脑记来吸收这新知识，唯恐错过一个画面、一张图表、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多么宝贵的经验啊！
　　多么精辟的论述啊！
　　多么……
　　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高！实在是高！
　　“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览，得来全不费功夫’哇！有钱难买，可他却分文不收地全说出来了！”何家成在心里对自已说，心中暗暗高兴，同时又嘲笑张明轩：傻瓜，头脑简单！
　　张明轩说完，在座的人一时默默无言，沉浸在张明轩描述的手术情景中。过了好一会儿，大家仿佛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噼呖啪啦”地鼓起掌来，掌声响彻室内外，把天花板上的尘埃震得往下掉；把窗外的几只白鸽吓得“扑愣扑愣”地高飞而去。
　　“精彩！精辟！！精堪！！！”何家成一连用了三个“精”来表达对张明轩论述的感受。张明轩充满成就感地走下发言席，天花板上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何家成站起来对回到身边的张明轩说：“不愧是首屈一指的神经导航术大师啊！当代‘华佗’！”
　　大师？华佗？！张明轩喜上眉梢。“哪里哪里，”他故作谦虚地摆摆手：还有“教授”呢。从学友、死党、结拜兄弟、竞争对手口中获得的赞美，比什么人说的都真实、珍贵。哈哈，不仅成为“当代华佗”，还成为“大师”、“教授”了呀。
　　“这次手术全靠您了。”何家成又说。
　　“大家一起努力吧，”张明轩这回真的谦虚。
　　“请请……”何家成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把张明轩引出阶梯式会议室，向微创神经外科手术室走去。
　　手术室里，无影灯下。
　　手术病人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几个医生护士在给病人做手术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妇产科兼麻醉科主任杨志清坐在麻醉机旁给病人做麻醉。早已“全副武装”的张明轩正在安装头架和参考架，启动红外线定位仪——护士早已把诺力刀车架上的诺力刀工作站搬走，换上张明轩的便携式神经导航术计算机图像工作站。何家成同样“全副武装”，站在张明轩身边。
　　一会儿，张明轩安装完毕，而医生护士还在做准备，杨志清还在麻醉。何家成趁这空隙向张明轩介绍手术团队：“那是第二助手微创神经外科主任……那是第三助手——哦哦，第一助手是我。那是麻醉医生；那是器械护士；那是巡回护士……”
　　“我们从没合作过，可能彼此不大适应哩，”张明轩的嘴巴在口罩后蠕动，眼神显得有些担忧。手术，最好是和自已熟悉的人合作，这样可了解彼此的操作习惯，减少不必要的磨合，使手术顺利。一句话：默契。
　　“放心，都是我院的精英，做助手不成问题！”何家成说。
　　“当然喽，有你在，哪有不放心之理？”张明轩一边掩饰尴尬，一边用导航探针在患者头部作定位标记、注册，设计头皮切口……
　　“何部长，”第二助手微创神经外科主任从手术台一边走到何家成面前，口罩后面的嘴动了动，“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
　　“知道了，”何家成板起脸说，虽然戴着口罩和帽，看不全他的脸，但从他的眼神、语气仍可感觉得出他自以为高人一等。虽然自已是副的，他是正的，但自已兼市场拓展部长，未来副院长，是最靠近院长的人之一，还有，他和肖长安私下做了交易，而他只是个搞技术的“工匠”。说完，他朝在手术台旁做麻醉的杨志清看了一眼——与何家成目光一接触，杨志清立即点头：“病人生命体征稳定。”
　　“麻醉药下足了没有？”何家成一语相关地问。
　　“下足了……放心！”
　　何家成眼睛露出笑意，他把脸转向张明轩，口罩后的嘴又动了起来，语气恭敬而又亲切地说：“准备好了，明轩兄。”
　　张明轩口罩后的嘴巴大幅度地蠕动了一下：“开始吧！”
　　“开始！”何家成稍为提高声音说。
　　手术室再次忙碌起来，发出手术器械轻微碰撞发出的令人愉快的“叮当”声，和纯棉布料轻微磨擦发出的“窸窣窸窣”声。
　　张明轩走到主刀位置上；何家成走到他左边第一助手位置；微创神经外科主任走到他右侧第二助手位置。张明轩伸出一只戴橡胶手套的手：“手术刀！”
　　“啪”的一声，器械护士稳稳地将一把手术刀放在他手上。
　　张明轩紧握手术刀，先在病人头上三个用紫药水画着标记的地方切开三块直径两、三厘米的头皮，露出灰白的颅骨；再用磨钻在三处钻了三个同样大小的“窗口”，露出灰白的大脑；最后他接过何家成递过来的导航探针安装在他们院的与便携式计算机图像工作站相连接的工具转换器上，小心翼翼地把它伸进“窗口”里，慢慢地向前移动，同时小幅度地往上、往下、往左、往右探索，寻找脑瘤。在这同时，他把脸转向车架上的便携式计算机图像工作站，望着显示屏，等待脑瘤出现……可是，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脑瘤还未出现。
　　张明轩耐心地等待着，继续蠕动导航探针。
　　何家成也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与张明轩的一致。
　　其他手术人员也耐心地等待着，同时看看张明轩和何家成帽子和口罩之间的眼，观察他们的眼神，随时准备接受指示。
　　可是，三十分钟过去了，脑瘤还没出现！
　　“怎么回事？！”张明轩急得满头大汗，汗水渗湿了帽子。在这同时，作为第一助手的何家成不停地用皮质电刺激器点触患者大脑皮层，寻找运动和语言功能区；第二助手也凑近患者耳边进行语言功能测试：“您叫什么名字？您知不知道您在什么地方？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另外一个护士也活动患者四肢和捏拿患者多处皮肤，可患者还是像聋了哑了死了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张明轩望着大家，频频用眼神跟他们交流，嘴巴在口罩后不停蠕动……但大家比他更无助，更紧张，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您是会诊主刀医生啊！
　　张明轩茫然地摇摇头，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来，沿着鼻梁，沿着脸颊，滚到口罩上，渗湿了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
　　“嘘……”手术室出现一阵骚动。
　　“患者已经上台，颅骨已经钻孔，”何家成故作惊慌状对张明轩说，“是不是扩大‘窗口’，改用传统方法？”
　　“这、这……”张明轩汗如雨下，说不出话来。
　　一个女护士用一条折叠得很好的干毛巾往他额上按，吸去他额上的汗水。张明轩犹豫不决地对何家成说：“这，这、这这这……”
　　“时间不等人哪！”
　　“这……”
　　“快作决定吧！”
　　“好吧……就试用你们的诺力刀，”张明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过，他没采纳何家成改用传统方法的建议，而是提出使用诺力刀，诺力刀总比传统方法好。
　　“诺力刀坏了，”何家成出其不意地说，“早在打电话给您前就出了故障，至今没修好，所以才请您过来会诊，用您们的神经导航术……”何家成眼神无奈地说。
　　“啊？！”骑虎难下了！
　　“事到如今，只好用手工……”
　　沉默，难耐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张明轩心有不甘地点点头，“也只好这么办了。”
　　“你经验丰富，由你来主刀吧。”何家成说，“我在一旁协助，相信会成功的。”
　　“也只好这样了。”
　　何家成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把便携式计算机图像工作站推到一边；有人收拾手术台上的导航探针等附属设备；有人推来手术器械台，一个护士打开消毒包，重新消毒患者头部，之后手术重新开始——开颅手术。于是，张明轩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传统方法把三个小“窗口”扩大成一个差不多有半边头大的“窗口”，花了五个多小时才把手术做完。
　　神经导航术的声誉就这样给毁了！
　　医院大门外，张明轩的司机早已把车开到门前，启动，把车门打开。张明轩站在副驾驶门前向何家成等人告别——只有两、三个人，和来时的二、三十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真不好意思，弄成这样子，”张明轩低头说，边说边搓手，跺脚。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意外惹的祸，”何家成摆摆手说，其余的两三人也附和：“是呀是呀，张医生……”改称“医生”了。
　　张明轩上车，坐下，把装着便携式计算机图像工作站的电脑包放在大腿上，抱紧，何家成帮他关门——正在这时，从医院方向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不好了！不好了……手术病人出并发症了！！”与此同时一个身穿蓝大褂的人飞也似地从大门内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车前对张明轩和何家成他们说。
　　“怎么啦？！”张明轩一愣，把头伸出窗外，朝来人望去。何家成等人也朝他看去；何家成劈头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病人抽搐……癫痫发作……估计出了并发症……”
　　“啊？！”张明轩大吃一惊；何家成也现出惊诧之色。张明轩把电脑包往座上一放，跳下车对何家成说：“我们先回去处理……”说罢向前跑了几步，停下，回头对司机说：“你先把东西运回去，用安全带固定，我随后就回。”
　　“是！”司机开车离去。
　　张明轩何家成他们跑入院内，进电梯，出电梯，穿走廊，很快就回到微创神经外科手术病人的病房里。但见里面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何家成挤进去，张明轩跟上。病人正发生强直性抽搐：角弓反张，头向后仰，牙关紧闭，口吐白沫，并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啊啊哦哦”的声音。
　　“打了催眠镇静药安定没有？”张明轩急问。可能嫌医生护士回答慢，何家成迫不及待地追问：“打了没有？！”
　　“打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答。
　　“再打一百毫克同类药鲁米那加强疗效！”张明轩又说。没等医生护士回答，何家成重复：“再打一百毫克鲁米那！”
　　“是！”一个女护士又给病人打了一针。半分钟后，病人抽搐停止。
　　“这是常见的并发症，不要怕，按常规处理就是了，”张明轩对身边的医护人员说。何家成也点点头：“是的是的，是常见的并发症，不用怕不用怕。”
　　他们身后出现一阵骚动。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病人家属围上来了，最靠近他们的是一对年约七十多岁的老夫妇，男的老人声音颤抖地说：“医、医生，医生……俺儿子怎么啦？俺儿子怎么啦……”
　　他们后面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女家属眼泪汪汪地说：“是不是出了医疗事故了？是不是出了医疗事故了……”
　　“不是不是！不要乱说，”何家成转身瞪他们一眼，“这是常见的并发症，不是医疗事故……事前已经跟你们讲清楚了，你们已经签字……有话请到外面去说，不要在这妨碍抢救。”何家成边说边将两手放在他们两个人肩上，半请半“押”地把他们往门外推送。家属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不由已地往门口走。张明轩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保持呼吸道通畅……”
　　“说得轻松，手术不成功，失败了，害得病人抽风，不是医疗事故是啥？！”走到门口，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稳住脚步，转身，挤回来，气忿忿地对何家成说，说完回头朝病房大骂：“张明轩！亏你是‘当代华佗’！俺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打断你的腿！”
　　张明轩听了禁不住从里面走出来，露出勉强讨好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看样子他想解释原因，可还没开口患者哥哥便一手揪住他的衣襟，咆哮：“你这个徒有虚名的家伙！”
　　何家成急忙上前拦阻：“你想干什么？”
　　“滚开！”患者哥哥一把推开何家成。何家成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患者哥哥继续气汹汹地指着张明轩的鼻子大骂：“俺打破你的头，让你给自已做手术！”
　　张明轩吓得脸色发青，步步后退。
　　其他医护人员一时懵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在原地不动。
　　几个女家属“呼”的一声上前把张明轩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约七十岁的老女人哭哭啼啼地说：“呜呜……你把俺儿子弄成这样……呜呜……叫俺怎么办哟……呜呜……”
　　一个身穿李宁牌运动服、健壮、年约三十多岁的壮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我是他教练……他是个很有前途的运动员，有机会参加二○一四年韩国仁川亚运会夺金牌……你们赶快采取补救措施……”
　　张明轩更加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
　　何家成走到张明轩和患者家属之间，假惺惺地对张明轩说：“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力了。”说完把脸转向患者家属：“不关他的事，要怪怪我请他会诊……”
　　张明轩心情稍为放松下来。
　　“官官——不，‘医医相护’！”一个患者家属说。患者哥哥听了，满脸的横肉在颤动，再一手揪住张明轩的衣襟：“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啊？！”
　　“这……”张明轩不敢把话说死。
　　“没有没有……”何家成说。
　　又有一个女家属上前喝道：“俺弟弟会不会一辈子躺在床上啊？”
　　“这个……难说，”张明轩吱吱唔唔，把脸转向何家成，希望他出面说些什么——往好处说——因为他毕竟是这家医院的人，而他只是个会诊医生，他不敢以“专家”、“教授”、“当代华佗”自居了。
　　谁知何家成出其不意地说：“有可能。”
　　“啊？！”女家属们一听脸色骤变，一窝蜂地涌向张明轩，手舞足蹈：“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假‘华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