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属:原创 · 普通授权
字数:38555
阅读:9954
发表:2016/3/26
历史
小说
香憾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这些词句比毒药更毒,比利剑更锐,漱玉的身躯似被这些狰狞的字句凌迟般了痛楚,她连哭也哭不出来,感情、思想,都因为剧烈的心痛而木然麻痹了,漱玉只是傻傻地站着,看着,但山下的信江河与对岸苍老的河口古镇丝毫激荡不起漱玉如死的心。那些,美也罢丑也罢,此刻也仿若漱玉的心,是凉死的。
漱玉在九狮山上一直站到夜幕时分。直到身后的许五伯轻声喊了一句“玉丫头”,漱玉这才回过头。许五伯在漱玉出门时就发现了漱玉有些不对劲,一直到夕阳已西沉,还不见漱玉归来,许五伯慌了手脚,赶忙沿着一堡头一路寻来,好在初夏的傍晚还算亮堂,在浮桥这边仍能清晰看见对面九狮山上孤站的女人。于是,想也不用想,许五伯径直上了山。
“出什么事了?”许五伯找着了漱玉反而不急,他捻了团烟丝填进随身带的竹管烟筒,点上火,蹲下了,然后静待漱玉的反应。
“您怎么来了!我没事,就想站在这里看看,静静。”漱玉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可惜,这一笑却带出了两颗大大的泪珠,漱玉赶忙用袖子擦了,不敢让许五伯看见。
“没事就好,乱着呐!我有些不放心!”五伯在鞋底上磕了烟屎,起了身,“转家吧!”说着让开了身子。
四:
派出所就在复兴街中段,和河口手工业联社共用了一栋楼。这座有点仿欧式的老房子据说以前是扬州商会馆,上下两层,楼上是手工业联社的办公区,派出所在楼下。副所长办公室就在楼梯口靠右手的右第一间房,对门则是审讯室。办公室里其实很简陋,一张土红漆的抽屉桌,一条也是红土漆的木靠椅,再就是进门处的墙角上摆着一对竹制沙发。韩琦的办公室就在这儿,此刻他正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并不高大的身躯填到了那张靠椅上。
韩琦是53年回到河口的,很顺利从公安学校一毕业,回到县公安局立马便被安排到河口派出所当了副所长。这让韩琦心中无端地滋生许多感慨和满足感。
这个小县城,他曾是那么卑微地活着,也曾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
很多时候的韩琦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展翅。52年的河口镇,如全国其他地方一样,轰轰烈烈搞起了土改。工作队、阶级划分、斗地主、挖浮财……他需要借助这种趋势为他未来的宏图大业奠定稳固的基础。这难得的机遇是诱惑,也稍纵即逝。
韩琦是知道的,也一直想紧紧地抓住它。从进入公安学校起,他就在努力编织自己美好的未来,挖心搂肺地想着如何尽快夯实浅层的基础。他整天卖力地挎着把盒子炮在河口九弄十三街转悠,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的信息。还真别说,那一阵子,功劳真得不小,仅仅一个来月,河口这个小镇居然被韩琦抓获了十几号国民党残余与土匪分子。结果弄得河口沸沸扬扬,谁都知道了派出所有个叫韩琦的“英雄”。
韩琦在这间灰暗的办公室里看见他光明的前程。他挪了挪身躯,以更舒服的姿态斜躺在那张靠椅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抱着后脑,盯着对面其实什么也没有的白土墙……他极其享受着河口这段人前扯高气扬的优态时光,也有一个无法打开的心结:关于漱玉,有多渴望遇见她就有多害怕遇见她。
所以,更多时候的韩琦觉得自己像一个蜷缩在蛹里的毛毛虫,漱玉用柔情铺就的茧将他紧紧围困其中,他想挣开又舍不得挣开。
那段青涩的爱情在他生命里泛起最美丽的涟漪也给他最猛烈的撞击。漱玉轻唱小曲时的那种风情,漱玉写字作画时脸上的那份专注与字画里透露出来才情,漱玉那轻施粉黛犹若仙子的脸容与身段,以及和漱玉在一块时的那份缠绵。这些,都让韩琦无法自抑。许多个夜里,他仍会一遍遍幻想着自己和漱玉在一起,漱玉的如雪肌肤、漱玉在床上兴起时一声声让他听着会全身酥麻的低吟——是的,即使是那个时候,漱玉也不曾表露出淫荡,给韩琦的感觉只有说不出的娇媚,和一些隐隐可觉出的高贵。于是,韩琦这时总不能克制自己,只得一次次溜到厕所,悄悄地,用自己的双手揉搓自己的根儿来消销蚀坚硬的渴求,那时,他闭着眼,蹲着,脑海里拼命回忆起自己与漱玉在床上的每一个细节,直到下腹那团火化着一滩秽水从厕沟滑尽。
对于漱玉,韩琦背负着太多内疚。但他多少是知道一些漱玉的过往的,也知道漱玉置了一幢较大的房子和乡下两三亩地,尽管在阶级划分时被定为了“小土地出租”,在大斗时或不见得挨得上,然而这到底是个边缘身份,倘使一不小心得罪了谁,说不定便会被揪出来当了典型。而最糟糕的是——金家弄一位曾在刘怀玉手上当剃头兵的后生,不知什么时候潜回了老家,而且,很不幸地第二天就被人举报到了派出所。剃头兵很不经事,韩琦甚至没怎么开口,只用冷峻的眼神压了他几回,剃头兵就什么都给招了:在国军当兵时偷了两回罐头、国军败撤后做了几年乞丐、团长太太曾摸过他一回脸并赏了他一块银元……最后,还说出了金家弄住着他们军长的五姨太。当然,他不知道这位五姨太叫漱玉,更不知道审问他的首长和五姨太有过一段故事。不过,剃头兵说,他认识五姨太。
韩琦有预感,这位剃头兵说的五姨太会是漱玉。也让韩琦有点始料不及,军长姨太?他知道这意味着将会在功劳薄上画上多大的功勋。思索了一晚上后,抗不住名利诱惑的韩琦终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面。
漱玉是从课堂上被民兵们揪出来的,带路的是仍然戴着手铐的那个剃头兵。其时,漱玉正在给四年级的小学生们上数学课。韩琦愣是亲手从讲台上拽下漱玉给她上了手铐,而且,一脸肃穆,两只眼睛还似乎射出了饿久了的老虎见了食物时才会显露的凶光。
漱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会面会是如此绝情敌对的形式。一直到民兵们给漱玉套上一顶写有“现行反革命”高帽子,漱玉还没缓过神来,她只是傻傻地盯着前面韩琦威风凛凛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身后民兵用步枪在她后背捅都没有感觉出,还是另一位民兵朝她后臀踹了一大脚,漱玉这才扑倒在地,然后再木然起身,勾着头,跟着这一大伙人往派出所的方向走。
漱玉与韩琦再见时是在她从派出所放回家的第二天傍晚。
也算漱玉命好,在派出所受审时,县公安局邓可清局长正好下来检查工作,翻阅了漱玉的审讯笔录后,邓局长觉得这位国民党将军姨太太算不得什么正经官太太,更与反革命罪行靠不上边,在邓局长心底,他还觉得漱玉甚至是个标准受害者。然而,这究竟是一个特别注重阶级立场与政治成分的时代,纵使是一局之长,他也没敢把这种感觉直接说出来,只是在笔录上签了一条意见:“暂未发现党漱玉有参与反革命行为的证据,建议释放其回家接受广大贫下中农监督与教育”。所以,一阵惊吓后,漱玉终于免却了一次牢狱之灾。
韩琦是以漱玉的监管责任人的身份再进漱玉的这间老屋的。进门时,冲仍旧在忙着编制箩筐的许五伯做了个很官样的微笑,便算是打过了招呼,没待许五伯从桌上烟盒里扯出香烟,便径直走进了里间。
韩琦以前住的那间房子早由公家易了主人,现在住的是一对母女,母亲是个裁缝,不在家。房门口,是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伏在小饭桌上写作业。
“小姑娘,党漱玉在不在家?”韩琦躬身问这位小姑娘。
“玉姐,有人找你呢。”这位叫林檎的女孩朝楼上喊了声。然后起身收齐作业进了房间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关门时还朝呆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回事的韩琦瞪了一眼。林檎见过韩琦,从学校回家的途中她好几次看到过韩琦大脚踢被绑着或铐着的人犯,林檎不觉得那些人犯像是恶人。所以,对韩琦,林檎没来由地直接就有一种厌恶感——这还是她不知道韩琦曾抛弃了她的玉姐姐。
声明:未经授权不得转载,侵权必究!授权后转载须注明出处:"转自华语剧本网 www.juben.pro"。 [ 如何申请转载 ]
登录 后再戳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