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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玉奎：“你问这个么，别的倒也没什么，还不就是……那个让人讨厌的高血压啊！”
　　吴老太：“说起高血压，我和你一样，而要控制不升高，就得有个好心情。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听了可别冲动啊！”
　　文玉奎（兴奋地）：“吴教授，这个高血压，你说是病也是病，你说不是病也不是病，这不一到医院来，凡事都得听大夫的？现在我这精神好着呢！不过不知你要说的是什么，听了便会触及到，我这冲动的个神经啊！”
　　吴老太递出几张纸：“文书记，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看的，并盼着你文书记给以同情和重视！”
　　文玉奎接在手中看。
　　吴老太、萧瑛的目光，停留在文玉奎阅读纸上字的神态中。
　　
　　411.市府住宅区的大门前 日
　　吉荣张目望。
　　一个中年女人往里进。
　　吉荣赶忙拦在前：“老张嫂，见到我妈去哪了吗？”
　　中年女人：“只见她跟着你家保姆出去了，去了哪里可不知道。”
　　又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往里进。
　　吉荣赶忙拦在前：“见到我妈去哪了吗？”
　　老妇摇下头：“没见，没有见！”
　　吉荣：“咳——到底这去哪了呀！”
　　
　　412.一号病房的内间内 日
　　文玉奎将纸压手下：“吴教授一定是觉得，这上面写的好新鲜吧？”
　　吴老太：“书记你不看过了，连上面的墨迹都是新鲜的，当然也就都是新鲜的了！”
　　文玉奎：“这个上面写的事，我和市长已经多次商谈过，可始终还没那证据，可以证实这个上面说的事。”
　　吴老太：“也就因为没证据，我这老婆子才跟您这书记来说的啊！”
　　文玉奎：“这个没有证据的事，我也很难表什么态。再说么，新时代要有新眼光，新时代要有新观念。企业减人增效，部分人员下岗，或为降成本将部分部件拿到厂外去加工。这些应该都正常，同时那些个合作者，自然是要获取利润的么。”
　　吴老太（冰冷地）：“这是吗？文书记，这我倒要领教了！”
　　文玉奎：“吴教授深懂政治经济学，当然知道那些与之合作的加工者，是要追求利润的。这在政治经济学中叫什么？如果我还没记错，应该是叫创造剩余价值这对吗？那这样，人家创造的剩余价值多，自然人家得到的财富也就……”
　　吴老太（蓦然插上话）：“也就多，是也不是文书记？哎，哎呀，这我也都知道了，你书记这是在讲政治经济学，可既然讲起政治经济学，怕是这个的里面，还得再来讲一讲，剩余价值的再分配了吧？”
　　文玉奎：“对，对啊！”
　　吴老太：“要这样，那就怕会是，盛天设备厂的剩余价值多得盛不下，所以才要拿出来给那个永泰什么厂，并还有些什么人……不，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些当权者给分一点，是也不是呀文书记？”
　　文玉奎：“不，不不不，怎……怎么会是这样呢？”
　　吴老太：“不是这样，那这又是怎样呢？”
　　文玉奎：“至于盛天设备厂日渐衰败的这件事，我与朱市长，以及市委的其他领导已经议论过了许多次，可以说盛天设备厂的那衰败，不能说管理上一点问题也没有。可在这个方面么，朱市长还亲自去到盛天设备厂里调研过。但调研来又调研去，主导的原因原是生产设备太陈旧、市场的供需矛盾又起变化……”
　　吴老太：“那我就打断你一下，你书记是不是就也认为，这些都是真的呢？”
　　文玉奎：“市长调研的结果，我一没证据，二没理由，怎么能随便就给否定呢？”
　　吴老太：“那么盛天设备厂，技改工程的下马，又是怎么回事呢？”
　　文玉奎（笑）：“至于这个么，吴教授，那是朱市长在市府会上商定的，你是朱市长他老岳母，怎么不让朱市长向你做出这解释呢？”
　　吴老太（面色忽一沉）：“他若能给我解释，我还何苦这来找书记？”
　　文玉奎：“可像这种老问题……”
　　吴老太：“什么这种老问题？万人之众因为不发工资而没饭吃，这能算是老问题？也就算是老问题，而这样些个的老问题，又是怎么造成的呢？”
　　文玉奎（笑）：“吴教授，你……你呀，刚才还在劝我别冲动，怎么你自己便先冲动起来了？”
　　吴老太：“你这可觉得我冲动了？我这冲动的可还在这后头呢！减员增效，不错，关键是员减了，而效增了吗？为降低成本，将部分部件拿到外面去加工，就事的本身并没什么的不妥处，可根本的问题是这样做，成本真的就降了吗？既然设备太陈旧，为什么还将技改工程给撤了呢？那么多职工没饭吃……他们要求惩腐败，更也异口同声说厂是垮在厂里领导的腐败上。那么这些难道说，也都是些老问题吗？”
　　文玉奎：“吴教授，你说的这些，市委不是没想过，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这说话，可该注意证据啊！”
　　吴老太：“我是没证据，可你感觉没有感觉到，盛天设备厂里有腐败，并且日益都在泛滥呢？”
　　文玉奎：“这个么，谁都可以去怀疑，但做为问题摆桌面，那就得有证据证明腐败在哪里，又是谁在搞腐败，而若尽是凭空论，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吴老太：“这样说，盛天设备厂的那腐败，你们是不打算解决了？”
　　文玉奎：“既然有腐败，当然要解决。你的意思我明白，而现在就要我来说，是谁在那里搞腐败，我现在确还不能定。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因为我没有铁的证据做支撑。可我这时要问的……”摆出几张纸，“吴教授，你拿着这些来找我，是不是另外还有证据给提供？”
　　吴老太：“你……你来问我要证据，还不是要难为我这老婆子啊？”
　　文玉奎：“可这没有证据的事，你这又不是，在难为我这个书记吗？”
　　吴老太（恼怒）：“啊，我要有证据，还找你书记做什么？我现在是还不能说，就是因为腐败才垮了那个大工厂，但问题反映到市委，又是一个万人大厂的兴和衰，这个不能说不是一个的大问题。可是你们呢？你们不说去调查，反要我这老婆子给拿证据……”
　　文玉奎：“不，吴教授，我们是要反腐败。改革大潮，汹涌而下，免不了会有泥沙卷进来，可腐败分了毕竟是少数……”
　　吴老太（大怒）：“啊，难道你还想，让腐败分子成多数吗？共产党人为什么舍生忘死闹革命？还不就是要推翻既腐败无能，又祸国殃民的旧统治，让天下人的日子都好起来？如果要让祸国殃民的腐败分子占多数，那么这样是不是，共产党人还要再闹一次这革命？” 抓出文玉奎的手中纸，又一把拉上萧瑛手，“白慧，不说了，咱们走！”
　　文玉奎：“吴教授，你……”
　　吴老太匆匆消失在门外。
　　文玉奎追至门口，看着匆匆而去的吴老太（笑）：“哼哼，怎么老了这老了，这样一个的怪脾气，一点也还没有改变啊！”
　　
　　413.出租车内 日
　　车窗外，树影倒挂，风声呼呼。
　　吴老太（气愤亦然）：“我找错人了！我找错人了！我这找错人了啊！”
　　萧瑛（画外音：这是她后悔不该来找文玉奎，但她这样的痛心疾首是为什么？就单是没有照她想的来回答她？看来我还得，真的再打个迷浑来问问了！）：“姥姥，不是来找书记吗？可咱找的他就是，他还到医院看过我跟小方方呢！姥姥您这怎么说，咱是找错人了呢？”
　　吴老太：“咳——他是市委文书记文玉奎，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我这是在想，今天见的这文玉奎，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在我印象之中的文玉奎了，要早知道是这样，那我还来找他干什么？干什么？咳——”
　　萧瑛：“听着姥姥您这样说，原来这个文书记，不是您心中想的那文书记，那这是不是，您原来心中那文书记，还是一个这好官了？”
　　吴老太：“怎么不是呀，他在市委做着副书记时，那是出了名的实在官。他除了不作表面那文章，每逢遇到大事儿，还总要亲自到场去听群众的那心声，然后再与同志们共到实地作论证，并且一旦做出决定来，便就一鼓作气做到底。所以他的工作就总是，每做一件便成一件，并在这个江河落了个说到便就做到的好名气，好书记。”
　　萧瑛：“那要真这样，姥姥您怕也该想想了，文书记他说要证据，或许他也就是这样想的呀！”
　　吴老太：“证据是该要，可他问谁要？我把事已告诉了他，他想要把事给闹清楚，就得着人去调查。而他书记不这样，反要我这个没了用的老婆子，一切都得给他拿证据，那还要他们的纪检委，还有他们的反贪局去做什么？”
　　萧瑛：“那对这事是这样，可文书记他对贪官，会不会也像他说的，那样就能下手呀？”
　　吴老太：“说到这个上面了，过去他还的确是这样，不管是他同事或部下，更不管是他的家属与亲戚，只要有了错误或犯了罪，还从没听他有过什么怂恿或偏袒。所以那些人犯了什么事，不但不会去找他，还总得想着法子要躲开他，更别想指望他去说情庇护了！”
　　萧瑛：“可文书记既然是好官，那姥姥您还担心他什么？只这要我来看呀，文书记嘴上说是要证据，说不定为着说的那证据，文书记的那心里，便也在想着那法儿，着人去找证据了！”
　　吴老太摇摇头：“咳——这也只是空头想，我也但愿会这样，可我怎么听着他口气，怕在利欲那面前，他那原是纯洁的一颗心，也像变了样子了！”
　　萧瑛（惊讶地）：“不，姥姥您越说，便就越是吓人了！别的人会变，那样好的文书记，怎么说变就也那样会变了呢？”
　　吴老太：“这不我也是在担忧么，如果他也变得贪婪了，便不会再去恨贪官，更还会拿他手中的那权利，去做贪官的保护神……（大气填胸）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江河的老百姓，可就该要受罪了！”
　　萧瑛：“哎呀姥姥您，怎会说着这说着，便就又要生气了呢？我看不会的，文书记他不会变。姥姥还是别说了，就快歇上会儿吧！”
　　吴老太转眼看窗外，然后闷闷又回过头，看起手中的几张纸。
　　萧瑛，画外音：好个既刚正，又好可怜的教授啊！文玉奎是声名显赫的大书记，可要真像她说的，那文玉奎也变作了贪官的保护神，那书记这顶桂冠加冕在了他头上，便就显得那么庸碌乏味了，而相同之下，这位埋名于平民之中的老教授，却就显得那么不平凡，那么英明和伟大。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万人的大工厂，生生便让人给糟蹋了，岂不是养肥了几个大贪官，却砸了万名工人的那饭碗吗？不过这也真是了，满怀信心找了来，却就这样满怀失望又丧心去，如此这位清高刚正的老教授，她又怎么就受得了？那么我这个的萧瑛呢？虽然不能与她一起品贪又论政，但也不能由着她性子，来给她这自己加气啊！
　　忽然一阵的颠簸。
　　萧瑛赶忙抱住吴老太。
　　车体稳下来，吴老太复又展开手中纸。
　　萧瑛：“姥姥，不看吧，也别再气了！姥姥您不一向好度量，可今儿怎么这样呢？文书记说要证据也不为过，要紧的是姥姥的手中没证据……啊，文书记正在住医院，管由他，不管也由他……”
　　吴老太噌地一下挺起了胸：“不，他既是市委的大书记，事就必得该是管，不过我这不会再找他，我要写信给省委，给省书记！如果省里还不行，我就写信给中央。这是党章赋予给我的这个共产党员的义务和权利！”
　　
　　414.吴老太的卧室内 日
　　萧瑛与方方搀扶吴老太坐在沙发上。
　　吉荣蓦然到房中：“妈，刚才去了哪里了，到处找您也找不到？啊，闹了大半天，您是去找了文书记，可人家文书记还没说上几句话，您便夺过您给人家的东西就走去了。我说的这话对不对？对不对？”
　　方方愣眼看着吉荣的脸。
　　萧瑛（吃惊地）扫视着眼前一对母女的这神色，画外音：怎么就会这样快？看来我和姥姥一离开，文玉奎便将电话打到了这家里来。哼，别看文玉奎说话敷敷衍衍，论事遮遮掩掩，而这一手的效率，可也真够高的了！我身前不能怎么了你，可能让你身后乱！更且吴教授还在气头上，这话哪能让她受得了？
　　吴老太（不怒反作笑）：“我的好荣儿，你这又是怎么了？一心没好气，这是在埋怨，你妈我这做的不对吗？”
　　萧瑛（眼放异光），画外音：这位老教授，真还难琢磨，本就是在气头上，又遇这样的惹气话，这本该就是火上又浇油，可她怎么这不怒，反而又在笑的呢？
　　吉荣（无奈，笑）：“真个一笑值千金！您呀妈，不是我总爱说您，您去也不说一声。您去说的事，励志已经知道了，也答应很快便就会解决。可是您……何必再要去找书记呢？”
　　吴老太（忽又恨叨叨）：“励志他……他都答应什么了？他要干干脆脆，又旗帜鲜明地把那里的事给解决了，我这何苦……还要没事再去找事来做呢？”
　　吉荣：“可是妈您知道吗？您这心里是只记着一个厂，可励志您那女婿呢？这么大个江河市，什么事还不都得他来管？更有几个县都遭了灾，昨天这里死了人，今天那里又庄稼淹。而……而他呢？不是忙着去视察，就是忙着筹资去赈灾……咳——他一下忙得连家都不沾，可是您……妈，就这他还不也告诉您，等他把几个受灾县给安顿住，就去解决那个盛天设备厂的事儿吗？”
　　吴老太：“市长事情多，有谁能不知？救灾是当紧，常言救灾如救火。可救灾只是这几天，而盛天那么大的一个厂，却一下被他拖了二年多……（长长叹出一口气）咳——这些我就不说了，可即是他已经答应给解决，我找着市里的书记说一说，这又该是怎么了？”
　　吉荣：“当然这也没有错，可您一个早就退了休的人，何必放着清闲不清闲，再要去管那事呢？再说那些事无论是对还是错，又与妈您有何干？”
　　吴老太：“我是退了下来了，那些事也都与我无有干，更别说垮了一个厂，就再垮上十个厂，我也照样有饭吃，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就退了休，可还有我这良心在。走下讲坛了，可我依然是党员，怎能就此便放弃正义，放弃原则，忘却了人间的那公道，忘却了共产党员该是有的那担当呢？”
　　吉荣（气怒）：“是，妈，您正义，您公道，可您知也不知道，外面的事云雨无定，复杂多变呀！再换一句话来说，就算您正义，也就算是您公道，那事也不是您说正义就正义，您说公道就公道，更还让人都尊奉您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是主宰万物的救世主！”
　　吴老太（蓦然变色）：“荣儿，你这是在说什么？是不是在替那个文玉奎，文书记，前来教训我这妈呀？”
　　吉荣：“不，妈您听我说，妈您……”
　　吴老太：“你别叫我妈！我不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也不是主宰万物的救世主，而我知道什么才是为人民，什么才是为国家，更还知道什么才是坑国又害民！可你荣儿知道吗？你不知道！你除了知道你丈夫，除了知道这个家，你把什么都忘了！我是老了，不中用了，而我可还不糊涂，在正义与公道，廉政与贪腐的天平上，我比你们都清楚！谁是为国家，谁是为人民，谁就正义和公道。可你知道这理儿吗？你……你怕从来就还不知道，因为……”
　　吉荣：“算了算了吧！妈，咱不说了行不行？妈，您是大教授，是占据讲坛几十年了的大教授，说起政治理论来，您女儿就是长上百张嘴，也是难会说过您。可我也不止一次都说过，励志他是您女婿，外人无不夸着他廉政，而您偏从骨头缝里挑他剌……（泪水滚滚流）这世上哪有丈母娘，这样对她女婿的呢？”
　　吴老太（气极）：“荣儿，你……你……你这是……”
　　吉荣猛地招下手：“好好好，妈您别说了，我也不想再让您生气。妈，您是我的妈，我是您女儿，妈您管女儿，怎么管着都能成，而女儿什么时候也难管得了自己妈。好，只要妈您觉着对，您爱怎样就怎样，这样总该算是行了吧？”一边说（泪珠滚滚），一边打个转身出了房。
　　方方（忽而滚出了泪）：“姥姥，咱回咱家吧，让白姐姐也去，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不想在这里了！”
　　吴老太轻轻抚摸着方方的头（泪眼汪汪）：“好乖乖，咱不走。是你姨父和姨妈，用车把咱接来的，既然是来了，怎么还能再走呀！”
　　萧瑛（用手绢为吴老太和方方擦起泪，而自己的泪水也已涌到眼眶外）：“姥姥，千万……千万可别气，也别性太急，因为就你急，人家不急也没用。只这千万千万的，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吴老太：“白慧，你也别说了，就快回你房里歇息吧！”
　　萧瑛：“嗯，那姥姥，您也该是歇息了！”
　　吴老太：“不过可得记住了，明天照你阿姨她说的，去把名叫丽花的女子给接来。”
　　萧瑛点下头（含泪带笑地）：“嗯，这我记住了！”
　　
　　415.长途公共汽车上 日
　　萧瑛倚窗而坐，眼望窗外。
　　
　　416柏林镇上 日
　　千篇一律的旧房舍（古老而苍桑）
　　萧瑛下车，顺街走去。
　　嚷声突起：
　　“有人打架了，都快来看啊——都快来看啊——”
　　“打架了——打架了——都快来看啊——”
　　人们冲着喊声跑过去。
　　萧瑛紧随到跟前。
　　两个人头破血流，冲出人群跑了去。
　　几个打架的胜利者，兴高采烈地向着另个方向走过去。
　　萧瑛，画外音：真是闲着没事了，在这街上打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