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编剧网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6-B-02552】

　　哥哥长得帅  无懈可击

　　何船让姚可可举一反三地得出一个结论：除非每天闭门不出，只要想出去找工作，无论在哪里也无论做什么以及怎样做，都有可能会碰到熟人。这使他心里反而有种释然，几天后向医院辞了职，没必要再待在那里，再找工作时就基本上轻松无束了。哥哥随后找了份相对体面又与专业沾边的工作，他毕竟是四年本科毕业，这次在一家大型体育器材开发公司企划部做市场调研。刚进公司填表格时，哥哥更没有隐瞒历史，在相关栏里填写着自毕业后的“流水账”情况，这样就让全公司的人都逐渐知道了他的污点，也使他预感到日后要工作在异样目光周围，哥哥似乎也在以此考验用人单位敢不敢要他？同时在表明自己坦白诚恳。
　　“姚可可，你过去那一页书把它翻过去吧，当今社会失足者很多，不足为奇，无所谓。”人力资源部的汪经理，满脸红光且挺着啤酒肚，他好像前面那家医院看中哥哥的体魄一样，看中了哥哥的专业与体育教师经历，拍着比他高一头半的哥哥的肩：“我们在乎的是你的将来，希望你为公司干出不错的业绩。”
　　“我，我一定会好好做的。谢谢能给我这个机会。”哥哥认真地说。
　　哥哥在跑第一家公司时，就再一次让他认定这世界确实很小，简直小得有作秀之嫌，还有一种“冤家路窄”的味道。那人名叫沈怀江，比我哥哥要大两岁，曾与他在同一劳改地服刑。案情是，沈怀江把他年方十四的表妹哄到家里，关上门窗，合上窗帘，把功放音响的歌声开得很大，谁的嗓门叫得高也盖不过它，最后把表妹捆绑在床上，睡了。表妹圣洁的处女膜破了血，她挣扎着却脱不开他淫威魔爪。沈怀江满头大汗，笑咪咪地咐托表妹：“小书，今天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特别不能对你爸妈说，你要是做到了，表哥每月给你钱花，将来还供你上大学。”说罢顺手给她两百块钱，他又笑着转折道：“不过，你要是把事传出去了，表哥就立马杀了你。”这话就像一把软刀子，直插在她心尖上。
　　从此，表妹小书不想吃饭不爱梳头，精神不振，最终被她妈妈怀疑且查出了身体侵损。妈妈问小书：“是谁？”小书就想起那把锋诱的软刀，低着头不说话。当妈妈把小书带到管辖派出所，面对很多穿警服的、个头比表哥还高大的叔叔们，就不害怕了：“——是是是沈沈怀江那个大坏蛋。”小书鼓足劲地，“是他是他是他。”她连叫三声“是他”，绝不再称流氓一声表哥，接着捺不住哇然痛哭。
　　沈怀江因犯流氓罪判了七年。沈怀江每天在车间里看机床制作火柴，他还是我哥哥姚可可文化课班上的学员，更巧的是他与姚可可关系不错，叫他当了班长。每日清晨在高墙之内的监区教室，面对众坐着的犯人，姚可可拿着背课本走上讲台，等监纪会的执勤犯手持铁锤敲过悬挂的铁板，即上课的钟声响落，沈怀江就高喊一声：“起立。”
　　两人反目为仇始于大礼堂的舞台上。这里是听管教作规劝报告的场所，逢年过节也可欣赏到文艺汇演，入口的大门时锁时不锁的。有天傍晚，沈怀江领着另一个同样犯流案的犯人到了这里，大门正好是虚掩的，他们钻了进去。姚可可早已察觉到沈怀江隔三岔五的就要去舞台上饱眼福。舞台地势高，左边窗户正好能让视线跨越中间的高墙电网，看到社会上一条宽大热闹的大街。沈怀江熟练地打开窗户，不失兴奋地倚窗远眺，指手划脚的对身边犯人议论着在早早开启的路灯下穿行的妙龄女郎。她们或单独或伴其男友，打扮时尚性感，微风拂动衣裙，使终日在男人国里的犯人心醉神怡。忽然，姚可可就神降般出现。
　　“总来这里看，有什么好看的？”姚可可微笑地，“打个飞吻过去人家也注意不到啊。”
　　“看一下心里痛快。”沈怀江咧开嘴笑，“姚老师今天不也来看了吗？嘿嘿。”
　　“就是就是。”陪同的犯人第一次来此，满眼新奇，很兴奋，用手摸捏自己下面地，“谁到这里来看，谁就会消除坐牢的所有烦恼。”
　　姚可可瞥窗外几眼，仍然笑两下就转身离开了。不出两日，沈怀江就与那名犯人关了禁闭。从此大礼堂没使用时都锁着，谁也进不去，要进去也看不到什么了，那扇惹事的窗户被木板钉牢封死，从根本上杜绝犯人观外景。解除禁闭之后，沈怀江两人就找姚可可麻烦，怪他打小报告给管教的。姚可可直言不讳，说他本不想管闲事，可沈怀江太猖狂，他不管别人迟早也会管，要知道检举不安心改造之重大违规，可奖很高的减刑分，何乐而不为？沈怀江气愤以极，约姚可可找地开战。他们选在监内少有人去的垃圾场旁边打了一架，令沈怀江不服气的是，两人个头不小，却没打嬴姚可可一人，无论怎么使招下力都不是姚可可对手。这事让沈怀江结怨，直到姚可可要释放时都没解下，覃思苦想地找机会报复。顺便说，发生这事后，沈怀江每早就没去姚可可的文化课班了，调到了别的班。
　　沈怀江在其供职的健身用品公司里见到姚可可时，彼此已是回返社会一年以上的自由人了，都诧异地盯看着对方。沈怀江首先仰头打着哈哈，十分友好样地与姚可可握手问好，姚可可当然也高兴。当日中午沈怀江执意作东，请姚可可去一家很体面的酒店吃饭，点了满桌子美味佳肴。这让姚可可看着陌生，觉得有愧于沈怀江的热情。他们谈的全是业务上的话题，沈怀江似乎健忘，抑或新生后洗了脑，没再提及陈年烂谷子的事。沈怀江在营销部任部门经理，姚可可就想，他是凭什么坐上交椅的？后来据说该公司老总是他舅舅，他刚出狱时一无所有，舅舅不问学历也不看才干，单凭亲戚关系，让他自挑了这个职位。舅舅宽容大胆，说：“你选了这差使，就要干出点名堂。”一段时间下来，营销部的业绩势头还真不错，让舅舅欣慰，渐而让这个只有初中文化且有劣迹的家伙踌躇满志。
　　两人于公于私上的往来过了半年光景，就露出真面目，沈怀江墙内旧账墙外算，做得狠毒。这天上午，为了一笔不小的业务，姚可可与沈怀江同时进了体育器材开发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朱总正在宽阔的老板桌前敲打一台精巧的笔记本，上网查看邮件。那天他们谈得很起劲，对所分析的产品市场吃得透，朱总也看出两人关系不错。随后就出事了，老板桌上的笔记本不翼而飞。先离开的是沈怀江，此刻笔记本还在，姚可可后离开，朱总就发现东西丢了，办公室再没人进去，姚可可有重大嫌疑。朱总很恼火，一个电话叫来人源部经理及公司保安。遗憾的是，公司内外的墙上，如同多年前的火车站一样，没装一个电子探头。
　　“不显山露水啊。”姚可可被汪经理叫去劈头就骂，“姚可可，你这老贼真他妈的恶习不改。”
　　“我我我？”姚可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啦？”
　　“你不要结巴，做贼心虚。”汪经理瞪着牛眼地，“是怎么回事你快向朱总交待。”
　　“快点，快点老实交待。”两名握橡胶棒的保安，讨好地望着上司，却视姚可可一副歹徒敌意。
　　“要我交待什么？”姚可可缠上了一张难脱其身的污网。
　　汪经理就讲了一遍事情原委，姚可可才完全清醒过来，满脸痛苦：“你们认定是我拿了朱总的电脑？”
　　“不可能是别人。”朱总这时说话了，“你这样子好像是冤枉了你，你说吧。真可笑，这种人也招进来了？”说后一句时，责备的目光瞥着汪经理，显然他刚知道姚可可的底细。
　　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围拢来不少人，空气变得紧张，有三分钟时间谁都没说话，只静待姚可可的坦白，每个人都用毫无疑问的表情盯着他。姚可可想找个洞钻进去，他说：“我赔您一台吧，朱总，这月工资都扣了我的，差多少我再另外补进去。”姚可可低着头，真是一副概念中的亏心人模样。
　　朱总惊愕地：“哎呀，这么说真是你偷的？”
　　一名保安说：“简单地赔台电脑，不能弥补朱总心灵的创伤，还得追究法律责任，要他再去坐牢。”
　　四下一阵议论声，大部分人想进一步看朱总的意思，再发附和之音，可朱总只是闭眼摇头，正挥手要大家各归其位接着工作时，沈怀江就来了，他双手捧着朱总的笔记本。行动之初，沈怀江就有预谋。那笔业务再大，也可到相关部门洽谈，没必要兴师动众先拿到核心部门去嚷嚷，尽管朱总不扫年轻人的工作热情，沈怀江是要借此让事情发生在最有轰动效应的地方。沈怀江找由头匆匆先走后，朱总记得还看下了邮件资料，但朱总难料姚可可随后走时笔记本也在。朱总是即刻去室内的个人卫生间解泡尿出来，才发现桌前空了一点，电线和宽带全狼狈地被扯到一边。也就是说，朱总没想到姚可可出去时，他先一步进入卫生间的这段大约两分钟时间内，还有人飞一样的进来过。其实这时沈怀江又进去了，他先离开躲在一处，等姚可可出来，见周围没人注意，就跑到门口扫一眼便觉天助于他，早已相中为下手目标的笔记本周围正好没人，他大胆果断仅用了十秒钟，就把它夹在衣服里走了。
　　“——这是您的电脑。”沈怀江捧着东西用每个围观者都能听到的音量，对朱总说，“是姚可可干的，他说是趁您上卫生间时拿的，他说放他住处不安全，硬是要交我保管，说等事情过了再还给他。朱总，我舅舅同时为我配了一台组装机、一台笔记本，我可不稀罕这个。我还可告诉您，他是戴手套干的，这上面没他的指纹，这案子只有我能破，公安局都没法破。”事先就对姚可可有成见的人，都相信了沈怀江的话。姚可可领受了沈怀江的软刀子，站在那喘粗气，抖动着头，没为自己辩解一个字，见此情，大家都看不出他内心的啜泣。沈怀江甚至还带着笑容看几眼姚可可，又补充道：“朱总，东西我已替姚可可退给您了，请您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他什么了，更不要为此炒他鱿鱼。”
　　年近六旬的朱总用沉重的声音：“不管结果怎样，今后我看到他都会不愉快，都会想到今天的事。”
　　“我走。”姚可可我哥哥就像对自己说话一样低声地。
　　
　　3
　　丢弃工作之后，姚可可终日在街上逛着。街上大大小小的车辆，都朝着预达的目标行驶。各具面孔的路人虽不失行色匆匆、或漫不经心，哪怕就是闲游似乎也有方向感。街边的乞丐机灵而有目的地挑选打扮时尚的小情侣，伸出脏兮兮的手要钱，往往很准确，小伙子在女友面前要图表现，不想给也得给，且很慷慨，以此大长自己风度。三三两两捡破烂的人，亦不失主攻目标地眼睛扫着地面及公交停靠站的垃圾箱……只有姚可可没有前行的方向，他脚步拖沓，前途是一片迷茫。不知不觉中，他已穿梭了三条大街，又窜过了好几条巷子。这情景令人联想起从前有部电影，男主人公下岗很久了，还在老婆面前难以启齿，每天早晨还像从前一样的带只饭盒出去，在外面度日如年，很不容易消磨时间到下班时分，再装出人模狗样的回家，直至发工资的日子才迷局大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