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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长得帅  无懈可击

　　姚可可走到步行街的时候，是一个周末下班的时分，真可谓要擦肩而过，空间混置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人体之气。突然，从身后有一根棍棒式的东西，朝姚可可头上猛击着，都打断碎了，东西掉落当地一看，原来是一长节粗壮的甘蔗。姚可可摸着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姚可可身体好，头皮层硬实，经得打，并不觉得有多痛。姚可可要抓住那人问个原因，就把在大学里选修课学的擒拿格斗招式，拿出来治服他。这人牛高马大，是个三十多岁的本省城的男人，他开店做服装生意亏大了，接着老婆也死活要与他离婚跟别人跑，很痛苦，觉得自己生活运气很背，要报复发泄就胡乱找个对象，来此恰好找到同样一脸丧气的姚可可。周围不少路人开始都以为两人相识，是姚可可有什么负心事恼怒了对方，诸如借钱没还或睡其老婆之类，居不知是一种“替死鬼心理”在作祟。
　　“你打我干嘛？”姚可可瞪着那男人，“我好欺负？你嘴里没酒气啊，你是认为我跟你一样倒霉？”
　　“我刚才看你像个垫背的。”姚可可的功夫算是让那男人刮目相看了，“我总不能找一个满脸春光、走路威风的人下手吧，他们一般不走路，都开车，就说这步行街上也只有你让我看了心情最不好。”
　　“我把你手纠痛了吧？”姚可可竟苦笑了一下。
　　“我活该。你脑袋怎么样？”那男人先活动了一下臂板筋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见姚可可摇摇头，就知他没事，“你有什么事不痛快，过得比我还不顺吗？找个地方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走算了，你再找个背时鬼陪你玩吧。”姚可可没有倾诉欲，这素不相识的男人也不能成为他的“痰盂”。
　　那男人笑道：“嘿嘿，我现在心情好多了，我觉得生活中还有比我更不幸的人，他们连把不幸说出来的想法也没有。”
　　姚可可缄默，抬步继续往前走，就有人拢来向他发传单。这是两名年轻女子，打扮很时尚，贴片的蓝眼睛一律在他身上打量。姚可可看着手中一张蓝色的纸上，标题赫然写着：“诚招裸体纤夫”。前面那男人走开时，时尚女子双眸含情地站在姚可可面前大说一通：“我们是振繁旅游开发公司的，裸纤是一种传统文化，历史悠久，很值得当今旅游业发扬光大，作为一种新型服务观赏项目，让游客坐在船上，几名纤夫裸体在岸上纤绳荡悠悠，嘻嘻，我们诚招身材健美的年轻男子，先生，你很适合。我们工资开得很高的，另有奖金，包吃包住，还经常有游客往岸上扔小费呢，同意就跟我们上车到公司和江边去参观一下。”
　　“我？当当纤夫……还裸体纤夫？”姚可可当时好像小姑娘一样腼腆，声音慌慌地，“你这事真真真蹊跷，我我干不来。”姚可可只想尽快逃离此地，他觉得这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会发生。诸如：有人牵一条肥大的名贵犬上街溜着，突然口冒白沫，主人会急得失态地号淘大哭，花钱请路人帮其背去宠物医院。还有人把一沓钱扔在地上向行人“钓鱼”，你一捡就有可能失财上当，要走的是你身上全部真钞，而你得到的却是那沓前后两张为真钱，内里全夹着烧给死人的冥币。姚可可不敢回头，刚走动时余光告诉他，那两名女子还用热望的目光追视他。真可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我与哥哥姚可可仿佛站在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姚多多我的变化充满了心计，我很虚伪。
　　我毕业后，在省城一家著名的私营重型机械工程制造公司工作。当时在人挤人挤出一身臭汗的人才招聘会上填表时，我随机应变地在工作经历栏里灌满一纸，就像小说家闭门造火车般瞎扯，带些章法节奏的合理设置，都是些同行业单位名称、工作时间及职位等，一家公司衘接一家公司的，还注明了离职原因，往往匠心不凡地将亏理一方抛给原供职单位，使招聘官看了觉得我很沧桑，有一定工作经历，又不安分且有抱负。他想新单位不会去调查，纯属履行程序而已，主要看的是文凭与今后业绩。我的自信让人觉得除非不用我，一旦用了我，就会是优秀的，是不是一块璀璨的金子姑且不说，反正到哪都会看出我闪光之处。当然，那些胡编的内容对招聘起了抛砖引玉的作用。
　　公司老总姓辛，是一位四十岁就秃顶的小老头。这让人联想起寺庙里的谢项之众，他们往往擅权于宗教来怀私敛欲。其实辛夫人十分看重辛总诱力无限的金钱。她长得堪称为光彩照人的美女，只比辛总小两岁，却看上去像刚二十出头的光景。她每天在宽敞的家中无所事事，花很多时间来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业已成了她重要的生活内容。这情形让辛总增添一种压迫感，仿佛是一座无形高山，越逼越紧地压在他发痛的身体上，叫他窒息。辛总家雇了两个佣人，一个负责家务，一个名义上是专职侍候夫人的生活，实则为辛总安插在其身边的一把大锁链，钥匙归辛总管着，夫人每天与外界一切活动，辛总第一时间就了如指掌。辛总暗庆那个佣人做得稳当，就连每次她偷听夫人和别人打电话这种琐屑小事，报告给他听也从没被发现过，但是这一切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的问题。
　　辛总结婚近十年了，对于依然像是羡煞旁人的婚姻，他越来越暗觉不满意，他没能让夫人怀上一丁半子。他想只有让夫人怀上那天才会安心，才认为她真归属于己。总之，辛总想当爸爸都想疯了，为治不育症，他早已办法使尽，连苦不堪言的中药都吃了一肚子。我想对于辛总而言，依目前的现状，取悦于他的姑且不是工作业绩，这方面人才济济，在公司里干得冒尖的家伙大有人在，绝对轮不到我这个连屁股都没坐热的新手。虽说我这颗金子放哪里都会闪亮，但我也要争取夺目在更有意义的地方。最好的工作业绩，胜不过让辛总把自己的爱水成功浇灌进夫人的花园。最好的经济效益，也胜不过使辛夫人怀上秋天的果实。我开始了苦不堪言得不亚于辛总的行动。我预想到，我若一举成为堂堂公司老总的恩人，在此就好混了，哪怕是个平庸之辈。
　　我第一步没捷径可走，只有老老实实按章法出牌。我抽空去书店找相关书籍，我见天下竟还没一本治男性不育的专著，东拼西凑的，倒是找了些文章可供我丝毫谈不上兴趣地阅读。我又每天下班后上网查资料，拐弯抹角的在数家网站逡巡，可没有一家不是泛泛而谈的闲作，我需要像打蛇打要害擒贼擒贼王的良方秘策。我还到几所大医院咨询了教授级专家，问得他们以为是我得了不育症一样可笑。走了一大圈之后，我的头就发热了。我想辛总有的是钱，该治的都治过了，怀小孩是两个人的事情，他那好似永远年轻漂亮的夫人，难道体内就绝对如同其外表一样物美如玉吗？最后我决定，建议辛总也让他夫人去医院里查一查。我还想提醒患有不育不孕症的人，不要吃生冷食物，不要喝碳酸饮料。
　　翌日八点一上班，我就大方地叩开了辛办的门，主任贺加贝用一次性饮具为我泡了杯乌龙。在茶香飘溢满室的氛围中，我看得出辛总是很欢迎新职员来见他的，他看出了我眼里冒着火一样的热情，他接纳了，他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有光彩，他敏感地洞察出我要来谈的不是一般的事，就笑着示意贺加贝出去，贺加贝点头刚带上门走后，我就献计了：“辛总，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您最伤脑筋的事情，您有没有想过让辛夫人也去……”我的话不需要全盘托出，否则在顶头上司面前不礼貌，也不雅。
　　“——对啊！”辛总猛地一拍桌子，霍地一下站起身，“哎哟，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也许不全是我的原因啊。”辛总雷厉风行，当即打电话给夫人，对她别的话都没说，只非常兴奋地讲道，“你马上起床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在门口等我，一起出去。”接着，辛总就笑着拍拍我肩膀，搁丢下公司所有的事情，出门叫贺加贝喊上司机，下楼很快坐车走了。
　　医院的检验报告出来之后，辛夫人看了就嘤嘤地哭了，辛总却乐不可支，这总算找到源头了，事实上两个人的机器都出了障碍。当晚，辛总夫妇喊上公司最高层领导一帮人作陪，毫不夸张地讲，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美美的宴请了我一顿。辛总一副扬眉吐气的形容：“姚多多，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你那个点子那建议真是值千金啊，哈哈哈哈……”很快，公司人事就出现了戏剧性变化。辛总委任我为他的助理，同时把在他身边干了一年多的贺加贝调到了别的部门，从此就没有办公室主任一说。嗣后，在公司每天还能见到贺加贝，偶尔从她身边路过我还尴尬，她像是被我挤兑走的。辛总上班时，也就只有我跟他形影相随了。
　　在辛总面前当差，我觉得他每每交给我办的事无须去学，单凭我超凡的应变能力去做就是了，为此我心里有着惭愧，对不起爸老人家咳着嗽做棺材挣钱供我读大学，四年机械工程专业知识在此根本派不上用场。辛总是个很感性的人，我想他去当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总，涉足影视制作什么的可能会更适合。一段时间下来，辛总看出了我渐而明显浮于容表的失落。辛总说话时喜欢用他右手拍我的肩膀，他语重心长样地：“多多啊，你只要把我这里的事做好了，绝对不枉你的文凭，你在别的部门不定还没有在我这里可施长才干，可为公司为你个人创造财富呢。”辛总一习话，加之当月又给我涨了一笔工资和特殊津贴，我就安心了，就真正坐回到旁人本来就眼红的老总的“一只左手”位置上，欲望才没有任自膨胀。我早在读初一的时候，就在一本词典里查到了欲望的定律，当即就一字不挪地背得滚瓜烂熟，长期以来都还记得，欲望就是：想得到什么东西或者想达到什么目的的要求。我进公司没几天就被老总招领到身边工作，我的目的之要求也够直切主题了。
　　当助理辛总没把我做常规秘书使唤，什么起草文件、制造表格、写开会发言稿诸如此类的事，他都交给企划部的人去做。涉及公司日常业务运营方面的事，他也直接找生产技术部和营销部的人唠叨去了。还有些一时不好罗列的，关乎总经理兼法人权责利益之内的、自己又不愿做或不能做的事，辛总也叫其他下属代劳了。每天摆在辛总身边的我这助理，到底做些什么呢？我经常在心里吭着我崇拜的周兄那首《无双》和《困兽之斗》去办事。我还是说一件事吧，这可把辛总赋予我的使命来一个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这天下班快离开公司时，辛总和蔼可亲地手拿一副羽毛球拍问我：“多多，能打吗？”我笑说：“我哥哥正儿八经的学了四年篮球，可我对它一窍不通，恰好对羽毛球感兴趣，也打得两下子。”辛总笑道：“太好了。你周末去润圆俱乐部吧，郑华喜欢去那里打羽毛球，想办法接近他，不要让他看出你是我身边的人，打球时他不会说话，可休息时就在乎你了，得设法向他问点我想知道的事，具体问什么，到时我告诉你。”
　　我知道郑华是省城另一家私营重机公司的老总，比辛总小十岁，他的公司较之辛总的公司，从创建历史到营运规模都要逊之一筹，但最近的挖掘机生产势头不错，都远销好几个经济开发大城市了。当然我也是使出解数，才让郑总与我这个新球友谈上几句球外话的。我先前只是闻其人未谋其面，见到郑总，觉得这人爱扮酷，话很少。我们打了好久的球，他正坐在墙边一排木椅上休息时，我隔一定距离坐着，问他一句必须回答且又会注意我的话：“郑总，我们在哪见过？”他听后立刻侧头打量我，微微点头道：“是吗？”我想他作为老总，可以说是半个公众人物了，被他不认识的人说曾经在哪见过，没什么大惊小怪。我认为这给我接下来问什么话，埋下了伏笔。这时，我巧妙地用手机发了一个“？”号给辛总，很神速地，我收到辛总一条短信：“问他下周回不回济南？”
　　都快成辛总腹内的蛔虫了，我们彼此是这般黙契。比如，这短信一下让我明白郑总是济南人，而且还察觉到郑总的业务做到家乡去了。辛总问这问题，就是看可否把本公司的同类产品冲击郑总的市场。在郑总喝完水休息好了，拿起身边的拍子又准备上场时，我夸张地用手猛拍一下大腿说：“想起来了郑总，你我在济南见过面。”这话让郑总和旁人都听到了，他这下笑了，把拍子交给别人去打，就刻意走到我跟前说：“哈哈，我们不会是老乡吧？”
　　我当然不会自抽嘴巴地与郑总套这种近乎，我一句济南方言都不会，可我反应很快地斩着乱麻，呯呯啪啪的直奔主题，又不失言谈逻辑，听者听了也毫不奇怪，我说：“我不是济南人，只在那待过一段时间，那地方很不错，郑总工作忙，现在没时间回去看吧？”话刚落，郑总就答道：“下周会去一趟。”
　　这小儿科的差事种种，让我感到辛总是以阴谋治理公司的。辛总真的就此在那段时间放弃了济南那边的生意，依据是我给他的。辛总想，事情完全可以交手下人去办，而郑华像做一宗大手笔似的要亲自前往，这举动绝不是顺道思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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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可可卑微多疑，姚多多厚颜无耻，姚昂昂嗜好难控，构成了我们父子三人个性立场上的劣根。
　　爸爸姚昂昂的烟龄要追溯到遥远的从前。据我九十三岁才自然老死的奶奶说，爸爸儿时很调皮，上房揭瓦下塘捉鱼的事不在话下，还见在田埂上歇着的老农抽“喇叭筒”眼馋心奇，他不知烟吸进嘴又吐出是什么感觉？他只知吃饭是吃进肚里、喝水是喝进肚里，这些统统消化后就排出成粪便，只有抽烟是边吃边谢，而成瘾的大男人们一天不抽就没力气干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爸爸想去探究内里乾坤。爷爷死得像我妈妈一样早，爸爸不能从假设生前抽烟的爷爷房里找烟抽。十二岁这年爸爸去问别的吸烟长辈们要烟抽抽滋味，人家瞪着惊讶的眼再带出狡猾的笑，众口一词：“人都没长一支烟高，抽什么鬼烟啊？”就连一截带火星沫的烟屁股也不给他叭两口，努力去争取也都是无功而返。大人视小孩抽烟为不学好的流氓行为，在世俗的态度中，哪家小孩偷偷抽烟被发现了，必定看成是犯大祸一样遭父母打骂。奶奶则不然，在爸爸姚昂昂第一次去试“烟”味时，没打他，因为就是她教儿子去干的。奶奶由此断定我爸爸将会是个怪人，这怪人有较强个人色彩及处世方法。若干年后，我爸爸就成了赚死人钱的能工巧匠，在乡里一手培养出两个受高等教育的儿子，尽管他们日后在省城混得并不让他省心。
　　奶奶的馊主意，是要我爸爸去摘扯丝瓜藤权当烟抽。这是个秋天的午后，爸爸见自家菜地没种丝瓜，又怕人发现，只好利用人家午休时去做贼。矮小的爸爸跳到别人菜地做种用的丝瓜架下，扯起垂落的枯黄藤茎，迅疾掰除上面残存的干叶，掏出裤腰一把剪刀剪着藤茎，丝瓜藤是空心的，里面又分布隔着几个小分层孔。爸爸剪出一截截长度约一支香烟，贪心剪了一大把，让一只手拢聚着都握不住，才爬出低凹的丝瓜地跑了。爸爸躲进奶奶房里，把门插上，叼一根点上火，吸一口，直觉得喉咙眼里麻涩辣，烟未及吐出来，先激带下眼泪鼻涕，呛得不行。姚昂昂我爸爸就当着坐在床上的奶奶的面，尝试人生第一吹。奶奶开始是满腹猜探，后来就不禁大笑：“呵呵呵呵，好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