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卧底  睿智

　　何海洋笑笑，故作轻松地说：“我看不出来……”
　　吴小莉看看何海洋，刚想说话，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号码，知道是罗子良打来的。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她是一个重情的女人。
　　“你在哪儿？”那头，罗子良像一个刚受伤的小动物。
　　“茶社。”吴小莉淡淡地说。
　　“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实在太爱你了，这你应该知道……”
　　吴小莉沉默着。
　　“我知道你很生气，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但是你相信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我需要静一静，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吴小莉仍然淡淡的。
　　罗子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吧。另外我想告诉你，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最重要的，无论什么时候。”
　　“就这样吧。”吴小莉说。
　　“……好吧，再见。”
　　吴小莉挂了手机。
　　何海洋将茶杯放在桌上，看了看吴小莉，很有分寸地笑笑，像是很不经意地问：“男朋友啊？”
　　吴小莉答非所问：“不好意思……”
　　“没什么。”何海洋笑着，拿起吴小莉的茶壶给她添满杯，“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刚才你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应该很少有什么放不下的。”
　　吴小莉沉默了。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看着何海洋，说：“问你一个问题。”
　　何海洋看着她，等她发问。
　　“……你现在在恋爱吗？”吴小莉问。
　　何海洋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说：“没有。”
　　“哦。”吴小莉点点头，没再说话。
　　“就这个问题？”何海洋盯着吴小莉。
　　“不是。”吴小莉摇摇头，“我本来想问……算了，这个问题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何海洋静静地看着吴小莉，一会儿，说：“的确，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不过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吴小莉盯着何海洋，说：“谢谢。”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跟我男朋友恋爱了一年多，除了刚认识的那段时间，我感觉很累。”
　　何海洋默默地看着她，没插话。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一个演说家，什么时候该做一个听众。
　　“其实我能感觉出来他很爱我，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总是对我疑神疑鬼，哪怕我跟一个男人多说几句话，他都会有些神经质……”
　　何海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变态！
　　“记得有一次，我在采访时遇上一个高中男同学，中午一起吃了一顿饭，他知道后，竟然足足盘问了我半个多小时！”吴小莉悲哀地摇摇头，停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接着说，“说实话，我也很爱他，虽然我受不了他这一点，不过我不想轻易放弃这段感情，毕竟结束一段感情，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伤害……”
　　“那你没有尝试着去改变他吗？”何海洋脱口问了一句。但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干吗要让她去改变他？
　　“我试过，但一直没有成功。”吴小莉低着头说。
　　何海洋暗暗松了口气，但他还是很有同情感地点了点头，然后说：“要改变一个人，并不是一件一朝一夕的事……”他的这句话，可以说将中国文化的“一语双关”艺术运用得恰到好处——在吴小莉听来，他是在感叹她的不易，多少给人一些善解人意的感觉，而他自己则是另一层意思：要改变一个人并不是一件一朝一夕的事，你干脆别再浪费时间了！
　　吴小莉看了看何海洋，问：“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样一个人？”
　　何海洋考虑了一会儿，摇着头说：“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的本性问题，要找到一个改变它的办法……实在不太容易。”
　　吴小莉又低下头，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接下来，两个人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喝茶吧。”何海洋终于打破沉默，说。
　　吴小莉勉强挤出了点笑，点点头，端起了茶杯。
　　
　　三
　　
　　下午，何海洋又回到了医院。
　　在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当时给何思成看急诊的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医生一眼就认出了何海洋，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很抱歉，我们已经确诊，您的那位病人——是您的父亲吧——得的的确是晚期肺癌，他的生命将维持不了多久，你们心里要有个思想准备。”
　　何海洋怔怔地看着医生，几秒钟后，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便进了病房。这次他并没有感到震惊，对于这个结果，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何思成正在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发愣，见何海洋进来，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忙微笑着坐起来。经过短暂的休息，他的精神明显有了好转。
　　“爸。”何海洋尽量轻松地笑着跟何思成打招呼，不让他看出自己的沉重。这是每一个还有些亲情的人在自己的亲人患了绝症后的第一表现。
　　何思成向他点点头，拉了拉病床边的一个凳子，示意他坐下。
　　何海洋坐下，问：“爸，感觉好多了吧？”
　　何思成点了点头：“好多了。”然后便看着何海洋。对他来说，现在能多看一眼儿女，就等于多享受了一些生活。
　　何海洋明白爸爸的意思，他握着何思成的手，将自己无尽的难舍难分之情尽倾于这种无声的语言。
　　过了一会儿，何思成拍了拍何海洋的手，说：“海洋，从明天开始，何氏就正式交给你，现在何氏的前途就掌握在你的手里，是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的时候了。”
　　“你放心吧，爸，我会尽最大努力保住何氏，我决不会让你二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何海洋的声音不是很高，但言语之中透露着一种浓浓的坚毅与自信，给了何思成一种极大的欣慰。其实这时何海洋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过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即使自己再没有信心也决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能让爸爸在人生的最后关头留有太多的遗憾！
　　何思成点点头，说：“不过你也不必有太大的思想压力，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的成败并不是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能力，即使这次你失败了，只要你心里没认输，你仍然可以卷土重来。现在，你只需要尽到最大努力就可以了，至于能不能保住何氏，不必去管它。”何思成说这番话，并不是他已经对何海洋没有了信心，而是想让何海洋放下思想包袱，轻装上阵，这样他会发挥得更好。强大的压力是会干扰人的正常发挥的。事实上，他的这句话也的确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何海洋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在何氏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爸爸没有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但也正是这一点，使他放弃了很多顾虑，坚定了自己的拼命一博的信心。他看着何思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了点了点头。
　　“打个电话给林得全，让他过来一下。”何思成说。
　　“好的。”何海洋答应着，拨起了林得全的电话。
　　
　　十分钟后，林得全赶到了医院。
　　“成哥。”一进病房，他就关切地问：“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何思成微笑着，等林得全坐了下来，说，“我想从明天开始，把何氏正式交给海洋打理，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林得全看了看何海洋，马上笑着说：“没问题，这对海洋来说也是一个锻炼机会……”
　　“以后请全叔多多指点。”何海洋客气道。
　　“谈不上，谈不上。”林得全忙说。
　　何思成点点头：“得全在何氏呆了也有二十多年，对何氏的上上下下都很熟，以后海洋的确需要你多加指点。”
　　“在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尽力的。”林得全说。
　　“以后何氏的发展，就看你们的了。”何思成看了看何海洋跟林得全。
　　何海洋跟林得全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你放心吧。”
　　
　　四
　　
　　第二天，何海洋坐进了何氏企业的总经理室。坐在这儿，他油然而生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他一定要把何氏保住，并使之发展壮大，决不能让爸爸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何氏突然之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他还没接管何氏的时候，他也曾想象过接管以后的情景，那时他并不觉得管理一个企业会有多少想象不出的复杂，但现在，当偌大的一个企业真的交到了他的手里，他却又觉得有些理不出头绪，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入手。就好像一个小伙子在经过疯狂追求得到了心爱的姑娘的青睐后，面对突如其来的战果，却又不知该如何去维护一样。不过幸好何海洋有这方面的潜质，在经过近一个上午的思考以后，他决定把公司的内务管理先交给林得全，自己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王牌集团的兼并上。而在反兼并的措施上，他觉得应该集思广益，充分利用大家的智慧。于是他决定先开一个部门经理会议，看看大家有什么想法，顺便也摸一下大家在这种关头的思想状态。何海洋的这种思想，决定了他在经营战略上将跟何思成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这种人要么不会成功，要么成大功，没有第三种可能。
　　
　　下午，各部门的经理准时坐在了会议室里。
　　何海洋坐定，从容地环视了一下会场，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望着他，心里有了信心。他稍稍清了清嗓子，以一种很有穿透力的声音说：“因为何总身体的原因，从现在开始，何氏企业由我来接管，我希望各位能像以前一样，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精诚合作，让何氏企业能够得以更稳固的发展。”
　　会议室里除了何海洋的声音外一片寂静。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何海洋，等他继续说下去。在何氏面临被兼并的可能，总经理又易人的情况下，大家很自然地都想先看看情况再作决定，这跟一个国家换了领导人后大家吃不准下面的政策，因而先观望后做事一样。
　　何海洋看了看大家，继续说：“在我接管何氏以后，以前的管理方针不会变，但我会给大家一个更广阔的空间，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会得到一个相应的舞台，我很希望那些有才能的同仁能够跳出来，充分展示自己。”
　　以前在何思成的手下，大家即使有才能也没有什么发挥的机会，现在听了这句话，对那些想作点事情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于是大家受到了一些鼓舞，思想开始动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未立即将自己的兴奋在脸上表现出来。
　　“另外有一个情况我想大家也都知道了，就是王牌企业前不久公开宣称要兼并我们何氏的事……”
　　何海洋又环视了一下大家，见这个消息并未引起大家的异常反应，接着说：“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因为这可能会引起我们的失业，让我们经受重新择业的辛酸。根据有关资料，我们这个职位的人要重新找到一个比较对口的职业大约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何氏一旦被兼并，大家将有三个月到半年的失业期，并且日后能不能找到一个更好的职业还是个未知数。”
　　何海洋的这段话即使拿到职业演讲界中也绝对是一段好词。他的有根有据，让每一个有切身利益的人都不得不深深受到触动。其实三个月到半年的“失业期”是他顺口胡说的，不过在这时候，没有人会怀疑这个数据的准确性，因为大家谁也没见到过这方面的资料。在很多时候，只要你的胆子足够大，就能够蒙人，如果你蒙得理直气壮，即使有人感觉你说得有些问题，也通常不会去怀疑你，而会去怀疑他自己!大家的表情明显凝重了起来——失业不比度假，没有谁愿意随意享受。
　　“但另一方面，我觉得这又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可以检验我们这个团队的战斗力，同时也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充分展示自己的机会。当然，检验我们的方式有很多，我们并不欢迎这样的机会，”何海洋把语调放轻松了一些，有人笑了起来。 “不过这个机会既然来了，我们还是要好好利用——能把这一仗打赢了，就说明我们的战斗力是过硬的，我们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挺起胸脯，否则，我们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大家的情绪显然已经被调动了起来，何海洋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于是他不失时机地说：“现在就请大家考虑一下，对于王牌集团的兼并计划，我们可以采用一些什么样的办法来对付。”
　　于是大家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很明显，这次反兼并计划的第一步只能是先设法弄到王牌的具体计划，然后再根据情况制订相应的反兼并措施，不过何海洋并没把他已经想到的这一点说出来，他想看看何氏的管理层中还有没有其他有些思想的人。
　　过了近半个小时，有人说话了：“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先设法摸清王牌这次兼并计划的详细内容，然后再有针对性地制订一些措施……”
　　说话的是市场发展部的经理黄浩中，何海洋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以前就是在市场发展部工作的。黄浩中身上有着很多优良的品质，以前就深得何海洋的赞赏，这次他能率先想到这一点，更增强了何海洋对他的认同，不过因为这是在公开会议上，所以不能表现出对他太多的赞赏之情，于是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其他的与会人员，问：“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觉得黄经理的想法非常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弄清了王牌的这次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们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另一个经理说。这是一种典型的随声附和式的意见，这种发言是那些平庸却又极想出风头者的专利，后来在很多会议上被没有自己的意见又不得不发言的人所借用，解决了很多人的面子问题，可谓不甘寂寞的平庸者的一大杰出贡献。
　　“我刚才也有这种想法，因为还没考虑成熟，所以没说出来。”
　　“对，就这么干。”
　　接着又有几个经理跟着附和。
　　何海洋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林得全，问：“林助理，你觉得呢？”他这是因形式上的需要而说的一句话，其实他跟林得全早就就这个问题探讨过了。
　　林得全心神领会，也作色道：“我觉得黄经理说得不错，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搞到王牌的计划，然后再作其他打算。”
　　何海洋点点头，作了“总结”：“既然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那么第一步我们就这么定了。不过第二步——怎么才能顺利搞到王牌的这个计划，是我们这次反兼并能否成功的一个关键，也是一个难点，不知各位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于是大家又陷入了沉思。几分钟过去，没人应声。
　　何海洋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出来的，于是说：“这个问题有一定的难度，希望各位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一旦有了好主意，可以随时跟我进行交流，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再开一个短会，就这个问题再一起讨论一下。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散会。”
　　
　　五
　　
　　程大金正在看一份商业计划书，周之复敲门走了进来。
　　“金哥，”周之复脸上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兴奋，“有个好消息。”
　　“哦？”程大金放下手中的计划书，饶有兴趣地看着周之复，“什么好消息？”
　　“我刚得到消息，何思成完了。”
　　“完了？”程大金一个激灵，“什么完了？”
　　“经医院确诊，何思成已经患了晚期肺癌，没有多少时日了。”周之复的语气颇似解放前受压迫的穷苦人民争相传送即将解放的消息。
　　周之复满以为程大金听了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兴奋得甚至可能失态，不过程大金似乎并没有这个感觉，相反，在他听完后，竟锁起了眉头！
　　周之复不解地看着程大金，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跟程大金一起共事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不过程大金现在的这个反应，却着实大大地出了周之复的意料之外。
　　良久，程大金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遗憾？”周之复禁不住脱口问了句。
　　“不错。”程大金微微点着头，眼睛里射出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何思成本来应该是倒在我的手下的，他就这样倒下去，对我来说，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周之复一下子明白了程大金的意思，虽然他无法理解。他想了想，马上安慰道：“何思成虽然倒了，但他的何氏企业并没倒，金哥把他一手创办的企业吃过来，跟打倒他本人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不，”程大金打断了周之复的话，“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周之复一下子将还没说完的话收回，默默地看着程大金。
　　“让何思成败在我的手下，这才能证明我的价值，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意义，如果在他倒下以后我再兼并何氏，反而说明我太没品位。我要打败的是何思成，而不是他的企业。”程大金的语气冷得让人浑身发凉。
　　周之复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说：“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放弃兼并何氏呢？”
　　程大金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我需要考虑考虑。”说完又皱起了眉头。
　　“那我先出去了，有事随时喊我。”周之复知趣地说。
　　“好的。”程大金点头。
　　周之复退出去后，程大金双手搓了搓脸，陷入了沉思。
　　这时的他，就好像一个顶级好斗的勇士突然失去了任何对手一样，一下子没有了目标，感觉到的只是一片迷茫，一时间竟搞不清自己的人生究竟还有没有意义。程大金当初因为何思成而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当初因为何思成而没得到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孩，无异于在他的心灵深处发生的一场火灾！从那时，他便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何思成体无完肤地败在自己手上，谁知道在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他竟突然先倒了下去！这时，他多么希望周之复的消息是假的，不过多年的共事经验告诉他，周之复在这时候提供给他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问题！
　　既然何思成真的不行了，那么还是要面对现实，——要么放弃兼并何氏的计划？程大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让他百分之百地于心不甘，花了那么多心血，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说放弃就放弃，太对不起自己。但另一方面，如果在这时候兼并何氏，似乎又有乘人之危之嫌，自己决不能去做这种毫无风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