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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寿村不长寿

　　这里是巴蜀的山村---长寿村。
　　长寿村的村民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都很长寿，活到一百岁是很平常的事情，长寿村也由此得名：百岁村。于是乎，进了村子，便能看见百岁老者们坐在村头荫荫郁郁的老树下面或是漫无目的张望，或是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纳凉。
　　长寿村环境舒适，地处四川巴蜀山区，清水绿树，空气清新，偶尔会有水汽蒸腾的薄雾，远离工业城市的喧嚣与污染，很是宜人，这正是长寿村长寿的秘诀。当然，这里正因是偏僻的山村，之前的一些习惯或是好的或是坏的，还仍然有着延续。
　　长寿村年轻人却越来越少，很大一部分年轻人都看不上这里肥沃却卖力才有收获的土地，而更羡慕喧嚣大城市里较轻松的打工生活，于是，他们拎起行囊，辞别了故土。
　　这很大一部分出外打工的年轻人不包括村长的儿子李长裤，赤脚大夫刘贵的儿子刘长顺，村里子小卖部的风骚老板王小迎以及她的前夫王春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的张天、王多夫妇和她们二十一岁还未曾读过任何书的亿女。
　　亿女是张天和王多的大女儿。
　　除了她，张天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寿村的人都知道他很辛苦，可谓是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四个孩子长大，而王多（后来到村子里父亲张天取得名字，多生孩子的意思），自从跟着张天，就疯疯癫癫日渐厉害，到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得，把下地回来满身泥巴的亿女一顿毒打，张天很是气愤，索性将王多锁进猪圈里，和他那三只小猪崽子一起生活。好在王多自从关进猪圈里就安生了不少，平时睡觉的时间抱着三只猪崽子睡觉，似乎很有安全感的样子，也不再吵吵闹闹了。
　　这天张天又请了村里唯一一位赤脚大夫给王多看病，赤脚大夫刘贵看到关在猪圈里浑身臭烘烘的王多皱了皱眉，也始终没有说出什么劝阻放她出来的话，而是戴上白口罩，刘贵就进了猪圈的木门。
　　检查完后，张天和赤脚大夫一起回诊所拿了点药，用小纸袋子包好。
　　“一天两次，早晚各吃一片。”刘贵拿着笔在纸袋子上划拉着，外加出诊费一共十元。
　　“是是。”张天唯唯诺诺的应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旧到发黄的手绢，悉悉索索的打开，里面是皱皱巴巴的零散钱。
　　付了钱，张天将药宝物一样揣进口袋里，一路捂着。
　　眼看就到了忙收的季节，虽然王多有些疯癫，但干起活来是一把好手，比膀大腰圆的老爷们都能干，田里的庄稼再不收，就都坏在地里了，家里两个儿子都在镇子上忙各自的，小女儿又早早嫁了出去，婆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现在能收庄稼的的只有自己，疯癫的王多，还有长女亿女。想着想着，张天又使劲摸了摸口袋里的药，很是心疼。这些药，花了他十元钱，都能给猪仔买半年的花秸秆吃了。
　　王多吃了药，依旧有些絮絮叨叨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她是上海人，浓浓的上海话）却好像好了一些。傍晚放她出来的时候也不再打亿女了，张天让亿女去买包盐，说最近有些闹肚子，出虚汗，又舍不得买药吃，只得按照刘贵教的办法补充点生理盐水，偏偏家里的盐用完了。一路上，王多跟着亿女，一直妈妈、妈妈的叫，惹着长寿村纳凉的老者一阵摇头，老者在叹息：这张天是做了哪辈子孽，招来这么个拉后腿的媳妇哟。
　　第二天天还没亮，三个人早早的起了床，趁着凉爽收庄稼去，王多被张天用绳子捆着手，拉着往地里去，他怕王多跑到别的地方耽误时间，张天扯着王多，亿女扯着驴子，往上山奔去。
　　一天农忙，王多倒是出了不少气力，张天手中持着鞭子，他自己边收庄稼，边用手中的鞭子监督驴子和王多干活，谁要是一犯困偷懒，张天一鞭子下去，也立马哆哆嗦嗦的精神起来。
　　连着四天，庄稼终于是收完了，张天看着院子里成垛的庄稼吧嗒了几口旱烟，又在脚上磕了磕，收了旱烟杆子，决定今天让王多从猪圈里出来住。
　　傍晚亿女给身子发臭的王多洗了澡，看着母亲浑身的紫黑色鞭痕一阵心痛，洗澡的时候特意绕过鞭痕，有时候走神不小心碰到了，母亲就和没事人一样木讷的毫无表情，也不喊嚷，只身体本能的哆嗦一下。
　　夜晚，张天憋着难受，想拉过王多亲热一下，王多累得猪一样的睡了过去，张天只能自己把她的衣服扒了，在她身后一通动作，完事累得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天早上九点多，三个人在院子里整理收好的庄稼，大门却咚咚一阵响。
　　“张大哥，是我，李富。”
　　“哦。”张天放下手中的庄稼就去开门。
　　李富身后跟着李长裤，他探头看了看院子里，示意在门外说就好，又想了想，将张天拉到离门口更远处说着什么。
　　半响，李富父子才说完离开。
　　张天心事重重的进了门，看了看蹲在地上收拾庄稼的亿女，又看了看王多，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几天张天似乎是高兴庄稼都收了，自己的肚子也好了很多，晚上趁着王多没睡，又是一通折腾。
　　第二天，张天带着亿女坐上了李长裤家刚买的二手面包车，来到‘小迎卖部’又买了点亿女爱吃的糖果。
　　“长裤，你这是做啥子去？”王小迎拿出一包什锦糖果，塞进长裤的怀里。
　　“出趟门子买点东西。”李长裤憨憨的点了点头。
　　“呦，怎么感觉你这次去不简单呢，还带这个可人儿。”王小迎看了看躲在张天身后一直不停拽衣角子的亿女，又丢个了‘就是不简单吧’的眼神给李长裤。
　　李长裤的脸红的像番茄，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王小迎又从地上塑料格子里抽出一瓶汽水，趁着几个人羞羞答答的时间又反手拿了一瓶已经打开盖子的调了包，还象征性的用酒瓶起子翘了翘，塞进李长裤的手里，“姑娘家大老远的连点水都不给买么。汽水算你两毛，总共两块二。
　　李长裤仍旧憨憨的笑，掏了钱，打了招呼便走了。
　　“真是个憨。”王小迎喜滋滋的得意又多卖了钱。
　　两天前，这王春生找了王小迎本想拉拉家常，奈何最近村子都太平的很，也没个新鲜事说给小迎听，王小迎更是对他爱答不理，王春生脸皮也是厚，自己摸了汽水起了开，却被王小迎不悦的打了手又放了回去：“我这可不管人白喝。“
　　亿女实在是对这种碳酸饮料不感兴趣，依她的话说好像在喝泡泡，李长裤举了半天，又让不出去，怕浪费，只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从来没坐过车的亿女一路吐一路吐，吐得整个人脸煞白煞白的。
　　好在有张天给她买的酸糖果，吃了颗胃口还能舒服些。
　　很少闹肚子的李长裤车开到一半路程便脸色脸色煞白，汗珠子往外冒，本来两只手都放到方向盘上，怎奈肚子疼的厉害，到后来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眼看着疼的受不了，一脚刹车，冲进树丛中。
　　看上去很舒服的提着裤子出来，开上车没十分钟，又开始了，停车，冲进树丛。
　　感觉上空有乌鸦盘旋的尴尬。
　　三个小时的进城路，用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才开到。
　　面包车一路颠簸，熄了火，李长裤的脚都拉的哆嗦了，还强忍着挤出点笑容，“亿女，我陪你去买东西。”（定）
　　李长裤今年三十一，大亿女十岁。
　　李长裤是村子里第一个有三间大瓦房的人，除了王小迎前夫之外第二个有车的人，这车还是李长裤去年新买的，为的就是结婚娶媳妇。这条件比亿女家好太多，亿女家还是两件土坯房，一辆破驴车。
　　李长裤也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在亿女妹妹嫁过去的那个村子的学校上到了高中，这在农村，尤其是长寿村可谓是了不起的学问人了。
　　李长裤还是吃皇粮的人，虽然他在殡仪馆工作，可毕竟拿着国家的钱，有保障。
　　李长裤还是村长李富的儿子。
　　所以当早上李长裤说起定亲的事情，张天也并没有摇头，尤其是听到村长李富答应成亲之后送给他十头猪仔外加一头毛驴当聘礼时，张天似乎还点了点头。
　　亿女的五官很漂亮，像她的母亲，不像父亲那般平庸的甚至有些丑的脸。
　　亿女个子高挑，也像母亲，不像父亲那般矮小。
　　亿女会背几首诗歌，写几个小字，都是小时候母亲教她的，那时候母亲还没有疯癫的这么厉害，时不时的用树枝在地上写写漂亮的字。
　　父亲据说大母亲二十多岁，对于大自己十岁的李长裤年龄方面亿女似乎也不那么抵触。
　　在长寿村这个以地为生的男力时代，女人出嫁是没有可选择权利的，她的妹妹梅子便是用家里现有的几只猪仔换嫁的。亿女的思维也早就固化到会被几只猪仔换嫁，却没想到能换这么多，所以她默认了。
　　细心的亿女昨天李富父子一走，再加上父亲早上的表现，便早有察觉。
　　李长裤看得出来很喜欢亿女。
　　看到好看的花裙子问亿女喜欢么，亿女摇摇头。
　　看到好吃的坚果问亿女喜欢么，亿女也摇摇头。
　　又看到酸三色的糖果，亿女这次点了点头，喜糖用这个应该就够了。
　　但回去的车上，有好看的裙子，两包坚果，酸三色的糖果好几大包，还有一套很鲜艳的红色嫁衣。
　　李长裤憨憨的笑了笑，问亿女还想买点什么，他是掏心窝子喜欢亿女。
　　亿女看着车上的东西，朝着李长裤羞涩的摇了摇头。
　　“长裤女婿，我想去这个地方看看。”张天从布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纸上是清秀的小字：“安孝里正门顺孝超市。”
　　李长裤应了声，开车没用多长时间便找到了。（上次他去打听了，所以轻车熟路）
　　张天缓缓的下了车，在超市前门不远的一颗大树下朝超市里打量着。
　　李长裤也下了车，点起一只烟。
　　一个步履蹒跚的孩童一步一声的从超市里走出来，看上去刚学会走路，对走路很是喜欢与好奇，走一步便发出咯咯的笑声，又走一步又发出咯咯的笑声，欢喜的不行。
　　张天刚要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便被里面冲出来的肥胖妇女抱住了娃娃：“刘小乐，你不要跑出去撒，被坏人拐跑了都不晓得。”
　　那肥胖女子操着浓浓的城里口音叫他的名字，是啊，他叫刘小乐，刘小乐。
　　烟吸完了，见张天还未上车，他鼓了鼓勇气，似乎盘算着什么，上了车。
　　“喂，你看啊，八月二十九那天是好日子，咱办婚事，行不。“
　　亿女脸一红没说话。
　　“都听长裤哥的。”亿女羞答答的说。
　　李长裤一听，更来劲了。
　　“这红衣我之前进城按照你的尺寸让裁缝裁的，我做梦都想娶你，就自作主张先定了一套（他这次去镇里一方面是定衣服，一方面听张天的托付打听……，）没想到挺合身的哈。“
　　亿女又回忆起她穿喜服照镜子的样子，连老裁缝都一个劲地竖起大拇指称赞，“漂亮，真漂亮。”
　　“挺好看的。”亿女回应着。“日子，也好。“
　　“那行，我二十九那天接你，回头你就跟我过，我对你好。”
　　等了许久，张天从那颗大树旁边缓缓往车的方向走，眼里写满了不舍。
　　“长裤哥，你不嫌弃我……。”看着父亲要过来了，亿女赶忙趁机会问。（被父亲强暴，她母亲被买过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所以她不是张天的亲生女儿）
　　“不嫌弃不嫌弃，咱妈那个疯癫是后天的，不是先天的，俺爹早就说过了哈。”
　　亿女欲言又止，只得点头“嗯。”
　　亿女的脸色有些微白。
　　张天这时才上了车，若有所思。
　　车子往回开，越来越崎岖的山路，李长裤的肚子依旧咕噜噜直叫。
　　尴尬的朝坐在身边的亿女笑了笑，停车，冲进小树丛。
　　亿女这边脸仍然苍白，张天更是心事重重的，李长裤肚子拧着个的疼，顾不上说什么皱着眉头往回赶路。
　　车里很是安静，只听的发动机嗡嗡的响。
　　亿女家。
　　将车上的东西搬进亿女的家中，休息一阵后，亿女做了饭，简单的玉米面窝头和地瓜叶子，今天李长裤来了，特意加了个凉拌芨芨菜，（拉的菜）李长裤吃的香极了。拉了一天的他觉得肚子空空的，晚上的饭菜吃了个底朝天。（定）
　　回去后的李长裤拉的更凶了，肚子疼的全身都哆嗦。
　　他爹刚好的肚子也开始跑肚了。
　　为了省钱，喝了好几大碗盐水。
　　刘贵看着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李长裤
　　“叔，肚子疼，拉的都快脱水了。“
　　“怎么个屙法？“
　　“水，都拉水了，跟小便一样。”
　　刘贵给他按了按肚子，又询问了些情况，确定了症状。
　　“这两样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记得少吃凉食。”
　　“多少钱，叔。”
　　“拿走吧，不要钱。”
　　“这不好不好，您说多少我给您。”
　　“不要钱了，噢对了，就是记得和我富哥说下今年村里那鱼塘接着承包给我老小儿啊。”
　　“嗯，好，叔。”
　　要说这鱼塘，可谓是村子里的‘金矿’了，长寿村的平头百姓种一年地的收成，不及鱼塘的十分之一，而且包养鱼塘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要更轻松很多。
　　两天后，院子里的庄稼收拾好了，准备清理下地里种下一茬庄稼。
　　安置了好王多，本想喊着亿女上田把庄稼茬子烧了，喊了喊亿女，没动静，挑开门帘看到她不在，又在院子里找了找喂猪用的篮子也不再，估计是上山给猪打花秸去了，便自己带着火柴和油，还有捡来的破旧的自行车轮胎，上了田。
　　将油倒在轮胎上，点了火柴，引着了轮胎，拿个铁丝拽着轮胎，在庄稼茬子上慢慢拉扯，一会，整片庄稼根就燃起来了。
　　他自己则蹲在地头看着火，若有所思的点上旱烟吧嗒起来。
　　傍晚的时候，村长带着一群人来到亿女的家里，刚打完猪草的亿女愣了愣似乎没缓过神，李富又说了一遍，亿女才愣愣‘啊’了一声。。
　　“亿女，一定要节哀，张天在地里，烧死了。”说完用手拍着亿女的肩膀。
　　长寿村很久都没有丧事了，尤其是这次又是正值壮年的张天意外去世了。
　　这喜事变丧事，长寿村的人们不免又议论一番，说张家坟地风水不好，本来风水好的坟地被村长李富给去城里出了车祸的爹娘占家用了，后来没办法给张家祖宗迁了坟，迁坟后张天的父母就病死了，据说死相很惨，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口吐白沫四脚抽搐翻白眼，村医刘贵判断怀疑是中毒死的，可张天一家同吃同喝同住，没有道理他爹娘被毒死，而他和王多还跟没事人一样，更何况长寿村这个落后的地方吃饱饭才是关键，所以没有人有心思去追查一个赤脚大夫怀疑的原因，张天更没有，于是在封建医术落后的长寿村便将不好的东西归咎于祖坟风水，然而，这件事才过不多久，好不容易娶回一年的老婆还疯癫了……，更印证了老者们的猜测。
　　而此时村头纳凉的老者却不愿再多议论什么，更多的是脸上无奈苍老的表情，毕竟这次是真的死人了，张天死了，或许下次阎王就要收了这些百岁老人了。
　　长寿村长寿村，谁能真正的长寿呢。
　　张天死了，儿女们本应立刻回来奔丧。
　　已经好几年没回家的大儿子张一孝，二儿子张耳根都是第二天才回来，小女儿幺女据说是前一天去集上卖土豆去了，因为价钱便宜卖的还不错，所以住在城里准备隔天继续把剩下的土豆卖了，亿女也让人去寻了，奈何镇子太大还没寻来。想起自己的这个妹妹，结婚三年了，还没给婆家添个一男半女，在农村无后为大的地方，她更不受婆家喜欢，最近一年被婆家禁足连娘家都不让回，可亿女还是派人给婆家送了信儿，父亲去世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让她知道，即便婆家不让她回来奔丧，也不会因为自己没通知到而受埋怨。
　　却哪承想，中午摆流水席吃饭的时候，却等来了几名警察。
　　警察先是拘了弓表示哀悼，年长的警察而后便直接说明来意：“我们接到举报，说张天是被谋杀的，这尸体我们得送回局里等待法医检验。”
　　“啊？您不是开玩笑吧，我们家都穷成这样了，谁能杀我爹啊？“老二张耳根感觉有些懵。（老二是小偷关注穷富）
　　“是啊，几位警官，我父亲是种地的老实人，怎么可能得罪人呢，再说了，连村长都说父亲是了地的时候烧没了，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老大张一孝也觉得不可思议。（老大是上门女婿，生怕得罪老婆一家，平时连带着孩子回家都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