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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0/5/19
农村 小说
占地
崔斯特洛夫 [内蒙古包头]
 出售价格:面议 [如何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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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20-B-02935】


  农村  人性  原生态  转型  主旋律

  《占地》
  
  讲述了西北地区一个边远贫穷的小山村突然传来重大工程项目用地的消息,一时间全村男女老幼炸开了锅。有人担心故土难离,有人梦想一夜暴富,有人外出打拼多年又返乡,一时间围绕占地这一消息发生了不少故事,可到头来,却……
  第一章:喜讯传来
  清晨,日头初上,一团红黄的云朵不偏不倚的挡在了太阳的前面,静寂的小山村开始了忙碌而又平淡的一天。二娃被他爹催了三次才不情愿地爬起来。此时,他爹已经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大公鸡昂首在院子里打鸣,母鸡和小鸡们在墙角里一爪一爪的刨着土。
  隔壁传来二爷喊他爹的声音:“柱子,柱子······”
  他爹急忙哎哎地应着,跨墙过了隔壁。
  听见二爷声音很洪亮地说:“柱子,今年肯定好收成,二叔一早去地里看了看,墒情不赖,前两天热了又大降温,虫蛋死了不少啊,虫害肯定少,花田稳收,今年我们多种油菜籽,错不了。”
  二娃边洗脸边咧着嘴笑。二爷又在推销他的种田经验了。
  二爷是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老兵,战场上负了伤下来的。以前在部队里就是搞拆弹排雷的工兵,天天和土打交道。也许是这个原因吧,退伍回家就喜欢种地,而且喜欢研究天气和种田的关系。如有霜期多少天了,无霜期多少天了,今年适合种什么作物啦,全年降水怎么样了等等。
  刚开始人们都不信,心想这老天爷的事情我们能预测到什么啊!
  可后来慢慢发现,二爷的庄稼几乎年年好收成。村里的人们开始看二爷,学二爷。二爷照例每天拎着铁锹去地里挖地搞预测,回来就给人们讲他的发现,二娃爹就很信服老爷子,往往老爷子呼一声就不敢怠慢。二爷也是个很开朗的人,往往逗的人们前仰后合,二爷推销农经,逗乐两不误,乐此不疲。
  可二娃却不以为然,现在年轻人都往外走,挣钱容易些。村里人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解决个温饱罢了。论收入还是人家城里高,每天坐在干净明亮的办公室,看着报纸喝着茶,钱大把大把的来,可比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营生强多了。
  前些年,村里很多人都搬走了,一些有本事的人早已在城里买车买房安家落户了,以前百十多户的大村子现在只剩十几户了,多数还是老弱病残,所以村子里的土地就多的种不过来。大片大片的地荒着没人种,真是让人心痛。
  二娃从小憨厚老实,胆子也小,经常能被小狗小猫之类的小动物吓哭,讲话从来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像怕被别人的目光灼伤一样,和人说话打招呼从来不超过三句话,而且多以“哦”、“嗯”、“嘿嘿”之类的词或点头摆手的身体语言代替。
  上小学的时候,一年级上了两年,四年级上了三年,九年义务教育几乎全上在了小学,同龄人都上高中了,他才小学毕业。一顿饭吃上五个馒头、三碗大烩菜,还要捎两个鸡蛋。个子长得挺高,据说去初中上了三天,被同学羞回家了。因为他比同龄的孩子大好几岁,又高又壮,用村里的话讲就是“羊群里出了个骆驼”。
  被同桌女生骂了句“大老驴”便没有了上学的兴趣。他爹拿鞭子打,用绳子绑去学校都无济于事。最后也没招了,不上就不上吧,不是那块上学的料就不能强求了。
  快满18岁的大小伙子,已经成了壮劳力。可他从来没出过远门,同龄的小伙子们一拨一拨往外走,去大城市里打工。二娃不敢出去,怕被骗,怕没手艺生存不了。只好跟爹种地,除了自家的地另外又包了一百多亩。反正村里闲置土地多的是。十几年下来,二娃被晒的皮肤黝黑,像一座黑塔。
  人称他为“留守小伙”,也成为十里八乡最年轻的留守人,最壮的劳动力。可就是有一点,如今已年近30了,还是个光棍汉,这可愁坏了他爹。托人到处说媒拉线,可还是杳无音讯。
  傍晚时分,常常看到他爹满脸愁容的在大门外一袋接一袋地抽羊腿旱烟。一明一暗的烟锅和天边的晚霞相映成辉。照出了农家汉子憨厚的脸。用力吸烟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一次又一次被挤压的越发明显。抽着抽着不由自主的深深叹口气,又接着上烟,点火······
  “听说这几天东村在丈量院子和耕地了”!
  “这是政府要征地吗?”
  “不知道”
  “好像听说咱们这地下有矿呢,还有乡里人说要建飞机场,有的说是高速公路,究竟也不知道要干啥”
  “那天那几个测量的人我还问了,人家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说”
  有一天,二娃被隔壁二爷家吵吵嚷嚷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
  “要拆迁???”一个十分敏感地信息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听说前些年鄂尔多斯那边挖煤矿占地有给上千万的,还有一些地方一拆迁就给房子,给养老保险,人们前一天还种地,第二天就开豪车住洋房了,创造了一夜暴富的神话。
  二娃想到这,兴奋地穿上衣服翻墙去了隔壁,背心穿反了都不知道。
  刘三婶咧着大嘴煞有介事地说着她的小道消息:“我听说东边几个村子有的已经发放拆迁款了,人家都要买奔驰宝马了。”边说边用手在油迹斑斑的围裙上噌了一下。
  “瞎说,前两天我还去了趟那边,没见动静啊,也是在瞎吵吵。”有生叔立即澄清了三婶的错误言论,三婶不服,大声的辩解着······
  根旺爷深深的抽了口旱烟:“哎,咱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如果真拆迁了我舍不得,你们小青年去城市住那高楼大厦吧,我不去,我还种我的地。”
  三婶立马来了开玩笑的劲:“老爷子,您一辈子在这穷山沟沟里抠土刨地的,可是干了不少活,可还不是受了一辈子穷,没见过人家那票子一大把一大把的赚啊,多眼馋。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那才叫个舒坦。”
  “哎,我眼看黄土淹脖子的人了,不眼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啥稀罕的,我就想种地。”根旺爷始终眯着小眼睛慢条斯理地应着。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二娃像看西洋戏一样,在一旁站着,有些话还是听不大懂。他觉得吃好的就是天天过年,吃饺子,吃麻花,吃油糕,就是很幸福的事了。还有就是娶个媳妇给老爹抱孙子,老两口天天念叨。可村里也没有个单身女孩啊,别说这个村没有,方圆十里八村也很难找到低于五十岁的女性了。
  等我拆迁有了钱有了房,去了城里还怕找不着媳妇,笑话!我也是拆二代了,二娃越想越得意,嘴角慢慢开始上扬,后来居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整个小山村因为这个消息陷入了集体兴奋中。
  第二章:疯狂扩建
   静谧的小山村像是安静地等待着幸运女神的眷顾。从往日的人声鼎沸,到留守老人的聚居地;从八九点钟的太阳到日薄西山,我们的村子经历了由盛而衰的全过程。可能这也是中国很多乡村的缩影。
  很多人为了生计外出奔波,很多人混成了大老板,职场精英,政界精英······也有人默默无闻,只能干些粗笨活儿勉强度日,风里来雨里去,还被城里人称作农民工。天天擦拭着城市的“脸”,清洗着城市的“肺”,为城里人分担着昂贵的社保,却遭受着看病贵,买房贵,上学贵的诸多窘境。
  然而,当这个“拆迁”的消息传出后如一声炸雷响遍大江南北。先前那些“消失”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左邻右舍如变戏法般的出现在村子里。
  二娃做梦也想不到屋前的狗蛋竟然已经是XX国际贸易公司的副总经理了。当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停在村口时,人们禁不住啧啧称赞,还是狗蛋厉害,有出息。
  大家似乎全然忘记了狗蛋的另一个名字“害人蛋”。
  原来,狗蛋从小喜欢喝生鸡蛋,说那简直是人间美味,也喜欢喝别人家的鸡蛋。调皮捣蛋的他整天打别家鸡蛋的主意,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鸡蛋就是金蛋蛋啊,是全家零用钱的来源。
   一次,他误把村里田二婶家已经孵化了十几天的鸡蛋给祸害了,他竟然从老母鸡肚子底下偷出了鸡蛋。二婶当时就哭得背过气去了,从此“害人蛋”就成了狗蛋的专属名字。
  人家都说小时候淘气的孩子有出息,果真不假啊!这才几年,就混成公司高管了,还开上了宝马车。狗蛋父母肯定这几年在城里享清福了。“人家有福啊”村里人又开始羡慕起来,叽叽渣渣议论个不停。
   二娃可算是见到小伙伴了,但粗布蓝衣和西装革履下的好哥们到底还是有了差距。二娃硬拉着狗蛋回家吃顿饭,狗蛋说怕家乡的水喝不习惯,特地从城里拉了两扎矿泉水,硬让二娃他娘用矿泉水做莜面。
  二娃娘试探性地说:“这水贵巴巴的,用这得多少钱啊?”“没事,婶,一瓶才两三块钱,便宜得很,尽管用。”狗蛋从骨子里想维护农村人的尊严,却不经意间流露出城市人的优越感,二娃娘啧啧着嘴,小心翼翼地拿着两瓶水和面去了。
  二娃把狗蛋拉倒屋檐下的长条椅上,像小时候一样骑着,狗蛋也似乎找到了儿时的记忆,饶有兴趣地讲起小时候偷鸡蛋的事。两人聊得兴起,笑得前仰后合。
  其间,还不时被狗蛋的手机铃声打断。一会儿是细心娇气的女秘书,一会是外国客户的纯英文对话,一会儿又是生意上的朋友喊他去喝酒······狗蛋时而煞有介事地严肃责问下属,时而一口流利洒脱的英语,还加了丰富的手势,时而又是捧腹大笑,言语中又多了很多的默契······
  二娃和他讲话每致酣处必有电话,讲一通电话回来好像发动机一样,又要预热启动。童年的记忆闸门就这样时开时关的流露着。开心的笑着,脸都涨红了,可狗蛋的又一通电话让原本涨红的脸变得更红。
  这回似乎是他媳妇打来的,狗蛋立刻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变得温顺起来。
  “行行行,后天我一定回去,一定回。”二娃大致听到那边一口标准普通话,好像嫌狗蛋回村里信号不好,还好像有嫌村里脏的意思。
  二娃撇撇嘴,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天天电视上那些矫情的电视剧,原来现实生活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说话间,二娃娘的饭菜已经就绪。内蒙特有的美食,手搓莜面窝窝,莜面鱼鱼,莜面条条,加上鲜美的羊肉汤,凉拌上刚从菜园子里摘下来的黄瓜、生菜、水萝卜,还带着晨露的气息。这是村里人的家常便饭,可在狗蛋眼里,却是难得的绿色食品,美味佳肴,是朝思暮想的美食。是城里人开上几个小时的车,准备几个月的旅行才能一见的美食。
  其实,照我说,连《舌尖上的中国》里也没有描绘出这农家菜的精髓来,说到底还是他们团队里没有我们本地人。所以呈献给大家的只是些轻描淡写,浅尝辄止的东西,很遗憾!
  狗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啧啧称奇,连连夸赞婶子的手艺好。又想到了城里的激素食品,垃圾食品,人们虽然挣得多,但是吃的不健康,此刻他反而有点羡慕二娃了。虽然没出过个远门,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黑黝黝的皮肤下一副瓷实的身板,远比我们这些整天被电脑,手机辐射下的“四眼仔”好,过得比蜜蜂忙,吃得比猪差,呼吸着毒空气。还极度缺乏锻炼,整天补这个补那个的。还不如这碗莜面来的实在,吃着得劲。
  这顿饭吃的五味杂陈,但狗蛋可没少吃。似乎想用这一顿饭赶走自己体内多年积攒的垃圾毒素似的。
  是夜,村边的池塘里蛙声一片,还是乡下的夜色好。天上的星星像无数只晶莹剔透的宝石一样镶嵌在夜空中,这比城里能看见的要多一百倍。
  风微微拂过脸庞,一股泥土的清香伴着像蜜一样的花草味扑面而来。狗蛋下意识的抽了一口气,贪婪地好像要把所有的甘甜空气吸进肺里。
  这让他记起小时候,白天在田里各忙各的,到晚上吃过饭了,左邻右舍都出来围坐在村中的大磨盘边,大人们谈天说地,时而还冒出几个荤段子,逗得大伙哈哈大笑,小孩子们则相互嬉戏打闹,农村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充实。而如今这样美好的夜犹在,月犹在,只是没有几个人能驻足欣赏和享受了,不知不觉狗蛋已经泪流满面······
  不久的将来,这里的好多村子都会被大型机械铲平,又会重新回到荒蛮时代。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过村庄一样,这里的人会像羊一样被赶进城市的“大羊圈”,住进房压房,人踩人的大笼子里。会一起加入空气,水源,物资等各种资源的争夺战中去。
  狗蛋这样想着想着,不觉已是夜半时分,二娃的鼾声早已从屋里传出,连日来赶路的疲惫袭来,顾不上脱去外套便倒头睡去。梦里的村庄居然遍布高楼,周围的邻居都笑逐颜开······
  第二天一大早,狗蛋媳妇便打来电话询问拆迁的事,狗蛋这才想起回乡更重要的任务是建房,套国家拆迁补贴的事。
  原来,狗蛋媳妇是地道的城里人,和狗蛋结婚那会城里人吃香,给分房子,给上社保,医保,福利好的不得了。可这几年党和国家重视农村建设和城镇化改造,尤其是农村有资源的,比如煤矿,金矿,好多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百万富翁。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拆一拆,上百万”。这次听到村里要拆迁的消息,狗蛋媳妇就着急的让狗蛋回村里选地造房子套补贴。这是很多城中村惯用的手法。
  有的地方一夜间就就能冒出很多纸片楼,无地基房。也因此催生出一批快速施工的队伍。他们大多是都是泥瓦匠中的高手,在和城管的赛跑中一次次获胜。
  往往是晚上施工,等早上城管上班了,房已经建成了,至于能不能住人,根本不用操心,尤其建在现有房顶上的楼层,走上去都晃得厉害,只要等上拆迁补偿款,爱咋咋地。
  狗蛋一家都很精明,他成了第一个回村扩建的人。接下来的几天,在祖宅边上,浅浅的根基打桩,工程队如特种兵一般神速,还不到一周就造了一座小二楼。村里人都惊奇不已。望着自家残瓦断垣的小平房,小二楼鹤立鸡群般的存在。由此,一场轰轰烈烈的造房运动也正式开启。
  一时间,村里便更加热闹了。许多外面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回村建房,好像真的是在响应国家号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似的。城里来了四、五拨专业工程队,百十多号人。由于造房的人家多了起来,小工还略显紧张。于是像二娃这样的壮劳力也就派上了用场,一天200元的工钱直逼城里的白领。
  基本上每家每户出去的孩子都回来参与到了这场造房运动中。大量的造房还带动了村里的一些其他经济。比如,刘三婶家把厢房腾出来做了大食堂,男人是厨师,请了帮厨,包揽了建筑工人的一日三餐。二娃他爹凭着年轻时学得一手剃头手艺,又购置了几把理发剪刀和电动理发工具开起了理发店。
  由于工程队的活动板房不够住,狗蛋把几个老宅子收拾出来,改造成了简易的旅馆,每晚只收10元/人,还专门从城里购置了三台二手电麻桌。每天完工后,麻将山响,工友们的娱乐生活正式开启。
  不到半年光景,二娃和他爹就赚了三万多,这可抵得上庄稼人两年的收入了。关键还不用受多大苦,钱来的多容易,一家人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先前人人都看不上的“留守小伙”可能马上就成了“拆二代”。也成了媒人眼中的香饽饽,邻村的几家人专门把女儿从城里叫回来让和二娃相亲。
  以前二娃觉得只要有个女孩愿意和自己结婚生娃这辈子就值了,别的都不挑。可如今,他却不想这么随便了,就像是荒了大半年的地,反正已经错过了耕种的季节,何不再等一场好雨改种大棚菜,境遇一变,行情也不一样了。
   这其中有个女孩差点让二娃乖乖就范。这人谁呀?就是二娃从小的暗恋对象,东村的小桂枝。
  小时候,因为二娃爹有一手剃头的手艺,这门手艺可吃香了,周边几个村的人都找二娃爹剃头,二娃跟着出去玩,认识了东村桂爷爷的孙女小桂枝。桂枝比二娃小两岁,天生细皮嫩肉,樱桃小嘴大眼睛,睫毛长长的能放好几根火柴棍。比较腼腆,从小一说话就脸红,二娃最喜欢逗她,最喜欢看她像红苹果一样的小脸。
     有一次,二娃爹给桂爷爷剃头,小桂枝一直守在跟前看着,她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工作,说她也想学,以后可以给爷爷剃头。二娃爹开玩笑的说,这是我们家手艺,可不传外人啊!你要想学,就做我们家儿媳妇,我就教给你!当时懵懂的小桂枝就满口答应了,做二娃的媳妇,跟二娃爹学剃头。两个小家伙经常玩过家家时候就以小两口称呼,大人们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二娃上小学时,知道这件事的同学们就开始说二娃和桂枝是“小两口”,“青梅竹马”。那时候,已经懂事的两个人都害羞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及的玩耍了。桂枝比二娃更成熟一点。
    有一天放学路上,桂枝快速从二娃身边跑过,给他塞了一张纸条在口袋里。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二娃,以后我们不要说话了,他们老说我们,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玩了。
     这算是分手吗?也许算吧。二娃觉得很伤心,但也无济于事。就这样从8岁到18岁,十年间两人真的没说过一句话。每次路上遇见,二娃跟人家笑笑,桂枝故意把头转向一边。看着桂枝扎着马尾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他也似乎能感觉到桂枝也在冲他笑。
     如今,二娃已经三十了。桂枝也二十八了,像干旱的土地,又遇甘霖。见面便也不是那么陌生。桂枝见二娃的第一面便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可把二娃吓了一大跳。
     桂枝见吓傻的二娃,张口大笑:“二娃,还喜欢我吗?没想到相亲的人是你啊!”
    “哦哦,嗯嗯”,二娃许久才缓过神来。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从桂枝身上散发出来。二娃鼻子难受,打了两个喷嚏。平时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涨红了就像一块染重了颜色的大紫布。面对着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二娃想到前几天电视里演的上海滩的歌女,涂抹着厚厚的粉底,又像是前些天扫黄打非的“失足女”,二娃的脑海里还是不断闪现小时候的那个桂枝。
    这次的见面,二娃完全是被动应付,桂枝的主动和言语中的轻浮,把他心目中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玉女形象撕得面目全非。心情一下子跌倒谷底。加上邻居们的议论,他大致也知道了这几年桂枝在外面做的什么工作了。
  从那以后,二娃回绝了好几个提亲的。他只想把自己的劲使在工地上,一个人顶两个的干。他吃的多,力气也大,多赚一点是一点,机会难得。
  百十多户的小村庄,一年多就变成了小楼林立的小镇子。由此还形成一条小吃街。羊杂,奶茶,莜面,凉皮,油条,豆浆,烧烤等等应有尽有。常住人口也有原来的几十人一下子猛增到两千人。
  因为消息人士说只有常住满一年的才能够得上补助标准。有些人索性把城里的房子卖掉回来多盖几座小二楼。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具体村里要开发什么项目还是没个正式通知。但是小道消息却又传来了:装修好的补得更多。
  这回动真格了,工程质量大大提高了,有钱的甚至装修成了货真价实的私人别墅。
  村子的建房面积被扩大了将近五倍,之前村中央的老房子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从荒废到金疙瘩似乎只在一夜之间。收购旧房子,地基,村委会统一规划房子的形状,大小,出台了统一的标准。
  消息人士又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又一轮摸底登记即将到来。几天时间,村北头和东头又多了十几座房子。东面几乎快和东村连成一片了。
  这生长的速度和缘由近乎荒诞,但这个现象在如今社会的很多地方都存在,违建与拆迁似乎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合的一对双胞胎,既形影不离,又互相排斥。
  望着一座座不为居住而建成的“纸片楼”,“无根楼”,“速生楼”,一遍又一遍的玩味着征地拆迁中的“玄机”。说到底,这是人心的逆生长,是监管的漏洞,亦或是既得利益者毫无底线的炫耀和财富之门外无数敲门者的绝望和新生。
  这一切似乎早有定论,又似曾游走于道德和主流言论中宣讲的法制的边缘。总之,如野蛮的外来物种,野蛮生长,野蛮扩张,极度膨胀。
  一座座无辜的半成品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在一个原本濒临荒废的边陲小村。资本,欲望,利益,人性仿佛一瞬间摧垮了这里的一切,原生态的美,原生态的生活方式,以及这种方式熏陶下的淳朴的人文氛围,似乎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第三章:迁户风波
  刘三婶子的小饭堂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套舞台专用的二手灯光音响设备。几杯二锅头下肚,工程队里的年轻人们开始了更有节奏感的生活,村里出去见过世面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次第登场,一展身手。据说刘三婶子年轻时也是生产队自建剧团的四小花旦之一,可以现场编词,现场演唱。村里逢年过节,组织秧歌队唱堂会,热闹一番,刘三婶子便大显身手。主打曲目《穆桂英挂帅》,唱得虎虎生威,因此人们也称它为“小穆桂英”。堪称村里文艺界名副其实的一姐。
  自从有了设备,刘三婶子每天必然会在自家的小饭堂里唱一出好戏。惹得周围十里八乡爱热闹的人们蜂拥而至。一时间小饭堂搞得热闹非凡。
  二娃和狗蛋也时常在小饭堂里喝上二两烧刀子(本地烈酒),相谈甚欢,动感的音乐响起,挪开饭桌形成空地,就成了舞池。男男女女相拥起舞,二娃使劲的咽了几口口水,心中如有万马奔腾,这可是老年人们口中的伤风败俗的勾当啊。
  当初村里只有一部黑白电视机,还是风力发电机供电。每天晚上全村男女老少齐聚,类似上海滩,每每出现这样的情景,大人就捂着小孩的眼不让看,怕这种场面会教坏孩子,二娃从来不曾在城市里生活过一天,所以也从来都不敢想,有一天村里也会有这样的场景。
  自己还身在其中,这样被幸福的感觉和好奇心驱使的二娃,愈发显得嗓子干哑。狗蛋则频频举杯,大口大口的把酒灌进肚子。身材保养姣好的桂枝,一副蕾丝公主的扮相,搔首弄姿的舞步和顾盼神离的眼神,让人群中发出阵阵尖叫。
  刘三婶子的大儿媳小六子显然也不甘寂寞,为了给婆婆捧场,她更是露脐装出场,令人称道的肚皮舞如魔术般在那稍显丰腴的肚皮上施展开来。飞舞的裙摆,撩人的体态,让二娃心跳加快,原来脆弱的农村文明根本抵挡不住强悍的城市文明,年轻人适应新事物的能力,在老汉们的一声叹息中可见一斑。尽管二爷扯着嗓子大骂,龙王庙里着火烧的二鬼抽筋儿,尽管刘大奶奶提着拐杖几次来舞厅闹事,要求降低音量,可还是无济于事,农村人变了,变得真快。
  这几天消息人士又传来了新消息说,房产登记和耕地统计必须和户口相联系。换句话说房子盖的再好再多,户口不在当地照样无效,小六子是村里媳妇的典型,外地人没领结婚证,办了酒就算成亲了,这是现代人流行的方式,美其名曰为了自由,可这政策一出可急坏了她,她和刘大都没有领过结婚证,有听说现在办理迁户手续已经很难了。
  前几天村里大旺和柴明的媳妇往村里迁户花了8000多块,小六子这下真急了,不过不到黄河心不死,再难也得办,拉着刘大去领证。如今女儿已经6岁多了才去办理,典型的先上车后补票,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民政局,没想到这一去差点没把小六子鼻子给气歪了,去了五次民政局三次没人,有两次有人说网络有问题办不了,这是懒政,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特色。
  带着冲天的怒气,找了一个关系才真正见到了民政局的负责人,这负责人一解释,差点没把小六子当场晕倒,原来小六子的男人刘大跟前妻还没解除婚姻关系,所以小六子和刘大就没有办法结婚。刘大还有老婆???这个消息恰似一个晴天霹雳。我跟了他7年,为何没听他说过呢?
  “刘大,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娘滚出来。”从镇上回来的小六子,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眼睛里想射出两道寒光,如非洲大草原上一头咆哮的母狮,村里像被扔进了一颗大炸弹,闲聊的人群炸开了锅。
  “哎,我说刘大迟早露馅,这不应验了吗?全怪这拆迁,这破规定,非给人家揭老底儿。”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人群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小六子已哭在地上喃喃自语,“我他妈咋那么傻没结婚就给这王八蛋睡了,还生了孩子,还他妈不要脸的,给老娘玩时尚玩浪漫,娶两个?这咋不说浪费老娘青春呢,咋不说糟蹋老娘呢?刘大,刘大,你个王八蛋,前几天民政局办不了证八成也是你搞的鬼吧?你个没良心的……
  二娃头一次见城里人骂街,原来那蓬头垢面口无遮拦的样子,和村妇也没啥两样,有过之而无不及嘛。刘三婶子忙招呼家里人把大媳妇架回屋里,家丑不可外扬。忙不迭的回头冲人群喊,你们不怕事儿大是吧,散了散了,此刻刘大已经知道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么多年也挺对不起小六子。那是一段全村人都知道的陈年往事。
  刘大25岁那年,刘三叔和三婶怕儿子打光棍,因为他是同龄人中最晚结婚的一个,那时候老二已经结婚两年了,马上老三也要结婚了。农村人讲究由大到小的顺序,老话说,兄弟结婚会把哥哥耽搁了,可那会儿刘大还不想结婚,就这样,家里托人从四川给买了一个媳妇,5000元,三天就领证了。
  那是一个比刘大年长三岁的女人,被亲戚骗了才来到我们这里,在那个人贩子横行的年代,买卖婚姻随处可见。人贩子用尽各种损招,把云南四川贵州等地的大姑娘小媳妇拐骗出来,卖给我们北方穷地方娶不起媳妇的单身汉。
  她们如一件物品,如生娃的工具,遇上好人家还将心比心,渐渐有了娃也就安下心来过日子,因为他们知道回娘家,不外乎也是嫁人,还不一定能找到,这样好心对待他们的婆家;有的人情况就不同了,有尚未毕业的学生,有已经成家的少妇,本身家里条件也不错,突然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吃不惯住不惯,生活更不习惯。尤其命不好的嫁给一个老光棍,酒鬼赌徒,新娘子往往是被强奸的。有的光棍身体有点毛病或残疾的。圆房时公公婆婆还是帮凶,简直无法无天。
  那些被拐卖他乡的苦命女人们,在塞北月黑风高中发出凄厉痛苦的哀嚎,那是一个时代的痛。随着国家打击力度的加大,那样的事早已随风而逝。
  可总归是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任何大病想要痊愈,必下猛药,下过猛药之后,总会有后遗症,刘大就是拐卖人口这个“大病”后遗症的受害者。可以称刘大为农村最后一批买媳妇的人,那女人原本家里就有孩子跟着表姐出来打工,被表姐夫卖了,自打一进刘家就寻死觅活的,刘三叔三婶,轮流值班守夜。
  有一次后半夜她趁人们熟睡之际,逃出刘家,可自己迷路了,结果在东村人家的草垛中被抓了回来。还有一次趁上厕所躲起来,刘家人满村找不到他,她在暗处欣喜不已,躲到半夜逃出村外,没想到惊动了村里的狗,又被抓了回来,逃跑不成就寻死喝农药割腕,折腾了三次,均未果。
  还被刘大霸王硬上弓了。在乡下人看来女人一旦献身给男人,就会忠于男人,有个一儿半女就不舍得走了。那女人见不能硬来,便换了一种方式,开始表面上喜欢刘大,也爱和公婆正常交流了,一年后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以为终于降服了这头倔驴。一家人正欢天喜地准备给孩子庆祝百岁时,女人借口去镇里给孩子买衣服,便一去不复返。
  刘大老婆带孩子跑了,刘家人气炸连肝肺,挫碎口中牙。恰逢政府严打拐卖妇女,村里好几个人被抓,刘大秘密的四处打听,不敢声张,不敢报案。就这样,那女人把自己儿子带着一去不返,也就从那时起,原本爱说爱笑的刘三婶,解散了村里的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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