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安东尼·明格拉(根据迈克尔·翁达杰同名小说改编)
编译:李一鸣
一支沾着墨水的毛笔,在一块红色的岩石上轻盈地游动着,渐渐画出一个富于流动感的人形;伴随着画笔的游动,歌声起……
画面叠入线条优美、如女性身体般起伏、流动的沙漠……
外景,白天,北非撒哈拉沙漠
一架老式的双翅膀飞机从沙漠上空轰鸣着掠过,向前飞去。机翼下是一望无边、如波浪般起伏的沙丘和一个个被风吹成圆形的沙窝。
在后座上驾驶飞机的是一个男人;在他前面,还坐着一位女性。她头向后靠在座位上,闭着双眼,面色白晰而安详。从飞机旁掠过的风吹起她脖子上系着的白色纱巾,像一条白色的飘带,在空中飞舞着……
“英国人的飞机,英国人的飞机!”
这是194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后时刻。几个衣冠不整、正在沙漠里值勤的德军士兵看到了飞来的飞机,叫喊着跑向高射炮位;随即,高射炮开始对空射击,一颗颗炮弹在飞机的前后左右炸开,空中升起一团团烟雾。
飞机立刻被高射炮的火力包围了,银色的机身上瞬时间被穿了几个弹孔,飞机很快燃起大火,扯着一股浓烟,扎向地面……
烈火和浓烟把飞机吞没了。那个驾机的男人似乎已逃出座仓,但他身上已燃起了火苗,在奋力挣扎着与火搏斗……
内景,白天,盟军野战医院的帐篷内
这是位于意大利的一所盟军野战医院。它是由一排排帐篷和平房所组成的。
在一间帐篷里,一位容貌美丽的加拿大女护士哈娜笑吟吟地走进来,查看着躺在床上的伤员。
在一名伤员前,哈娜停下脚步问道:“今天怎么样?”
这是一名小伙子,他答道:“挺好!”
哈娜温和地安慰着他:“你的腿伤快好了。我把取出的弹片给你留了一块。”
看到美丽温柔的女护士,小伙子的心情也格外愉快。他高兴地对哈娜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哈娜露出真诚的微笑:“我可不这样认为!”她转过身去继续着自己的巡查。
伤员在背后兴奋地朝她喊道:“可以吻我一下吗?”
哈娜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可真幽默……”,她一边笑着,一边沿着病床中间的通道查看了一下其他伤员,然后走出了帐篷,并随手拉上了门。
外景,白天,撒哈拉沙漠中
一群在沙漠中生活的贝督因人(阿拉伯人对游牧民族的称呼)的驼队沿着他们传统的经商路线穿越着沙漠。在一个沙丘背后,他们发现了坠落的飞机。除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妇女外,他们还发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飞行员。他已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特别是他那张脸,烧焦的伤疤层层叠叠,看上去犹如一块黑黑的焦炭。他断断续续地从胸腔深处发出一丝艰难的喘息。
贝督因人在沙地上铺上一条毯子,把受伤的男人放在上面,并给他盖上了一块布。
一个贝督因人看着那几乎被烧焦的身躯,恐惧地对同伴说道:“我真讨厌血,糟糕透了!”这时,他的一名同伴正拿着从飞机残骸中拣到的一个笔记本翻看着。那似乎是一本书,里面夹着许多纸条,还有一些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手印,还有一张像是岩石上的壁画。
一位贝督因人走过来,用一块和脸差不多大小的布蒙在那男人的脸上。布上剪出了几个窟窿,以露出那男人的嘴、鼻子和眼睛。然后,他们又在他的脸上覆盖上一张生牛皮。这个烧伤者的形象现在变得更加可怕了。
贝督因人用一层层的布涂上一种油脂,把被他们救起的男人包裹得像是一根硬梆梆的木头,放在了一匹骆驼上,重新开始了他们的旅途。
驼队在沙漠中进发了。那烧伤的男人昏迷中不断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渐渐落下的夕阳把沙漠映照成一片如梦如幻般的金黄色世界,驼队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它那轮廓浑圆的地面上……
内景,夜晚,帐篷中
哈娜和另一名女护士在病房中巡视着。手术台上,一个伤员的上衣被揭开,露出还在流着鲜血的伤口。伤员从嘴里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医生伏在他的面前仔细地听着。
伤员:“这里有从匹克顿来的吗……?”
医生:“……匹克顿?我不知道。”
伤员:“我想在死前看一眼来自家乡的人……”他的声音沙哑,模糊不清。
医生抬起头,转身拉开背后的一张布帘。哈娜和女护士们在布帘的那一面的行军床上躺着休息。
医生问:“有谁是从匹克顿来的?”
哈娜问道:“为什么是匹克顿?”
医生:“他的家乡在那儿。”
哈娜身边的女护士指指哈娜,“她就是从那里来的”。
哈娜显出关心的样子,抬起身来,对医生道:“问问他是哪个部队的?”
伤员费力地回答道:“加拿大长枪队……”
医生把他的话对哈娜又重复了一遍。
哈娜关切地:“他认识麦根上尉吗?”
伤员无力地:“他昨天送上飞机了,他已经死了。”
哈娜突然感到天晕地旋,一种撕心裂肺的巨痛在刺着她的心——麦根正是她的恋人!
内景,夜晚,帐篷内
一阵猛烈的巨响震撼着大地。像是炸弹的爆炸,又像是电闪雷鸣,一道道强光照亮夜空。帐篷里的人好像在纷纷躲藏。
强烈的亮光照亮了趴在地上的哈娜。她感到天塌地陷一般,抖动着肩,在痛苦地哭泣。那位医生伏在她的身边,用手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哈娜哭泣着不停地重复着:“……他死了,他死了!”
外景,夜晚,沙漠中
贝督因人在沙漠中燃起一堆堆篝火。从飞机上被救起的男人被抬到一块水塘边。一个头缠包头布的巫师模样的贝督因人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揭去他脸上的布。接着,他从一只小瓶里倒出一点什么药水,又抓起一把泥,在手上搅拌。最后,他开始用双手把黑乎乎的泥巴涂在那个男人已几乎被烧焦的脸上。一边做着,巫师的嘴里一边不停地唱着歌。
外景,白天,意大利边境蒂伦尼亚地区的海边
字幕:1944年10月,意大利。
哈娜所在的战地医院搬到了这里。一个拄着拐杖的伤员在海滩上散着步,身旁有一名护士和一名医生陪伴着他。
面对大海是病房。伤员们此刻都躺在病房外的一排床上,享受着海滩上的新鲜空气和阳光。那个被贝督因人救起的男人已被送到了这里。他也躺在一张床上,脸上被烧焦的黑色已基本退去,但皮肤依然伤疤累累,使人难以看清他的面目。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着一个本子在问着他。
“名字?”
“万卡。”
“编号?”
“对不起……我记不清了。我大概是飞行员。我在战争开始时被在飞机上发现的。”
“记得是在哪里出生的吗?”
“这是记录吗?你应该考考我。或者是用德语,顺便告诉你,我懂德语。”
“为什么?你是德国人吗?”
“不是……”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德国人?你不是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烧伤的男人没有回答。他喘息了片刻,艰难地恳求道:“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一直在一旁照料着其他伤员的哈娜走过来,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去。那人感激地看着哈娜。哈娜朝他投去安慰的一笑。
“谢谢!”那男人对哈娜说。
“不用客气!”哈娜回答。
被烧伤的男人开始继续说话了:“我记得很多东西……我记得她的花园,喷泉……那好像不在法国……”
军官:“是你的花园?”
烧伤的男人:“也许是我妻子的。”
军官:“这么说你已经结婚了,是吧?”
烧伤的男人:“……我想是的。我相信我还记得一些德语……可是你看,我的生命快完结了……我其它的器官已经失灵了……我快不行了,我宁愿得到安详……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显然,他的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
没有人弄得清这个男人的身份。他被留了下来。人们从他的笔记本中的内容中进行推断,只好暂时把他称为“英国病人”。
外景,白天,公路上
医院再一次转移了。运送伤员的汽车排成一支长队,鱼贯行驶在公路上。在摇摆的车厢中,戴着钢盔的哈娜走到那个被他们称为“英国病人”的烧伤者面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我知道你很辛苦,对不起!”
英国病人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哈娜的好感和感激。
这时,一阵接连不断的汽车喇叭声从后面传来。原来是哈娜的一个女友坐在一辆吉普车上从后面赶上来。她在车上大声叫着哈娜的名字。
哈娜从车厢里探出头去,兴奋地和女友打着招呼。
哈娜的女友也兴奋地大叫:“哈娜,我们迟到了,要赶到下一个村子去。你还有钱吗?”
哈娜大声回答:“没有了。”
女友不肯罢休:“你有的,我知道你有的。给我吧,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哈娜转身回到车厢里。女友兴奋地对自己车上的司机说:“她去拿了,她是非常喜欢我的!”
哈娜手里握着几张纸币又出现在卡车的后厢前,她把手伸向女友,女友也把手伸出来,嘴里喊着:“我会还给你的!我欠你的太多了!”吉普车的司机加大油门,两辆车越驶越近,哈娜和女友的手终于碰在了一起,女友把钱接过去。她大声喊着:“我爱你!”
两人相望着互相给了对方一个飞吻。这时,吉普车一个加速,哈娜的女友打了个趔趄,险些从车子上摔下去。她尖叫一声,连忙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吉普像利箭一样飞速向前开去。
转眼间,吉普越过运送伤员的卡车,它离开公路试图超过整个车队。但就在它刚刚要越过第一辆车子时,一颗地雷在车下爆炸了。腾空而起的浓烟和火光吞没了被气浪掀翻的吉普车……
“快停车,快停车!”哈娜在车中望着浓烟中的吉普,愣了片刻,立刻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司机踩下刹车,哈娜跳下卡车,不顾一切地向出事地点跑去。
“站住!你正在地雷阵上!”
这时,一个穿着军服的伤员大喊着迎面朝哈娜冲去。他一把抱住哈娜,死死把她揽在怀里。在他们背后,就是那辆翻在地上的吉普车。一股股浓烟不断从车中冒出来。哈娜在他怀中痛哭着:“……不,不……”
他叫卡拉瓦焦,是哈娜父亲的挚友。他是从小看着哈娜长大的。现在,他因为被德国人抓住,并被剁去了两个拇指而住进了医院。
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两名士兵拿着探雷器向公路前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忽然,一个士兵显然发现了什么异常。他蹲下身去,放下探雷器,然后趴在地下,掏出刺刀轻轻地拨弄着地上的浮土。不一会儿,一颗地雷露了出来。
哈娜最初只是愣愣地站在后面看着。突然,她的目光被前面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哈娜猛然间挣脱了卡拉瓦焦,向前跑去。
卡拉瓦焦猝不及防,随即他几乎是愤怒地朝着哈娜大吼着:“你要干什么?别动,别动,站在那儿!”
哈娜被吓得停住了脚步。卡拉瓦焦小心地摘下背上的行囊,轻轻向她走来,生怕踩响地雷。他一边向前挪动,一边不断地安抚着哈娜,唯恐她失去控制,再作出什么危险之举:“好的,好的……站在那里别动,等我过去……”
终于他来到哈娜身边,抓住了她。卡拉瓦焦生气地质问道:“你在干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哈娜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地下。“这是她的手链!”哈娜泪水涟涟地指着地上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说。
卡拉瓦焦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向前跨了一步,从地上拾起那串手链。他回过身来,紧紧把哈娜搂在怀里。
外景,黄昏,野战医院的临时宿营地
哈娜和一名女护士在收拾着东西。女护士劝着她:“她已经死了!”
哈娜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女护士有些不解地:“你怎么能私自离开队伍呢?”
哈娜否认道:“不,不是那意思。”说着,她来到被安置在灌木丛中的伤员们中,找到英国病人,把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他身边——“这可以帮助你。”她对英国病人说。此时,想起恋人和女友的死,哈娜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伤。她眼噙着热泪对自己说道:“我一定是个需要被拯救者。会有人来爱我吗?会有人愿意接近我吗?我失望极了!”她绝望地望着远方。“她在哪里等着我呢?”
这时,英国病人慢慢地把手从毯子下伸出来,哈娜情不自禁地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眼睛还在向远处凝视着。
远山的高处,有一所院落式的建筑,在院子的一角还有一座高高的塔楼,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座城堡。
外景,白天,山谷中
哈娜沿着一条山谷走来,一直来到她看到的那个带塔楼的院子跟前。这里最早是一个修道院,后来成为一个贵族的别墅——圣吉洛拉莫别墅。德国人曾把它作为临时医院。现在,人去屋空,只留下一片废墟。
哈娜在别墅院子的铁栏杆前站住向里看看,然后走了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到处是碎瓦块。哈娜在废墟上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跨过残垣断壁和一堆堆凌乱的堆积物。
内景,白天,别墅内
“砰”的一声,哈娜撞开一间房门。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墙壁是白色的,有着苍穹般的屋顶。房间里到处凌乱不堪。除了一张床,再也没有其它家具。
哈娜走到那张床前,把一张扔在地下的床垫掀了起来,一股灰尘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