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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雪羞赧地：“不瞒你说，从昨天早上出来到现在，一口水还没喝呢！”
　　周燕：“这么艰苦？”
　　艾雪：“也不是。昨天出门的时候，发现旅行包里鼓鼓的，打开一看，是一叠白面烤的大饼，热乎乎、香喷喷的。我知道，为了我，父母一大早起来，紧忙慢忙给我做的。我急忙打开面缸看，里面空空的。我鼻子酸了，家里就这么点儿白面了，娘都给我做了大饼。我悄悄取出全部大饼，放在饭筐里，怕父母看见，又把饭筐放在坑上，用被子盖好。下车后，想吃碗面，钱又被偷了，所以才……”
　　周燕落落大方地挽起艾雪的胳膊说：“走，我请你吃顿好的。”
　　艾雪惊慌地小声道：“快撒手，叫别人看见多不好。”
　　周燕格格地笑了起来：“怕什么！现在谁有闲工夫看你。再说了，谁也不知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是兄妹，还是小……两口度密月……”
　　艾雪更加窘迫了：“瞧你，都说些啥？”
　　周燕：“瞧把你吓的那样儿，真是的！”
　　艾雪无奈地摇摇头：“你呀，从小就这样，什么都得依着你。”
　　周燕得意地扬扬眉，挽着艾雪的胳膊走去。
　　
　　009 北京 核武器研究院简易会议室 （日 内）
　　会议室可容纳一百多人。现在是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站在墙边和门口。他们大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中专生和研究生，也有年长的技术干部和党政干部。会议室的前方，有一个讲台，讲台上矗着一块“顶天立地”的黑板。由于黑颜料涂抹的不均匀，像是一块历史久远的地图。
　　邓稼先从容地走上讲台，拿起一只粉笔，微笑着向讲台下的听众点点头。
　　讲台下秩序井然，悄然无声。
　　邓稼先在黑板上写下题目：“今天讲铀核裂变的链式反应问题……”
　　
　　010 苏联 中国大使馆 （日 外）
　　五星红旗在楼顶上迎风飘扬。
　　王淦昌拎着一个鼓嚷嚷的公文包，走进使馆大院。
　　大使微笑着迎上来，握住王淦昌的手说：“王老，身体好吗？”
　　王淦昌寒暄着：“好，好！”
　　大使请王淦昌上楼：“请，客厅谈。”
　　011 小客厅 （日 内）
　　大使和王淦昌走进来。大使为王淦昌沏茶
　　王淦昌刚坐下，就打开了公文包。
　　大使把茶放在王淦昌面前的茶几上，看到王淦昌打开的公文包内满满的一包钱，深感意外：“王老，您这是——”
　　王淦昌：“这是我几年来积攒的一点钱，包括联合研究所给我的薪水，大概有十四万卢布，请使馆转交给国家民政部。当然，对解决灾区的经济困难，这点钱是太微不足道了……”
　　大使明白了，他立刻阻止道：“不，王老，您的心意我可以转达，但这钱您还是带回去。您目前正领导着若干重要课题的攻关工作，担子很重，需要营养身体。您的家庭、子女也都需要钱……”
　　王淦昌有些生气，脸都涨红了，激动地：“游子在外，谁不惦记家中的父老乡亲？给父母捎点家用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祖国遇到了经济困难，父老兄弟在挨饿、受冻，我难道能袖手旁观吗？”
　　大使感动地紧紧握住王淦昌的手道：“好，好，我一定转交！我代表祖国，感谢您！”
　　王淦昌摆了摆手。
　　大使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些文件给王淦昌，心情沉重地：“王老，请您来是有事告诉您。中苏关系正日益恶化，苏共中央已经致电中共中央，拒绝向中国提供原子弹教学模型和技术资料。在联合核子研究所，我国研究人员的工作也会受到阻碍。这一点，您老一定有所觉察了。”
　　王淦昌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大使继续说：“为了提高我国的国际地位，打破超级大国的核垄断，中央做出了决策，这就是周总理不久前向宋任穷部长传达的：自己动手，从头摸起，准备用八年的时间搞出自己的原子弹。”
　　王淦昌猛然抬起头：“什幺？”眼镜后面的一双眸子熠熠闪亮，他盯着大使问：“这是真的？”
　　大使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周总理亲自抓这件大事。中央组织部已从全国选调了一批中、高级技术骨干，陆续集中到北京核武器研究院。中央还指名抽调若干名知名科学家，其中也包括您在内……”
　　王淦昌激动了，站起来，急切地走了几步，搓着双手不知说什幺好：“这样重要的消息，您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这可是我多年梦寐以求的呀！……”
　　大使：“王老，您别激动……”站起来，递给王淦昌茶杯。
　　王淦昌下意识地接过大使递过来的茶水，喃喃地：“每个中国人听到这振奋人心的消息，都会激动不已！我……”他端着茶杯，强压着激动地情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感慨万千。
　　大使不安地：“王老……”
　　王淦昌推推眼镜，转过身，笑道：“啊，没什么，我想起一件往事，一段永远也忘不掉的往事。”
　　大使：“哦？”
　　王淦昌：“那年在上海，我十七岁……”
　　
　　012 闪回 旧上海南京路上 （日 外）
　　十七岁的王淦昌与同学们一道示威游行，抗议日本帝国主义残杀中国人民的“五卅惨案”暴行。
　　游行队伍行至英租界，王淦昌向空中抛撒着传单，一印度巡捕上前一把抓住他。
　　王淦昌理直气壮地质问巡捕：“我在我自己的国土上散发传单，你凭什幺抓我？”
　　巡捕被问住了，嗫嚅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诡辩道：“你自己的国土？这是英租界！”
　　王淦昌严词批驳巡捕：“正因为这里是英租界，我才来散发传单。你和我还不是一样，我的祖国受帝国主义欺凌，你的祖国已经沦为帝国主义殖民地，当了亡国奴。可惜的是，我还在为我的祖国的命运拼搏，你却为侵略者效劳。若此事发生在你的国土上，你能抓自己的兄弟同胞吗？”
　　巡捕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他左右看看，将王淦昌拉到僻静处，抓住王淦昌的手，动情地：“小兄弟，你说得对，我理解你！你快走吧！”
　　
　　013 闪回完 苏联 中国大使馆小客厅 （日 内）
　　王淦昌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
　　大使又为他倒上一杯茶。
　　王淦昌：“二六年，我考入了清华大学物理系。3月12日，日本军舰侵入中国内河，遭到大沽口中国驻军阻击。英、美、日等八国借所谓‘大沽口’事件，向中国政府发出最后通牒。北京高校师生对此十分愤慨，云集四五千人集会游行。然而卖国的段祺瑞政府下令开枪。在我身旁，一批请援的学生被打死在执行政府门前……”
　　
　　014 闪回 北京 清华大学叶企孙教授寓所门口 （日 外）
　　王淦昌和几个同学敲门，他们身上、脸上带着血，衣衫破碎。
　　叶企孙的保姆把门打开了。
　　015 闪回 客厅 （日 内）
　　王淦昌和同学们进来。
　　叶企孙惊呀地：“你们……这是怎幺回事儿？”
　　王淦昌泣不成声地：“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惨无人道！我们刚走到天安门广场，段祺瑞就开枪了，韦杰三同学就死在我的身边！叶先生，我们今后该怎幺办？”
　　叶企孙气愤难忍，激动严厉地问道：“谁让你们去的？你们明白自己的使命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为什幺会挨打？为什幺落后？你们明白吗？如果我们的国家有大唐帝国那般的强盛，在这个世界上有谁敢欺辱我们？一个国家与一个人一样，弱肉强食是恒古不变的法则。要想我们的国家不遭受外国人的凌辱，就只有靠科学！科学，只有科学，才能拯救我们的民族！”
　　王淦昌：“可是，现在我们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了，还怎么能研究科学？”
　　叶企孙语塞，低头不语。
　　
　　016 闪回完 苏联 中国大使馆小客厅 （日 内）
　　王淦昌：“叶企孙老师的一番话，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从此，我暗下决心，献身科学，走科学救国的道路！在中国不行，就到国外去！清华大学毕业后，我为中国物理学界的先驱吴有训教授当助手，在导师的鼓励下，未与家人商量便考取了赴德国留学的官费研究生。当我挟着金榜题名的得意和张狂回归故里向家人辞别时，连一向开明、用自己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助我念中学、大学，帮助我维护家庭生计的大哥也禁不住摇了头，说：‘淦昌啊，你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怎幺还我行我素啊。一个家毕竟是要靠男人来支撑，你已在清华毕业，完全可以养家糊口了，还留哪门子学呀？’”
　　大使：“那你后来怎么又出国了呢？”
　　王淦昌：“这就要归功于我的那位小脚贤内助了。”
　　
　　017 闪回 天空 （夜 外）
　　月亮对着大地注下清冷的光波，空中青碧到如一片海，略有些浮云，仿佛有谁将粉笔在笔洗里似的摇曳。
　　018 闪回 王淦昌家卧室 （夜 内）
　　孩子们已经进入甜蜜的梦乡。昏黄的油灯下，吴月琴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王淦昌坐在妻子身旁看着。
　　吴月琴：“淦昌，没事你就早点睡吧。在外边学习挺辛苦的，回家了，好好休息休息。”
　　王淦昌长叹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月琴姐，大哥说得对！我仔细想过了，不去留学了，就守着你们娘儿四个过日子吧。”
　　吴月琴柔软的纤手捂住丈夫的嘴巴：“不许再说‘不去’两个字。我想通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你是做大学问的……淦昌，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论你今后走得多远、飞得多高，别望了支塘镇上有你的家，有盼着你早日学成归来的妻儿老小。”
　　王淦昌：“月琴姐……”
　　
　　019 闪回完 苏联 中国大使馆小客厅 （日 内）
　　大使笑道：“王老，问您一个私人生活问题行吗？”
　　王淦昌：“行，问吧！”
　　大使：“听说您十三岁结的婚，是这样吗？”
　　王淦昌也笑了：“是，是十三岁。哪天我胸前挂着一朵红绸结成的大花，头戴瓜皮小帽，脸上挂着少年不知忧愁的喜悦，一蹦一跳地在大花轿前嬉戏玩耍，一点也没有当新郎的老成和庄重。”
　　大使：“您夫人吴月琴比您大三岁？”
　　王淦昌：“大三岁。在未省人间风月之情的少年的我最初的感情世界里，对这位比我大三岁的新娘，与其说是媳妇，不如说是大姐姐更恰当。”
　　大使：“您是哪一年回国的？”
　　王淦昌：“一九三四年四月。”
　　大使：“当时为什么要回国？据我所知，您到德国之后，师从著名的物理学家迈特纳教授，她是举世著名的原子物理学家，您在那儿已经获得了博士学位，应该说如鱼得水，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
　　王淦昌：“是啊，一点不错。但是你知道，那一年，德国和中国都发生了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020 闪回 德国 凯撒•威廉研究所 （日 内）
　　王淦昌正在实验室专心工作，梅特涅教授慌慌张张进来了。
　　梅特涅：“王，有人盯梢我！”
　　王淦昌走到窗前，看到大楼门口有几个纳粹党徒在转悠。
　　王淦昌：“哈恩教授不是给希特勒写了亲笔信，希望他能保护您吗？怎么他们还敢这样？”
　　梅特涅摇摇头：“希特勒是一头野兽，向野兽求情，能有什幺结果呢？年轻人，我羡慕你，你还有祖国，还有母亲庇护。可我的祖国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被认为是异教徒，失去母亲的痛苦你是体会不到的。”
　　王淦昌：“教授，您也许不知道，我的祖国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梅特涅：“对了，今天的报纸上有中国的消息。”说着拿出一张报纸来。
　　英文报纸的大字标题：“9月18日午夜，日军发动突袭，占领沈阳。”
　　王淦昌气愤的目光。
　　021 闪回 德国王淦昌寓所 （晚 外）
　　王淦昌下班，走到门口，发现门上贴着两条标语。
　　“优秀民族统治劣等民族，是历史的必然！”“日本必胜，中国必败！”
　　王淦昌气愤地把标语撕得粉碎。
　　
　　022 闪回完 苏联 中国大使馆小客厅 （日 内）
　　王淦昌：“在那段日子里，我心急如焚。特别是那种所谓‘优秀民族统治劣等民族’的论调，使我非常气愤。我临走的时候，有一位教授拉着我的手说：‘密司脱王，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中国很落后，实验设备都不齐全，你在世界物理学界很有发展潜力，世界的物理中心在西方，不在东方。你回去将会影响你的前程。’我想起八年前叶企孙老师的那番话，想起自己‘科学救国’的誓言，我说：教授，您说得好！世界物理中心是在西方，科学也是没有国界的，但我们科学家都是有祖国的！我是个中国人，在中国有我的妻子儿女。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刻，我应该回去！我的国家需要我……”
　　大使：“您回国之后先后在山东大学和浙江大学讲授物理课。在浙大物理系任教授时，时年才二十八岁。尽管一给学生讲课脸就红，但您渊博的学识一下子就把浙大的骄子们迷住了。选修您课的学生不仅有后来著名的旅美学者、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博士，还有一位常向您投来倾慕微笑的金陵女学子。她对您的仰慕完全缘于您身上的天才物理学家的秉赋和才气。冥冥之中，她觉得您这个‘娃娃教授’是她心中渴望已久的‘白马王子’。”
　　王淦昌笑道：“有，有这么一个女才子。她出生在石头城的一个书香门第家庭。”
　　大使：“然而，冰冷的现实向女才子凸现了无情的一幕。”
　　王淦昌点头道：“是的，有一天……”
　　
　　023 闪回 杭州西子湖畔 （日 外）
　　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断桥边，吴月琴领着三个孩子，挪着三寸金莲在散步。
　　一辆黄包车拉着王淦昌来到吴月琴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