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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4/10/1
40章 农村 小说
《爱的花环》第17-20章
1-2
…
14-16
17-20
21-24
…
35-40
全部
- 故事梗概
- 分集提纲
- 作品正文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4-J-01356】
第十七集
夜晚,地窝子里很黑。李春生躺在土炕上睡不着。
这夜的后半夜他朦胧的睡去,只觉有只温润的不大不小的手抚摩他的额头和两腮,他以为是错觉没在意侧了个身,不料这温润的不大不小的手随着他的辗转继续抚摩。这时他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以为是沈清波不放心他来看望,因而说道:“我没事,回去安心睡吧。”
抚摩他的手虽停止了抚摩,但依然放在他的脸上并不回话。
李春生又说:“清波,真的,我没事,心里很平静,回吧。回去好好睡吧,不然,叶姐发觉你不在炕上又要着急找你,听话。”
这时抚摩他的人说话了:“我不是你的表妹沈清波。”
李春生一听不是沈清波的女音吓了一跳,吓得出了冷汗,下意识地颤声问:“你是哪里的女子?”
这女子说:“别怕,春生。”
李春生慌慌张张才摸到枕边的火柴点着炕头的半截蜡烛,借烛光见炕头坐着的是人不是错觉上的鬼才缓了一口气,正要问话,这女子抢先又说:“真的不要怕,那歪脖子不在家,白天到县城去了,明天怕也回不来。”
李春生把眼睛用手掌揉揉,仔细端详了这女子的面容,原来是比歪脖子小好多岁的和沈清波年龄差不多的长得也极其漂亮的歪脖子队长的妻子,回话道:“他去县城不去县城,明天回来不回来和我有啥关系,你半夜三更黑灯瞎火来到我住的地方多失体统,多不象话。可是你走错了路,进错了门,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坐了起来披上衣裳。
这女子在烛光下伸出来也是白嫩的手,按住李春生的双肩,说:“先坐着,别站起来,我有话给你说,有事和你商量。”
李春生说:“有啥要紧的话要说,白天不会说,深夜钻到我这里来。”
这女子见李春生生气,笑道:“别生气,听我说,我话说错了,你生气不迟。”
李春生严肃地说:“不管是错话对话,明天在太阳底下说。现在快回去。”
这女人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给你说话不想叫你表妹知道了看见了,才在这深夜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来给你说。”
李春生看她表情不象是装的,再没逼她走,说:“那你快说。”
这女子说:“我是被歪脖子骗到这里的,我回也回不去,说也没法说,也没处说。我看你人好,早想给你说说,也没拿住主意,怕你表妹骂我,现在知道了燕场长不批准你和你表妹结婚,我想嫁给你。我和歪脖子就没结婚证,是个假夫妻。”
李春生打断他的话说:“你来胡说些啥呀,你快回屋吧。”
这女子不动身,紧接着说:“你嫌我不是女儿身么,那歪脖子有病,根本没本事碰我,我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儿身的,只要你要我,我就敢给他翻脸。”
李春生见这女子这般,说道:“我想你说的都是实话,不是不正经的女子,而是文化层次太低了,因而我诚心地对你说几句话,你静下来听听,你和歪脖子是假的不合法的夫妻,我和我表妹沈清波也是假表妹,燕场长不批准我俩结婚,我俩不在乎,早晚我俩是要结婚的,天塌了也要叫砸死在一块,地陷了也要被埋在一起的,谁都不会有二心,谁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对方的事的,假若说我没这个假表妹的深情真爱,你真的爱上了我,也许我接受你的爱的,答应你的,来这农场后,我已注意了你,发现你是个很好的女子,曾经感叹过你这么好的女人怎嫁给了歪脖子这种人。你不爱谁、不嫁谁和你爱谁、想嫁谁本没错,你想给我谈谈你的心也没什么不好,或可说是件很快乐的事,只是你不该选这样的方式来做,男女间的爱和人间所有的事是不会样样都随了自己心愿的。我想你真心不想再被歪脖子欺骗下去,也可说不想和他再胡混下去,你可以向燕场长说说,把事情扯开去,不管燕场长的工作作风好不好,他总还是个场长,也不会不考虑一点法律,如果给燕场长谈不妥,你就向县法院去说,让法律和政府保护你开脱你,歪脖子也不敢把你怎样的。你要是不想这样做,怕伤害了自己的面子和名声,你可以悄悄离开歪脖子回老家去,现在家乡的生活可能好转些了。不过,我想你要是还能和他共同生活下去,还是共同生活下去。”
这女子听了李春生说的这番话,长出了一口气,说:“要是你和沈清波好以前,我就碰上你多好,只可怜我早想偷偷离开歪脖子跑回老家去,就是身上没一分钱的路费,所以就趁我偷听到了燕场长不批准你和沈清波结婚的事,想了这赖办法。真后悔我不该一时糊涂上了歪脖子的当。”
李春生听这女子的话更不象是胡扯,想了想说:“要是你真回老家没钱,我送给你几十块吧,这钱是前几天我弟弟寄给我的。”说罢,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钱来,也没数都给了这女子,说:“这大概有六、七十块。只是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别再一步走错了。”
这女子看了李春生几眼,疑惑地问:“真给我?”
李春生说:“真的。快收下,快回你住处去吧。”
这女子意思了半天,手伸缩几次,才把钱接住。
李春生说:“回去吧,叫人碰见你半夜里还胡乱跑很不好。”
这女子说:“咱俩非亲非故要你的钱,心里过不去。”
李春生说:“可是咱俩都是出门人,应象兄弟姊妹一样互相帮助才好,啥过去过不去的,快回去吧。”
这女子说:“我躺你跟起陪你过后半夜吧?我不能白拿你的钱。”
李春生说:“别胡说,再胡说我把钱不帮你了。别作贱了自己,也别弄脏了我的好心。”
这女子又说:“让我亲一下你的额头可以吧?”
李春生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还没开口,这女子伸出两手轻轻柔柔捧住李春生的头狠狠地亲了李春生额头几口,然后俯身对李春生说:“歪脖子原来是老家大队的干部,因为贪污了队里的好多钱,犯了事逃出来的,以后他要欺负你,你就揭他,就说是
我告诉你的。”
说罢毅然地转身去了。不几天后,农场里再没见到她的影子。天空下起了稀稀疏疏的雨,张徳魁仰着脸就象小草抬着头一样接着天下的雨滴缓慢地走到李春生住的地窝子里。他见李春生看书入迷没发现他的到来,伸手猛地把李春生手里的书抽掉,吓了李春生一颤。李春生抬头见是张徳魁,说了一句“吓死我了”,拉
他坐在土炕上。
张徳魁开口说:“别看你那没用的什么书了,今天趁下休息,我有几句话给你说。”
李春生笑道:“好得很,我洗耳恭听。”
张德魁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到喀什去。喀什的桥工队招收工人,每月发的工资还不低,我要去应招。我想在和你分别之前作为知心朋友,诉一诉我胸中的闷气。也想约你一块去。把叶姐也带上。”
李春生说:“我不去。我的愿望不是找一个任何职业,挣几个钱养家糊口。我是想培养出一种或几种作物高产品种,给国家给人民多生产些粮食。”
张德魁说:“我看你别再愿望不愿望了,被人整到这种境地,从河南跑到陕北,从陕西跑到陕甘宁边区,又跑到新疆,连结婚成家的事都受到刁难,你还要谈什么愿望呀,作什么贡献呀!还是考虑考虑你个人的利益吧。尤其是在这里,只能混个肚子圆,一分钱都弄不上,有病缺药治,还得受不该受的气。”
李春生说:“我何尝没有消极的想过。但都被我自己最后否定了,我不想为钱活着,为个人的享乐活着。我求你也不要去喀什应招了,你上了农业大学,比我学识还丰富呢,还是咱俩合作寻求条件搞作物高产品种培育吧。”
张德魁叹了口气:“你反劝起我来了,我佩服你精神可嘉。”
李春生和张德魁在交谈的时候,沈清波来了,她见张德魁问好道:“张哥好。”
张德魁道:“你应是先问李哥好。”
沈清波笑道:“不知张哥也爱说笑话。我现在就问呢,李哥好。”
张德魁又笑道:“我该走了腾出地方让你俩好好说私心话吧。”
张德魁正在起身走,被李春生拉住,说:“先别走,我还有话说。”转脸对沈清波说:“这张哥是向我们告别要离开这农场到喀什桥工队应招工人去,我想给张哥饯饯行,可是这里连一瓶酒都买不上,更别说弄顿好吃的啦。我弟弟不是寄来有三百元钱么,除了我买了点补品花了点,还有,不是那歪脖子队长的老婆没影子了么,她是想逃出歪脖子的手掌跑回家去了,我给了她六七十元路费外,还剩余二百多元,我想送给张哥几十元做路费和零花用,再剩下的,我想买点本地的特产,比如葡萄什么的寄给陕北你结拜的干姐和她的婆婆以及我们赞美的‘美姑娘’,以了结她们对我们的情义。我原想我什么时候有了正式工作后,我俩找个时间去陕北探望一次她们,看来这想法是实现不了啦。清波,你看如何?”
当沈清波听到李春生说到他给了歪脖子队长的老婆六七十元的时候,脸色就表现出几分疑问了,当听完李春生的话后,急不可耐地问:“给张哥几个我很高兴,给陕北寄点东西以了结和她们的情分正合我的心,我只想知道你给歪脖子队长的老婆那么多钱做回家的路费是那回事?也没给我说过。”
李春生说:“一会儿我单独给你说说。”
张德魁听到这里,站起身说:“这时我真的得走了。”
沈清波挡住张德魁说:“你一定也得听听。听听对春生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如果春生给得正派,你听了省得对春生误会,如果春生给得不正派,你马上就可和春生断交,不要这样的朋友。虽然说我相信决不会做有损道德的事,但你我必须明白是那回事。”
张德魁说:“好好好,不过我总觉得不管是怎样,春生还是有几分傻与天真,这种与其他女人发生的问题,不该给自己的恋人说,真是稀罕。”
沈清波说:“只要他傻得可爱天真得可爱就好,我会更爱他。”
张德魁笑笑说:“春生,开讲吧,我也真想听听你和歪脖子队长老婆的故事。今天恰好天上下着小雨,让这雨给你做伴奏。”
李春生说:“那天半夜……
——随着李春生的话出现那夜歪脖子队长老婆到他住的地窝子去的事的画面。画面出完后,张德魁嘻皮笑脸一眼不眨地看着沈清波神情的变化。
沈清波嘻嘻地笑了,问张德魁:“张哥,你说春生说的半夜和歪脖子队长老婆的故事有没有掺假的地方?”
张德魁反问沈清波说:“你说呢?”
沈清波说:“管他有没有呢,只要他给我说了我就高兴。我就觉得他很可爱。不过,就按他说的论,他也真的太傻得可气。”
张德魁说:“刚才你说傻得可爱就好,现在又说他傻得可气?”
沈清波说:“你知道的,歪脖子队长的老婆长得漂亮,漂亮得比我多得多,又还是个姑娘家,白送到炕沿上他不抱,人家求他抱他也不抱,好好抱抱可有多美,他不抱人家也罢,还要同情人家送人家钱做路费逃出不喜爱的人的魔掌,你说他傻得可气不可气,是不是可气的可爱。”
张德魁想逗沈清波,笑道:“你这样说,可不是你要是个男人遇见了歪脖子队长的‘美老婆’就一定抱抱了。”
沈清波想了想红了脸,哈哈笑道:“张哥说得对,我一定要好好抱抱,尤其她还是坏蛋的老婆。而且,这事我决不给我的恋人说。”
李春生听到这里,说沈清波道:“一个姑娘家说这样的话不害羞么。不怕张哥笑话。”
沈清波瞟了一眼李春生微微一笑说:“你没看见我是红着脸说的么。现在脸还红得热着呢。张哥又不是外人,他敢问我,我不敢回答不是笑话了。要羞该是张哥羞。我不能输给张哥。”
张德魁笑道:“这小妹妹可真厉害。”
沈清波说:“这么几句就算厉害。”
张德魁说:“我说的你厉害是你会说话中有话的话。”
沈清波说:“什么话中有话?”
张德魁说:“你话中的话是对春生有意见,意见是春生连抱抱你都不知道。”
沈清波笑了笑说:“张哥真坏,我要打你。
沈清波当真又当假举手要打张德魁,李春生看出来是沈清波觉出自己一时不慎失言不好意思,感到很羞,自来解嘲,说道:“清波,别和张哥闹着玩了,把这几十块钱你亲手转给张哥做路费吧,也权作你酬谢张哥替你为我远道取药的恩情。”说着,把从内衣口袋里取出的几十元钱递到沈清波手里。
沈清波把手里的钱给到张德魁面前,孩子气地笑着说:“张哥,你要不要?”
张德魁说:“要。我真的身上无一分钱,正缺少路费。”
沈清波仍然孩子气地笑着说:“那以后你还敢不敢不象个兄长的样子耍笑我。”
张德魁装出正经的模样说:“不敢了,不敢了。”
当张德魁接过沈清波给的钱时,有个人拿着一封信走进这长年阴郁一时欢乐的地窝子来。
沈清波和张德魁说话时,二十多岁燕场长的胡翻译走了进来。他把一封信当做一片枯叶一般塞进炕前站着的李春生的怀里。当李春生急着拆开要看时,他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说:“李春生,你等会再拆开看,我先有话给你说。”
李春生把拆信的手停住,平静地说:“有话你说。”
胡翻译一句一顿地说:“不是燕场长不批准你和你这表妹结婚么。”他把脸转向在李春生一边亭亭玉立的沈清波,献媚地一笑接着说:“我想和你这表妹谈恋爱,给你打个招呼。”
沈清波不等李春生回什么话,愤怒地几分不择言语地说:“别拉着你那卖红薯腔放你那卖红薯屁,你敢侮辱李春生,滚,滚出去!”
胡翻译恬不知耻地厚着脸皮说:“别生气么,听我说下去。”
沈清波更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不准你再在我们的殿堂里放屁,熏臭我们的殿堂,滚!”
李春生强压火气地劝沈清波:“你叫他说,看他还说什么话。”
沈清波绷着脸没做声。
胡翻译说:“还是你表哥有涵养。我说了。你们住这地窝子能算殿堂,我住的那整洁的平房还算不上殿堂的。我想和你谈恋爱,向你求婚,嫁给我,不但对你有好处,对你表哥也有好处,我有希望被提拔为副厂长,到那时你不仅可以住进真正的殿堂,你表哥还能够在政治上经济上都得到我的帮助。”
沈清波气的圆睁双目,呸一口唾沫,差点吐到胡翻译的脸上,说:“你以为你有几个工资就高人一等,就富贵了,就能吸引人了,就可爱了,你只能吸引苍蝇和蚊子。我看你就是一只苍蝇,想往我和李春生圣洁的感情上下蛆,没门。”说到这里,她又提高了声音,并拉腔长长地吼:“滚,快滚!我早知你不是东西,一碰上我就斜着你那贼眼睛,滚!”
这胡翻译还不走,歪着头迷上眼睛说:“你这流浪女还敢对我这么厉害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清波愤怒到更高度,把又一口唾沫唾在了胡翻译脸上,骂道:“我现在就把唾沫唾在你脸上,你要怎么收拾我,我看看。”
胡翻译傻眼了,对李春生说:“你看看你这表妹的样子,一点儿教养也没有。好了,我看你的面子宽容了她吧。”
李春生说:“你得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教养。你还是走吧!我谢你给我传了信来。”
沈清波骂道:“谢他个狗屁,狗不如的东西,滚,快滚!”
沈清波见胡翻译走了,大声痛哭起来。
李春生移近沈清波的面前,面对面给沈清波擦眼泪,一句话没说也流出泪水。
张德魁见流泪眼对流泪眼,几乎也落下泪来,强忍住说:“你俩快出走他处结了婚吧,别都流泪了,快把信拆开看看说的啥吧。”
李春生和沈清波相互擦了眼泪,一起把信封拆开,抽出信笺头挨头共同看了起来。
两人看过来信,顿时化作了两尊“石像”,面部表情如一池死水,但停不多时,两尊“石像”面部有了活气,又一起啕起来。
张德魁见了,缓步走到两人面前,把两人叠着手捧的信笺取过看了一遍,宽解两人说:“就这事,值得又伤心地哭。学校不履行给你甄别书上说的安排工作的诺言,叫你再复读两年,有困难,我到喀什桥工队被录为工人后,不管每月得多少工资,除去伙食费我都给你做复学的费用。想开点,刚哭过不要再伤心地哭了。会哭出病的。春生,你先不要哭了,你不哭了,清波就不哭了,你没感觉到清波看你悲伤陪你哭么。这么大人了,男子汉了,什么难关都过来了,这点事还哭,叫外人知道了,可不被耻笑死,尤其被那胡翻译。清波,聪明的小妹,你说呢?”
两人都止住了落泪。沈清波对张德魁说:“张哥,我哭春生的学校对春生很不公平,还是利用郭泉池迫害春生的那位领导在弄权,太不够人味了;我哭春生想当农学家的梦想要彻底被打破了;我哭人间因有不平事造成的很多悲剧。”
张德魁长叹一口气说:“我也不敢改变你俩已有的打算,只劝你俩更坚强起来,以后不管日子多么的艰难,都要从中寻找出快活。我怎感觉在不久的年代里会有一个更伟大的“哲人”出山医治受痛苦的人的悲哀的,给天下所有的人以幸福和欢乐。明天我就悄悄离开这个农场,你俩现在还有啥不想让我听的私情话接着说吧,我出去了。”
李春生说:“张哥,你说的哪里话,先别走,我们还有事想和你商量。”
张德魁说:“那好吧。”
李春生对沈清波说:“你给张哥说吧,就是那关系叶姐的事情。”
张德魁说:“怎么扯起关系叶姐的事情和我商量?”
沈清波说:“张哥,你听我说,我和春生早作好了思想准备,如果春生的学校不能落实给春生甄别书上的答应安排工作的诺言,我俩要到东边那个小县上去漂泊流浪去寻求,在那里的漂泊流浪中尽可能实现一点春生的人生理想,前几天我陪春生抽时间到东边那个小县上去了一趟,有个正建的园艺场里的领导李场长接收春生去搞些技术工作。这李场长答应,当春生把果树的事情帮助搞好后,就给春生几亩好地,让春生专心去搞培育高产作物良种的工作。我和春生不得不随机应变走一步说一步了。如果真的走这一步,就要把叶姐这女人丢下了。她已和我俩建立了美好的感情,我们不忍心丢下她孤苦伶仃。我们喜欢她,佩服她,丈夫饿死了,孤寡一人敢领着一个小女孩背井离乡无依无靠流落边疆。我和春生想来想去,商量再三,不如介绍你俩成一个家,互相照顾过日子。你现在要去喀什,就把她带上去,两全其美。怎样?你要同意,我就给她说说去。”
张德魁说:“我确实看这女人虽是寡妇,真的比有些姑娘还可爱,可是你别忘了那燕场长曾给她做过媒,要她嫁给西边那县上一个有工作有工资还有点小地位的人,她都一口拒绝不同意,我这个流浪汉算个啥,她还能愿意嫁给我,趁早别说了,免得把人丢给一个寡妇。你俩还是把自己的难处好好考虑吧,真少见你俩这样的人,自己可怜巴巴的还要去可怜人,自己还没法过河去,要先给别人搭桥。”
沈清波说:“我给叶姐说说,说不定她会听我的话呢。张哥,让我去试试吧。你晚两天走,等我回你话。”
张德魁说:“你想试试就试试也行。”
沈清波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是乐意的。”
在叶姐和沈清波住的芦苇草棚子里。沈清波向叶姐提起改嫁的事,沈清波说:“叶姐,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改嫁吧?”
一听沈清波这话,叶姐哭了,边哭边说:“从我丈夫饿死那天起,我便死心决定一辈子不再嫁人,哪怕那人是个皇帝。我饿死的丈夫是为我和我们的俩小女儿不被饿死才饿死的。我们一家四口人饿得就差一口气了,他为了救活我和小女儿能好好活下去,拖着走不动的皮包骨头的身子,到百十里外的一个国营军垦农场——大马营去拾人家丢在地里的粮食,给我母女吃,出去了好几天才拾了一小袋子十几斤粮回到家,一进家门见我母女歪在院子里半死不活便晕倒了,再没醒过来。他为我们母女能活命死了,把他一辈子能在人世上享受的生活全扔掉了,我除了想把我的两个女儿养大,能让他的魂高兴高兴就心满意足了。清波妹子,听你话的意思好像已给我找好人了,为了顾全这人的面子,你给他说我有心脏病不能嫁人。”
沈清波听到这里,说道:“叶姐,我们碰在一块有一年多了,吃住劳动在一块,相靠相帮,虽艰难也能找到快活,我觉得我离不开你了,想你也不愿离开我。可有件事我得提前给你说说,春生想在最近离开不能实现他一点梦想的这里,到东边那个小县上去,我不能不跟他走,不跟他去我不放心他,别看他是个男子汉,心太实了,那时把你母女丢在这里,怕你孤苦,该怎么办呢?”
叶姐说:“妹子,好妹子,我还有几句话早想给你和春生说,现在就说了吧。我想一辈子做你俩的亲姐姐,你俩让我靠靠,做我一辈子的靠山。不知春生答应我不答应我这心,你先答应我吧。你俩在这个农场不走,我也不走,你们不管到哪里去流浪呀,寻求呀,我都跟着你们,好就好过,坏就坏过,只要我的心有个家就好。静波好妹子,我现在既给你说了,求你先答应我吧,随后我再找春生说去。你俩啥时到东边县上去流浪着过日子,我也要跟你们去流浪,千万别丢下我,你们就是我的亲妹妹亲弟弟。”说着又擦起了眼泪。
沈清波说道:“叶姐,你真要是死心一辈子这样过日子,我答应你,我也替春生答应你。”
叶姐不放心的说:“怕是春生不乐意。”
沈清波说:“他会乐意的,你遇到他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他是啥品行的人,我替你给他说说就中。只是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身边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么,怎么你说了几次两个女儿的话,可是你一时说错嘴了么,还是怎么的?”
叶姐抹起眼泪说:“在我老家里还有一个没带出来的小女儿,比带出来的这个只大一岁多,留在我妈妈那里的,名字叫黄鹂。出门来新疆时,不知来新疆后到底咋个样,怕到新疆还是被饿死,也就没敢都带出来,那时我这样想,要是到新疆后我和我领出来的这个还是被饿死了,留在家里的那个运气好没饿死,我和我那去世的丈夫还能在世上留个根,要是流到家里的那个到底饿死了,我带出来的这个运气好没给饿死,也能在世上留个根。好多人不把女儿当爹娘的命根,我就偏偏不这样看。真没想到共产党关心的那么好,都没被饿死。”说到这又抹起了眼泪。
沈清波说:“两个女儿连你都活下来了,咋又哭?”
叶姐说:“我天天想我的家里的那个,想把她接到我眼前相聚,也去掉我那个老娘的负担,可我哪有能耐回老家去接呀!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也不知道我老娘还在世不在世。饿死人是先饿死老弱的人啊,这怎能不叫我伤心流泪。”说着又哭了。
夜晚,地窝子里很黑。李春生躺在土炕上睡不着。
这夜的后半夜他朦胧的睡去,只觉有只温润的不大不小的手抚摩他的额头和两腮,他以为是错觉没在意侧了个身,不料这温润的不大不小的手随着他的辗转继续抚摩。这时他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以为是沈清波不放心他来看望,因而说道:“我没事,回去安心睡吧。”
抚摩他的手虽停止了抚摩,但依然放在他的脸上并不回话。
李春生又说:“清波,真的,我没事,心里很平静,回吧。回去好好睡吧,不然,叶姐发觉你不在炕上又要着急找你,听话。”
这时抚摩他的人说话了:“我不是你的表妹沈清波。”
李春生一听不是沈清波的女音吓了一跳,吓得出了冷汗,下意识地颤声问:“你是哪里的女子?”
这女子说:“别怕,春生。”
李春生慌慌张张才摸到枕边的火柴点着炕头的半截蜡烛,借烛光见炕头坐着的是人不是错觉上的鬼才缓了一口气,正要问话,这女子抢先又说:“真的不要怕,那歪脖子不在家,白天到县城去了,明天怕也回不来。”
李春生把眼睛用手掌揉揉,仔细端详了这女子的面容,原来是比歪脖子小好多岁的和沈清波年龄差不多的长得也极其漂亮的歪脖子队长的妻子,回话道:“他去县城不去县城,明天回来不回来和我有啥关系,你半夜三更黑灯瞎火来到我住的地方多失体统,多不象话。可是你走错了路,进错了门,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坐了起来披上衣裳。
这女子在烛光下伸出来也是白嫩的手,按住李春生的双肩,说:“先坐着,别站起来,我有话给你说,有事和你商量。”
李春生说:“有啥要紧的话要说,白天不会说,深夜钻到我这里来。”
这女子见李春生生气,笑道:“别生气,听我说,我话说错了,你生气不迟。”
李春生严肃地说:“不管是错话对话,明天在太阳底下说。现在快回去。”
这女人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给你说话不想叫你表妹知道了看见了,才在这深夜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来给你说。”
李春生看她表情不象是装的,再没逼她走,说:“那你快说。”
这女子说:“我是被歪脖子骗到这里的,我回也回不去,说也没法说,也没处说。我看你人好,早想给你说说,也没拿住主意,怕你表妹骂我,现在知道了燕场长不批准你和你表妹结婚,我想嫁给你。我和歪脖子就没结婚证,是个假夫妻。”
李春生打断他的话说:“你来胡说些啥呀,你快回屋吧。”
这女子不动身,紧接着说:“你嫌我不是女儿身么,那歪脖子有病,根本没本事碰我,我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儿身的,只要你要我,我就敢给他翻脸。”
李春生见这女子这般,说道:“我想你说的都是实话,不是不正经的女子,而是文化层次太低了,因而我诚心地对你说几句话,你静下来听听,你和歪脖子是假的不合法的夫妻,我和我表妹沈清波也是假表妹,燕场长不批准我俩结婚,我俩不在乎,早晚我俩是要结婚的,天塌了也要叫砸死在一块,地陷了也要被埋在一起的,谁都不会有二心,谁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对方的事的,假若说我没这个假表妹的深情真爱,你真的爱上了我,也许我接受你的爱的,答应你的,来这农场后,我已注意了你,发现你是个很好的女子,曾经感叹过你这么好的女人怎嫁给了歪脖子这种人。你不爱谁、不嫁谁和你爱谁、想嫁谁本没错,你想给我谈谈你的心也没什么不好,或可说是件很快乐的事,只是你不该选这样的方式来做,男女间的爱和人间所有的事是不会样样都随了自己心愿的。我想你真心不想再被歪脖子欺骗下去,也可说不想和他再胡混下去,你可以向燕场长说说,把事情扯开去,不管燕场长的工作作风好不好,他总还是个场长,也不会不考虑一点法律,如果给燕场长谈不妥,你就向县法院去说,让法律和政府保护你开脱你,歪脖子也不敢把你怎样的。你要是不想这样做,怕伤害了自己的面子和名声,你可以悄悄离开歪脖子回老家去,现在家乡的生活可能好转些了。不过,我想你要是还能和他共同生活下去,还是共同生活下去。”
这女子听了李春生说的这番话,长出了一口气,说:“要是你和沈清波好以前,我就碰上你多好,只可怜我早想偷偷离开歪脖子跑回老家去,就是身上没一分钱的路费,所以就趁我偷听到了燕场长不批准你和沈清波结婚的事,想了这赖办法。真后悔我不该一时糊涂上了歪脖子的当。”
李春生听这女子的话更不象是胡扯,想了想说:“要是你真回老家没钱,我送给你几十块吧,这钱是前几天我弟弟寄给我的。”说罢,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钱来,也没数都给了这女子,说:“这大概有六、七十块。只是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别再一步走错了。”
这女子看了李春生几眼,疑惑地问:“真给我?”
李春生说:“真的。快收下,快回你住处去吧。”
这女子意思了半天,手伸缩几次,才把钱接住。
李春生说:“回去吧,叫人碰见你半夜里还胡乱跑很不好。”
这女子说:“咱俩非亲非故要你的钱,心里过不去。”
李春生说:“可是咱俩都是出门人,应象兄弟姊妹一样互相帮助才好,啥过去过不去的,快回去吧。”
这女子说:“我躺你跟起陪你过后半夜吧?我不能白拿你的钱。”
李春生说:“别胡说,再胡说我把钱不帮你了。别作贱了自己,也别弄脏了我的好心。”
这女子又说:“让我亲一下你的额头可以吧?”
李春生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还没开口,这女子伸出两手轻轻柔柔捧住李春生的头狠狠地亲了李春生额头几口,然后俯身对李春生说:“歪脖子原来是老家大队的干部,因为贪污了队里的好多钱,犯了事逃出来的,以后他要欺负你,你就揭他,就说是
我告诉你的。”
说罢毅然地转身去了。不几天后,农场里再没见到她的影子。天空下起了稀稀疏疏的雨,张徳魁仰着脸就象小草抬着头一样接着天下的雨滴缓慢地走到李春生住的地窝子里。他见李春生看书入迷没发现他的到来,伸手猛地把李春生手里的书抽掉,吓了李春生一颤。李春生抬头见是张徳魁,说了一句“吓死我了”,拉
他坐在土炕上。
张徳魁开口说:“别看你那没用的什么书了,今天趁下休息,我有几句话给你说。”
李春生笑道:“好得很,我洗耳恭听。”
张德魁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到喀什去。喀什的桥工队招收工人,每月发的工资还不低,我要去应招。我想在和你分别之前作为知心朋友,诉一诉我胸中的闷气。也想约你一块去。把叶姐也带上。”
李春生说:“我不去。我的愿望不是找一个任何职业,挣几个钱养家糊口。我是想培养出一种或几种作物高产品种,给国家给人民多生产些粮食。”
张德魁说:“我看你别再愿望不愿望了,被人整到这种境地,从河南跑到陕北,从陕西跑到陕甘宁边区,又跑到新疆,连结婚成家的事都受到刁难,你还要谈什么愿望呀,作什么贡献呀!还是考虑考虑你个人的利益吧。尤其是在这里,只能混个肚子圆,一分钱都弄不上,有病缺药治,还得受不该受的气。”
李春生说:“我何尝没有消极的想过。但都被我自己最后否定了,我不想为钱活着,为个人的享乐活着。我求你也不要去喀什应招了,你上了农业大学,比我学识还丰富呢,还是咱俩合作寻求条件搞作物高产品种培育吧。”
张德魁叹了口气:“你反劝起我来了,我佩服你精神可嘉。”
李春生和张德魁在交谈的时候,沈清波来了,她见张德魁问好道:“张哥好。”
张德魁道:“你应是先问李哥好。”
沈清波笑道:“不知张哥也爱说笑话。我现在就问呢,李哥好。”
张德魁又笑道:“我该走了腾出地方让你俩好好说私心话吧。”
张德魁正在起身走,被李春生拉住,说:“先别走,我还有话说。”转脸对沈清波说:“这张哥是向我们告别要离开这农场到喀什桥工队应招工人去,我想给张哥饯饯行,可是这里连一瓶酒都买不上,更别说弄顿好吃的啦。我弟弟不是寄来有三百元钱么,除了我买了点补品花了点,还有,不是那歪脖子队长的老婆没影子了么,她是想逃出歪脖子的手掌跑回家去了,我给了她六七十元路费外,还剩余二百多元,我想送给张哥几十元做路费和零花用,再剩下的,我想买点本地的特产,比如葡萄什么的寄给陕北你结拜的干姐和她的婆婆以及我们赞美的‘美姑娘’,以了结她们对我们的情义。我原想我什么时候有了正式工作后,我俩找个时间去陕北探望一次她们,看来这想法是实现不了啦。清波,你看如何?”
当沈清波听到李春生说到他给了歪脖子队长的老婆六七十元的时候,脸色就表现出几分疑问了,当听完李春生的话后,急不可耐地问:“给张哥几个我很高兴,给陕北寄点东西以了结和她们的情分正合我的心,我只想知道你给歪脖子队长的老婆那么多钱做回家的路费是那回事?也没给我说过。”
李春生说:“一会儿我单独给你说说。”
张德魁听到这里,站起身说:“这时我真的得走了。”
沈清波挡住张德魁说:“你一定也得听听。听听对春生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如果春生给得正派,你听了省得对春生误会,如果春生给得不正派,你马上就可和春生断交,不要这样的朋友。虽然说我相信决不会做有损道德的事,但你我必须明白是那回事。”
张德魁说:“好好好,不过我总觉得不管是怎样,春生还是有几分傻与天真,这种与其他女人发生的问题,不该给自己的恋人说,真是稀罕。”
沈清波说:“只要他傻得可爱天真得可爱就好,我会更爱他。”
张德魁笑笑说:“春生,开讲吧,我也真想听听你和歪脖子队长老婆的故事。今天恰好天上下着小雨,让这雨给你做伴奏。”
李春生说:“那天半夜……
——随着李春生的话出现那夜歪脖子队长老婆到他住的地窝子去的事的画面。画面出完后,张德魁嘻皮笑脸一眼不眨地看着沈清波神情的变化。
沈清波嘻嘻地笑了,问张德魁:“张哥,你说春生说的半夜和歪脖子队长老婆的故事有没有掺假的地方?”
张德魁反问沈清波说:“你说呢?”
沈清波说:“管他有没有呢,只要他给我说了我就高兴。我就觉得他很可爱。不过,就按他说的论,他也真的太傻得可气。”
张德魁说:“刚才你说傻得可爱就好,现在又说他傻得可气?”
沈清波说:“你知道的,歪脖子队长的老婆长得漂亮,漂亮得比我多得多,又还是个姑娘家,白送到炕沿上他不抱,人家求他抱他也不抱,好好抱抱可有多美,他不抱人家也罢,还要同情人家送人家钱做路费逃出不喜爱的人的魔掌,你说他傻得可气不可气,是不是可气的可爱。”
张德魁想逗沈清波,笑道:“你这样说,可不是你要是个男人遇见了歪脖子队长的‘美老婆’就一定抱抱了。”
沈清波想了想红了脸,哈哈笑道:“张哥说得对,我一定要好好抱抱,尤其她还是坏蛋的老婆。而且,这事我决不给我的恋人说。”
李春生听到这里,说沈清波道:“一个姑娘家说这样的话不害羞么。不怕张哥笑话。”
沈清波瞟了一眼李春生微微一笑说:“你没看见我是红着脸说的么。现在脸还红得热着呢。张哥又不是外人,他敢问我,我不敢回答不是笑话了。要羞该是张哥羞。我不能输给张哥。”
张德魁笑道:“这小妹妹可真厉害。”
沈清波说:“这么几句就算厉害。”
张德魁说:“我说的你厉害是你会说话中有话的话。”
沈清波说:“什么话中有话?”
张德魁说:“你话中的话是对春生有意见,意见是春生连抱抱你都不知道。”
沈清波笑了笑说:“张哥真坏,我要打你。
沈清波当真又当假举手要打张德魁,李春生看出来是沈清波觉出自己一时不慎失言不好意思,感到很羞,自来解嘲,说道:“清波,别和张哥闹着玩了,把这几十块钱你亲手转给张哥做路费吧,也权作你酬谢张哥替你为我远道取药的恩情。”说着,把从内衣口袋里取出的几十元钱递到沈清波手里。
沈清波把手里的钱给到张德魁面前,孩子气地笑着说:“张哥,你要不要?”
张德魁说:“要。我真的身上无一分钱,正缺少路费。”
沈清波仍然孩子气地笑着说:“那以后你还敢不敢不象个兄长的样子耍笑我。”
张德魁装出正经的模样说:“不敢了,不敢了。”
当张德魁接过沈清波给的钱时,有个人拿着一封信走进这长年阴郁一时欢乐的地窝子来。
沈清波和张德魁说话时,二十多岁燕场长的胡翻译走了进来。他把一封信当做一片枯叶一般塞进炕前站着的李春生的怀里。当李春生急着拆开要看时,他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说:“李春生,你等会再拆开看,我先有话给你说。”
李春生把拆信的手停住,平静地说:“有话你说。”
胡翻译一句一顿地说:“不是燕场长不批准你和你这表妹结婚么。”他把脸转向在李春生一边亭亭玉立的沈清波,献媚地一笑接着说:“我想和你这表妹谈恋爱,给你打个招呼。”
沈清波不等李春生回什么话,愤怒地几分不择言语地说:“别拉着你那卖红薯腔放你那卖红薯屁,你敢侮辱李春生,滚,滚出去!”
胡翻译恬不知耻地厚着脸皮说:“别生气么,听我说下去。”
沈清波更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不准你再在我们的殿堂里放屁,熏臭我们的殿堂,滚!”
李春生强压火气地劝沈清波:“你叫他说,看他还说什么话。”
沈清波绷着脸没做声。
胡翻译说:“还是你表哥有涵养。我说了。你们住这地窝子能算殿堂,我住的那整洁的平房还算不上殿堂的。我想和你谈恋爱,向你求婚,嫁给我,不但对你有好处,对你表哥也有好处,我有希望被提拔为副厂长,到那时你不仅可以住进真正的殿堂,你表哥还能够在政治上经济上都得到我的帮助。”
沈清波气的圆睁双目,呸一口唾沫,差点吐到胡翻译的脸上,说:“你以为你有几个工资就高人一等,就富贵了,就能吸引人了,就可爱了,你只能吸引苍蝇和蚊子。我看你就是一只苍蝇,想往我和李春生圣洁的感情上下蛆,没门。”说到这里,她又提高了声音,并拉腔长长地吼:“滚,快滚!我早知你不是东西,一碰上我就斜着你那贼眼睛,滚!”
这胡翻译还不走,歪着头迷上眼睛说:“你这流浪女还敢对我这么厉害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清波愤怒到更高度,把又一口唾沫唾在了胡翻译脸上,骂道:“我现在就把唾沫唾在你脸上,你要怎么收拾我,我看看。”
胡翻译傻眼了,对李春生说:“你看看你这表妹的样子,一点儿教养也没有。好了,我看你的面子宽容了她吧。”
李春生说:“你得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教养。你还是走吧!我谢你给我传了信来。”
沈清波骂道:“谢他个狗屁,狗不如的东西,滚,快滚!”
沈清波见胡翻译走了,大声痛哭起来。
李春生移近沈清波的面前,面对面给沈清波擦眼泪,一句话没说也流出泪水。
张德魁见流泪眼对流泪眼,几乎也落下泪来,强忍住说:“你俩快出走他处结了婚吧,别都流泪了,快把信拆开看看说的啥吧。”
李春生和沈清波相互擦了眼泪,一起把信封拆开,抽出信笺头挨头共同看了起来。
两人看过来信,顿时化作了两尊“石像”,面部表情如一池死水,但停不多时,两尊“石像”面部有了活气,又一起啕起来。
张德魁见了,缓步走到两人面前,把两人叠着手捧的信笺取过看了一遍,宽解两人说:“就这事,值得又伤心地哭。学校不履行给你甄别书上说的安排工作的诺言,叫你再复读两年,有困难,我到喀什桥工队被录为工人后,不管每月得多少工资,除去伙食费我都给你做复学的费用。想开点,刚哭过不要再伤心地哭了。会哭出病的。春生,你先不要哭了,你不哭了,清波就不哭了,你没感觉到清波看你悲伤陪你哭么。这么大人了,男子汉了,什么难关都过来了,这点事还哭,叫外人知道了,可不被耻笑死,尤其被那胡翻译。清波,聪明的小妹,你说呢?”
两人都止住了落泪。沈清波对张德魁说:“张哥,我哭春生的学校对春生很不公平,还是利用郭泉池迫害春生的那位领导在弄权,太不够人味了;我哭春生想当农学家的梦想要彻底被打破了;我哭人间因有不平事造成的很多悲剧。”
张德魁长叹一口气说:“我也不敢改变你俩已有的打算,只劝你俩更坚强起来,以后不管日子多么的艰难,都要从中寻找出快活。我怎感觉在不久的年代里会有一个更伟大的“哲人”出山医治受痛苦的人的悲哀的,给天下所有的人以幸福和欢乐。明天我就悄悄离开这个农场,你俩现在还有啥不想让我听的私情话接着说吧,我出去了。”
李春生说:“张哥,你说的哪里话,先别走,我们还有事想和你商量。”
张德魁说:“那好吧。”
李春生对沈清波说:“你给张哥说吧,就是那关系叶姐的事情。”
张德魁说:“怎么扯起关系叶姐的事情和我商量?”
沈清波说:“张哥,你听我说,我和春生早作好了思想准备,如果春生的学校不能落实给春生甄别书上的答应安排工作的诺言,我俩要到东边那个小县上去漂泊流浪去寻求,在那里的漂泊流浪中尽可能实现一点春生的人生理想,前几天我陪春生抽时间到东边那个小县上去了一趟,有个正建的园艺场里的领导李场长接收春生去搞些技术工作。这李场长答应,当春生把果树的事情帮助搞好后,就给春生几亩好地,让春生专心去搞培育高产作物良种的工作。我和春生不得不随机应变走一步说一步了。如果真的走这一步,就要把叶姐这女人丢下了。她已和我俩建立了美好的感情,我们不忍心丢下她孤苦伶仃。我们喜欢她,佩服她,丈夫饿死了,孤寡一人敢领着一个小女孩背井离乡无依无靠流落边疆。我和春生想来想去,商量再三,不如介绍你俩成一个家,互相照顾过日子。你现在要去喀什,就把她带上去,两全其美。怎样?你要同意,我就给她说说去。”
张德魁说:“我确实看这女人虽是寡妇,真的比有些姑娘还可爱,可是你别忘了那燕场长曾给她做过媒,要她嫁给西边那县上一个有工作有工资还有点小地位的人,她都一口拒绝不同意,我这个流浪汉算个啥,她还能愿意嫁给我,趁早别说了,免得把人丢给一个寡妇。你俩还是把自己的难处好好考虑吧,真少见你俩这样的人,自己可怜巴巴的还要去可怜人,自己还没法过河去,要先给别人搭桥。”
沈清波说:“我给叶姐说说,说不定她会听我的话呢。张哥,让我去试试吧。你晚两天走,等我回你话。”
张德魁说:“你想试试就试试也行。”
沈清波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是乐意的。”
在叶姐和沈清波住的芦苇草棚子里。沈清波向叶姐提起改嫁的事,沈清波说:“叶姐,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改嫁吧?”
一听沈清波这话,叶姐哭了,边哭边说:“从我丈夫饿死那天起,我便死心决定一辈子不再嫁人,哪怕那人是个皇帝。我饿死的丈夫是为我和我们的俩小女儿不被饿死才饿死的。我们一家四口人饿得就差一口气了,他为了救活我和小女儿能好好活下去,拖着走不动的皮包骨头的身子,到百十里外的一个国营军垦农场——大马营去拾人家丢在地里的粮食,给我母女吃,出去了好几天才拾了一小袋子十几斤粮回到家,一进家门见我母女歪在院子里半死不活便晕倒了,再没醒过来。他为我们母女能活命死了,把他一辈子能在人世上享受的生活全扔掉了,我除了想把我的两个女儿养大,能让他的魂高兴高兴就心满意足了。清波妹子,听你话的意思好像已给我找好人了,为了顾全这人的面子,你给他说我有心脏病不能嫁人。”
沈清波听到这里,说道:“叶姐,我们碰在一块有一年多了,吃住劳动在一块,相靠相帮,虽艰难也能找到快活,我觉得我离不开你了,想你也不愿离开我。可有件事我得提前给你说说,春生想在最近离开不能实现他一点梦想的这里,到东边那个小县上去,我不能不跟他走,不跟他去我不放心他,别看他是个男子汉,心太实了,那时把你母女丢在这里,怕你孤苦,该怎么办呢?”
叶姐说:“妹子,好妹子,我还有几句话早想给你和春生说,现在就说了吧。我想一辈子做你俩的亲姐姐,你俩让我靠靠,做我一辈子的靠山。不知春生答应我不答应我这心,你先答应我吧。你俩在这个农场不走,我也不走,你们不管到哪里去流浪呀,寻求呀,我都跟着你们,好就好过,坏就坏过,只要我的心有个家就好。静波好妹子,我现在既给你说了,求你先答应我吧,随后我再找春生说去。你俩啥时到东边县上去流浪着过日子,我也要跟你们去流浪,千万别丢下我,你们就是我的亲妹妹亲弟弟。”说着又擦起了眼泪。
沈清波说道:“叶姐,你真要是死心一辈子这样过日子,我答应你,我也替春生答应你。”
叶姐不放心的说:“怕是春生不乐意。”
沈清波说:“他会乐意的,你遇到他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他是啥品行的人,我替你给他说说就中。只是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身边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么,怎么你说了几次两个女儿的话,可是你一时说错嘴了么,还是怎么的?”
叶姐抹起眼泪说:“在我老家里还有一个没带出来的小女儿,比带出来的这个只大一岁多,留在我妈妈那里的,名字叫黄鹂。出门来新疆时,不知来新疆后到底咋个样,怕到新疆还是被饿死,也就没敢都带出来,那时我这样想,要是到新疆后我和我领出来的这个还是被饿死了,留在家里的那个运气好没饿死,我和我那去世的丈夫还能在世上留个根,要是流到家里的那个到底饿死了,我带出来的这个运气好没给饿死,也能在世上留个根。好多人不把女儿当爹娘的命根,我就偏偏不这样看。真没想到共产党关心的那么好,都没被饿死。”说到这又抹起了眼泪。
沈清波说:“两个女儿连你都活下来了,咋又哭?”
叶姐说:“我天天想我的家里的那个,想把她接到我眼前相聚,也去掉我那个老娘的负担,可我哪有能耐回老家去接呀!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也不知道我老娘还在世不在世。饿死人是先饿死老弱的人啊,这怎能不叫我伤心流泪。”说着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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