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属:原创 · 授权发表
字数:57646
阅读:5110
发表:2021/1/26 修改:2021/5/21
20章 历史 小说
《巴国》第6章
1
2
3
4
5
6
7
8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救人之心
杀人的往往也会救人,就像聂无影那样的剑客,他的医术就和他的剑术一样高超,尤其是刀剑创伤,几乎是他们的必备技能,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现在他又救了一个人,尽管这个人伤得很重,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但在他的精心治疗下,这个人居然活了下来。
现在聂无影就像照料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照料着潘荣祖,他为潘荣祖清洗伤口,缝针敷药,甚至每餐的饮食都要亲自检查。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潘荣祖从鬼门关上又走回来了,当他睁眼看到一个黄金面具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情顿时好多了,并且逐渐康复,除了那噩梦般的经历还偶尔在睡梦中折磨他之外,潘荣祖基本无大碍了。
这一日,风雨笼罩着怒涛之城,在风雨的统治中,往日热闹喧嚣的都市,早早地进入了休憩状态,雨水流淌的街面上,人马了无踪影。因为风雨,所以天就黑得更早,在夜色朦胧中,有一辆牛车缓缓行驶在雨中,是一辆老黄牛拉着一口硕大的水缸,车头挑着一盏昏暗的灯笼,驾车人戴着竹编斗笠,披着蓑衣,脚穿草鞋,一段黝黑的小腿露在外面,原来是个黑蟹。
那牛车一直在玫瑰区畅通无阻地走着,甚至还走进了王宫,在这个时节,只能是去王宫拉粪的牛车。
此时的王宫里,虽然仍是处处有灯火,但宫人们也早早歇下了,只有一盏盏昏黄的宫灯在风中晃动。此时聂无影仍未歇息,他正坐在潘荣祖的榻前查看伤口,此时潘荣祖已经入睡,他只是轻柔地解开衣襟,无比小心地涂抹些药膏,生怕将潘荣祖弄醒了。此时,窗外正风大雨急,屋里却是一片温馨。
就在聂无影全神贯注地涂抹药膏的时候,烛光突然摇曳了一下,是非常轻微的摇曳,这让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自从去过桑田的房间后,他对风就非常在意,在此风雨天里,一点风来并不奇怪,他继续在摸药膏,接着他又闻到了一点不洁的异味,但他仍是继续摸药膏,他是如此专注,专注得如同在雕刻一件精美的玉器。
此时沉睡中的潘荣祖突然叫起来:“别,别杀我。”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嘴里开始胡乱喊叫,显然是做噩梦了。潘荣祖抓住聂无影的手,大叫一声“父亲”便猛地坐起来。从噩梦中惊醒的潘荣祖见到身旁的聂无影,身体顿时松弛下来,神态也安详了许多。聂无影关切地问道:“又梦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是的。”潘荣祖擦着头上的虚汗说道。
“梦见你父亲了?”
“没有。”潘荣祖摇摇头,又疲惫地躺下了。
聂无影道:“好好休息,这样对你的伤口才有好处。”
雨整整下了一夜,待到雨停时,一抹微弱的亮光出现在东方,牛车又从宫中驶出,缓慢的行驶在玫瑰区的街道上,雨后的都市格外干净,像刚刚沐浴过的少女,迎接着新一天的太阳。
南宫豹满怀希望地等待那熟悉的脚步声,尽管那脚步声很轻,轻得似夜猫,但南宫豹已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对那脚步声太熟悉了。
“哥哥探查得如何?”
南宫虎脸色严峻,叹道:“聂无影不是凶手,相反他还是潘隶一家的恩人,是他留住了潘氏一族的唯一血脉,潘荣祖的剑伤连御医都无招,依靠他的调理才让潘荣祖活了下来。”
南宫豹道:“这么说的话,聂无影并没有出手,这事也就与王后无关。”
“不错,从目前来看,我们需要找另一个无影者。”
“的确还有一个无影者,不过已经淹死在深井里了。”南宫豹叹息一声,说道:“自从大王离开之后,这怒涛之城就风波不断,一切都乱了套,居然连巴国重臣,世袭贵族都会惨遭不测,看来秩序真的变了。”
南宫虎道:“所以为了玫瑰区的祥和秩序,我们一定要严密防范,只要大王班师回朝,这里的一切风波都会平息的。”
这时南宫豹倒了一碗酒递给南宫虎,说道:“哥哥辛苦了。”
南宫虎看着南宫豹,说道:“现在你也很辛苦。”
南宫豹闻言一笑,粗犷的脸庞居然有一丝羞赧,说话也开始变得吞吞吐吐:“是,是的,这些天公主的刚刚好些,我一直在陪伴着她,好让他早点好起来。”
“自古温柔乡,从来英雄冢,你不要忘了我们在大王面前发过誓,要为大王尽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要用我们一身的本事,为巴国建功。”南宫虎的语气变得很严肃,南宫豹顿时惶恐起来,长兄如父,他对哥哥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从来不敢违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士兵来报,王后宣两人进宫,两人闻报一惊,南宫豹说道:“莫非是没查出凶手来,王后要责罚我们?”
南宫虎道:“管他呢,先去再说。”说罢两人便骑马入宫面见王后穆妍。
两人来到穆妍宫室,只见这里一派温馨气氛,小叶子在穆妍身边轻摇罗扇,雨山、尹喜和蜀使蒋琮侍立一旁。两人在穆妍面前下跪施礼,说道:“参见王后,不知王后召见我们兄弟有何吩咐。”
穆妍满面含笑,让人如沐春风,说道:“二位将军免礼,本宫招两位将军前来,只是因为两位将军为公主的病,日夜守护,非常辛苦,现在巴王离城不知何日回朝,两位将军更是千斤重担在肩,本宫今天要代替巴王犒赏二位,这里有宝甲两副,珠宝两箱,赏赐给两位将军。”
这时雨山也在旁边说道:“这两副宝甲可是当年先祖领兵伐纣,攻破朝歌后在纣王的府库中找到的,穿上此甲后刀剑不惧,锋镝不入,两位将军有此宝甲,可以说是如虎添翼,更加无敌于天下了。”
兄弟俩听到这话都愣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刚才两人在路上还嘀咕穆妍可能会因为未找到凶手而责罚他们,没想到是赏赐他们,并且这赏赐是前所未有的丰厚,自己跟随巴王多年也未见如此封赏,因此两人一时没想明白穆妍这是何意。
宝甲从来是武将所求,珠宝人人喜爱,穆妍等人见两人却踌躇不上前领受。
南宫豹这时回道:“王后恩赐,是末将的荣幸,但末将担任守卫职责,乃朝中官制,所领俸禄,也有定律,末将不敢额外领受王后的赏赐,王后恩德末将永远铭记于心,末将向王后保证,无论巴王何时回城,末将一定确保这怒涛之城的安全,保护王后和公主的安全。”说完就起身告辞离去。
南宫虎也向王后拜别,说道:“末将还有军务在身,不便逗留,末将告辞。”说罢兄弟俩就一同离开了王后的寝宫。
雨山见两人就如此离开,便大骂“无知武夫,不识抬举。”
这时蒋琮道:“公子息怒,区区两个武将何足挂齿,以此等宝物难道还怕招不来天下能人?”
“他们不只是两个武将,他们跟随大王多年,代表的是这怒涛之城上万巴国兵士。”穆妍说罢便问雨山:“可有前方的消息?”
雨山道:“还没有。”
尹喜道:“最近天降暴雨,道路阻塞,或许信使在路上耽搁了。”
这时蒋琮笑嘻嘻地说道:“或许全军覆没了呢。”
“只要有南宫虎南宫豹在,大王就不算是全军覆没。”穆妍急切等待着前方的消息,她目光凝视着远方,似乎能穿越江水的怒吼,听见那金戈铁马的冲撞。
这时尹喜对穆妍说道:“五马的纳贡已经到了,请王后指示该如何处置?”
穆妍道:“这批金子先不要入库了,最近或有很大的花销。”尹喜领命而去,雨山便也告辞离去,此时便只剩下蒋琮还在穆妍宫里。这时蒋琮凑近穆妍身边说道:“听说最近南宫豹和公主终日厮守,莫非癞蛤蟆要吃天鹅肉?”
穆妍冷笑一声,说道:“公主长于深宫之中,除了他几个哥哥,他就没有见过别的男人,现在情窦初开也不奇怪。”
蒋琮闻言蹙眉叹道:“先前婚事就耽搁了许久,如果公主现在心有所属,恐怕我的这差事就更不好办了。”
旧情复燃
听到蒋琮说自己的差事难办,穆妍却没事一般,说道:“美女爱英雄,自古依然,如果这个英雄一无所有的话,那就未必了。只要她还是巴国的公主,本宫就保证她终究会成为蜀国的王妃。”说完看着蒋琮,又突然笑道:“难道你真想给蜀国王子找个知己不成?”
蒋琮听到这话,便转忧为喜,说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在下能找到自己的知己就不错了,我哪能替那小子办这种差事,那可是个朝三暮四的主。”这时小叶子为蒋琮端来一杯香茶,蒋琮慌忙接住,呷一口后说道:“可别说,还真多亏了南宫兄弟俩,救下了公主,不然我真无法交差了。”接住又称颂了一遍南宫豹兄弟俩的威名的确名不虚传之类的话。
蒋琮说得越多,穆妍的脸色就越发凝重,这时小叶子已觉察到了,见那蒋琮还在滔滔不绝,便轻咳一声。那蒋琮见气氛不对,便立刻收声。穆妍站起身来,说道:“没了桑田,明月已失一臂,如果南宫虎南宫豹也离开了,那他的后路也就算彻底断了。”
小叶子道:“如果明月能识时务,事事多请求主人襄助,这巴国也不至于现在如此左支右绌,风波不断。”
穆妍恨恨地说道:“虽然碍于这天下习俗,本宫现在不能坐上王座,但大国纵横捭阖,也不过如此,上天为何对女人如此不公。”
“如果可能,我倒想和王后调个身子,我做个女人,让王后做个男人,这样就能在这巴国王座上号令天下,大展拳脚了。”蒋琮说罢就抿嘴一笑。这时小叶子婷婷袅袅地过来为穆妍斟茶,蒋琮却一伸手接过来,觑着小叶子道:“一转眼小叶子已这么大了,更没想到竟出落得如此美貌,哈哈!”
穆妍看到蒋琮的馋嘴,脸上便有不悦,随即让小叶子下去,说道:“红颜易老,这么多年了我也年老色衰了。”
蒋琮这时突然一把将穆妍揽入怀中,一手摩挲着穆妍的脸颊道:“妍儿,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可一直想着你。”说着两手便在穆妍身上游走。穆妍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口内缠绵轻喘,突然一声长喘,两手紧紧搂着特使脖子,嘴就凑一起了。
两人多年未能相聚,现在显然是干柴烈火,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久别的狂纵让穆妍心中的花开了,心也揉了,芙蓉帐内的缠绵在烛光摇曳中演化为一副春色图。
华灯初上,怒涛之城如梦幻中的天国,处处透着富足和繁华,而巴国王宫则是这天国的中心,宫阁富丽堂皇,妆点细腻奢华;相比王宫的奢华,所处王宫中心的穆妍宫室则如装在宝匣里的宝石。这里不但装饰美轮美奂,遍植奇花异草,而守卫也格外森严,除了数层守卫外,还有不少暗哨,外人尤其是男人根本无法靠近。
此时穆妍正躺在柔软的锦缎上,看着室内已点起蜡烛,便伸出雪白的膀子捡起一件贴身薄衫披上,看着窗外那满城灯火说道:“蜀国的货值之城虽也繁华,但却没有这怒涛之城的纷繁壮丽,这里可是有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秩序。”
蒋琮此时已醒来,他没有接穆妍的话,而是盯着那些烛光问道:“这些蜡烛什么时候点燃的?”
穆妍微微一笑,道:“是小叶子点的,怎么,现在开始害怕了?”
“国王的女人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何况这个秘密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蒋琮对自己刚才的慌张有些尴尬,连忙遮掩。
“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保守秘密的,只有弱者才拼命呵护自己的秘密,并且秘密越多的人就越虚弱。”穆妍说完就坐在铜镜前。这时小叶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她熟练而轻柔地替穆妍梳着头发。“我也知道小叶子所有的秘密,所以小叶子也应该知道我所有的秘密,这样才公平。”穆妍看着镜子里小叶子的影子,笑着说道。
蒋琮穿衣起身,突然想起一事,他对穆妍说道:“有小叶子这样的贴心人,王后办事就方便多了,只是在下听说明月曾让那个秦商张显一行在这怒涛之城四处搜寻桑田的下落,同时那南宫豹和南宫虎兄弟二人也在四处盘查,这桑田早晚也会回到明月身边,如果有了此人在身边,就能让明月从者如云,根基稳固。”
“那张显不过是个异国商贾,干不成什么大事,只是那南宫兄弟的确是难得的高手。”
“能被王后看重的该是他们的造化,王后何不再想想别的法子将他们招至麾下?”
“他们跟随巴王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就像小叶子一样,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的。”穆妍说完瞧了一眼小叶子,问道:“是这样吧小叶子?”
小叶子慌忙跪下,说道:“主人说得对,主人就是奴婢的一切,离开主人,奴婢就将一无所有了。”
连日的暴雨终于停止了,怒涛之城的阳光格外灿烂。
玫瑰区的贵族们都在享受着难得的初夏阳光,颜夫子在花园里欣赏那争奇斗艳的鲜花,十几个捧着锦帕、痰盂、纨扇的侍女跟在身后。正在这时,突然有鼓声传来,那鼓声不同寻常,好像是奔雷从云中而来,沉闷而激昂,浑厚而急促,如在天边一样渺远无踪,又似在耳边一样直击心扉,颜夫子听到这鼓声顿时神情大变,声音颤抖着说道:“得胜鼓,是得胜鼓,打大胜仗了,巴国赢了。”
杜伯此时正在假山的凉亭里品茶,阳光洒满整个府苑,看着那些奴仆在后院内忙碌着,他的心情也难得地畅快起来,这时石仲在一旁说道:“这次雨水下得如此充沛,看来今年主公领地的收成一定不错。”杜伯点点头,正待说话,他突然听到一阵声音传来,杜伯凝神细听,发现是钟声,只是要比寻常钟声更软绵,若游丝绕梁,回荡不绝,但又比寻常钟声更宽广,如仙人织成的疏网,将怒涛之城的所有人都罩在其中。杜伯听到这钟声,便霍然起立,心里百感交集,说道:“巴国败了,楚国夺取了盐库,天下归楚了。”
尹喜正在端详一件精美的上古青铜器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青铜器皿上,弹起油绿色的光晕,一旁的朱洪正在噼里啪啦地扒拉着算盘,作为尹喜最得力的助手,朱洪总能将账目料理得一清二楚,因为他是一位珠算高手,并且非常勤奋,他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在替尹喜算账,也因为他总呆在屋里,所以他的皮肤非常白,甚至有些病态。当算盘一停下,他便捧着账册过来对尹喜说道:“这个月的收入少了十万金,其中童无欺少了三万,吕琦少了三万,范江海和邓遗清各少了两万金。”尹喜接过账册一看,说道:“十万金虽是小数,可他们要少交就都少见,可见都是串通好的,这可是最该忌讳的。”尹喜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侧耳听了一下,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同时听到了鼓声和钟声。
对怒涛之城的所有人来说,这鼓声和钟声都未曾听过,敲响钟鼓的也不是士兵,而是长老会的长老们,鼓声代表大胜,钟声代表大败,两种声音同时敲响,震撼了整个怒涛之城。所有的大臣、氏族首领都自发地聚集在天阁风铃,每个人的表情都各有不同,有的一脸欣喜,有的一脸忧虑,有的忐忑不安,有的淡然从容。
片刻之后,穆妍终于出来了,她一身素缟,被雨山搀扶着,眼睛红肿,眼神呆滞地出现众人面前。众人一看,明白巴王已经战死了,于是都齐刷刷地跪下道:“请王后节哀,巴王为国捐躯,我等皆悲痛欲绝。”
颜夫子奏道:“我巴国以两万部落兵,大败楚军二十万,天下莫不震慑,我巴国从此无忧也。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巴王魂归廪君阁,请王后即刻下旨为明月公子加冕。”
穆妍哭道:“本宫不止是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一个儿子。”
众人闻此大惊,在军报中未看到明月殉国的消息,于是说道:“明月公子毫发无伤,王后何出此言?”颜夫子也在一旁劝道:“王后切莫误会,此次巴楚之战虽然惨烈,但天佑巴国,明月公子还活着,他保住了巴国的盐田,虎父无犬子,他是我们巴国的英雄。”
“他是活着,但已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巴国的储君了。”穆妍以帕拭泪,啜泣着说道。
投子选贤
听穆妍说明月已不是她的儿子,众人都面面相觑,不解地问道:“王后所言何意?”
“因为他在盐田娶了一个奴隶的女儿做自己的妻子,并且是在巴王的见证下结为婚姻的。”穆妍公布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说自己也无法想象,所以让信使来给各位报告。
众人问信使,信使报告确有其事,并说明月正在盐库亲率奴隶修筑城墙。杜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质疑道:“也许那女子有些姿色,明月一时高兴,这只是一个贵族占有女奴的初夜权。”
“明月公子说要让他的后代流着玫瑰和黑蟹的血,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也不会再爱别的女人,这事情千真万确,他们是在巴王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信使报告了明月娶了老曾女儿的详细经过。
“耻辱!本宫的耻辱!王族的耻辱!所有玫瑰的耻辱!”穆妍举起双手,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没想到明月居然成了奴隶中的一员,他没有资格继承王位。”有大臣开始吼起来,大臣里有不少附和的声音,有的要求改由雨山继承王位,有的喊着要无象继承王位,有的喊着要四公子继承王位。
“明月娶奴隶的女儿也是迫于形势。”也有支持明月的大臣说道,并认为只要明月不带回那个女奴回王宫,他仍然有继承王位的权力,因为长老会的那个盒子里面是他的名字。
穆妍问杜伯,杜伯道:“明月公子生性豪迈,重义尚气,如果他真说过那话,那么他就不会离开那个女奴,以老臣看还是要另立巴王。”
穆妍问颜夫子,颜夫子道:“明月虽然为巴国立下不世功勋,但却让奴隶的血液混进了贵族的血液,血脉不纯,无论如何也不能登上巴国王座的,为了避免将来的纠纷,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依照巴国祖制,如果国王没有指定继承人,或者继承人无法即位的情况下,应该交由长老会主持投子选贤。”
穆妍又问尹喜,尹喜道:“相国大人说得很对,血统高于一切,明月娶了女奴,那他的儿子也就有奴隶的血统,将来继承大位的就是一个奴隶,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穆妍再问众人,其他人也大都这个态度,于是穆妍宣布:“那让长老会主持投子选贤。”
“投子选贤”是巴国的一项古老的传统,就是在国王突然死亡而未立储的情况下,由长老会主持,让众臣投票选举一位王子继承王位。
雨山回府后,孙辰等门客立刻上前恭喜道:“公子终于登上大王,真是巴人之幸。”然后就是一大堆恭维之词。孙辰道:“我们今后应该要改口了,不,现在就改口,该叫大王了。”
其他门客一听,也都跪成一排,喊道:“拜见大王。”
雨山终于如愿以偿,他一脸得色,说道:“我能登上王座,各位功不可没,本王要大大地封赏你们,只要你们忠心不二,就都会封侯拜相的。”众门客一听,顿时都亢奋起来。这时只有华子夜一言不发,孙辰见状,问道:“公子大功告成,先生还有何忧虑的?”
华子夜道:“虽说现在明月失去了登位的机会,但现在公子还不是唯一继位人选,这事还没有完全的把握。”
孙辰道:“先生放心,现在四公子只是个孩子,无象公子云游天下,纵使他能躲过姜小花的追杀,但我已在入城的水旱要道上都布置了人手,他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的,我想这巴国众臣也没有其它选择了。”
华子夜微微摇头,说道:“事情如此顺利,我心里总是不安,不怕千军万马,就怕出其不意。如果公子一旦为王,就必然是其他人的目标,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孙辰道:“公子一旦登上大位,手执白虎印,巴国谁敢不从,再说有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门客,替公子掌握权力,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其他门客也都点头附和,纷纷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雨山府中这一夜热闹非凡,歌舞升平,玉壶光转,众门客大肆狂欢,除了华子夜,其他人都醉了。
择得良辰吉日,大长老杜昆带着长老们在巴国的廪君阁里焚香祷告先祖,以传统选举巴王。经过一番仪式之后,大长老便捧出一个口小肚大的陶罐和一盘棋子,黑白对峙,黑子代表四公子,白子代表无象,谁得的棋子多谁就是国王。
每个人的手里都攥着一枚棋子,无人知晓是黑是白,每个人都把手伸进罐子口,然后松手,当啷一声,一枚棋子落底。
投子完毕后,长老们再捧着陶罐进廪君阁向巴人的祖先祷告一番。这时候穆妍、颜夫子、杜伯、老寇、雨山等人都等候在廪君阁前,此时谁也不能迈进廪君阁半步,等长老们祷告完毕,再捧出那个陶罐,交给穆妍,穆妍再交给内侍郭典当众砸碎。
“黑子十一枚,白子三十二枚。”郭典数完棋子,大声呈报。
“恭贺大王!”众人齐齐跪下,恭贺雨山,穆妍也施礼道:“恭贺大王。”
雨山听到结果激动脸都红透了,此刻也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只急忙施礼道:“母后请起,各位爱卿请起。”众人又对穆妍改口道贺:“恭贺太后。”这时宫中内侍早已备好王冠礼服,请雨山入宫更衣,然后接受群臣朝贺。
雨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时刻,想象着颜夫子等大臣齐刷刷地跪在自己脚下,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雨山更衣尚未完毕,突然有内侍跑进来报告:“大王不好了,大长老杜昆自杀了。”雨山闻报大惊,没想到会在这时突然出现这事,于是急忙摆驾去廪君阁查看。
穆妍早已来到了大长老卧室,其他长老见穆妍到来都自动退到室外,房内只留下一个医官,不等穆妍发问,那医官便主动报告:“大长老朝自己独自捅了一刀,胃刺穿了。”医官说完就叹息一声,显然无能为力了。
那医官说完后便也退出了大长老卧室,穆妍蹲下怜惜地看着大长老那苍老的面孔,两只无神的眼睛淌出浑浊的泪水,那大长老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房梁,颤抖着说道:“祖先在召我去,我害怕,我愧对巴人祖先,我愧为巴人子孙。”
穆妍的玉手抚摸着大长老那张悲戚老脸道:“你应该欣慰,应该勇敢些,本宫会记得你,永远记得你。”边说边用手抚摸着大长老的身体。大长老此时的反应却是更痛苦了,声音里哀求道:“太后,别,求你,别。”穆妍的手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在大长老的身上游走,感受那微弱的温度,当她触摸到一处温暖湿润的地方时,那正是胃部,血液和胃里的食物搅拌在一起。穆妍的手突然变得非常有力,猛地一下捅进了那伤口,那大长老惨叫一声,五官扭曲,瞳孔放大,一口鲜血喷出。
看着大长老气息微弱,穆妍才从被子里抽出那只染红的玉手,在被子上擦得干净了,说了句“你应该也不会忘了我。”便离开了这里。
雨山和其他长老待穆妍走后便一齐涌进来,雨山看着大长老那扭曲的面孔,心里顿时哆嗦了一下,这时杜昆已气若游丝,嘴里模模糊糊地喊着“温华”两个字。
此时屋内涌入了很多人,谁也没有听清杜昆说的什么,那些宫中内侍只顾着七手八脚地为大长老装殓。
新王登基
巴王的登基大典自然排场宏大,虽然不似寿宴的奢靡,但更有一种雄壮威严的气氛。巴国战胜楚国,天下莫不震撼,所以巴国的新王登基,列国纷纷遣使祝贺,大小部落前来纳贡,怒涛之城一时间冠盖云集,景象极盛。
杜伯照例忙碌起来,见那些使节都携重礼,唯有周天子特使姬眉仍旧是打扮寒酸,礼物单薄,被众人鄙视。雨山如今登上王位,难免心中得意,便问周天子特使道:“当初贵使说要问天子,这天意究竟属谁,贵使现在可将答案带回了吗?”
姬眉回道:“巴王确是天命所归,本使回洛邑向天子禀报后,天子便说将那一百金打造成马车招摇过市,是最符合他的心意的,所以现在大王登基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雨山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寡人继位,绝不忘祖先遗愿,当继续尊王纳贡。”
姬眉忙说道:“巴王真是仁德之至。”
雨山又说道:“寡人登基,也不会忘记有功之臣,还有为国捐躯的前方将士。”说罢就要传令褒奖封赏。就在这时,内侍突然发出一声高呼:“太后驾到。”众人闻声一看,只见穆妍着盛装,在大群侍从的簇拥下款款而来。雨山忙走下王座迎接穆妍,在小叶子的陪伴下,穆妍昂首登上王座与雨山并据王位。这时旁边一英俊男子出列施礼,道:“恭贺大王。”
雨山见此人面生,众臣也不知此人身份,却跟随在穆妍身边,便都有些疑惑不解,这时穆妍道:“他就是潘隶的儿子潘荣祖,上次受了重伤,在宫中调养多日,现在总算康复了。”颜夫子等人一见,忙称赞穆妍宅心仁厚。
杀人的往往也会救人,就像聂无影那样的剑客,他的医术就和他的剑术一样高超,尤其是刀剑创伤,几乎是他们的必备技能,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现在他又救了一个人,尽管这个人伤得很重,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但在他的精心治疗下,这个人居然活了下来。
现在聂无影就像照料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照料着潘荣祖,他为潘荣祖清洗伤口,缝针敷药,甚至每餐的饮食都要亲自检查。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潘荣祖从鬼门关上又走回来了,当他睁眼看到一个黄金面具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情顿时好多了,并且逐渐康复,除了那噩梦般的经历还偶尔在睡梦中折磨他之外,潘荣祖基本无大碍了。
这一日,风雨笼罩着怒涛之城,在风雨的统治中,往日热闹喧嚣的都市,早早地进入了休憩状态,雨水流淌的街面上,人马了无踪影。因为风雨,所以天就黑得更早,在夜色朦胧中,有一辆牛车缓缓行驶在雨中,是一辆老黄牛拉着一口硕大的水缸,车头挑着一盏昏暗的灯笼,驾车人戴着竹编斗笠,披着蓑衣,脚穿草鞋,一段黝黑的小腿露在外面,原来是个黑蟹。
那牛车一直在玫瑰区畅通无阻地走着,甚至还走进了王宫,在这个时节,只能是去王宫拉粪的牛车。
此时的王宫里,虽然仍是处处有灯火,但宫人们也早早歇下了,只有一盏盏昏黄的宫灯在风中晃动。此时聂无影仍未歇息,他正坐在潘荣祖的榻前查看伤口,此时潘荣祖已经入睡,他只是轻柔地解开衣襟,无比小心地涂抹些药膏,生怕将潘荣祖弄醒了。此时,窗外正风大雨急,屋里却是一片温馨。
就在聂无影全神贯注地涂抹药膏的时候,烛光突然摇曳了一下,是非常轻微的摇曳,这让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自从去过桑田的房间后,他对风就非常在意,在此风雨天里,一点风来并不奇怪,他继续在摸药膏,接着他又闻到了一点不洁的异味,但他仍是继续摸药膏,他是如此专注,专注得如同在雕刻一件精美的玉器。
此时沉睡中的潘荣祖突然叫起来:“别,别杀我。”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嘴里开始胡乱喊叫,显然是做噩梦了。潘荣祖抓住聂无影的手,大叫一声“父亲”便猛地坐起来。从噩梦中惊醒的潘荣祖见到身旁的聂无影,身体顿时松弛下来,神态也安详了许多。聂无影关切地问道:“又梦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是的。”潘荣祖擦着头上的虚汗说道。
“梦见你父亲了?”
“没有。”潘荣祖摇摇头,又疲惫地躺下了。
聂无影道:“好好休息,这样对你的伤口才有好处。”
雨整整下了一夜,待到雨停时,一抹微弱的亮光出现在东方,牛车又从宫中驶出,缓慢的行驶在玫瑰区的街道上,雨后的都市格外干净,像刚刚沐浴过的少女,迎接着新一天的太阳。
南宫豹满怀希望地等待那熟悉的脚步声,尽管那脚步声很轻,轻得似夜猫,但南宫豹已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对那脚步声太熟悉了。
“哥哥探查得如何?”
南宫虎脸色严峻,叹道:“聂无影不是凶手,相反他还是潘隶一家的恩人,是他留住了潘氏一族的唯一血脉,潘荣祖的剑伤连御医都无招,依靠他的调理才让潘荣祖活了下来。”
南宫豹道:“这么说的话,聂无影并没有出手,这事也就与王后无关。”
“不错,从目前来看,我们需要找另一个无影者。”
“的确还有一个无影者,不过已经淹死在深井里了。”南宫豹叹息一声,说道:“自从大王离开之后,这怒涛之城就风波不断,一切都乱了套,居然连巴国重臣,世袭贵族都会惨遭不测,看来秩序真的变了。”
南宫虎道:“所以为了玫瑰区的祥和秩序,我们一定要严密防范,只要大王班师回朝,这里的一切风波都会平息的。”
这时南宫豹倒了一碗酒递给南宫虎,说道:“哥哥辛苦了。”
南宫虎看着南宫豹,说道:“现在你也很辛苦。”
南宫豹闻言一笑,粗犷的脸庞居然有一丝羞赧,说话也开始变得吞吞吐吐:“是,是的,这些天公主的刚刚好些,我一直在陪伴着她,好让他早点好起来。”
“自古温柔乡,从来英雄冢,你不要忘了我们在大王面前发过誓,要为大王尽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要用我们一身的本事,为巴国建功。”南宫虎的语气变得很严肃,南宫豹顿时惶恐起来,长兄如父,他对哥哥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从来不敢违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士兵来报,王后宣两人进宫,两人闻报一惊,南宫豹说道:“莫非是没查出凶手来,王后要责罚我们?”
南宫虎道:“管他呢,先去再说。”说罢两人便骑马入宫面见王后穆妍。
两人来到穆妍宫室,只见这里一派温馨气氛,小叶子在穆妍身边轻摇罗扇,雨山、尹喜和蜀使蒋琮侍立一旁。两人在穆妍面前下跪施礼,说道:“参见王后,不知王后召见我们兄弟有何吩咐。”
穆妍满面含笑,让人如沐春风,说道:“二位将军免礼,本宫招两位将军前来,只是因为两位将军为公主的病,日夜守护,非常辛苦,现在巴王离城不知何日回朝,两位将军更是千斤重担在肩,本宫今天要代替巴王犒赏二位,这里有宝甲两副,珠宝两箱,赏赐给两位将军。”
这时雨山也在旁边说道:“这两副宝甲可是当年先祖领兵伐纣,攻破朝歌后在纣王的府库中找到的,穿上此甲后刀剑不惧,锋镝不入,两位将军有此宝甲,可以说是如虎添翼,更加无敌于天下了。”
兄弟俩听到这话都愣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刚才两人在路上还嘀咕穆妍可能会因为未找到凶手而责罚他们,没想到是赏赐他们,并且这赏赐是前所未有的丰厚,自己跟随巴王多年也未见如此封赏,因此两人一时没想明白穆妍这是何意。
宝甲从来是武将所求,珠宝人人喜爱,穆妍等人见两人却踌躇不上前领受。
南宫豹这时回道:“王后恩赐,是末将的荣幸,但末将担任守卫职责,乃朝中官制,所领俸禄,也有定律,末将不敢额外领受王后的赏赐,王后恩德末将永远铭记于心,末将向王后保证,无论巴王何时回城,末将一定确保这怒涛之城的安全,保护王后和公主的安全。”说完就起身告辞离去。
南宫虎也向王后拜别,说道:“末将还有军务在身,不便逗留,末将告辞。”说罢兄弟俩就一同离开了王后的寝宫。
雨山见两人就如此离开,便大骂“无知武夫,不识抬举。”
这时蒋琮道:“公子息怒,区区两个武将何足挂齿,以此等宝物难道还怕招不来天下能人?”
“他们不只是两个武将,他们跟随大王多年,代表的是这怒涛之城上万巴国兵士。”穆妍说罢便问雨山:“可有前方的消息?”
雨山道:“还没有。”
尹喜道:“最近天降暴雨,道路阻塞,或许信使在路上耽搁了。”
这时蒋琮笑嘻嘻地说道:“或许全军覆没了呢。”
“只要有南宫虎南宫豹在,大王就不算是全军覆没。”穆妍急切等待着前方的消息,她目光凝视着远方,似乎能穿越江水的怒吼,听见那金戈铁马的冲撞。
这时尹喜对穆妍说道:“五马的纳贡已经到了,请王后指示该如何处置?”
穆妍道:“这批金子先不要入库了,最近或有很大的花销。”尹喜领命而去,雨山便也告辞离去,此时便只剩下蒋琮还在穆妍宫里。这时蒋琮凑近穆妍身边说道:“听说最近南宫豹和公主终日厮守,莫非癞蛤蟆要吃天鹅肉?”
穆妍冷笑一声,说道:“公主长于深宫之中,除了他几个哥哥,他就没有见过别的男人,现在情窦初开也不奇怪。”
蒋琮闻言蹙眉叹道:“先前婚事就耽搁了许久,如果公主现在心有所属,恐怕我的这差事就更不好办了。”
旧情复燃
听到蒋琮说自己的差事难办,穆妍却没事一般,说道:“美女爱英雄,自古依然,如果这个英雄一无所有的话,那就未必了。只要她还是巴国的公主,本宫就保证她终究会成为蜀国的王妃。”说完看着蒋琮,又突然笑道:“难道你真想给蜀国王子找个知己不成?”
蒋琮听到这话,便转忧为喜,说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在下能找到自己的知己就不错了,我哪能替那小子办这种差事,那可是个朝三暮四的主。”这时小叶子为蒋琮端来一杯香茶,蒋琮慌忙接住,呷一口后说道:“可别说,还真多亏了南宫兄弟俩,救下了公主,不然我真无法交差了。”接住又称颂了一遍南宫豹兄弟俩的威名的确名不虚传之类的话。
蒋琮说得越多,穆妍的脸色就越发凝重,这时小叶子已觉察到了,见那蒋琮还在滔滔不绝,便轻咳一声。那蒋琮见气氛不对,便立刻收声。穆妍站起身来,说道:“没了桑田,明月已失一臂,如果南宫虎南宫豹也离开了,那他的后路也就算彻底断了。”
小叶子道:“如果明月能识时务,事事多请求主人襄助,这巴国也不至于现在如此左支右绌,风波不断。”
穆妍恨恨地说道:“虽然碍于这天下习俗,本宫现在不能坐上王座,但大国纵横捭阖,也不过如此,上天为何对女人如此不公。”
“如果可能,我倒想和王后调个身子,我做个女人,让王后做个男人,这样就能在这巴国王座上号令天下,大展拳脚了。”蒋琮说罢就抿嘴一笑。这时小叶子婷婷袅袅地过来为穆妍斟茶,蒋琮却一伸手接过来,觑着小叶子道:“一转眼小叶子已这么大了,更没想到竟出落得如此美貌,哈哈!”
穆妍看到蒋琮的馋嘴,脸上便有不悦,随即让小叶子下去,说道:“红颜易老,这么多年了我也年老色衰了。”
蒋琮这时突然一把将穆妍揽入怀中,一手摩挲着穆妍的脸颊道:“妍儿,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可一直想着你。”说着两手便在穆妍身上游走。穆妍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口内缠绵轻喘,突然一声长喘,两手紧紧搂着特使脖子,嘴就凑一起了。
两人多年未能相聚,现在显然是干柴烈火,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久别的狂纵让穆妍心中的花开了,心也揉了,芙蓉帐内的缠绵在烛光摇曳中演化为一副春色图。
华灯初上,怒涛之城如梦幻中的天国,处处透着富足和繁华,而巴国王宫则是这天国的中心,宫阁富丽堂皇,妆点细腻奢华;相比王宫的奢华,所处王宫中心的穆妍宫室则如装在宝匣里的宝石。这里不但装饰美轮美奂,遍植奇花异草,而守卫也格外森严,除了数层守卫外,还有不少暗哨,外人尤其是男人根本无法靠近。
此时穆妍正躺在柔软的锦缎上,看着室内已点起蜡烛,便伸出雪白的膀子捡起一件贴身薄衫披上,看着窗外那满城灯火说道:“蜀国的货值之城虽也繁华,但却没有这怒涛之城的纷繁壮丽,这里可是有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秩序。”
蒋琮此时已醒来,他没有接穆妍的话,而是盯着那些烛光问道:“这些蜡烛什么时候点燃的?”
穆妍微微一笑,道:“是小叶子点的,怎么,现在开始害怕了?”
“国王的女人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何况这个秘密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蒋琮对自己刚才的慌张有些尴尬,连忙遮掩。
“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保守秘密的,只有弱者才拼命呵护自己的秘密,并且秘密越多的人就越虚弱。”穆妍说完就坐在铜镜前。这时小叶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她熟练而轻柔地替穆妍梳着头发。“我也知道小叶子所有的秘密,所以小叶子也应该知道我所有的秘密,这样才公平。”穆妍看着镜子里小叶子的影子,笑着说道。
蒋琮穿衣起身,突然想起一事,他对穆妍说道:“有小叶子这样的贴心人,王后办事就方便多了,只是在下听说明月曾让那个秦商张显一行在这怒涛之城四处搜寻桑田的下落,同时那南宫豹和南宫虎兄弟二人也在四处盘查,这桑田早晚也会回到明月身边,如果有了此人在身边,就能让明月从者如云,根基稳固。”
“那张显不过是个异国商贾,干不成什么大事,只是那南宫兄弟的确是难得的高手。”
“能被王后看重的该是他们的造化,王后何不再想想别的法子将他们招至麾下?”
“他们跟随巴王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就像小叶子一样,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的。”穆妍说完瞧了一眼小叶子,问道:“是这样吧小叶子?”
小叶子慌忙跪下,说道:“主人说得对,主人就是奴婢的一切,离开主人,奴婢就将一无所有了。”
连日的暴雨终于停止了,怒涛之城的阳光格外灿烂。
玫瑰区的贵族们都在享受着难得的初夏阳光,颜夫子在花园里欣赏那争奇斗艳的鲜花,十几个捧着锦帕、痰盂、纨扇的侍女跟在身后。正在这时,突然有鼓声传来,那鼓声不同寻常,好像是奔雷从云中而来,沉闷而激昂,浑厚而急促,如在天边一样渺远无踪,又似在耳边一样直击心扉,颜夫子听到这鼓声顿时神情大变,声音颤抖着说道:“得胜鼓,是得胜鼓,打大胜仗了,巴国赢了。”
杜伯此时正在假山的凉亭里品茶,阳光洒满整个府苑,看着那些奴仆在后院内忙碌着,他的心情也难得地畅快起来,这时石仲在一旁说道:“这次雨水下得如此充沛,看来今年主公领地的收成一定不错。”杜伯点点头,正待说话,他突然听到一阵声音传来,杜伯凝神细听,发现是钟声,只是要比寻常钟声更软绵,若游丝绕梁,回荡不绝,但又比寻常钟声更宽广,如仙人织成的疏网,将怒涛之城的所有人都罩在其中。杜伯听到这钟声,便霍然起立,心里百感交集,说道:“巴国败了,楚国夺取了盐库,天下归楚了。”
尹喜正在端详一件精美的上古青铜器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青铜器皿上,弹起油绿色的光晕,一旁的朱洪正在噼里啪啦地扒拉着算盘,作为尹喜最得力的助手,朱洪总能将账目料理得一清二楚,因为他是一位珠算高手,并且非常勤奋,他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在替尹喜算账,也因为他总呆在屋里,所以他的皮肤非常白,甚至有些病态。当算盘一停下,他便捧着账册过来对尹喜说道:“这个月的收入少了十万金,其中童无欺少了三万,吕琦少了三万,范江海和邓遗清各少了两万金。”尹喜接过账册一看,说道:“十万金虽是小数,可他们要少交就都少见,可见都是串通好的,这可是最该忌讳的。”尹喜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侧耳听了一下,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同时听到了鼓声和钟声。
对怒涛之城的所有人来说,这鼓声和钟声都未曾听过,敲响钟鼓的也不是士兵,而是长老会的长老们,鼓声代表大胜,钟声代表大败,两种声音同时敲响,震撼了整个怒涛之城。所有的大臣、氏族首领都自发地聚集在天阁风铃,每个人的表情都各有不同,有的一脸欣喜,有的一脸忧虑,有的忐忑不安,有的淡然从容。
片刻之后,穆妍终于出来了,她一身素缟,被雨山搀扶着,眼睛红肿,眼神呆滞地出现众人面前。众人一看,明白巴王已经战死了,于是都齐刷刷地跪下道:“请王后节哀,巴王为国捐躯,我等皆悲痛欲绝。”
颜夫子奏道:“我巴国以两万部落兵,大败楚军二十万,天下莫不震慑,我巴国从此无忧也。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巴王魂归廪君阁,请王后即刻下旨为明月公子加冕。”
穆妍哭道:“本宫不止是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一个儿子。”
众人闻此大惊,在军报中未看到明月殉国的消息,于是说道:“明月公子毫发无伤,王后何出此言?”颜夫子也在一旁劝道:“王后切莫误会,此次巴楚之战虽然惨烈,但天佑巴国,明月公子还活着,他保住了巴国的盐田,虎父无犬子,他是我们巴国的英雄。”
“他是活着,但已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巴国的储君了。”穆妍以帕拭泪,啜泣着说道。
投子选贤
听穆妍说明月已不是她的儿子,众人都面面相觑,不解地问道:“王后所言何意?”
“因为他在盐田娶了一个奴隶的女儿做自己的妻子,并且是在巴王的见证下结为婚姻的。”穆妍公布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说自己也无法想象,所以让信使来给各位报告。
众人问信使,信使报告确有其事,并说明月正在盐库亲率奴隶修筑城墙。杜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质疑道:“也许那女子有些姿色,明月一时高兴,这只是一个贵族占有女奴的初夜权。”
“明月公子说要让他的后代流着玫瑰和黑蟹的血,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也不会再爱别的女人,这事情千真万确,他们是在巴王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信使报告了明月娶了老曾女儿的详细经过。
“耻辱!本宫的耻辱!王族的耻辱!所有玫瑰的耻辱!”穆妍举起双手,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没想到明月居然成了奴隶中的一员,他没有资格继承王位。”有大臣开始吼起来,大臣里有不少附和的声音,有的要求改由雨山继承王位,有的喊着要无象继承王位,有的喊着要四公子继承王位。
“明月娶奴隶的女儿也是迫于形势。”也有支持明月的大臣说道,并认为只要明月不带回那个女奴回王宫,他仍然有继承王位的权力,因为长老会的那个盒子里面是他的名字。
穆妍问杜伯,杜伯道:“明月公子生性豪迈,重义尚气,如果他真说过那话,那么他就不会离开那个女奴,以老臣看还是要另立巴王。”
穆妍问颜夫子,颜夫子道:“明月虽然为巴国立下不世功勋,但却让奴隶的血液混进了贵族的血液,血脉不纯,无论如何也不能登上巴国王座的,为了避免将来的纠纷,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依照巴国祖制,如果国王没有指定继承人,或者继承人无法即位的情况下,应该交由长老会主持投子选贤。”
穆妍又问尹喜,尹喜道:“相国大人说得很对,血统高于一切,明月娶了女奴,那他的儿子也就有奴隶的血统,将来继承大位的就是一个奴隶,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穆妍再问众人,其他人也大都这个态度,于是穆妍宣布:“那让长老会主持投子选贤。”
“投子选贤”是巴国的一项古老的传统,就是在国王突然死亡而未立储的情况下,由长老会主持,让众臣投票选举一位王子继承王位。
雨山回府后,孙辰等门客立刻上前恭喜道:“公子终于登上大王,真是巴人之幸。”然后就是一大堆恭维之词。孙辰道:“我们今后应该要改口了,不,现在就改口,该叫大王了。”
其他门客一听,也都跪成一排,喊道:“拜见大王。”
雨山终于如愿以偿,他一脸得色,说道:“我能登上王座,各位功不可没,本王要大大地封赏你们,只要你们忠心不二,就都会封侯拜相的。”众门客一听,顿时都亢奋起来。这时只有华子夜一言不发,孙辰见状,问道:“公子大功告成,先生还有何忧虑的?”
华子夜道:“虽说现在明月失去了登位的机会,但现在公子还不是唯一继位人选,这事还没有完全的把握。”
孙辰道:“先生放心,现在四公子只是个孩子,无象公子云游天下,纵使他能躲过姜小花的追杀,但我已在入城的水旱要道上都布置了人手,他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的,我想这巴国众臣也没有其它选择了。”
华子夜微微摇头,说道:“事情如此顺利,我心里总是不安,不怕千军万马,就怕出其不意。如果公子一旦为王,就必然是其他人的目标,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孙辰道:“公子一旦登上大位,手执白虎印,巴国谁敢不从,再说有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门客,替公子掌握权力,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其他门客也都点头附和,纷纷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雨山府中这一夜热闹非凡,歌舞升平,玉壶光转,众门客大肆狂欢,除了华子夜,其他人都醉了。
择得良辰吉日,大长老杜昆带着长老们在巴国的廪君阁里焚香祷告先祖,以传统选举巴王。经过一番仪式之后,大长老便捧出一个口小肚大的陶罐和一盘棋子,黑白对峙,黑子代表四公子,白子代表无象,谁得的棋子多谁就是国王。
每个人的手里都攥着一枚棋子,无人知晓是黑是白,每个人都把手伸进罐子口,然后松手,当啷一声,一枚棋子落底。
投子完毕后,长老们再捧着陶罐进廪君阁向巴人的祖先祷告一番。这时候穆妍、颜夫子、杜伯、老寇、雨山等人都等候在廪君阁前,此时谁也不能迈进廪君阁半步,等长老们祷告完毕,再捧出那个陶罐,交给穆妍,穆妍再交给内侍郭典当众砸碎。
“黑子十一枚,白子三十二枚。”郭典数完棋子,大声呈报。
“恭贺大王!”众人齐齐跪下,恭贺雨山,穆妍也施礼道:“恭贺大王。”
雨山听到结果激动脸都红透了,此刻也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只急忙施礼道:“母后请起,各位爱卿请起。”众人又对穆妍改口道贺:“恭贺太后。”这时宫中内侍早已备好王冠礼服,请雨山入宫更衣,然后接受群臣朝贺。
雨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时刻,想象着颜夫子等大臣齐刷刷地跪在自己脚下,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雨山更衣尚未完毕,突然有内侍跑进来报告:“大王不好了,大长老杜昆自杀了。”雨山闻报大惊,没想到会在这时突然出现这事,于是急忙摆驾去廪君阁查看。
穆妍早已来到了大长老卧室,其他长老见穆妍到来都自动退到室外,房内只留下一个医官,不等穆妍发问,那医官便主动报告:“大长老朝自己独自捅了一刀,胃刺穿了。”医官说完就叹息一声,显然无能为力了。
那医官说完后便也退出了大长老卧室,穆妍蹲下怜惜地看着大长老那苍老的面孔,两只无神的眼睛淌出浑浊的泪水,那大长老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房梁,颤抖着说道:“祖先在召我去,我害怕,我愧对巴人祖先,我愧为巴人子孙。”
穆妍的玉手抚摸着大长老那张悲戚老脸道:“你应该欣慰,应该勇敢些,本宫会记得你,永远记得你。”边说边用手抚摸着大长老的身体。大长老此时的反应却是更痛苦了,声音里哀求道:“太后,别,求你,别。”穆妍的手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在大长老的身上游走,感受那微弱的温度,当她触摸到一处温暖湿润的地方时,那正是胃部,血液和胃里的食物搅拌在一起。穆妍的手突然变得非常有力,猛地一下捅进了那伤口,那大长老惨叫一声,五官扭曲,瞳孔放大,一口鲜血喷出。
看着大长老气息微弱,穆妍才从被子里抽出那只染红的玉手,在被子上擦得干净了,说了句“你应该也不会忘了我。”便离开了这里。
雨山和其他长老待穆妍走后便一齐涌进来,雨山看着大长老那扭曲的面孔,心里顿时哆嗦了一下,这时杜昆已气若游丝,嘴里模模糊糊地喊着“温华”两个字。
此时屋内涌入了很多人,谁也没有听清杜昆说的什么,那些宫中内侍只顾着七手八脚地为大长老装殓。
新王登基
巴王的登基大典自然排场宏大,虽然不似寿宴的奢靡,但更有一种雄壮威严的气氛。巴国战胜楚国,天下莫不震撼,所以巴国的新王登基,列国纷纷遣使祝贺,大小部落前来纳贡,怒涛之城一时间冠盖云集,景象极盛。
杜伯照例忙碌起来,见那些使节都携重礼,唯有周天子特使姬眉仍旧是打扮寒酸,礼物单薄,被众人鄙视。雨山如今登上王位,难免心中得意,便问周天子特使道:“当初贵使说要问天子,这天意究竟属谁,贵使现在可将答案带回了吗?”
姬眉回道:“巴王确是天命所归,本使回洛邑向天子禀报后,天子便说将那一百金打造成马车招摇过市,是最符合他的心意的,所以现在大王登基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雨山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寡人继位,绝不忘祖先遗愿,当继续尊王纳贡。”
姬眉忙说道:“巴王真是仁德之至。”
雨山又说道:“寡人登基,也不会忘记有功之臣,还有为国捐躯的前方将士。”说罢就要传令褒奖封赏。就在这时,内侍突然发出一声高呼:“太后驾到。”众人闻声一看,只见穆妍着盛装,在大群侍从的簇拥下款款而来。雨山忙走下王座迎接穆妍,在小叶子的陪伴下,穆妍昂首登上王座与雨山并据王位。这时旁边一英俊男子出列施礼,道:“恭贺大王。”
雨山见此人面生,众臣也不知此人身份,却跟随在穆妍身边,便都有些疑惑不解,这时穆妍道:“他就是潘隶的儿子潘荣祖,上次受了重伤,在宫中调养多日,现在总算康复了。”颜夫子等人一见,忙称赞穆妍宅心仁厚。
上一章
下一章
声明:未经授权不得转载,侵权必究!授权后转载须注明出处:"转自华语剧本网 www.juben.pro"。 [ 如何申请转载 ]
登录 后再戳我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