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  娇娘  枪战

　　天宝和娥媚嘶声哭叫：“爹、娘！一起走吧！”
　　陈瑞麟一声长叹后摇摇头说；“陈氏三世基业，家在人在，家亡人亡。你们出了围子后，顺胭脂河而下，到私钱洞躲避。”
　　这时，前院响起咚咚的猛烈的撞门声。天宝和娥媚与父母抱头惜别后，顺暗道摸出，出口竟在石塔底座。两人出得石塔，下了阶梯，一只小船掩在水边竹丛中。他们跳上小船，划破不时被曳光弹照亮的水面，柔橹轻篙，顺水而下，只奔郭家河。
　　段耀祖大步流星地跨入陈府，一对健身球在那只粗大的魔掌里旋得喀嚓响，他嘴里叼着雪茄烟，脸上绽着无往而不胜的笑容。这笑容感染了臂上的鹫鹰，那凶物兴奋地嘎嘎叫着。
　　陈瑞麟坐在帐房里，左手翻着账页，右手无名指和小指间朝天夹着一支狼毫，其它三个指头在一把长大无比的算盘上飞快的跳跃，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陈老板在哪？”段耀祖与陈瑞麟素未谋面，扯着嗓子喊。陈瑞麟不睬，只有算珠滴答响。
　　“咚”的一声，一颗健身球飞在算盘上，把算盘砸了个稀巴烂。“你是个聋子？”
　　陈瑞麟刷地抽出手枪：“呸！我闯荡江湖半辈子，见了多少毛子头儿？你一个小小的人贩子张狂什么？”接着，叭的一枪。
　　段耀祖就地一滚，滚到了太师椅背后，甩手一球正中陈瑞麟的手腕儿，手枪落地。门外，毛子蜂拥而入，擒住陈瑞麟。段耀祖走上前抱拳一揖道：“想必你就是岳丈吧？小婿得罪了！大小姐哪儿去了？”
　　“飞了！”
　　“飞了？再硬的翅膀也飞不过我的鸟弹。搜！”毛子们一下散开，刚进后院，厢房阁楼上挺出一把机枪“嘟嘟嘟”射翻几个。
　　段耀祖觉得情形不对，冲到后院，指挥两挺机枪压住火力，派壁虎队两名杀手从后墙夹柱而上。
　　楼上的机枪手是马溜子，后背斜插一把大刀。他感觉后墙有异，跑过去甩出两支袖镖杀死两只“壁虎，”越窗而出，穿过一片树丛，登上围子。
　　段耀祖冲上阁楼，越过窗棂见围子上一个斜插大刀的背影一闪，抬手一枪，那影子晃了晃，栽下围子去。
　　段耀祖返回厅堂，这时毛子们从绣楼上搜出陈太太，仍不见娥媚。他迈着罗圈腿，走到陈太太面前，狞笑着说：“久违啦！岳母娘，天堂寺夜遁，你逃得过我的手心？说！你把娇姑藏在哪儿？”
　　陈太太大理石般白皙的脸上显示着镇定从容。她一扭脖子，高昂起下巴，一对耳环一阵乱摇，一副大家主妇的傲气浮在嘴边。段耀祖抡圆胳臂，一巴掌掴她脸上，一缕鲜血顺唇边流下来。“快说！”“呸”的一声，段耀祖被溅了一脸血，他拿袖子一抹，阴险地盯着陈太太的脸，“牝鸡儿撒野啦？你不说，我会撬开你这张漂亮嘴巴的，来人，把两人拉到塔里去！”
　　一群毛子押上陈瑞麟夫妇来到石塔九层。“说不说？不说就叫岳父大人尝尝金钢罩的滋味，饿着死，站着亡！”段耀祖将陈瑞麟推到千斤铜钟下，陈太太张大了惶恐的眼睛，嘴唇翕动着。陈瑞麟仰天一笑，“八尺男儿，何惧一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瑞麟我来陪你！”陈太太挣脱毛子，扑向陈瑞麟。段耀祖令毛子阻住陈太太，喝声：“放！”只听铁索哗啦响，铜钟“哐当”一声，砸得石塔一颤，陈瑞麟被一人高的铜钟罩住。陈太太嚎叫着一头向铜钟撞去，段耀祖圈着马鞭朝她脖子上一套，她一个趔趄翻倒在地。
　　“走！”段耀祖出得石塔，在陈杏林春花天酒地住了两天，然后将陈府放了一把大火，把陈太太掳上马背，带上豆腐西施母女俩，踏着满街的血污腥臭，率毛子们浩浩荡荡直往天堂寨而去。
　　
　　
　　第五章 花鳞巨蟒惊蝙蝠 媚娘赎母入虎穴
　　九九重阳节，空气里弥漫着火硝的气味，气氛肃杀。
　　段耀祖血洗天堂寨后，据寨为王。他将陈太太装入铁笼，铁笼用一根铁链系住，从断桥上凌空垂下去。望着身下万丈深渊和黄羊也爬不上去的悬崖，陈太太心悸地尖叫，声音是那么惨烈。铁笼一截截下沉，一直垂到那排悬棺的上空才停住，一个个悬棺像巨大的撮瓢，撮住一堆堆粼粼白骨，骷髅头上一对眼眶黑洞洞直视着陈太太，仿佛要将他吸了。长了翅的红头白蚁一球一球纠结在铁笼下那具悬棺的土洞里，风过处，群蚁“嗡”地一声蜂飞，钻入铁笼，叮在陈太太洁白的、保养得娇贵的银盘大脸上。
　　离悬棺不远处，一条长长的眼镜王蛇盘在篙草中栖息，一群叫天子“吱”地飞过去，眼镜王蛇“刷”地竖起来，扁扁的嘴里长长的信朝天上搅。陈太太一惊，她出身医学世家，风干的毒蛇抓在手中是那么亲切熟悉，甚至连它散风活络、镇痉攻毒的习性都可以信口说出，可此时这条活生生的毒蛇却令她每个毛孔里都往外释放着惊恐。她不敢稍加动弹，更不敢惊叫。她知道眼睛王蛇全凭风的流动来捕捉猎物。一旦出击就如闪电一样迅疾敏捷，周身带着一股悚人的凉风。陈太太在铁笼里屏声静气地站着，秋阳穿过栅栏，阴影将她割断为一截一截，仿佛是圈在牢笼里的善良的驯猫。
　　胭脂河边茂密的杨树丛中，伏着天宝和娥媚。当母亲囚在笼中从断桥上垂下来时，娥媚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铁条勾着吊出了胸腔。那是生我养我、用血乳将我哺大、教我阅世处事的娘亲，母亲代己受难，这比自己亲自承受摧残还要强烈万倍。一根无情的鞭子鞭得娥媚五内俱焚，自己这么苟且偷生不是一种耻辱吗？她要从天梯冲上去，把躺在七星石旁逍遥椅上悠哉悠哉嚼着蚕豆且狞笑着的段耀祖连人带椅掀下悬崖去。屈辱、愤懑、仇恨交织在一起燃烧着她，他竟拨开树丛一跃而起。天宝大骇，拦腰抱住她，将她强行拉回私钱洞。
　　就在她被拖回私钱洞的途中，娥媚发出一声惊叫，不知是一种巧合还是惊动了那恶物，只见那巨大的眼镜王蛇蓦的腾空而起，登时天色昏暗，狂风大作，附近的草倒向两边，石头刷刷刷坠下悬崖，发出惊涛般的轰鸣。
　　囚在笼中的陈太太不由自主的一声惊叫，瞬时昏死过去。那毒蛇带着腥风扑向陈太太，就在此时，一群黑色的蝙蝠连同红头白蚁惊得“嗡”的一声，从土洞和岩缝里飞起，凌空的毒蛇因受惊失去方位，懵头懵脑栽向万丈深渊……
　　原来昨晚，当佃户陈瑞生穿过一线山脑岔，顺那片青枫林跌跌撞撞爬入私钱洞，说是九九重阳节段耀祖要在七星石下悬挂陈太太七天七夜 非娥媚不换的情况后，娥媚操起一把柳叶刀要上天堂寨厮拼。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哪里是老奸巨滑阴险残忍的毛子头儿的对手？天宝好不容易劝住了娥媚，相约到了天堂寨再图良策。不料，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又点燃了娥媚心中的火焰，天宝只得把娥媚强扯了回去。
　　是夜，娥媚欲哭无泪，她渐渐沉于冷静的思索，徐徐廓开愁云迷雾看到了一点光亮。娥媚推醒天宝，说了一句叫天宝瞠目结舌、一身寒噤的话来：“天宝，你想知道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吗？”天宝对这件鲜为人知的历史总感到是个迷，遂点了点头。
　　三年前，县城恒裕茶行贾小郎求牟二娘穿针引线，死乞活赖要讨娥媚为妻。贾小郎是纨绔子弟，自幼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诈，是闻名的街坊恶少。陈瑞林虽有所闻，但相隔甚远，不知底细。因慕爱贾小郎头脑活络，精于算计，生意做红了武汉三镇，就应了这门亲事。可娥媚心里不愿，无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加之陈贾两家是世交，这门亲事是违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