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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齐长平想了想，心下明白：“这是嫌我干活不中用，想让我哄孩子去，换下冯水珍去干活。”
　　下午齐永平也来了，大伙准备好了，又要出发的时候，齐长平说道：“我干活不中用，要不，让我哄孩子，让水珍去干吧。”
　　齐猛说道：“可是，孩子干吗？不找她妈？”
　　齐长平说道：“没事儿，肯定干。我有小人缘，孩子们都稀罕我。”
　　孙明辉说道：“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快去吧。”
　　齐长平来到齐永平家院门口，发现院门虚掩着，疑惑道：“咋不关门？”
　　等他走到屋门口，刚一推门，就听冯水珍笑道：“看你猴急的！他们刚走你就来了。”
　　“说谁呢？”齐长平一愣，正在纳闷，冯水珍迎出来了，一看是齐长平，脸上绯红的，笑道：“大哥，是你啊。”
　　齐长平一笑：“哦，我干活耽误事儿，爸妈让我哄孩子，让你上地里干活。”
　　冯水珍白了齐长平一眼：“你能哄好了啊？你记着把大门插上啊。”
　　齐长平进屋里一看，齐秀正在睡觉，就躺在炕上，想到自己干活比较费劲，又联想起屈荷说过的话来“干活一个人也就顶半拉人，将来还不穷死你！”心下越发郁闷起来，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看来啊，永平这人就为自个算计，我是指不上，啥事儿都得靠我自个。现在单干了，地里的重活我干不了，不得不另外想点赚钱的道。干点儿啥呢？画画、织席、编篓什么的。可是，我要是老了，谁又能管我呢？”
　　齐长平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张弛掀开门帘，探头进来，说道：“我来了。”
　　张弛是村里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子，因父母死的早，没人管教，好吃懒做，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齐长平见他进来，坐起来，疑道：“你来干啥？”
　　张弛一愣：“怎么是你？我……我……我来借东西。”
　　齐长平问道：“你借啥？”
　　张弛说道：“我……我……来借个锤子。”
　　齐长平说道：“我这就给你找。”说着，他从炕上下来，一下抓住张弛的手，使劲地攥起来，直疼得张弛哎呀哎呀地叫起来。
　　齐长平说道：“别拿我当傻子。究竟咋回事儿，你说清楚。不然，我就把你的手攥碎。”
　　张弛咧着嘴说道：“先别攥了，别攥了。”
　　齐长平松开些手劲儿，说道：“快说。”
　　张弛只得说道：“种地那时候，有一天我到地里干活，一时尿急，就跑到旁边的小树林去，四处看看，旁边没人，就在那撒尿。正溺着呢，水珍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看着我笑。我快紧提裤子。她说‘行了吧，啥样的我没见过？不过，你的本钱还真不小。’因为按庄稼辈我管她叫嫂子，我就逗她‘嫂子，我爸我妈啥也没给我撇下，就给我这么一个大水管子。可惜，没处浇地去。嫂子，要不，你的地让我浇浇？’我本来开玩笑的，哪成想，她过来就抱着我亲。我也控制不住，我们就那样了。从那开始，我们就好上了。你说，我一个光棍，这能怪我吗？”
　　齐长平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张弛说道：“没……没有了。”
　　齐长平手上一加劲儿：“看你吞吞吐吐的，肯定还有事儿，快说。”
　　张弛哎呀了一声：“我说。水珍说，她当姑娘的时候就跟着不少人，还流过两次产，周边知根知底的没人要，就嫁到这儿来了。”
　　齐长平一松手：“滚！”
　　张弛甩甩手：“大哥，你的手劲儿咋这么大？疼死我了。”说完，很狼狈地跑了。
　　齐长平冲着他吐了口唾沫：“呸！”
　　次日中午，齐长平正在炕上倒着休息，忽听到有人叫门，于是起来，过去把院门打开，见冯水珍正立在门外，就问道：“你有啥事儿吗？”
　　冯水珍说道：“大哥，咱屋去说吧。”
　　齐长平、冯水珍在屋里坐定，冯水珍低头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大哥，我有个事儿搞不懂。听说你还挺有文化，就找你来问问。”
　　齐长平说道：“那你就说吧。”
　　冯水珍说道：“有一个国王，有人送给他外形、重量完全一样的三个金人，他不知哪个最好，就让大臣们帮着鉴别。有个大臣拿稻草往每个金人的耳朵里使劲塞。结果，稻草从第一个金人的嘴里出来了，从第二个金人的鼻子里出来了，却没从第三个金人身上出来，估计是伸到肚子里去了。大臣说，第三个金人最好。大哥，你知道为啥吗？”
　　齐长平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我……只要你别再继续，我当第三个金人就是了。可是，你为啥那样呢？”
　　冯水珍叹口气：“其实我也痛苦，谁愿意这样呢？可是，我就……就是忍不住。唉，你家老二也不是那么中用。我……”说着竟抱着齐长平哭了起来。
　　齐长平没想到她会这样，一下子急了，使劲将冯水珍推开，说道：“快别这样了，大伯伯和兄弟媳妇儿在一块哭哭啼啼的，谁见了，成啥样子？”
　　冯水珍止住哭，说道：“大哥，别看你长得矬，可长得多象一个可爱的小孩儿啊。大哥，我稀罕你。”说着，又抱住齐长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齐长平愣了：“你这是干啥？”
　　冯水珍娇柔地说道：“大哥，你离婚这么长时间了，也挺难受的，咱俩……”
　　齐长平一把推开她，说道：“你快走！”
　　冯水珍一笑：“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喊人了。”
　　齐长平伸手就给冯水珍一记耳光：“你看看，你成啥样子了？我已经答应你啥都不说了，你还用得着封我的嘴吗？”
　　冯水珍捂着脸，哭道：“不是……你……”
　　齐长平连推带搡地把冯水珍赶到屋门之外，然后把门一插，回到屋里生闷气去了。
　　冯水珍说了声不识抬举，就恨恨地去了。
　　这天，吕小朵闲中无事，抱着屈丽竹在街上散心，郝大夫迎面走来，盯着她看了看，问道：“你就是那个吕小朵？”
　　吕小朵点点头：“郝大夫，你还记得我啊？”
　　郝大夫看着她的左臂问道：“你的左胳膊还好吗？”
　　吕小朵叹口气：“好啥啊？好不了了，废了，干啥啥不得劲儿。因为这个，差点找不着对象。——嗳，你不是叫赛华佗吗？咋没给我这胳膊治好呢？唉，我这一辈子就是残疾人了。”说着，眼里流出泪来。
　　郝大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急匆匆地去了。
　　秋收很快结束了，算起来，今年榆树村家家户户打的粮食都比往年分的多得多，人们个个喜笑颜开。齐长平发现，随着粮食多了，仓房中的老鼠也多了，就从梅花家要了一只小花猫，养了起来。所谓“穰岁之秋，疏客必食”，人们在某些方面变得比以往慷慨了一些。当齐长平到韩正刚家提出要买些高粱秆时，韩正刚笑道：“买啥啊？在地里呢，爱拉多少拉多少。——你要那东西干啥啊？烧火还没苞米杆好使呢。”
　　齐长平一笑：“我有点儿小用。”
　　齐长平让齐永平帮忙，从韩正刚家的承包地里拉了一大车高粱秆，关上院门，独自一人忙活起来。过了月余，他家的仓房里就堆满了凉席、盖帘、笤帚之类的东西。望着那些东西，齐长平笑了。他拿上一个盖帘、一把笤帚送给韩正刚，其余的就用马车拉着，串着各村去卖，自言自语道：“我赶车赶的不也是好好的吗？”过了十几天，各种东西卖完了，他算了一下帐，发现除去还那四十元的帐之外，还剩了十几元。他又从大社里买了许多颜料，串着村去给人们家具上的玻璃画上画。
　　这天，齐长平正在孟村林志远家中往玻璃上画松树，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美少妇一脸憔悴地走了过来，不声不响地立在一旁探头观看，看着看着不禁说了声：“画得好。”
　　齐长平抬头一看，觉得眼前的佳人颇为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拿着笔有些发呆。
　　那少妇冲他淡淡而又凄苦地一笑：“老同学，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样啊。”
　　齐长平笑道：“我看着你也挺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啥时候见过了。”
　　那少妇叹口气：“唉，我是何华，你小学同学。”
　　齐长平笑道：“你变化不小啊。我记得你是何家铺的吧。”
　　何华点点头：“你先画画吧。画完了，给我画张。”
　　齐长平又继续画画。画完了，他随何华一同走出林志远家。路上，何华说道：“老同学，不瞒你说，我老爷们得了癌症，快死了，我想给他画张画，将来留作纪念。因为给他治病，我家钱都花光了，我也没钱给你，就算我求你吧。”
　　齐长平说道：“老同学嘛，啥求不求的。其实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我？”何华一愣。
　　齐长平一笑：“想当初，我多看了你两眼，你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从那以后，我就立志长本事。不叫你那一骂，我估计还不会画画。我的本事都是你骂出来的。”
　　何华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你……你真会开玩笑。”
　　齐长平进了何华的家，四处望望，见她家空无长物，基本上算是家徒四壁，果然清贫。一个身形瘦高、面容粗俗、脸色蜡黄的男人正在炕上躺着，见齐长平来了，就问道：“这孩子是……”
　　何华急忙说道：“这位是我的老同学齐长平，画画的，不是孩子。”又冲齐长平说道：“这就是我当家的，叫孟庆明。”
　　“画画的？”孟庆明挣扎着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老同学？那么，齐长平，你多大了？”
　　齐长平笑道：“我今年二十四周岁了，就是人长得小，象个孩子。”
　　孟庆明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刚才我当你是小孩儿了。”
　　齐长平说道：“嗯。没事儿，你快倒着吧。”
　　何华说道：“当家的，是这样，你没照过像，咱又照不起，正好我这老同学会画画，就让他给你画张画吧。”
　　孟庆明含泪说道：“嗯，对。”
　　何华又向齐长平说道：“要画年轻的、健康的样子——这个就得你自己揣摩了。”
　　齐长平点点头，拿出纸笔，趴在炕沿上，让孟庆明坐好了，一边看着他一边想象着画起来。约有半个小时左右，画画好了，他把画拿给何华看。何华见那画画的非常逼真、传神，连声赞道：“画的好，真象！真象他刚结婚时的样子！”
　　离开何华家，齐长平想到何华的境遇不禁连声叹气，心里有些郁闷，于是打道回府。回到村口时，齐长平发现屈玉番家门口闹闹吵吵的，许多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于是也凑过去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一个小推车旁边指着地上散乱的碎糖人冲着屈荷嚷道：“你得赔我。”
　　屈荷骂道：“卖糖人的，你骂我，活该摔了你的糖人！谁赔你？”
　　卖糖人的冲围着的人嚷道：“大伙看，她欺负人。要是这样，我就不走了，找你们书记去。”
　　屈荷说道：“卖糖人的，你爱找谁找谁去，把你祖宗叫来我也不怕。”
　　齐长平问道：“大叔，咋回事儿啊？”
　　卖糖人的说道：“她给我五分钱，买一个老虎，还非得让我给她搭配个兔子。我说，不行，就五分钱哪能再搭配个兔子呢？你要实在想要，就给你个鸡吧。她火了，说我骂她，把我吹好的糖人都抓着扔地上了。你说，她不该赔我钱吗？”
　　屈荷这时抢话道：“你骂我，还让我赔？”
　　齐长平一笑：“大叔，这是误会。你让她赔多少钱啊？我替她赔。”
　　卖糖人的问道：“你是她啥人啊？”
　　齐长平一愣：“我……我……她是孩子妈。”
　　卖糖人的说道：“那你就赔我五毛钱吧。”
　　屈荷急道：“你讹人是吧，掉地下的八九个糖人就值五毛钱？”
　　齐长平白了她一眼，把五毛钱递给卖糖人的。卖糖人的装好钱，冲齐长平说道：“你还挺讲理，不过，你得好好管管你媳妇儿，别乱发火。”说罢，推着小车走了。众人也都散去。齐长平正要走，屈荷喝道：“齐长平，你为啥给他五毛钱？”
　　齐长平说道：“你明显地误会人家了，不该赔人家么？”
　　屈荷说道：“就是赔钱也是我赔，用得着你吗？”
　　齐长平无奈地说道：“我替你赔了钱，咋还闹一身不是？”
　　二人正说着话，何巧出来了，说道：“荷花啊，你刚出来一会儿咋就闹闹吵吵的？”
　　屈荷正要答话，齐长平说道：“大娘，你出来了。”
　　何巧笑道：“是长平啊。来，上我们家里坐会儿，孩子们都想你了。”
　　齐长平想了想，不好推辞，只好跟着她们母女二人迈进了屈家的大门。
　　他们到屋里刚坐下，齐东强、齐丽果然跑过来，拉着齐长平的手叫大。
　　齐长平这个摸摸，那个亲亲，笑道：“好孩子，你们想大吗？”
　　齐东强、齐丽都说想。
　　齐长平笑道：“你们说，哪里想啊？”
　　齐东强指着头说道：“这想。”
　　齐丽指着胸说道：“这想。”
　　齐东强问道：“大，你想我们吗？”
　　齐长平笑道：“当然想了。”
　　齐丽问道：“大，你想我们，咋不给我妈和我们接家去？”
　　齐长平尴尬地笑笑：“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问啊。”说着，把两个孩子抱过来，让他们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腿上。
　　何巧问道：“荷花啊，你跟那个卖糖人的吵吵啥着？我们没敢出去，出去不带孩子孩子不干，带孩子又怕吓着孩子。”
　　屈荷将事情经过简要地讲了一遍。
　　齐东强、齐丽都问道：“那糖人呢？”
　　齐长平说道：“糖人都长膀儿飞了，改日大给你们买好的。”
　　何巧笑道：“这事儿确实是误会。长平啊，谢谢你啊。”
　　屈荷说道：“妈，连你也说怪我？”又向齐长平说道：“你行啊，出手这么大方，看来是赚大钱了。”
　　齐长平笑道：“哪里？我小打小闹，赚点零花钱。”
　　齐丽说道：“大，我妈说我们零花钱都没有了。”
　　“哦”，齐长平急忙从兜里掏出两张五元的钱币：“你们俩一人一张，让你妈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玩的。”
　　齐东强、齐丽拿过钱来，翻来覆去地看那钱币，脸上笑开了花。
　　屈荷说道：“长平，你……”
　　齐长平一笑：“我……我画画挺累的，回去歇会儿。”说完，把两个孩子放下来，起身就走。
　　齐东强、齐丽说道：“大，你别走。”
　　齐长平说了声“我还来看你们”，仍然向外走去。何巧急忙将齐长平送出去。望着齐长平的背影，何巧叹息道：“多好的孩子啊，心眼儿好，还能挣钱，可惜啊，就是矬了点儿。”何巧回屋来，责备屈荷道：“你咋不送送人家？”
　　屈荷还没说话，齐东强就说道：“姥姥，我妈把我大给我俩的钱都要去了。”